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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棋逢对手

    过了两天,桃花坞的小童往安府送来两盒月饼。

    安九黎床上打坐了一下午,等了许久不见有人送饭,依他现在小周天境界的修为,还不足以做到像李剑山那样辟谷不进饭食。便推开门来到厨房,看到灶台上并排放着的两个檀木盒子。打开一个取出月饼咬了一口,酥软中有夹带桃花香气,连着吃了两块,厨房里的小厮连忙丢下手上的柴火,搬开蒸笼盖子,端出一盘子中午剩下的饭菜放到了旁边的案板上。

    “小兄弟在这儿多久了?”

    十一二岁的少年擦了擦脸上的锅灰。说道:

    “回少爷,两年多了。”

    安九黎一边扒拉着盘子里的剩菜,一边从蒸屉拿出两个馒头,吃得津津有味,听对方口音不像是中原人,便问道:

    “老家是哪儿的?”

    “禀少爷,小人家在南梁丘墟。”

    两年之前,大概就是叶元山大破南梁国度的时候,那场骇人听闻的屠城几乎让曾经繁华一时的丘墟沦为一片废墟。许多幸存的遗民依朝廷圣旨迁往北方,由当地当地县府拨发银子,分配土地,落户长安以及宁北一带。

    安九黎夹菜的筷子慢了下来。他曾翻看史书,史书上记载,靖武三十三年,兵圣叶元山亲率大军五十万兵分三路攻破南梁丘墟,辎重粮官延后三月未至,叶元山纵军丘墟城,烧杀抢掠,城中显贵家族及皇室一脉尽皆死于屠刀之下。

    后来靖武皇帝斩了粮草官,贬谪叶元山,安抚南梁遗民。

    安九黎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又觉得和自己扯不上什么关系,咬着松软的馒头,吃着盘子里的菜,见秋娘和几个丫鬟端着洗好的菜进来,秋娘将一篮子菜放到案板上,笑道:

    “少爷,老爷让我捎话给你,说最近中秋昭宁寺香客多了起来,让你带上一盒月饼到寺里进香,一来是祈福,二来替他拜会印空禅师。”

    放下筷子的安九黎走到灶台边,心想着桃花坞送来的月饼味道鲜美,送到印空那儿让他也尝尝,以谢他送自己心诀一事。

    来到禅院门口,听着院子里的喧嚷声,安九黎轻松辨认出是李剑山。进了院子,果然见他搭着梯子,手里拿着一根长竹竿,跟底下一群沙弥叫嚷。

    “我说小和尚,别愣在那儿,接着。”

    说着扔下来一个鸟窝,小沙弥两只手捧在怀里,一脸为难地不知道怎么办。

    印空坐在松树下的石凳上,望着李剑山从木梯上跳下来,两手合十,命沙弥另找树把鸟窝安置。李剑山却从小沙弥手中接过鸟窝,从里面取出一个颜色与其他鸟蛋迥异的绿色蛋,说道:

    “这一颗蛋我就带走了,其他的你们看着办。”

    说着一只手轻轻拂过鸟蛋,只见一层白色气息将蛋身包裹,光芒一闪溜进了李剑山袖子里。

    两人这才坐下继续下棋,安九黎将木盒交给旁边的沙弥,走到桌前坐下。

    “自从上次一别,已经很久没见安居士了。今天一见,安居士气色好转,想来伤势早已痊愈,真是可喜之事。”

    安九黎行礼道:

    “多承禅师挂念。”

    李剑山一边思索,说道:

    “你俩就不要那么客气了,我看扶舟兄弟修炼的功法先天罡气淳厚,很有禅道外门功法的影子,老和尚,这可不像你啊,自从你当年自废丹元蜗居在着昭宁寺以来,发誓再不染指江湖恩怨,怎么,现在觉得后悔了,想要收徒弟?”

    印空浅淡一笑,说道:

    “当日见居士身体有恙,便送了一本我平常打坐参悟的心诀,里面有些养气凝神的功法,并非什么武道秘籍,与其闲放着吃灰蒙尘,不如转赠有用之人,物得其所,能让居士转危为安,也是老僧功德一件。”

    安九黎连忙欠身抱拳道:

    “多谢禅师。感激不尽。”

    看着棋盘上你来我往的交锋,不一会儿李剑山就连着输了两局,推了推旁边观棋不语的安九黎,说道:

    “小子,棋艺怎么样?要不要来跟老和尚过过招。”

    在修为上安九黎自思拍马也赶不上对方,可在棋术上,通过刚才的对局,安九黎觉得应该是稳稳压过李剑山的。便接替了李剑山的位置,执黑子落在棋盘上。

    印空气质沉静,下起棋来神情凝重,整个人包裹在一袭淡黄色僧袍下,看起来肃然祥和。

    两人在棋盘上你争我斗,李剑山将怀里的酒壶放在桌上,连连拍手叫好。

    时间过得很快,太阳已经西垂,两人也是互有胜负,几乎打成平手,旁边的李剑山拽着安九黎的胳膊,把安九黎拉到一边,想要和印空在棋盘上再战一局。结果一炷香的功夫不到,就开始捏着耳垂暗自沉吟,望着一脸平静的印空,说道:

    “老和尚棋艺果然精湛,扶舟兄弟能和你战成平局棋艺可以说相当不俗,以他诡谲多变的棋风和不俗的实力,在宁国怎么着也能排进前十。比那些翰林院那帮人强多了,要是扶舟兄弟肯去翰林院,那些书呆子都得卷铺盖走人。”

    曾经的钦天监冬官正,如今的坐忘谷主人,连他都不愿意待在朝廷里做官,即便当朝皇帝降尊当面挽留他,他也毫不犹豫地辞去了司天监职务。可想而知,宫廷里的繁文缛节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安九黎也只当作一句平常的奉承话。

    “安居士棋艺不在贫僧之下,难得难得。”

    三人又下了一会儿棋,已是日落黄昏,两人同印空告别,来到长安街头走进了一家的酒肆,去第二层雅间坐下。

    “小二,一壶酒,两斤牛肉。”

    不一会儿,一个小厮端着盘子,拿肩头白色长巾将桌子擦了个遍,这才将盘子放到桌子上。

    “怎么还有花生?”

    安九黎小声嘀咕,却不想被小厮听到,便说道:

    “我们这儿来了个大主顾,说只要来店里的都免费惠赠一盘花生米,一壶小店招牌酒水。”

    说着,酒肉都已端上桌子。长安富家子弟多如牛毛,出手阔绰,酒肆对面又是祁音坊,坊里的花魁出了名的才艺双绝,不乏有人花重金想与之共度良宵,可惜这女子卖艺不卖身,愁煞不知多少纨绔。

    “上个月,升月楼的花魁香消玉殒,终于轮到祁音坊风光了。”

    旁边桌上一个戴着斗笠,穿着麻布长袄,腰配长刀的男子感叹着。

    “是啊,你说怪不怪,好好的一个人,就那么染上天花死了。”

    “我听说啊,他是被谋杀的,刑部的人暗地里调查过这件事,最后结果咱就不得而知了。”

    一桌四人,一样的装扮,看他们衣服后背都有“镖”字,应该是押送长途货物的镖师。

    四个人一言我一语,一说到祁音坊的花魁,眼里的光芒灿若星辰,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透过身后的窗户,祁音坊酒楼铺着墨瓦的勾檐翘角也披上一层暗灰色的夜幕,偶尔有穿着长裙、盘着两个环髻的丫鬟在灯光通明的廊角转过。

    安九黎望了一眼,又回头喝起了酒。

    两人相坐无言,一个咂嘴品味酒中滋味,一个静心倾听周围动静。

    “咱们在这儿要坐到什么时候?”

    安九黎打破了沉默。

    “等北齐商人现身。”

    “会不会是我们怀疑错了,有没有这种可能,他们是很久以前到的大宁,那时候边境还没有修为限制。”

    “这种可能性很小,无论如何,两个修为大周天以上的练气士出现在长安,这本身就很不正常,另外,无法确定他们有没有同伙。贩卖马匹的买卖一直都是大生意,怎么可能只有两个人?”

    李剑山似乎想到了什么,放下手中的碗,倒吸着一口气,说道:

    “坊间传闻,祁音坊花魁姿容甚美,闭月羞花,是沉鱼落雁,又善抚琴,一首《凤求凰》余音绕梁三日而不绝,怎么样,扶舟兄弟,有什么想法?”

    安九黎心里琢磨着,即便是一只鸟,它绕梁三日也得累死在梁上,一首曲子还能绕梁三日,李剑山这没谱的话分明就是想诱导他去青楼,他堂堂安府少公子,自小熟读四书五经,敬老爱幼,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现在过去?”

    一向觉得自己是最不要脸的那个人,没想到彼此棋逢对手,李剑山不觉皱起眉头,向安九黎竖起大拇指。

    两人结算了银两,从小肆出来,便走向了去往祁音坊的路上。还没进楼,就有几个穿着露骨的妙龄女子站在门口,扭动着盈盈一握的细腰,买力的招呼:

    “哟,二位客官是要打尖还是要住店?”

    “打尖——打尖——”

    李剑山在红粉簇拥下随口喊道。

    果然,妙龄少女要比精于世故的成熟女人好应付多了。

    踩着铺了红毯的阶梯,迎面走来一个中年女子,一见安九黎便想起是昨天桃花坞见过的少年,而旁边那个无所事事,四下张望的男子也是和他一桌喝酒之人,便一脸笑意地迎了上来。

    “二位熟客里边请里边请。”

    大厅朱漆木栏外满是客人,都向他俩投来异样的目光,大概觉得以安九黎这个年龄少年,是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的。

    自认为脸皮厚比城墙的安九黎耳根子一阵热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