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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金城易主

    撩起你长发的,权当是一阵风,亲吻你脸颊的,就当是一滴雨,而我,只是你梦里的一个残影,是你匆匆的一个过客。

    你不问我来处,我不问你归途,你不知我姓名,我不识你年岁,仅仅这样的相遇又别离,也挺好。

    于天将那口辛辣下肚,感觉充实了许多,惘然的盯着空空的山林一番出神,自顾抬头不懂的望了望天,便一溜烟的朝山下奔去。

    一路上他不管子阳对于天见色起意的叫骂,不顾要他留在山中找出心底恶魔的威胁,只是一路驰骋。

    他在山中就听到了山下的锣鼓喧天,远远就看到了狼烟四起,知道金城那边肯定是发生了战事,此时已是偃旗息鼓,息兵倒戈,对战局关心的他,自然要凑番热闹。

    顺着小道一路向下,看到的场景依旧破财狼藉,原先盘踞黑冥军的大营,此时空空荡荡,没有看到任何战争屠戮的遗迹。

    于天向金城走去,老远就望到高挂在城墙之上,迎风招展的那两面大旗,其中一面白布红底的写着一个大大的“石”字,另外一面上,画着一个凶猛的红色狼头。

    正是石正严军队的代表,看来他们已经攻下金城,于天想到黑冥军的败北,但是没想到会如此的快。

    原本以为,冥军和石军的交战会持续一段时间,双方的僵持已经俱疲,石军的攻势再猛烈,冥军可以退守金城的固若金汤,后方又有源源不断的供给,只要他固守不出,坚持个把月绝对不是问题,可是这才多久,就被攻了下来。

    作为耘丘国国主的杨毅坚不会不懂金城在这次战役中的重要性,金城之后是大平原,没有险峻的地势当关,没有大的城池镇守,一旦金城失守,石军南下的道路将会是一马平川,直指国都。

    剩下的就只是时间问题。

    就这样将金城拱手相让,足以看出黑冥军的实力是如何的脆弱,经过此战恐怕已是溃不成军,人心惶惶,朝廷更加岌岌可危。

    于天这般想着,走近了城门,可是他发现了古怪。

    一路上,没有严防死守的层层检查,没有士兵的耀武扬威,很是顺畅。由此路上多出不少的行人百姓,包括荒芜的田地间,都能看到七零八落的人在其中耕耘。

    这种惊呆在看到城门时更甚。

    在城门处,没有士兵值守查验,此时有着众多的人自由的进进出出,有背着锄头的,有牵着黄牛的,甚至在门口处,有看到了商贩的摊位,在卖力的吆喝着。

    更可怕的是,人们的脸上洋溢幸福的笑脸,一种不需要强加的,发自肺腑的笑容,是在于天那个美好的社会基本消失的,在一路的破败中从来没有见到过的笑容。

    整个一副画面,是如此的欣欣向荣,生机勃勃,哪里能够看到一丝一毫战争遗留的痕迹,哪里有生活造就的苦难?

    于天不敢置信,他仿佛在美好的文明社会中看到了有人以裹小脚为美的潮流崇拜,他又像是以着平民的身份和慈禧在餐桌上推杯换盏,这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怎么回事,怎么可能!

    以着于天对血狼军的了解,以着他在虎翼营中看到士兵军纪的涣散,他们的贪婪腐败,他们的残暴凶狠,在占领金城后,没有屠城就已经是谢天谢地,怎么可能会有如此的安然盛况?

    于天揉了揉眼睛,看清楚城头上飘扬的旗帜,确实是血狼军的,石正严的,亲生的。

    莫非他们唱了一出空城计?可是原先驻扎黑冥军的大营早已消失不见,他们应该攻破黑冥军并占领了金城,难道血狼军改邪归正了?

    于天不信,毕竟这比让狗改了吃屎,让砖家不再犯病,更加的困难。

    带着不解的疑惑,于天向着城门走去。在城门边的墙壁上,于天看到了张贴的一张巨大又醒目的告示,正有着几个人在上面指指点点,于天好奇的凑了过去。

    结果一看,更加的让他目瞪口呆。

    告示上写的是约法三章令。

    其中先写了这么一段:“血狼军到,豺狼已除。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朝廷余孽依旧在金城作祟。

    遂颁布以下几条法令,可保百姓之安,可复金城之盛。

    一:金城所留百姓可到衙门报道,填充户籍,领取钱粮麦种,分配牲畜工具,赶在最后一波播种期间,赶工种植。

    二:扫清城内残留余孽。凡受到黑冥军压榨迫害的,可写状子,条陈罪名,上交到衙门,血狼军将主持公道,不错杀一个好人,不放过一个坏人。

    三:人人平等。地主,富豪,乡绅,凡借助朝廷后台,靠鱼肉百姓腐败的,将其财产充公,返还于民,自此人人平等,没有等级尊卑之分,无需行君臣之礼。

    四:……

    ……

    凡有违背以上条令着,皆可到衙门举报,血狼军将永远站在百姓这边。”

    于天看到最后,有着石正严血狼军的签印,一板一眼说的清清楚楚,久久的处在震惊中。

    这是什么情况?

    血狼军不仅一改之前的行径,竟然约法三章,还将人人平等的条款都陈列了出来?

    要知道,即便于天他们的历史辉煌了近五千年,但文明的风气,是踩着无数人的血肉刮进来的,才有了被动的鲜活,才有了可招摇卖弄的口头文章。

    而现在一个小小的耘丘国,竟然提到了人人平等?

    被震惊劈中的于天昏头昏脑的走进城去,当他看到面前的景象,他狠狠的捏了自己一把,他感受到了疼痛。

    城里正在雨后春笋的恢复生机。

    街道两边的店铺,有的已经开张,人们在其中窜进窜出的忙忙碌碌。没有开张的,也在打扫清理着门厅,迎接着焕然一新。

    更重要的是,街上的人变多了,更重要的是,他们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充满了自信,这幅已经在于天的美好社会绝迹的,他只在书上看到过的画面,俨然正是包产到户的农民分配到土地后的笑容自信的画面。

    一路上,于天被这样的笑脸感染,被他们身上,如死亡一样已经压抑沉寂的,此时再次泛活的朝气所感动。

    于天走着走着,最终停在一座酒楼面前,此时临近中午,其中的人声鼎沸搅动着他,飘散的酒香抓挠着他,他也希望其中的闲言碎语,能够为自己讲解一番,这祥和的开篇。

    于天折身走了进去。

    “客官,里面请,打尖还是住店?”

    前脚刚踏进门,后脚就响起了店伙计热情的嗓门,于天也看到了他脸上的笑脸,没有对看不到未来的担忧,没有焦虑,没有房贷的压迫,一个充实的打工者,和总统脸上同样平等的笑容。

    “来壶酒,上两个下酒菜。”于天在店伙计的带领下,找了个空位置坐了下来。

    “好嘞,您稍等。”店伙计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碗水,习惯性的擦了擦桌子放到于天面前,随即跑开了。

    正当于天抿了一小口茶水后,他看到了下面的一幕。

    是在他旁桌坐着的一位老者,单看面貌应该有70多岁,但实际上他才50出头,剩下多出的那20岁,是岁月的操劳奖励给面朝黄土背朝天,辛勤劳作者的奖章。

    收成的丰硕穗头压弯了他单薄的脊背,浑身的皮肤,像是在泥土地里浆洗过,泛着半死不活的无力。

    由此老者的面容更加的憔悴,像是褶皱的树皮,皱纹纵横交错,骨瘦嶙峋的皮肉耷耷拉拉。

    老者一副凌乱的头发,上面黑的,白的,长的,短的,柔顺的,毛躁的,干枯的,细腻的,或打结或胡乱的纠缠在一起,像一个被无数只鸡爪踩踏过的鸡窝棚。

    他身着一件破败不堪的衣衫,像是从垃圾堆里捡出来的,此时他正眼神忧郁的就着茶水,吃着碗里的馒头咸菜。

    让于天再次惊奇的是,店伙计没有丝毫因为老者的一副邋遢破财而嫌弃他,依旧一副热情的样貌,在他身边穿梭来去的给他添水。

    这让于天以着《一件小事》中看到车夫缠敷起老女人走向巡警分驻所的背影时的眼神,看着奔忙的店伙计。

    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人,此人身上的锦衣袖袍已经黯然陈旧,显露不出原本的金光闪闪,像是尘封发霉后拿出来,有着太阳的临幸也不能回光返照的破败。

    即便这样的服饰,在整个酒楼当中,足有鹤立鸡群之态。

    相较于其他人的狼狈不堪,战争似乎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一点痕迹。

    他有着臃肿的身材,一副大腹便便的模样,脸上散发着饱满圆润的光泽,尤其他本就短小的脖子上挤兑着的那个双下巴,显露出一种油腻的富态,这样的样貌,放在于天的美好社会,准当是一抓一个准的贪官污吏。

    他之前不是个地主,也和地主差不多了。尤其是他那副派头,像一个退休的官员,带着渗透进骨子里的目中无人,唯我独尊。

    “李老爷,给您请安。”

    旁桌上的老者在抬头喝茶的时候看到来者,急忙起身闪到桌边的空地上,左脚向前迈出一小步,左手扶在膝盖上,右手垂落向下,双腿弓着向下欠身,对李老爷行了个礼。

    “哎呦,使不得使不得。呦,原来是张工啊。”

    李老爷见状,急忙上前缠敷起张工,随即鬼祟的左右打量了一番,似是在为自己开解,“现在不一样了,是血狼军的天下,倡导的是人人平等,没有尊卑之隔,更不必行礼了。”

    李老爷心里一个咯噔,生怕必此行径被别人看到,当做把柄告到衙门去,生出什么是非来。毕竟在血狼军入城后,有太多的地主官员被痛打杀头,贫民百姓扬眉吐气,富豪乡绅成了担惊受怕的小鸟。

    李老爷端详着面前的人,确认是张工后,似乎也是为了向他人彰显人人平等在自己身上的实践,和张工坐到了同一张桌上。

    李老爷不知道张工具体叫什么,只是印象中他之前在家里做过长工,因此才叫张工,再加上战争对人的改造,一时间没有认出来,倒也正常。

    “诶,张工,单靠一盏茶,何以平浮生呀。”李老爷打住张工向自己碗里倾倒的茶水,鄙弃了一眼桌上的寒酸,抬头喊叫着,“小二,来一壶梨花酿。”

    “来喽。”店伙计那边回应了一句。

    “放心,这一杯我请客。”李老爷再次眼疾手快的制止住张工想要的说话,按捺他放心坐下。

    “谢老爷。”

    张工老泪纵横的再次起身闪到边上,麻溜的行了个礼,那顺畅的连贯,使得李老爷刚伸手,张工就已经结束。

    “来坐坐坐,别客气。”

    这时酒上来了,李老爷亲民的给张工倒了一杯,可脸上还是挂不住的喜悦。

    就像张工忍不住的要行礼一样,李老爷也忍不住的乐呵。这东西已经刻进骨子里。即便有着人人平等的呼喊,谁也叫不醒谁了。

    “来张工,我敬你。”李老爷豪横的端起酒杯。

    ”老爷我也敬你。”张工颤颤巍巍的端起酒杯。

    两人碰了一杯,双方你看我我看你,将酒喝下肚去。

    “张工你老了。”

    “老爷你也老了。”

    两人相视一对,第二杯酒下肚。

    “哎!”李老爷欲言又止。

    “哎!”张工吞吞吐吐。

    第三杯酒又下肚。

    酒过三巡意微醺,张工的脸色更加蜡黄,李老爷的脸上浮上一层潮红,两人依旧没有说话,第四杯酒同时下肚。

    “老爷,我苦呀。”忽然张工一抹鼻涕,痛哭流涕起来。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李老爷安抚着张工,随即一抬手,自己闷了一口酒。

    张工醉意上来,话匣子也打开了。

    “叛军打到城下的时候,朝廷没有放弃我们,黑冥军来了。你还记得当时的盛况吗,百姓是夹道相迎,振臂高呼,感动的那叫一个热泪盈眶,口号喊的那叫一个嘹亮,什么与百姓共进退,什么一寸山河一寸血,誓死不退。

    结果喊完就让我们上供,说积蓄全部力量,同仇敌忾,攻破敌军。我们觉得也对,就捐钱捐粮,可屁都没有放一声。”

    “打仗哪有说打就打的,那要运筹帷幄,那要高瞻远瞩,朝廷也是有远大考量的,所以才没有轻易出手。”李老爷仿佛指点江山一样,反驳着张工的愚蠢。

    “是呀,运了这么久,给自己运走了。为此我还强行将小儿送进黑冥军中,为保家卫国出一份力,现在想想,当真是将小儿,推进火坑里去了。”

    说着张工抬手喝光了一杯酒。

    “诶,张工不能如此说,令郎能够加入黑冥军,这是在保家卫国,多么伟大,多么崇高,这是你老张家祖上积德的荣耀呀。”李老爷劝慰着。

    “你可拉到吧,”随着酒水下肚,张工忘掉了李老爷的身份,平等的叫骂了起来:

    “现在的耘丘国,哪里还有当年的强盛繁荣,现在的国主,哪里还有先皇的胸怀大志文韬武略,现在的黑冥军,哪里还有当年的义不容辞,为民请命?没有了,时代过去了,现在的他们除了搜刮民膏,除了为非作歹,还有什么,这样的国家,这样的君主,值得我们去守护,值得那些热血青年为之拼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