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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地下

    ——溪谷镇北郊-钱宅——

    再次苏醒时,已不知过了多久。

    随着意识的逐渐恢复,蓝若溪隐约听到两个人的对话声传来——

    “辛苦你了,做的不错。”

    “哪里哪里,您过奖了……”

    “你的手怎么了?”

    “啊,这个啊…是搬运那丫头的途中被咬伤的…

    可能是本能吧,她在昏睡状态下突然死死咬住了我的手,害我费了老大劲儿才把手抽出来……

    您别担心,没啥事儿。”

    “……哼,可真是有意思…你下去吧,没你的事了。”

    “诶好的好的……”

    其中一个人的声音听起来唯唯诺诺显得很卑微,而另一个人的声音则有些耳熟,似乎在哪儿听到过。

    “……唔……”

    蓝若溪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狭小的房间之中——

    房间没有窗户,一边的角落里放着一张单人床,另一边有一个更小的隔间,似乎是卫生间。其他空余地方简单放了一些生活用品。

    房间的正中央有一张很小的圆形餐桌,餐桌旁是一张圆形靠背椅。

    而蓝若溪此时便正坐在这张椅子之上。

    她此刻正对着的,是这个小房间唯一的一扇小门。

    门半开着,而在门口,站着刚才那熟悉的声音的主人。

    她慢慢抬起头来,借助天花板上吊灯的光线,看到了那个最近才见过的人——

    蓬松的三七分头发,和有些发福的身体。

    “……钱老板?”

    蓝若溪疑惑地轻声开了口。

    听到蓝若溪微弱的声音,钱得九扭头看向房间内。

    “喔!小蓝,你醒啦。”

    钱得九推开门稳步走了进来,他右腿上昨日的石膏和绷带已经不见踪迹。

    “您的腿,好啦…?不对,这里…是哪儿?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的蓝若溪开始尝试理清现状。

    “我记得…睡不着觉,出门溜达来着…怎么……”

    这之后的记忆缺失让蓝若溪感到一阵眩晕和头疼。

    “啊,不要勉强。药效还没过,一时搞不清楚状况很正常。”

    钱得九走到蓝若溪面前,面无表情地说道。

    “药…效?什么药效…?”

    蓝若溪开始感觉到一丝凉意。

    “SY03,让你顺利来到我这里的药。哈!别在意,只是一种快速昏睡药罢了。”

    看着蓝若溪的脸上逐渐露出了害怕的神情,钱得九反倒得意了起来。

    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蓝若溪嗖得站了起来,并下意识地用双手握紧了椅子靠背,身子微曲半躲在椅背后,似乎想以此作为防身的屏障和武器。

    “钱老板,你、你想干什么!”

    “…哈哈,哈哈哈!别紧张嘛小蓝,我要真想对你做些什么危险的事儿,就不会让你这样手脚都能自由行动地待在房间里了,你说对不对?”

    “…那,那这是怎么一回事?”

    蓝若溪的手逐渐从椅背上松开,但身子保持着随时准备跑起来的姿势。

    “是这样的,我把你请到我这里来呢,是让你呢…来当我的员工。”

    “……什么?”

    “这里,是我的地下工厂。而你,从今天起,就替我工作了。这个房间,就是你的宿舍。工作内容嘛——”

    “等、等一下!为什么啊!?我之前不是已经拒绝您了吗?”

    蓝若溪有些急了起来,她渐渐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似乎十分不妙。

    “啊,你是说昨天在宅子里的时候?”

    蓝若溪点了点头——现在果然已经是第二天了。

    “没错,那时我的确向你发出了邀请,你也的确拒绝了我——”

    钱得九的嘴角逐渐上扬,对蓝若溪说出了让她完全明白了现状的话语:

    “所以啊,小蓝,既然我们合作不来,那我就只好强行‘征用’你咯!你的能力,就是有让我这么做的价值…!”

    听到钱得九如此说辞,蓝若溪顿时被无助感吞噬。

    快速摸了摸口袋,她发觉随身携带的所有物品都已不知去向,包括那个破旧的翻盖手机——那是自己唯一的通讯工具。

    这里是什么地方,自己如何跟外界取得联系,老爹是否知道自己的下落,全部没有答案。

    难道自己会就这么被钱得九一直监禁着、被迫用连自己都还没完全搞明白的【印记】能力去“工作”吗?

    心乱如麻的蓝若溪抱着最后一点希望,怯怯地对钱得九小声说道:

    “……您这不是…绑架吗?会,坐牢的哦……”

    “哼……”

    钱得九听罢冷笑一声道:

    “对,就是绑架。

    你说坐牢……?哈…!

    芮睿那个老滑头,能稳坐镇长之位,还不都是靠我的帮衬。

    他没那个胆量来动我,也舍不得我这颗摇钱树。

    你也是生长在这个镇子的人,对他的品性多少也有所耳闻吧?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能躺着源源不断地收钱,他能不干?呵呵……”

    曾听老爹闲话讲过这个镇长有多么不靠谱,蓝若溪绝望地瘫坐了下来。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替我干活,只不过那样的话,你就会有两种结果——

    第一种,如果我心情好的话,那么你会永远生活在这个小房间中,外面的世界自此与你隔绝,直到死为止。

    第二种,如果哪一天我心情不好的话,那么,嘿嘿…你那可怜的老爹,就等着在初世溪里打捞她宝贵女儿的尸体吧!又或者,我让你们父女俩直接在下面相见?”

    带着笑容说出这样阴森的话语,蓝若溪看着钱得九那张令她感到恐惧和恶心的脸,眼泪一时不争气地涌了上来。

    “你…!”

    已经不知所措的她,此刻也无法组织语言再说些什么,只得任由泪珠从脸颊滚落。

    看着眼前的女孩接近崩溃的样子,钱得九收起了刚刚的凶恶态度,转身走出了房间,站在房门口背身对着蓝若溪,并转过头说道:

    “……好了,状况你也该明白了。

    这个房间在地下,唯一的出口就是这扇铁门。

    门外有多名我安排的守卫,想受伤的话,你大可以试试强行破门出逃哦。”

    “……!”

    见蓝若溪并未回应,钱得九叹了一口气,继续放轻语气说:

    “小蓝呐,我劝你,还是接受现实吧——

    为我工作,保你衣食无忧;否则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接下来需要做些什么,以及我这里的规矩,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说完这些,钱得九便关上了铁门,房间中只留得蓝若溪趴在椅子上掩面而泣。

    “怎么办,怎么办啊……呜呜……”

    铁门外的钱得九,对着门口轮岗的守卫说道:

    “看好她,有什么异常就立即向我汇报。等到饭点了,带她去和那群家伙吃饭。”

    “是!”

    交代完接下来的安排,钱得九便沿着走廊离开了,边走边低声自言自语道:

    “祀焉,再等等,就快了……”

    这是一条狭长而昏暗的走廊,可以看到走廊两边各有十扇门,总共二十个房间。每间房的铁门上也都有一个用来查看房内人员状况的小窗,并且只能从门的外侧打开这扇小窗。

    走廊中有四名守卫正在来回巡逻,而刚刚听过钱得九吩咐的另一名守卫,则是在蓝若溪房间的门口站岗。

    这些守卫没有统一的着装,并且似乎每个人都配有武器,只是各不相同——有的腰间别有一把短刀,有的则是长棍,有的甚至配有手枪。

    这样的氛围之下,这里与其说是员工宿舍,不如说更像监牢一些。

    这条长走廊成T字型,一头是死路,而另一头的两端,则分别通向楼梯间和地下停车场。

    钱得九刚刚便是从楼梯间走了上去,而比他稍早一点离开、此前在蓝若溪房间门口的另一人——也就是绑架蓝若溪的执行者,此刻则正在停车场中。

    此人名为任囿,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样子,身形相比钱得九要稍高且稍瘦一些,有一点秃顶,黑色的头发看起来有些油腻,似乎多日未洗过了。

    只见任囿走到一辆大货车前,打开主驾驶车门,在座位侧边翻了翻,翻出了一张创可贴,随即撕开贴在了右手虎口上。

    “这小丫头,咬的可真狠…都睡着了还能咬人,稀奇…啊呸,晦气!”

    任囿坐上车,碎碎念了一句,随后便发动货车缓缓开出了停车场。

    这个地下停车场的出入口,在钱宅后院的草坪之中。

    没有车辆进出时,停车场的出入口基本完全被周边的灌木所遮挡,平视很难看到。

    任囿缓缓地将货车从地下出口开出,这个出口直接连通到后院的大门位置,而大门此时已经提前打开。

    任囿开着货车驶出钱宅后院,皱眉对着后视镜自言自语道:

    “这该死的钱得九,真是得寸进尺啊!

    竟让我去干绑架这种脏活……那小丫头也是倒霉哟!

    不过……还是我自己更倒霉一些,撞谁不好,怎么就撞上他了呢,唉……

    身不由己,命不由己啊…!”

    在钱宅附近一处斜坡的小树林中,卫敬正拿着望远镜,看着这辆货车的行迹。

    随着货车一路驶向东南方向直至消失在视野之中,卫敬放下望远镜,拿起纸和笔写了些什么,随后靠在了一旁的一颗树上,啃了一口压缩饼干道:

    “这个行径路线……看来其他几个可疑目标可以暂时先放一放了。接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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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小时后,日落时刻,夜幕降临。

    蓝若溪仍被关在那个小房间内。

    她早已口干舌燥、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虽然仍处于慌乱的情绪之中,但从昨晚起到现在已经将近一天没吃没喝了,持续的饥饿感和口渴感已经暂时盖过了对自身处境的担忧。

    就在此时,小房间的铁门被打开了。

    门口的守卫探头进来,冰冷地对蓝若溪说道:

    “出来,开饭了。”

    顾不上说什么,蓝若溪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跟着守卫缓缓走出了房门。

    两个守卫一前一后,将蓝若溪夹在中间,就这么带着她走过了狭长的走廊,拐进了一处楼梯间。

    “嘎吱,嘎吱……”

    陈旧的楼梯木阶发出令人不悦的杂音。

    沿着楼梯向上走了一层,来到了这个地下监牢的食堂。

    蓝若溪抬头,只见一个不算特别宽阔的大厅中,摆放着四五章方桌,每张桌子的四周又放有五张方凳。

    每张桌上都摆有食物,看起来并不丰盛,但也不至于太差,有菜有肉还有汤。

    守卫将蓝若溪领到一张桌边坐下,随后便从楼梯一旁的小门退了出去。

    偌大的食堂中,现在只有蓝若溪一人。

    看着面前的饭菜肉汤,蓝若溪咽了一下口水,随后便不顾吃相地开动了。

    她首先端起了一碗紫菜汤一饮而尽,饮完皱眉叫了一声“好烫!”,随后抓起一个鸡腿便啃了起来,边啃还边用另一只手夹青菜一同塞进嘴里。

    狼吞虎咽的同时,蓝若溪在内心嘀咕了起来:

    应该不会有毒…的吧?

    ……

    这些人,就这样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吃吃喝喝了?

    等吃饱了,是不是会有机会逃走?

    有点,想上厕所…

    ……

    刚才的守卫从那个楼梯旁的小门出去了,那里会不会就是通往外面的路?

    虽然感觉很危险,但值得试一试…!

    再吃两口,再吃两口就过去看看……

    就在蓝若溪这么想着的时候,一阵密集而散乱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蓝若溪循声望去,只见一群人稀稀拉拉地从小门中陆陆续续走了进来。

    这些人或三五成群,或俩俩结伴,或独自走来。

    其中男女老少皆有,着装也是风格各异,但多数人的神态看上去都比较憔悴。

    走在前面的人从蓝若溪桌边走过,向其他餐桌走去。

    其中有的人转头看了她几眼,有的人则是无视她的存在。

    最终所有其他餐桌都几乎被坐满了,而此时后进来的四个人,便来到了蓝若溪这桌坐下。

    最后的一点脚步声传来,只见两个男人从小门中先后进来,并各自站在了小门的左右两侧,没有过来餐桌这边坐的意思。

    出于好奇,蓝若溪看了过去。

    这两人看起来岁数差不多都是三十多,但外貌体格和穿着打扮却差了很多——

    其中一人身形瘦弱面容憔悴,戴着黑框眼镜,手上还似乎缠着绷带,穿着一身藏蓝色的西装西裤,双脚配有一双光亮的黑皮鞋,看似是个文弱书生的模样;

    另一人则是个高大强健四肢粗壮的光头,上半身只穿了一件褐色跨栏背心,下身也是褐色短裤,还光脚穿一双大拖鞋,看起来像是拳击手格斗家一类的人。

    这两人明明站在同一个地方,看他们的衣着,却像是处在不同的季节。

    待所有人都坐下后,高个子光头的视线扫过每一桌人,随后厉声道:

    “开饭!”

    各桌人就这么顺从地开始吃了起来。

    这些人,想必和自己是类似的处境吧…

    而站在那里的两个人,是负责…监视?

    和之前的那些守卫不同,是没见过的面孔啊。

    ……这两人一左一右站在门口,我要怎么找机会逃跑啊?

    蓝若溪一边继续吃,一边在心里想道。

    此时,身边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和她坐在同一桌的某个人开口了——

    “你是新来的?”

    说话者是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男子,样子看起来十分疲惫。

    男子身着一件黄色衬衫和一条深蓝色牛仔裤,无论上衣还是裤子都脏兮兮的,看起来应该经常干体力活。

    “…诶?是的……”

    蓝若溪点了点头。

    到这时,她才开始注意打量坐到自己这桌的人。

    除了坐在自己旁边、跟自己说话的男子外,另外三人中也有两人正看向这边——

    其中一人是看上去比自己大几岁的女子,穿一身淡粉色简约长袍,扎着马尾辫;

    另一人则是穿着破破烂烂、头发灰黑散乱、看起来亦神情恍惚的年轻小伙儿,他坐在自己的另一侧。

    最后一人——也是这桌上唯一没在关注自己这边的人——是一名白发青年。

    他的面庞俊俏,双眼明动,纯白色的前额刘海向左倾斜。

    他身穿一件白底色灰条纹的格子衫,配上一条黑色的长运动裤。

    此刻,白发青年正侧身坐在桌边,自顾自地吃着馒头,目光似乎在扫视这食堂的各个角落。

    “进来后被吓坏了吧?”

    身旁的中年男子抓起一个鸡腿,继续跟蓝若溪搭话。

    “是、是的……”

    蓝若溪低下了头。

    “别怕…很快就能出去了。”

    男子压低了声音说道,并把食指竖在嘴边,示意蓝若溪也不要太大声。

    “诶?!”

    惊讶之余,蓝若溪也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与兴奋之情。

    虽然只是不认识的人的一句话,但她似乎在绝望中看到了什么救命稻草。

    男子向蓝若溪伸出右手摆出握手的邀请姿态,低声道:

    “我叫芒莊。我们有个计划,如果你肯帮忙的话,就带你一起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