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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抛饵

    “三叔,就拜托您传信了,若是廧咎如(qiánggāorú)部的隗阳不愿亲自来见我,您就告诉他,哪怕他只派人把您毫发无损地送出来,我也愿意把另外五套甲胄献上。”姬开以手做下压动作,示意当面涕泪横流却想要张口的叔横暂时不要说话。

    接着,姬开转头看向叔横身后驮着五具缴获的晋军上好甲胄的矮脚枣红马,和牵着这匹马的“向导”。

    这向导也是个熟人,但是又没有那么熟,他不是晋国人,曾经还是姬开“自己人”,准确说是这个人自称是随姬开早死的生母陪嫁给姬开父亲的牧奴,而姬开的生母就来自姬开视线尽头的那座石基木墙山砦——康原邑(今林州市原康镇),也即是住的离中牟邑最近的赤狄别姓大部,廧咎如(qiánggāorú)部落本据所在。

    但这个“向导”现在却算不上是姬开家族的部属了,他有了新主子,因为熟悉向西走羊肠坂道南线去往先氏大本营原邑的道路,这个刚投靠的‘归人’刚回到故乡,就被廧咎如部落送给攻陷中牟后曾来炫耀武力的先氏部队。

    经历两场惨败,只剩风雨飘摇的家庙所在地崇台邑的姬开家,可谓树倒猢狲散,眼下这个向导,也不过是众多逃亡别家势力的亡人之一,连叔横这个春秋正牌“oldmoney”都见怪不怪,姬开也不用去苛责什么。

    话虽这么讲,这五副上好“晋国双层正版重皮甲”也不能随便打了水漂,这种一看就是至少是国人以上的小贵族采用的起的好货色,坚固程度甚至超过单层的青铜甲的高级货机缘巧合才能被姬开和唐飞碰上,姬开决定至少得说点什么。

    于是抱着有一棒子没一棒子的心态,对着向导做一个揖,PUA道,“你不是我的故人吗?我今日把我的叔父委托给你,我献给国主的礼物是那五副铠甲,事成之后,这匹马就送给你吧,也算是酬谢你曾经侍奉我父母的辛劳,请你尽力帮助我的叔父,如果邑中还有和你一样逃散进去的故属,请你帮忙卖掉这把剑,用得到的财货接济他们。至此,除了最后履约的另外五副甲胄,我已经身无长物了,还请你告诉城中的其他人,他日我姬开若能兴复宗族,再补偿他们。”姬开把缴获的晋军军官装饰有绿松石的青铜剑解下,扔给向导。

    但是,随手一演、习惯性画大饼的姬开似乎低估了自己“低姿态”的杀伤力,姬开还没反应过来,接剑的向导直接捧着短剑跪在马下,和一旁的叔横一样泣不成声,还拼命躲闪着姬开的视线,道“宗家衰落,错在‘众人’,和尚未成年小公子您有什么关系呢?——‘众人’战前没有尽心供养士卒,战后不能和主家一同赴死,小人苟活于世,已经是对不起小公子您了,哪里还敢领受您的恩惠。”(此处‘众人’其实有“众”和“庶’的意思,即众人、庶人或庶民,众、庶都是劳动者,特别是从事农业的劳动者。)

    一个之前只能做牧奴的奴婢,在下层平民知识水平基本胎教肄业时代,能说出这番有条有理的话?已经继承原主所有记忆的姬开,几乎是下意识升起了警惕,但现在,姬开没时间深究。

    不过,一个戏精遇到另一个“戏精”抛过来的话茬,绝没有退缩之理!

    姬开来了兴致,打起精神,应对道,“我听《诗·抑》说,‘取譬不远,昊天不忒。回遹其德,俾民大棘。’(让我就近举例,上天赏罚的不会冤枉。如果君主的邪僻不改,黎民百姓要遭殃。),我如今既然承接家族的传承,难道不该老老实实地修养德行,以求昊天只祸及吾身而止,难道还要推卸责任去怪罪曾经辛苦奉养我的民众吗?勿复多言!尔且先行,我还有话和叔父说。”

    本来把头埋在地上的“向导”,听完姬开的话,想抬头,却又马上抑制了下来,这小小的动作自然被姬开和叔横尽收眼底。

    等向导牵马退开二十步后,姬开握住叔横的手,看向“向导”低声叮嘱道,“叔父,此人身份没那么简单,我原本还担忧没有人会相信是我们截杀了晋国人的信使,但是您现在可以稍加利用此人。十日之后,我会再回到附近,在那之前您如果没有收到我舅舅隗阳的接见,您就回来吧,如果被阻拦,不要吝啬,开儿这的五副甲远没有您重要,就算是晋军拱手把中牟让给我,也不及您的安危之万一。您这就走吧,不要再劝开儿了,开儿怕自己舍不得您。”

    说完,姬开“掩面而走”,边走边干嚎,往附近林子奔去。

    在林子边缘的溪水旁寻到等候在此的唐飞时,这厮正用缴获的陶制扁壶倒水洗左拳头的血迹,感觉到姬开到来,头也不抬,直接说,”你应该不用问那两个俘虏其他问题了吧?如果还有,你尽快吧。”

    “明明刚刚问话都是我花源气和你‘无线通话’,你才能施展你那变态的逼供手法,连‘雅言’都没学完几句,你个二把刀不是对我的‘嘴型’,你就是把那两个晋国武士用布灌水闷死,又有什么用。”没错,别看姬开刚刚送叔横和那个伪装的向导时,一幅戏精DNA觉醒的样子,实际上,姬开一心二用,更多的精力是放在和唐飞彼此‘远程通话’,也即拷问俘虏的军官和骑手身上。

    这就涉及到最近探索出来的源气的妙用上——姬开一行人在从羊肠坂道向东往这边紧赶慢赶的两天时间里,花了两份源气实验出来的结果是一份源气大概可以支撑姬开和唐飞两人隔着500米左右,像蓝牙打电话一样通话二十分钟,自带防监听的那种。

    而代价是,今天又用一次源气通话后,姬开兜兜转转,口袋里一份源气不剩了。不仅如此,姬开刚才大手一挥送出的甲胄马匹兵器,其实都是姬开花五份源气和唐飞换的,毕竟这些东西之所以完完好好的,连皮都没蹭掉几块,是唐飞一人开无双的功劳。

    虽然姬开事前极力地摆事实讲道理,外加要求报销自己实验新功能的损耗,也只是把总价从“两源气/甲”杀价到“一源气/甲”,再绕上一把指挥剑和一匹马。

    换句话说,姬开现在不仅赤贫,还倒欠唐飞一笔。

    当然这些都是“合理赤字”和“纸面泡沐”,姬开完全没放在心上,毕竟大哥不笑二哥,做完“一拳超人”的唐飞不也是账面挂零?

    赶走这些乱七八糟的“后现代老赖”心思,姬开开始仔细琢磨经过水刑审问得到的信息——首先让姬开松了一口气的是,晋文公已经没了18年了,由此推断现在是公元前610年。晋国正在位的,是那位著名的“赵盾弑君”事件的“死难者”,人称厨子杀手,大型泥丸弹珠爱好人士,人前悔悟人后换皮的变脸怪杰,不君·晋灵公·夷皋·姬。

    其次,已经确定的是,这次攻击姬开家族、占据中牟的晋军攻势,只是一场试探性的、孤立且带有私人性质的军事行动。

    据那个赶路途中为了减少劳累,下令甲士一半一半,轮流着甲的军官说,此次,晋军所有人包括辅兵,只来了500多人,但是实力还是不容小觑,因为这支部队是经过加强的。

    统兵的“旅长”先奚在征召了自己代管的朝歌附近小邑(无墙有篱)的50户国人和50户野人,得到五‘两’五百人后,还从先氏家主先榖(gǔ)手上获得了先氏精锐家兵28人的额外支持,这二十八人加上先奚自己俱是重装,甲胄兵器完备,富裕程度完爆征召兵,后者500人才只有主力甲士15人(一两,三个车兵甲士)。

    当然,其他五百多征召兵倒也不是完全没有防具,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那50户中产国人买不起皮甲,但是有很多穿了自制“木甲”的,就那种前后两块木板用绳子挂好做成的“两当”。

    而现在这个顺利局面,是先奚开战前万万没想到。

    先奚原本只是因为听闻占据了齐国故中牟邑的竟然可能是失踪百年的晋国翼城大宗小子侯世系的“叛逆”,而且“叛逆”姬开家族为了争夺中牟,和盘踞太行山东部的赤狄甲氏别部结下了深仇大恨,换句话说,姬开家在中牟立足未稳。

    知道这些消息的先奚觉得有必要尝试联合甲氏来个突袭,如果能打败或者俘虏一两位翼宗余孽的首领,那无疑能让此时家主先榖摆脱国内其他卿族的轻视,提前继承先氏被赵盾家臣臾骈暂代的晋国实权卿位上军佐,进而减缓先氏在晋国衰落的颓势。

    这里插一句,八年前,即公元前618年,原本占据晋国三军六卿中一半席位的先氏一族,自己发生内乱,具体过程之后再表,总之结果就是先氏三位上卿,家主先克被杀,先克叔祖父先蔑被逼逃亡秦国,先克叔叔先都因为刺杀先克也被杀。

    而当时先克之子先榖年幼,权倾晋国的执政和元帅赵盾竟然直接让赵氏家臣臾骈,暂代本属先氏的上军佐,还美其名曰,感念先、赵两家先祖互相扶持的情谊,让先氏不需要从头升迁,保住靠前的卿位,但就这种行为本身却很有些羞辱的味道。

    回到眼下,姬开又一次打开了俘虏的先氏军官的包裹,对包中先奚缴获并派信使“快马加鞭”急送回国的战利品——姬开家族的祖传信物,传说是周平王为嘉奖晋文侯之功而赏赐的彤弓彤箭不感兴趣,姬开看了一眼,就发现明显不能用了,但上面的铭文很重要,可以作为身份的证明,但也仅此而已,目前没有大用。

    接着,就是另一个很有趣的东西了——手掌大小的半块黑玉虎符,上书11个金漆晋国文字“甲兵之符,右在君,左在原邑”,做工精美,盘在手上那是滑如凝脂,让人爱不释手。

    姬开拿着这半边虎符,幻想着自己是掌握这权力象征的背后的唯一君主,率领大军横行天下...

    突然,一句话打破了姬开的意淫,“你拿着这块破石头在作什么白日梦,你不是说要用它,手不沾血地杀人吗?我可等着看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