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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云泽之忆(五)

    时光荏苒,如飞梭流逝,云明泽加入漕帮已有一年,在此期间,他凭着惊人的天赋,习得了炼器之法,功力日进千里,但青衣堂主所给功法中却也存在不少纰漏和不足,修炼进入瓶颈后,云明泽器身再无法提升,只是每日盘膝吐纳巩固而已。

    纵使如此,他如今的实力也远超其余堂中帮众,直逼堂主尉迟乐。在寻常时日里,他凭着一股不要命的劲头,在多次派阀混战之中打响了名头,其余帮派弟子见他如闻虎色变,纷纷溃逃散去。

    尉迟乐虽然对他的勇武大加赞许,但也时常叮嘱他不要太过拼命,命都没有,还要其他钱财名声来又有何用?但云明泽总会以一句“只有拼命才能活命”的话将尉迟乐噎了回去。尉迟乐无奈,只能摇头苦叹。

    尉迟乐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却也喜好欣赏一些字帖书法,但自己意兴来时,挥笔而就,却难尽其意,整张纸上,满是怪字歪扭,张牙舞爪,哪里还有半分美观字样,云明泽看到此字,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惊愕之余,还不忘讥笑道:“天下竟有如此难看之字,我用脚指头也比你写得好!”

    尉迟乐又羞又恼,圆脸涨得通红,面对云明泽的揶揄也不肯罢休,便回道:“你小子倒是用脚指头给老子写写看!”

    云明泽一时意气上头,就满口答应下来,从此之后,便也一门心思专研起来。深入书法墨道,他才知其中不易与精妙,虽是缕缕遭到尉迟乐的嘲笑,但他也憋足了一口气,继续勤勉习练,最终以脚趾握笔,写了几字,勉强完成了对尉迟乐的赌约。

    见到云明泽用脚趾写得歪歪扭扭的几字,尉迟乐捧腹大笑,但却也未多加讥讽云明泽,只是将字帖收下,小心保管起来,不知何时又拿出嘲弄一番。

    受了尉迟乐的影响,云明泽却也渐渐喜爱起了书法,见到其中或苍劲有力,或圆润规整的字体,不免心思神游其间,难以自拔,每有闲暇时,便会在雅静的书房内,执笔泼墨,浸淫其中,外人若是见了,恐怕少有人会联想起眼前之人竟是那个叱咤风云的一等人物。

    在描摹书帖时,他神色之间少了往日的戾气,好似一名儒雅书生,在字里行间抒发满腹情愫,一切怒气与怨力都泼洒在眼前这黑白两色之中。

    每当此时,狸猫也会静静蜷缩在一旁,盯着他挥笔如风,目光闪烁;或是阳光正好之时,便倦懒睡在书桌一旁,不曾离开。

    尉迟乐宅院临泽,泽清如镜,两岸杨柳依依,翠绿柔美,会逢晨雾小雨天气,泽上云气飘渺,如梦似幻,别有一番径直。

    此时,云明泽就会搬出五尺书桌,站在临泽水榭上,倚着栏杆静静观看片刻,挥毫泼墨,绘出一幅墨迹淋漓的画卷。

    正当他题字作诗,写得入神时,尉迟乐悄声走近,猛地握住他的笔杆,向外一扯,只觉笔杆如铸在铁石之中,难以拔出,他微微一怔,又满意点头:“不错!不错!”

    云明泽停笔回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次我可是紧紧握住!谅你再也夺不走了。”

    往日练字,尉迟乐总会在云明泽不知觉间靠近,猛地捉住笔杆末端,顺势一扯,每当此时,云明泽握笔不稳,就被拖得满手都是墨渍,他想发怒,可尉迟乐更是得理不饶人,板着脸训斥他握笔不稳,手指无力,写出的字自然不见风韵神致。

    云明泽心里不服,却不露声色,暗想你既要我手掌握成鸡蛋,又要我笔杆不被拖着,全凭手指使力,我每次练字你都偷袭,我一时入神,哪里还提防得住?

    尉迟乐见他心有不忿,又让他来夺自己的笔筒,云明泽明枪暗箭夺了几次,可都是落败而归,尉迟乐握笔紧凝,根本拔不出来。

    如今云明泽紧握笔杆,书写得心应手,也察觉出如此握笔的妙用,只是性子倔傲,不肯向尉迟乐认输,但心里暗暗记下了这一练字法门,以此勤练。

    “笔倒是握得住了,但你这画……啧啧……”尉迟乐满脸目不忍视的表情。

    “我习字才仅仅一年,又不懂绘画,画出的东西自然不及那些名家。”云明泽手足慌乱地赶紧卷起画纸。他平日里偷画山水都是找个僻静地方,身旁无人才动笔描摹,既不需忍受旁人异样目光,又逍遥自在乐得清静,此次被尉迟乐抓了个正着,虽不是什么要紧事,但羞愤情绪却全数浮现在脸上。

    “不用遮掩,你要画便画,我岂会嘲弄你?”尉迟乐纵声长笑,“气蒸云浮千里碧,回梦泛泽月旖旎,棹击银汉寰宇荡,明朝洒墨胸臆里。”

    尉迟乐所念的诗文是云明泽为此次水墨画所作,他胸中并无几点墨水,但情到自然却喜好吟唱几句,依样葫芦,自娱自乐,此刻听尉迟乐念起,又羞又愤,恼羞成怒道:“放屁!哪次不是你在旁啧啧揶揄?”

    尉迟乐笑而不答,静静注视着眼前少年,良久,低低叹息一声:“可惜,可惜……”

    “怎么?”云明泽好奇,不知他可惜什么。

    尉迟乐也不急于回答,踱步走到木栏边,远望泽上蒸腾云气,悠悠道:“原本我也是如此赤子初心,风流倜傥,一心只为求得一份功名,奈何却落得如今模样……”

    云明泽差点被尉迟乐一席话呛得岔气,忍不住笑道:“若是被考官见了你那几个大字,估计已然吐血身亡了,而你非但考取不了功名,反落得个意图弑君的罪名,皇帝老儿看了你的字估计也够呛,只道你密谋弑君,人家是图穷匕见,谁知你是‘图始匕见’,皇帝老儿刚看一眼,就气得白眼一翻,昏厥过去。”

    “你个臭小子,懂个屁!”尉迟乐恼羞成怒,却无理可据,只能骂些无关痛痒的话。

    这时,狸猫也便被两人笑骂声吵醒了,“呜呜”叫个不停,好似也在对两人表达自己的抗议。

    冰消雪融之中,一年春色正好,云明泽和狸猫也觅得一处安身之地,就此扎根下来,安生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