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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路遇不平(六)

    “噗!”

    一声闷响从雷光深处传出,傅先生身影倒飞出去,直坠向三丈外的石板地,点点鲜血从他额头滴落。

    项空尘喘着粗气,在瞬息万变局势中,虽险胜一招,但也十足惊心动魄,连手心也布满了冷汗。他抬头看去,傅先生缓缓抬起了头,额头有一处两寸大小的血痕,但却不深,只是划破了皮肉,而未伤及头骨。

    傅先生虽未丧命,但此刻眼中神情却有些癫狂,摸了摸额头透出的鲜血,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御器化剑,竟然是御器化剑……我竟然如此大意!?”

    项空尘见傅先生并未被一剑穿头,并无多少震惊,自己御器所化出的古剑不比真铁所铸的古**利,连一握粗细的竹子也难以一剑斩断。傅先生在古剑即将刺入的头颅的一瞬,转剑擦过古剑剑面,但力道轻微,只是稍阻古雷去势,但争取的空隙已足够他在额前凝甲,以他将器之身,灵气沛然如实,如铁盔般防住了古雷的锋锐剑势。

    傅先生受伤不重,但项空尘却使出了浑身解数,他喘息变得粗重,几道破开的口子渗出鲜血,浸湿了他的布衫。他双腿感到酥麻,又逐渐变得如火烧灼般刺痛,如同许多细针扎满了自己的双腿。

    傅先生狂笑声止,目中杀意有增无减,将长剑竖在面前,细细擦拭光滑冰冷的剑脊。

    片刻间,他人身暴起,沉肘转腕,寒剑锋利的剑尖偏转对准了项空尘,飞射而出。

    “这一次,你是有死无生了!”傅先生冷冷道。

    院落墙头,似有蓝芒泛起,傅先生忽然警觉,身形稍顿,转眼扫视墙头,可那里唯有一片漆黑,并无埋伏。

    “嗖嗖……”

    几声破空声从身后袭来,傅先生舞开剑花,弹开从后方射来的锐芒。他眉头一沉,望向浓郁的黑暗深处,一双血眼如狂暴的野兽,在阴影中起伏。

    灰云透出淡淡辉光,如霜雪飘落地面,映白了几人的脸庞,只是那黑暗中如血的双瞳,似泣血含泪,在月光下透出冰凉的色泽。

    轻微的脚步声,从黑暗中传来,苏流风双手扣着银针,缓步走出。

    傅先生眉头皱起,明白那匪首已被打败了,看面前少年也未受何重伤,只是衣袍有几处破裂。他暗骂匪首不争气,方才还信誓旦旦,欲报前仇,可不过半柱香时辰,又被人收拾了,只是让对手衣衫破损了几处,可谓毫无用处。

    此时,局势逆转,傅先生面色愈发难看了,他暗度自己独自面对两人,也稍稍有些费力,且这人身具修罗之眼,见闻武技定是不弱,要伤他并非易事。况且,林中似乎还有高人暗中保护这两人,如此纠缠下去,吃亏的只有自己。

    脑中万千念头一闪即过,傅先生面色倏然转变,杀气收敛,整个人变得平和而沉静,全然不似方才那般癫狂暴戾的模样。

    “今日傅某看在两位面上,就此罢手,若是有缘,改日再见!”

    他不待几人回话,纵身翻过院墙,白影没入漫无边际的暗夜中。

    项空尘凝神望了望那道白影,确定他走远后,才长长松了口气,只觉得有些筋疲力竭,但嘴上仍旧不依不饶:“说什么看我们面子,分明就是打不赢我们两人!”

    苏流风眼瞳中绯红渐转暗淡,走上前来,不由分说地按压了项空尘几处伤口:“没什么大碍,只是皮外伤。”

    苏流风语气平淡,但项空尘却痛得嗷嗷直叫:“本是没大碍,被你这一压,就有大碍了!”

    “不会,我按压之处只是探查伤口深度,不会加剧血液流动,出现井喷症状。”苏流风神色严正。

    “还能井喷?!”项空尘吓了一跳。

    “哎,终于结束了吗?”狸猫不知何时来到了院子里,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我一觉都醒了,你们俩才将几个蟊贼收拾掉,要是放在过去,焚阳宗的老脸早被你俩丢光了!”

    项空尘对狸猫那张尖嘴利齿早就习惯了,而苏流风也未放在心上,当下两人对狸猫骂骂咧咧的话语充耳不闻,视其如无物。狸猫见无人搭理自己,也觉自讨无趣,悻悻闭上了嘴。

    经过交谈,项空尘才知苏流风是跟着那个绑匪头目来到此处,虽是殊途,但也同归了。这个匪首先前和苏流风有些过节,被他亲自送入大狱之中,却又不知悔改,此次又被苏流风撞见,一路跟随,找到了这个老巢。

    刚才项空尘和傅先生交战之时,匪首怀着浓浓怒意去寻苏流风报仇,可没三两下就被苏流风击败,以银针封了他的穴道,不得动弹,此刻风波过了,将其拖了出来,以麻绳严严实实绑了起来。

    匪首被捆了个结实,但嘴里却喋喋不休,叫嚣着再次出狱定教苏流风好看,可是他三番五次败在一人手上,心中阴影再难消除了。

    “这样对他们的惩罚是不是轻了些?”项空尘瞪了气焰嚣张的匪首一眼,“万一他们再次作案怎么办?”

    “哼,你以为我们不做别人就不会做了吗?”匪首洋洋得意,“告诉你,我们的生意和天下帮派也有往来,他们也得一份利益……”

    还未等匪首说完,项空尘已劈下一记手刀把他打晕,懒得听他废话。

    “苏流风,你精通医术,也知人体穴道,是否有什么针法,可将人体内灵气散去?”项空尘问道。

    苏流风点点头:“确实有这种针法,但其对人体危害极大,不到万不得已时不可使用,华叔也曾对我嘱咐再三……不过,还有一种针法可暂阻其气脉运行,使他不得使用过多灵气,且这种针法施针顺序变化无方,要想解除,除了找寻施术之人,唯有向精通医理的高人求助。”

    项空尘大喜,拍手道:“正好,就用这方法,让他做个本分人。”

    议定之后,苏流风便开始施针,项空尘将这些昏倒在地的人牙子都挨个绑了起来,狸猫在旁边环抱着手臂,也不上前帮忙,只是跟着项空尘闲逛。

    项空尘整治妥当后,狸猫向他指了指西屋:“屋里还有两个被绑着呢!”

    项空尘这才惊醒,光忙着绑人了,倒是忘了放人,连忙起身向那西屋走去,但走了几步,又停下了脚步,面露犹豫沉思之色。

    狸猫奇怪:“还不去救人?恁地犹犹豫豫!”

    “你说,我要是救下她们,她们不会以身相许吧?若是如此,那我就有些为难了……”

    直以为项空尘思虑如何高深哲理,半晌却是道出这几句话来,狸猫也为之气结,狠狠拍了他脑袋:“喵的,臭小子,尽想些乱七八糟的,哪有这么多以身相许,快去给人松绑!”

    项空尘讪讪笑了笑,也认为自己多虑了,喏喏走进西屋,给两人解开了手腕和脚腕的粗绳。

    两人获救之后,声泪俱下,也对项空尘几人感恩戴德,只是项空尘有些提心吊胆,生怕“以身相许”几字从她们口中蹦出,但终究是没有,这才松了口气。

    经过询问,三人得知三十岁左右的妇人是邻村的村妇,被强拐了来,并无少女这般劳神费心的演戏。而眼前这个少女便是如其他人所说,来自东海岸的余涛村,她有一个哥哥,精于打铁铸剑,被聘请来内陆为人铸铁,但约定的三月过去了,半年过去了,哥哥迟迟未归,她便只身前来寻找,可谁知遇见了歹徒,被绑了来。

    少女诉说时,仍抽泣着,想来回想起此次经历仍是心有余悸,真以为再也回不去故乡了。

    狸猫见少女哭哭啼啼,冷哼一声,毫不怜香惜玉,当头棒喝:“你个傻丫头,不知世间险恶,还不顾一切往外跑,如今落得这般下场,也怨不得谁?!”

    此话说的重,但少女却忽地止住了抽泣,振作精神站了起来,向几人鞠了一躬:“谢谢各位公子出手相救,小女子没齿难忘。只是我沿途已耗尽了盘缠,没什么能报答几位的了。”

    “做饭你回吧?给爷几个整顿好吃的。”狸猫拈着胡须,“比如你们余涛村的特色菜品。”

    此时星落月残,东方将亮,几人便借着一帮匪徒的马车,将人一并送回了城中。趁着天还未亮透,将一伙匪众五花大绑丢在衙门前,身前挂着一块木牌,上书所犯罪行。

    黎明时分,官府来人,将几人押了进去,经过严查审讯,证实了这一伙人拐卖人口的罪名,只是官府张榜寻找抓贼之人,却杳无音讯。

    经过几个时辰歇息,邻村的妇人怕一家上下等得心焦,谢恩之后,匆匆离去了。少女原是准备回家通报父母一声,但听闻几人所去的地方和自己兄长所在的地方很近,便心生希望,恳求跟随一路,狸猫极力反对,认为三个大老爷们中间夹一个女孩不方便,项空尘念及她寻兄心切,又决定捎她一程。两方争执不休,最后取了折中之法,五日之内,若是找不到她兄长,便自行打道回府。

    议定之后,几人边向武陵进发,边帮忙打探少女长兄下落,几日下来虽是没什么头绪,但对少女有了新的认识。少女名叫梅雪,虽然懵懂天真,少经世事,但勤快细心,心灵手巧,闲暇之余便帮着项苏两人将破损的衣物补好了,算作一点点报答。

    狸猫整日懒散,不是这里坐着,就是那里瘫着,少有走动,以勤劳为传统美德的海边居民自是看不惯这四体不勤的懒猫,梅雪提议先从本身面貌开始改变,给他洗个澡。

    狸猫死活不愿,拼命挣扎,见到梅雪就逃得远远的,但终究是难逃魔爪。趁着他熟睡之时,梅雪便将他哗啦一下扔进了木桶之中,里面盛满了温水,还泡着不少花瓣。狸猫甫一如水,从梦中惊醒,扑腾了两下,却是静了下来。

    再向桶里看去,只见狸猫安然躺在水中,一脸满足惬意,正享受着适度的水温和清新的芬芳。

    洗完后,狸猫仍是回味无穷,梅雪把他的毛发梳顺了后,整只猫都从头到脚都焕然一新,精神抖擞,一扫先前颓废慵懒之态。项空尘见了也不禁赞叹,当真是人靠衣装,猫靠梳妆。

    狸猫受此服侍之后,已然沉浸其中,强烈提议将帮梅雪寻兄的时日推延到十日,项空尘听后无奈扶额,这猫恐怕是想帮梅雪找一辈子的哥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