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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英穆诡事(三)

    项空尘一惊,急忙亮出苍鳞,淡青色的光辉驱散了两人十步内的黑暗,但那更远处的冥火源头却看不真切。在前方淡蓝色火焰之下,似有两具庞大的身躯,躬身低伏在那里,黑影晃动,跃跃欲试。

    虽未感到杀意,但项空尘已将古雷唤出,地宫隐秘诡异,空气中浊流扑面,让他也心弦如拉满的弓,绷得紧紧地,稍有触动便要发作。

    “那是石雕。”苏流风缓步向着前方走去,而那四团幽火似也并未有什么异动,仍是安静地燃烧着,项空尘松了口气,也跟着走上前去。

    待两人走到近处,才见到此物形貌,那是两座兽形石雕,雕纹细腻之中却又夹着几分豪放,张扬的毛发线条明晰,让人远远看去似活了一般,踞地将扑。

    兽雕形貌古怪,龙头马身麟脚,状貌若狮,眼中冥火淡淡燃烧,如幽冥来的恶兽。

    “这是……”项空尘犹豫了一下,“貔貅?”

    苏流风点点头,传说貔貅乃是象征吉瑞的神兽,可驱邪避凶,安置于墓中可阻止妖魔精怪扰乱墓主安眠,不过这也是上古时期的神兽了,如今早已不见了踪迹,唯有其相貌描述以口述或图画方式流传。

    两只貔貅双眼中的淡蓝火焰,经久不息,称为万年灯,以特殊秘法炮制而成,在墓中长生不灭,镇守墓门。

    虚惊一场后,项空尘擦了擦额头冷汗,深深吸气,一股阴冷之气直贯入肺腑之中,让他顿时打了个寒噤。

    这时,苏流风打起了火折子,向着四面找去,通红的火光将昏暗的地宫霎时照得大亮,原来两人正处于地宫前殿,貔貅位于殿口,殿内宽敞,足有五间之阔。

    正前方,一座高三丈的石雕昂然屹立在两只貔貅之后,伟岸的身姿竟比那貔貅也魁伟不少,他面容肃穆,斜眉飞挑,目视远方,身披黑甲,头顶铁盔,手中仗剑,直指前端,傲然之气,毕现无遗。

    这便是英穆侯了!

    项空尘抬头看向眼前雕塑,虽然巍峨不动,但其气势竟好似透石而出,笼罩在两人头顶。如此凌厉气魄,古时百战不殆的将帅也不过如此了。

    见着眼前石雕,项空尘肃然起敬,竟生出几丝拜服之意。

    这时,一股大力狠狠捏住了项空尘的肩膀上,吃痛之下,他猛地回神,才见苏流风的手正抓在自己肩上。方才失神之际,竟仿佛身坠梦境,恍若隔世,耳中能听见战马嘶鸣,战鼓喧天,咆哮声此起彼伏,如置身古战场一般。

    “别看太久。”苏流风冷冷道,“此石雕有些古怪,应是用了类似于圆光术之类的奇异法术,以迷惑人的心智,防止盗墓贼。人有六根,以口、眼、舌、鼻最为常用,方才见你神色异样,我猜想被蒙蔽了其中一根,深陷幻境中,才出手推了你。”

    项空尘心有余悸,揉了揉仍有些余痛的肩膀,不敢再去看那英穆侯的雕像,径直向着后方走去。

    在英穆侯雕塑身后,共有七列纵队,每列十四人,森严排列,各个武士顶盔掼甲,佩刀昂首,挺胸而立,目光皆是望向将军剑指之处。

    “这些士卒的雕像也栩栩如生。”项空尘一边向前走,一边观看着雕刻精细的塑像,“看来这英穆侯死后仍想着指挥千军万马,保家卫国,纵横天下。”

    “人已经不在,再多的抱负和野心都只会化为尘土罢了。”苏流风走在其间,面色沉静。

    忽地,他停下步子,扬手止住项空尘。

    “有声音。”苏流风凝神竖耳。

    项空尘眼闭上了嘴,静静聆听四处动静,在如此诡秘之地,发生什么都不奇怪,当下更应谨慎而行。

    四处安静得让人心惊,连丝丝风声也没有,听了许久,除了咚咚跳动的心跳声,什么也没有,项空尘悄声走上前,低声道:“好像没什么。”

    苏流风眉头微皱,但也没再说什么,再次动身向前走去,也许是这些武士透出的凌厉气息让他产生了幻觉。

    两人轻手轻脚走过了前殿,进入了长长的甬道之中,这甬道向着更深处延伸,隐隐下降,两边石壁之上都嵌着灯座,座上点着琉璃灯,照明整条通道。

    从图纸之中看,这甬道直延伸向后殿,只是分叉口颇多,各通向其余藏纳瓷器宝瓶的偏殿,两人并非盗墓贼,径自往后殿走去。

    石道虽然灯火明亮,但幽幽火焰散着青蓝色,人脸在光映之下,却显出几分苍白青灰。走在狭窄的通道中,零碎的声音也格外清晰,起落的脚步声回荡开来,好似沉沉钟鼓响在心间。

    苏流风领头,项空尘殿后,互相照应。此时走在幽寂甬道中,项空尘在阴森的墓道中,忽地回想起了童年时吴伯讲过的鬼故事,那时一度成为童年阴影,连半夜起床也不敢外出,现在想起,又有股莫名的惧意,纵使身怀奇术妙法,但根种身心的恐惧摆脱不得。他越不去想,却越是浮想联翩,好似四处风吹草动皆是怪异之事。

    “这地方虽是阴森诡秘,但也是墓主人安眠之地,我们尽量减少不必要的……”

    “砰——”

    苏流风“破坏”两字还未说出口,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沉闷重击,他猛地回头看去,项空尘正握着苍鳞,劈在了一处灯台之上,青光之下,他额角隐隐见汗。

    “方才这里有异动。”项空尘抽出苍鳞,解释道。

    “你……”苏流风注视着他,“好像有些慌神……”

    “谁怕了,我才没怕!”项空尘昂起头来,听出胸膛大步向前走去。

    苏流风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动身跟上。

    “咔咔……”还未迈出几步,项空尘脚下一陷,三尺见方的石板向下降了三寸。

    “是陷阱!”苏流风疾呼。

    项空尘还未来得及低头细看,两边石墙陡然移开,机括转动声蓦地响起,“咔咔咔”的机械声让人毛骨悚然。转眼之间,平整的墙面现出一列三尺宽的缝隙,里面从上至下,密密麻麻地推出泛着寒光的箭簇,箭端似染了什么东西,青幽幽的。

    “是毒箭!”项空尘念头急闪之间,忽地听见“嗖嗖”的破空之声,两边寒箭一触即发,同时射至。

    他身形兜转,苍鳞在空中挥动轮舞,几个清脆的声音从碧光所过之处传出,毒箭箭头被苍鳞尽数挡了出去。箭上毒液经年之后虽是淡了许多,但擦破了皮肤,渗入血中,也可在半柱香时间内让人毙命。

    躲过毒箭机关,项空尘稍稍定下心神,不料紧随其后的是无数机括运转隔着石壁传出的咔嚓声,整个甬道好似活了起来,各类机关一时间皆被启动,除了飞蝗一般的利箭从石壁射出,还有光芒流动的守阵,凝聚出漫天水箭,铺天盖地射来。

    两人也未曾料想这墓中防盗机关法阵如此巨大,借着山川灵气,不休不止,一波又一波的箭雨布满了整个甬道。

    两人已避无可避,一鼓作气直向甬道口奔驰。

    “轰!”

    甬道中一道白光如长虹贯日,横亘两端,滚滚雷鸣之后,在空间密布的箭雨中被破开了一条狭窄的通道来,两人立马顺着开辟出来的道路冲了上去。

    四周雨箭调转箭头,又向着穿行的两人袭来,两人一边遮挡,一边向着前方狂奔而去,虽是身手敏捷,但在无数的雨箭面前也难以招架,胳膊、裤腿、腹侧都被划出了伤口。刺耳的锐响塞满了通道,好似木锯磨着耳骨,让人头皮发麻,不过雨箭之中并没带毒,两人行动并未受阻,仍是迅疾掠向甬道尽头。

    通道的尽头,箭雨法阵没有覆盖,两人暗自松了口气,纵身一跃,钻出了箭雨笼罩的通道。

    两人站稳身形,向后看去,那些箭雨仍旧凝在空中,久久不散,但却不再射出,整条通道已是一片狼藉,破石残垣,被箭雨刻出的深痕如伤疤一样,上下左右,布满了石壁。

    苏流风皱起了眉,又向着四周看去,两边各有一条通道,延伸向黑暗深处,没有油灯照明,黑洞洞的。他取出图纸,仔细端详:“左边通向偏殿,用于藏纳珍贵的陪葬器物,右边通向后殿,在那里应该就能找到英穆侯的风炎槊和此间诡事发生的原由。”

    项空尘点点头,又扫了一眼左边,目光忽然凝住了。

    “那边,刚才好似有一个白影飘过……”项空尘声音有些颤抖。

    苏流风抬起头,顺着他目光望去,左边通道漆黑一片,哪里有什么白影,他见项空尘神情不像说笑,便动身上前查探,在拐角处察看片刻,走了回来,只道洞口空空寂寂,并未见到项空尘所言的白影。

    项空尘抓了抓头,先前那道白影自己也只是余光一瞥,其形似一名女子,但转眼即逝,缥缈无感,直以为是幻觉。

    两人也不再细究,举着火折子,向着右边通道走去,转过两次拐角,前方空间豁然开朗,广阔的殿宇呈现在两人眼前。

    前方,三丈高的平台拔地而起,以青灰长条石砌筑,一道青石板路延展向高台,宽两丈的阶梯以赤红色石头铺成,直达高台。高台顶端正中横卧一座清玉石座,清光浮动,说不出的晶莹灵动。

    玉座背脊上,刻有三字:

    “点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