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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伽蓝遗梦(一)

    项空尘三人下山之后,却见漫山遍野荒草灌木,找寻踪迹如同大海捞针,只好先回洛河镇,向镇上人打听消息,也许童影曾在镇上住过客店,甚至还未离去。

    三人来到镇口,正担忧何少爷会派人来捉拿他们,却不见半个官兵影子,镇口墙上的通缉令也被撕毁,镇民如寻常般出入小镇,并未对三人过多关注。

    项空尘暗想也许李啸林向县令禀明了实情,县令开明公正,索性不再追究划伤何少爷脸颊的罪行。

    小镇不大,三人挨个问了客店掌柜,但均称并没三人所描述的模样女子进店入住。项空尘心灰意懒,又想沿途向南追赶,他曾听童影说起,影舞深藏南方山谷之中,若是荒祝捉她回去,定然向南而行,说不定此时快马加鞭能赶上。但狸猫却闹着肚饿无力,要找家酒肆饱餐一顿,不然就算追到了,也没力气和影舞的荒祝干架。

    狸猫态度强硬,苏流风又不置可否,项空尘无奈之下,只能答应,在镇西酒肆点了一桌酒菜。

    狸猫拍着肚皮,催促店伴赶紧上菜,店伴连声答应,心里却暗自惊奇,他自长大以来倒从未见过会说人话的狸猫,不自觉间就多瞧了几眼,却被狸猫一顿痛骂,灰溜溜地进里厨端菜去了。

    这时,店里又走进一伙人,身穿赭色长衫,手臂绣着一个“洪”字,落座之后,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呼喝了菜名,便和桌边兄弟畅聊起来。店伴见这一帮人凶神恶煞,腰悬兵刃,还有几人脸上留有伤疤,知道不是好惹的人物,只求能安安稳稳送走这些凶神。

    狸猫并不在意,使起竹筷,将一条条炙牛肉塞进嘴里,又抿一口小酒,悠闲惬意。项空尘心系童影,对这伙人视若不见,一口一口兀自吃着碗里白饭。

    狸猫见项空尘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又是悲叹一声,正想说些什么,忽然见桌前的苏流风霍然站起,径直向点菜的高大莽汉走去,心想:“苏家小子今日也吃错了药?学会了惹是生非。”

    红衫众人都发现了苏流风的动作,谈论声立时止歇,三十道目光齐刷刷盯向苏流风。莽汉见苏流风箭步走至桌前,也挺胸站起,粗声粗气道:“小兄弟,你有什么见教吗?”

    苏流风沉声问道:“你方才所谈论的“赤红眼珠”是从哪里听来的?”

    莽汉听后一愣,忽而哈哈大笑:“原是为了这事呀!‘赤红眼珠’本大爷也知道一些,只是一时想不起来,等哪日本大爷记起来,在告诉你罢。”

    “说!”苏流风忽然揪住莽汉前襟,莽汉庞大的身躯一下被提起,脚尖离地,他满脸惊愕,原以为苏流风不过是个瘦弱少年,没料到单臂竟能把自己提起。

    狸猫品着白酒,幸灾乐祸地观望眼前一幕,也不出手阻止。项空尘被这一阵骚动惊醒,抬头见苏流风竟然和旁人动起了手,转头瞪向狸猫,断定是狸猫煽风点火所致,狸猫两手一摊,表示无辜。

    四面围坐的红衫帮众把刀拔出三寸,只等莽汉发令。酒肆的店伴和掌柜都缩进了内屋,心里惴惴,只能默默祈祷外面两拨人罢手言和,不然屋内桌凳只怕无一能幸免。

    霎时间酒肆里寂静无声,俨然已成剑拔弩张之势,只是苏流风和莽汉默然相对,谁也未先动手,安宁的气氛被压抑到极点。

    “咔嚓!”清脆的声音突然炸开,狸猫手中酒杯脱手,在地上碎成数块。

    接连“铮铮”数声,红衫帮众拔刀而起,绷紧的弓弦终于断掉。莽汉忽然伸出右手,擒拿苏流风手腕,左手挥拳击向他侧脸,苏流风揪着莽汉的右臂不动,左手错开在莽汉右臂轻拂。莽汉立时感到手臂酸麻,缩回手来,见小臂上扎着两枚银针,他惊怒之中,抽回右手横扫,苏流风矮身避开,几个旋踵,绕到莽汉身后,三枚银针拍入他的后背要穴。莽汉登时全身无力,趴向方桌。

    与莽汉一桌的帮众抽刀劈来,苏流风侧身躲闪,一刀抡空,砸塌了半边木桌。几名帮众横挥斜劈,舞得刀光翻飞,但苏流风信步而动,在刀影之中行走自如,靠近几人时伸掌拍出,一个个帮众受不住一掌,同时摔跌出去。

    项空尘见木已成舟,横了狸猫一眼,暗骂他唯恐天下不乱,纵身跃出,双掌劈下,击倒两个扑上的帮众,斜身避开刺来利剑,在人群中穿梭,掌起掌落,所到之处刀刃尽落。

    店里一阵嘈杂,掌柜抱头在内屋,摇头跺脚,心里又急又怒,却不敢向谁发泄,见店伴正佝着身子,把着门框,探出脑袋张望,恶狠狠地向他屁股踢了一脚,店伴冷不防受了一脚,扑跌出去,当他摸着屁股站起身瞧时,店里又恢复了平静。掌柜也心里好奇,掀开门帘观望,只见店里狼藉一片,断折的长凳,坍塌的木桌,碎裂的瓷器盏碟,满地的黄油菜屑,以及横七竖八躺倒的红衫帮众。

    “今天是倒了血霉了!”嘴唇的两撇胡须被掌柜吹起不落。

    “吕堂主!就是他们挑事!”屋外脚步声急促,一个红衫青年引着一个中年赤袍男子走进酒肆,赤袍男子踏入门槛,见到眼前狼狈景象,怒气从他眼中一闪而过。片刻,他目光落在苏流风和项空尘身上,抱拳问道:“在下洪帮吕元青,不知两位少侠称呼?”

    苏流风冷视吕元青,不发一言,项空尘笑了笑:“晚辈项空尘,这位是苏流风,我们无意冒犯贵帮,只是起了小小误会,才闹到如此地步。”

    “帮主,这两个小子挑衅本帮,你可不能坐视不管呀!”全身受制的莽汉拼力转过脸来,横眉怒瞪,“我和兄弟们本在闲谈,谁知这小子先上前挑事,我们不肯受辱,拼死抵抗,但兄弟们终究抵不过他们!”

    “住口!”吕元青喝道,“技不如人还有什么话说,若不是两位少侠留情,此刻你们已是剑下亡魂了!”

    吕元青进屋第一眼就看清了屋中局势,一众帮徒虽然倒地不起,但尚有声息,只是不能动弹,显然对手意图不在杀人。他又见两人丰神俊朗,一场激斗之后神态自若,呼吸平稳,修为不低,又想起之前消息,虎鲨帮和血沙帮均在两个焚阳宗弟子手上吃了亏,眼下与传闻中所描绘画像一对比,心里就明白了八九,拱手道:“两位年少有为,在南宫山一连击败血沙帮和虎鲨帮两大帮派,可谓人中豪杰,令吕某钦服。”

    狸猫从反身上桌:“吕堂主消息倒是灵通,昨夜刚发生,今晨你就知道了。你们洪帮也要去南宫山吗?”

    “实不相瞒,我洪帮来此洛河镇也为的也正是南宫山的九命狸猫,只是慢了血沙帮和虎鲨帮一步,不过也万幸如此,不然只怕得罪了几位。自此之后,我洪帮绝不再踏入南宫山一步!”血沙帮惨败的消息不胫而走,吕元青得到消息后,暗自记下了几人的貌相,此时一眼就认出了三人身份,两个少年也还罢了,但云明泽却万万不能得罪。

    狸猫满意点头。他出言威慑血沙帮两位堂主,也借血沙帮帮众之口,把消息散播出去,吓退那些暗藏歹心的人。

    “不知苏兄弟想了解些什么?”吕元青转向苏流风,“吕某一定知无不言。”

    苏流风平复了心绪,抱拳行礼:“苏流风之前逞一时气血之勇,伤了贵帮人众,在此赔礼。但贵帮兄弟所谈之事,对我极其重要,还望告知他们所提及的“赤红眼珠”的下落。”

    吕元青一愣,眼光在苏流风身上打量,似乎想要看出些什么,半晌才道:“苏兄弟所说的‘赤红眼珠’想来就是‘修罗之瞳’了。这‘修罗之瞳’其实在敝帮主持的拍卖会上出现过,后被一位贵客买去。”

    苏流风身躯一震,急切追问:“还请告知它的去向!”

    “那已是两年之前的事了,只怕不易追寻,并且洪帮对每一位到场宾客身份都承诺保密,不泄露他们身份,追查起来更是难上加难。”吕元青瞥了苏流风一眼,“不过苏少侠执意追问,我吕元青也不是什么迂腐脑袋,待我回帮之后,定会替你详查‘修罗之瞳’下落。”

    苏流风躬身作揖:“有劳吕堂主了。”

    吕元青摆摆手:“我与几位萍水相逢,却如经年旧友,不如另找一家酒肆把酒言欢。”

    “多谢吕堂主美意,但我们另有要事在身,请恕不能作陪。”项空尘心系童影踪迹,本想拒绝吕元青邀约,但转念又想到洪帮眼下广布,说不定能查到童影下落,又道:“小弟向吕堂主打听一个姑娘,一身黑衣,头上束着白缎,腰间悬着一把黑鞘的长剑,不知堂主见过没?”

    “除此之外,她还整天顶着一张冷冰冰的脸,好似逮谁就要给他上柱香!”狸猫补道。

    吕元青低眉沉思,回忆起几日来见过的人物,却没见过这身打扮的姑娘,正要回答,身边的帮众却低声说道:“堂主,属下从伽蓝寺回来时,看见了这样一个女子,当时属下匆忙赶路,只想及早回帮汇合,并没留心身旁景物,但那名女子和寻常女子有些不同,属下多留心了些,此时想来,正是几位所描述的装扮。她当时就在伽蓝寺西边的一座凉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