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伽蓝遗梦（三）
银发女子徐徐转过身，面对紫衫女子，玉白的脸上看不见一丝皱纹，紫衫女子有些吃惊：“原来你修为依旧，驻颜不老，但为何满头青丝全变成了白发？你这些年来究竟都在做些什么？你当初为何叛出影舞？”
银发女子把垂在额前的银丝梳向耳后，平淡回道：“如今问清这些又有什么用处？匆匆三十余年，我早就不是当年影舞的蚩离了，你也不是曾经的童遥，只是当年叛出影舞我没有后悔，时至今日我也一样从未后悔。”
紫衫女子点点头：“的确，就算你如今哭哭啼啼在我面前忏悔，我也决不会生起半点恻隐之心，反而会对你厌恶，厌恶你的软弱和苍老，但今日听你说起这些话，我才稍稍安心，你还是那个蚩离，还是当年那个击败我的影罗。”
“那时荒古神祝还未举行，‘影罗’称号无从说起。”蚩离目光掠过身边的烛火，四围墙上的佛雕，“何况我如今已不再是影舞的杀手，影罗这一称号在三十年前我就舍弃了。在你面前的只是一个虔诚礼佛诵经的信徒而已。”
“影舞不容背叛，叛逃者影舞定会倾力追杀，哪怕天涯海角，哪怕海枯石烂，追杀令也不会终止，直至找到你的人或是你的尸骨。”童遥语气变得冷硬，眼里射出锐利的光，“就算你是‘影罗’，是当年最有希望成为荒神祝器之人，影舞也不会给予任何容忍！”
“你想在这里动手吗？”蚩离拂动袖袍，淡蓝的长袍之下没有兵刃，只有腰带上别着的一根油润的竹笛。
童遥不置可否，将陶埙挨在唇前，气息送入陶埙内腔，婉转徘徊，又从肚腹的六个气孔溢出，发出古朴醇厚的乐音。
蚩离拔出腰间竹笛，手指在竹笛七个气孔上一一抚过，屏息片刻，缓缓吹奏起笛音。
笛声婉转清越，埙音古朴浑厚，相互交融又彼此分离，时而同上同下，犹如游龙经空，从渺渺云层中发出一声龙吟，又忽然俯身下冲，潜入深海大泽，激起排排巨浪，倏然间海面又平静下来，只有远处几只海鸥啾啾长鸣，随风远去。
笛声总比埙音慢了半拍，好似追随着埙音，适应着它的变化，任凭她高跃还是深潜，均能尾随而至，恰到好处融入其中，音高时扶摇呼应，音低时惙惙低吟。埙音高低变化自如，转换衔接平滑无峰，纵然吹埙之人技艺高超，但奏笛之人的技法更胜一筹。
童遥微微蹙眉，在六个气孔间跳动的手指如复活的精灵般飞舞，沉郁的埙音低低送出，霎时间充满了整间阁楼。她运劲鼓气，气息沛然，埙音绵绵不绝，在塔内徘徊不散。
笛声也突然变得激越，几声短促的清啸之后，笛声拔地而起，扶摇直上云天，越升越高，好似要冲破层云，踏入九重天界。
此时笛声不再追逐埙音而鸣，埙音渐渐低沉，笛声徐徐拔高，之前相互协调融汇的音调在顷刻间疏离，背道而驰，两音互相抵抗争胜，震得楼间烛火忽明忽暗，摇曳不定。
六层塔下的僧侣正听得入神，先前柔和动听的奏鸣忽然变得激烈刺耳，似塔里盘踞着猛虎苍龙，虎啸龙吟震得他们头皮发麻，赶紧捂住耳朵。
埙音越沉越低，寂寂无声，笛声越拔越高，渺渺无踪，童遥和蚩离对视彼此，手中的乐器在震鸣中颤抖，似乎就要离开。
在一片寂静之中，陶埙和竹笛同时裂开一丝缝隙，童遥和蚩离同时收手，低低吁出一口气。
“我本以为自己常年练习吹奏，总会胜过你，但今日再次比斗，却终是难以胜过你。”童遥叹了一声，收起陶埙。
“这些年，我除了白天念经诵咒，夜晚就吹笛遣怀，所下的功夫不比你少。”蚩离淡淡笑了笑，“从我认识你时，你总是把陶埙带在身边，就算被人追杀，就算失了兵刃，也不会抛下手里的陶埙，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把它带在身边，我这根竹笛伴我的时日却比你的陶埙少了许多。对陶埙的钟爱，我却万万及不上你。”
童遥怔怔地望着蚩离，半晌才道：“你似乎有些变了。是佛门多年的清修洗去了你身上的戾气吗？”
蚩离并不回答，只是兀自说道：“你有没有想过有一日叛出影舞，放下手里的剑，过最普通的日子，在田里采茶，在溪边捣衣，在山岗哼曲，在湖心泛舟……”
童遥脸色突然变了，似罩了一层青光，厉声打断她：“影舞不容背叛！当你叛出影舞的一刻，你就永远只能活在无休无止的追杀之中！你不该抱有这样的想法，哪怕一瞬也不行！”
“我只是问你，你心里可曾想过？”蚩离目不转睛地盯着童遥的眼眸，好似要剥离童遥眼眸之下一层层的铁石坚冰。
童遥啪的一声拍在横栏上，站起身来，发间的银饰在阳光下闪闪烁烁，似乎童遥的身子也在克制不住地轻轻晃动。
“你知道恐魂咒罢。”童遥伸手托出陶埙，颤声说道，“我日夜所习练的技艺，就是为了操控恐魂咒，追踪那些叛出影舞的女孩，她们摆脱不了恐魂咒，也摆脱不了自己的宿命！”
“你想要破除恐魂咒吗？”蚩离问道。
童遥愣了愣，恍然而悟：“原来你已经破除了恐魂咒，难怪族里的那些老家伙也算不出你的下落，影舞费尽了千辛万苦，才探听到你的踪影。那些老家伙做梦也不会想到，你并没有东躲XZ，而是在一个地方待了整整三十年，她们却始终没有找到你。”
童遥笑了起来：“我从未想过叛出影舞，又何必去费尽心思去破解恐魂咒？我如今已是童族的荒祝了，那些老家伙看重我，敬畏我，我早就没有往昔的那些担忧了。”
蚩离看着童遥有些癫狂的笑意，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既然影舞找到了我，我在伽蓝寺便再也待下去了，她们派来的杀手几时到，在此之前我想去个地方。”
“只怕不能如你所愿了。今日黄昏之前，杀你的人就会到来，新任的影罗终将手刃上任影罗，继承荒神的遗志。”留下冰冷的话后，童遥身形一晃，消失在了窗前。
蚩离默默转过身去，仰望鎏金的佛像：“佛祖，我此生的罪孽终究还不清了……”又伸手在风炎槊杆上轻轻抚摸，晃眼三十年，一切如同幻梦，但槊杆上传来的粗糙的触感让她感到真实。
片刻，木鱼声响起，窗外白日转过天心，向西沉落。
几声归鸦的嘶鸣传进了寺里，落日的余晖将宝塔拉得细长朦胧，塔影院墙，隐没在层层叠叠的林叶之中。
前殿烧香的信徒稀稀落落，一一被知客僧送出了寺门，小和尚们做完了一天的功课，懒懒散散地蹲在石梯上远望斜阳，看聚敛的红色，染血的晚霞。
傍晚的钟声响起，戒痴摸了摸肚子，心说又到了吃饭的时辰，提步就往香积厨走去，趁着饭点之前去顺出几个馒头留作夜宵。
钟声悠悠不绝，余音中混入了沉浑的乐声，乐声顺着钟声在寺里回荡，随风送进浮屠塔中。戒痴被突然响起的乐声吸引，循声去找，但乐声似来自四面八方，根本觅不到源头，只能像没头苍蝇在寺里乱转。
正当他走到浮屠塔下时，忽见到一个黑影闪过，窜进了塔门，他揉了揉眼，又不见一物，心道自己看错了。他抬头望了望宝塔第六层，突然记起还没给塔里的女施主端饭去，心里一惊，匆匆忙忙转身奔向香积厨。
木质的楼板发出轻微急促的声响，忽然又静止不动，蚩离停下手中敲击木鱼的木槌，低声问道：“你就是此次通过荒古神祝所选出的影罗吗？”
黑影一声不吭，在低沉的埙音中，她左手握住漆黑的剑鞘，右手把住剑柄，一线幽光从鞘里闪出。
“在童遥的埙音之中，在恐魂咒的控制之下，你就丧失自我了吗？”蚩离缓缓转身，“这届影罗难道只有这点本事？连区区恐魂咒也能将你慑服？你难道甘愿成为空落的容器吗？”
她凝视着眼前这名新任的影罗，不过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素洁的脸上没有上妆，显得稚嫩娇弱，但罩住全身的黑衣却如被夜色浸染了很久，浓得再也化不开，握剑的手没有一丝颤抖，杀气慢慢从黑衣里散出，阴森冷峻。
此时，黑影忽然颤动了一下，似乎听见蚩离的叱问后，内心产生了动摇，但转瞬之后又凝立不动。
“你叫什么名字？”蚩离淡淡道。
“童影。”黑影回道。
“你我同样担负了影罗这个名号，又要在此拔剑相向，也许冥冥之中皆有缘定，上任影罗的罪业终将由现任影罗摧毁和背负。”蚩离抬眼望向窗外，晚霞如火般烧过天边，“你曾经想过要叛出影舞吗？”
童影缄默不语，双瞳紧锁在蚩离身上。
蚩离淡淡笑了笑：“既然我们彼此有缘，你就听我讲一个故事吧。别担心，这个故事费不了多少时候，在太阳落山之前，这个故事就能讲完。待这个故事说完后，你再动手也不迟。”
童影既没答应，也没拔剑，只是静静立在女子三丈外。
“这个故事是关于一个叫熙的女子的。”蚩离的轻柔恬淡的话语幽幽传来，飘绕在佛像烛火之间，“熙接到了影舞派下的任务，扮作舞女前往武陵城刺杀一位年轻的将军，那时她只是当做一次稍微危险的行刺，却全没料到之后的发展。”
银发女子把垂在额前的银丝梳向耳后，平淡回道：“如今问清这些又有什么用处？匆匆三十余年，我早就不是当年影舞的蚩离了，你也不是曾经的童遥，只是当年叛出影舞我没有后悔，时至今日我也一样从未后悔。”
紫衫女子点点头：“的确，就算你如今哭哭啼啼在我面前忏悔，我也决不会生起半点恻隐之心，反而会对你厌恶，厌恶你的软弱和苍老，但今日听你说起这些话，我才稍稍安心，你还是那个蚩离，还是当年那个击败我的影罗。”
“那时荒古神祝还未举行，‘影罗’称号无从说起。”蚩离目光掠过身边的烛火，四围墙上的佛雕，“何况我如今已不再是影舞的杀手，影罗这一称号在三十年前我就舍弃了。在你面前的只是一个虔诚礼佛诵经的信徒而已。”
“影舞不容背叛，叛逃者影舞定会倾力追杀，哪怕天涯海角，哪怕海枯石烂，追杀令也不会终止，直至找到你的人或是你的尸骨。”童遥语气变得冷硬，眼里射出锐利的光，“就算你是‘影罗’，是当年最有希望成为荒神祝器之人，影舞也不会给予任何容忍！”
“你想在这里动手吗？”蚩离拂动袖袍，淡蓝的长袍之下没有兵刃，只有腰带上别着的一根油润的竹笛。
童遥不置可否，将陶埙挨在唇前，气息送入陶埙内腔，婉转徘徊，又从肚腹的六个气孔溢出，发出古朴醇厚的乐音。
蚩离拔出腰间竹笛，手指在竹笛七个气孔上一一抚过，屏息片刻，缓缓吹奏起笛音。
笛声婉转清越，埙音古朴浑厚，相互交融又彼此分离，时而同上同下，犹如游龙经空，从渺渺云层中发出一声龙吟，又忽然俯身下冲，潜入深海大泽，激起排排巨浪，倏然间海面又平静下来，只有远处几只海鸥啾啾长鸣，随风远去。
笛声总比埙音慢了半拍，好似追随着埙音，适应着它的变化，任凭她高跃还是深潜，均能尾随而至，恰到好处融入其中，音高时扶摇呼应，音低时惙惙低吟。埙音高低变化自如，转换衔接平滑无峰，纵然吹埙之人技艺高超，但奏笛之人的技法更胜一筹。
童遥微微蹙眉，在六个气孔间跳动的手指如复活的精灵般飞舞，沉郁的埙音低低送出，霎时间充满了整间阁楼。她运劲鼓气，气息沛然，埙音绵绵不绝，在塔内徘徊不散。
笛声也突然变得激越，几声短促的清啸之后，笛声拔地而起，扶摇直上云天，越升越高，好似要冲破层云，踏入九重天界。
此时笛声不再追逐埙音而鸣，埙音渐渐低沉，笛声徐徐拔高，之前相互协调融汇的音调在顷刻间疏离，背道而驰，两音互相抵抗争胜，震得楼间烛火忽明忽暗，摇曳不定。
六层塔下的僧侣正听得入神，先前柔和动听的奏鸣忽然变得激烈刺耳，似塔里盘踞着猛虎苍龙，虎啸龙吟震得他们头皮发麻，赶紧捂住耳朵。
埙音越沉越低，寂寂无声，笛声越拔越高，渺渺无踪，童遥和蚩离对视彼此，手中的乐器在震鸣中颤抖，似乎就要离开。
在一片寂静之中，陶埙和竹笛同时裂开一丝缝隙，童遥和蚩离同时收手，低低吁出一口气。
“我本以为自己常年练习吹奏，总会胜过你，但今日再次比斗，却终是难以胜过你。”童遥叹了一声，收起陶埙。
“这些年，我除了白天念经诵咒，夜晚就吹笛遣怀，所下的功夫不比你少。”蚩离淡淡笑了笑，“从我认识你时，你总是把陶埙带在身边，就算被人追杀，就算失了兵刃，也不会抛下手里的陶埙，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把它带在身边，我这根竹笛伴我的时日却比你的陶埙少了许多。对陶埙的钟爱，我却万万及不上你。”
童遥怔怔地望着蚩离，半晌才道：“你似乎有些变了。是佛门多年的清修洗去了你身上的戾气吗？”
蚩离并不回答，只是兀自说道：“你有没有想过有一日叛出影舞，放下手里的剑，过最普通的日子，在田里采茶，在溪边捣衣，在山岗哼曲，在湖心泛舟……”
童遥脸色突然变了，似罩了一层青光，厉声打断她：“影舞不容背叛！当你叛出影舞的一刻，你就永远只能活在无休无止的追杀之中！你不该抱有这样的想法，哪怕一瞬也不行！”
“我只是问你，你心里可曾想过？”蚩离目不转睛地盯着童遥的眼眸，好似要剥离童遥眼眸之下一层层的铁石坚冰。
童遥啪的一声拍在横栏上，站起身来，发间的银饰在阳光下闪闪烁烁，似乎童遥的身子也在克制不住地轻轻晃动。
“你知道恐魂咒罢。”童遥伸手托出陶埙，颤声说道，“我日夜所习练的技艺，就是为了操控恐魂咒，追踪那些叛出影舞的女孩，她们摆脱不了恐魂咒，也摆脱不了自己的宿命！”
“你想要破除恐魂咒吗？”蚩离问道。
童遥愣了愣，恍然而悟：“原来你已经破除了恐魂咒，难怪族里的那些老家伙也算不出你的下落，影舞费尽了千辛万苦，才探听到你的踪影。那些老家伙做梦也不会想到，你并没有东躲XZ，而是在一个地方待了整整三十年，她们却始终没有找到你。”
童遥笑了起来：“我从未想过叛出影舞，又何必去费尽心思去破解恐魂咒？我如今已是童族的荒祝了，那些老家伙看重我，敬畏我，我早就没有往昔的那些担忧了。”
蚩离看着童遥有些癫狂的笑意，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既然影舞找到了我，我在伽蓝寺便再也待下去了，她们派来的杀手几时到，在此之前我想去个地方。”
“只怕不能如你所愿了。今日黄昏之前，杀你的人就会到来，新任的影罗终将手刃上任影罗，继承荒神的遗志。”留下冰冷的话后，童遥身形一晃，消失在了窗前。
蚩离默默转过身去，仰望鎏金的佛像：“佛祖，我此生的罪孽终究还不清了……”又伸手在风炎槊杆上轻轻抚摸，晃眼三十年，一切如同幻梦，但槊杆上传来的粗糙的触感让她感到真实。
片刻，木鱼声响起，窗外白日转过天心，向西沉落。
几声归鸦的嘶鸣传进了寺里，落日的余晖将宝塔拉得细长朦胧，塔影院墙，隐没在层层叠叠的林叶之中。
前殿烧香的信徒稀稀落落，一一被知客僧送出了寺门，小和尚们做完了一天的功课，懒懒散散地蹲在石梯上远望斜阳，看聚敛的红色，染血的晚霞。
傍晚的钟声响起，戒痴摸了摸肚子，心说又到了吃饭的时辰，提步就往香积厨走去，趁着饭点之前去顺出几个馒头留作夜宵。
钟声悠悠不绝，余音中混入了沉浑的乐声，乐声顺着钟声在寺里回荡，随风送进浮屠塔中。戒痴被突然响起的乐声吸引，循声去找，但乐声似来自四面八方，根本觅不到源头，只能像没头苍蝇在寺里乱转。
正当他走到浮屠塔下时，忽见到一个黑影闪过，窜进了塔门，他揉了揉眼，又不见一物，心道自己看错了。他抬头望了望宝塔第六层，突然记起还没给塔里的女施主端饭去，心里一惊，匆匆忙忙转身奔向香积厨。
木质的楼板发出轻微急促的声响，忽然又静止不动，蚩离停下手中敲击木鱼的木槌，低声问道：“你就是此次通过荒古神祝所选出的影罗吗？”
黑影一声不吭，在低沉的埙音中，她左手握住漆黑的剑鞘，右手把住剑柄，一线幽光从鞘里闪出。
“在童遥的埙音之中，在恐魂咒的控制之下，你就丧失自我了吗？”蚩离缓缓转身，“这届影罗难道只有这点本事？连区区恐魂咒也能将你慑服？你难道甘愿成为空落的容器吗？”
她凝视着眼前这名新任的影罗，不过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素洁的脸上没有上妆，显得稚嫩娇弱，但罩住全身的黑衣却如被夜色浸染了很久，浓得再也化不开，握剑的手没有一丝颤抖，杀气慢慢从黑衣里散出，阴森冷峻。
此时，黑影忽然颤动了一下，似乎听见蚩离的叱问后，内心产生了动摇，但转瞬之后又凝立不动。
“你叫什么名字？”蚩离淡淡道。
“童影。”黑影回道。
“你我同样担负了影罗这个名号，又要在此拔剑相向，也许冥冥之中皆有缘定，上任影罗的罪业终将由现任影罗摧毁和背负。”蚩离抬眼望向窗外，晚霞如火般烧过天边，“你曾经想过要叛出影舞吗？”
童影缄默不语，双瞳紧锁在蚩离身上。
蚩离淡淡笑了笑：“既然我们彼此有缘，你就听我讲一个故事吧。别担心，这个故事费不了多少时候，在太阳落山之前，这个故事就能讲完。待这个故事说完后，你再动手也不迟。”
童影既没答应，也没拔剑，只是静静立在女子三丈外。
“这个故事是关于一个叫熙的女子的。”蚩离的轻柔恬淡的话语幽幽传来，飘绕在佛像烛火之间，“熙接到了影舞派下的任务，扮作舞女前往武陵城刺杀一位年轻的将军，那时她只是当做一次稍微危险的行刺，却全没料到之后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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