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还如一梦（初篇）

    苏师姐来找我，看起来一脸不快，我道：“苏师姐，从中州回来，我们也有许久没见过了，师姐今日来是有事吗？”，苏师姐道：“今日上街，你猜我看见谁了？”，“谁呀？”我道，苏师姐冷笑道：“黄汝安，黄公子”，“然后呢”我道，苏师姐道：“然后，然后他叫我来给你带句话，说在山脚下等你，只盼一见，还说整日都在，你什么时候方便什么时候去就是了”，我听了心里高兴，恨不得马上飞到山脚下，就道：“多谢苏师姐带话”，我本以为苏师姐带完话就要走了，谁知她一动不动坐着，竟没有要走的意思，我正疑惑，突然想到，完了，苏师姐似乎是瞧上黄公子的，当时我还说黄公子轻佻来着，这可如何是好，苏师姐道：“清音师妹好能耐，那黄公子本来就是瞧上你的，你若大大方方的我也不会说你什么，你倒好，拿我当傻子呢，一边装着瞧不上黄公子，一边套我的话，心里指不定怎么笑我痴心妄想呢”，“不是，不是这样的”我赶忙解释，苏师姐不等我说话，便打断道：“你可是官宦人家的女儿，你当真瞧得上他这等商贾之人，你不过与他做戏一场，平白让他伤心罢了，我竟没瞧出来，你小小年纪竟是逢场作戏的惯手了”，“不是，我不是，苏师姐”我被堵的不知如何开口，苏师姐又道：“行了，你也不必多说了，只是你们二人日后不必如此拿我寻开心，我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出身，却也是要脸的”，说罢，怒气冲冲的起身离开了。

    趁着午饭时间，我依旧从小路溜下山去，刚到山下便看到黄公子等在那里，我道：“你怎么在这儿？”，黄公子道：“我想着你肯定不会从正门出来，就绕着山走走，瞧见这儿有一条小路，想着你可能会从此处下山，就在这儿等你”，我低头笑笑，心里有一丝暖意浮上来，道：“我是趁着午饭时间出来的，不能呆太久”，黄公子道：“好，那我们就在这儿坐坐，说说话”，言罢过来拉着我坐到一处大石头上，又道：“这些日子因为我的事，辛苦你了”，我知道他是说我被禁足在家的事，道：“你还说呢，你叫谁带话不好，偏叫苏师姐带话”，黄公子道：“怎么了，她不是把话带给你了吗？”，我道：“带是带了，可我受了好大的奚落”，黄公子闻言顿了顿道：“莫非你这位苏师姐也心悦于我？”，我道：“你才知道啊”，黄公子闻言笑出了声，我还疑惑踏笑什么，突然醒悟过来，便愠道：“什么叫也，谁还心悦你了”，黄公子忙道：“没谁，没谁”，又道：“这条小路平日里无人值守吗？”我道：“是，这条小路还是其他人告诉我的，平时弟子们偷偷下山都是从这里走”，黄公子闻言若有所思的样子，“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我问道，黄公子道：“你我的事你们阁主应该是知晓了”，我想到衡华君确实曾说我去和别人游湖，便问道：“你怎么知道？”，黄公子道：“这么明显的一条路，弟子们都能发觉，衡华君怎么会不知道”，我道：“那衡华君若是知道，怎么还会留着这么一条路呢？”，黄公子道：“弟子们私自下山大多走这条路，只要派人监视着，就可以知道弟子们的秘密，若是饮酒作乐这种于阁中兴衰无碍的，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纵了，若是有人偷盗阁中重要物品，或与人密谋不轨，便可即刻拿下，又或顺藤摸瓜一网打尽，这是你们阁主的手段，如今你我的一举一动恐怕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呢”，“什么？”我闻言连忙向四处看去，并没发现什么踪迹，黄公子道：“你不必害怕，衡华君和你师父若想管早就管了，你我这样大大方方在此处相会也好，免得让他们担心你，只要我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想来他们也不会怎样”，我道：“你们……你们这些人，真是……心思也太过深沉了”，黄公子道：“这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做的”，我道：“你一眼便看透了，也不是什么单纯的人”，黄公子道：“我可是买卖人，心思太单纯家产都要赔出去了”……

    与黄公子聊了许久，眼见再不回去就要误了下午的课了，才匆匆与他分别，向山上赶去，刚从小路出来，便见衡华君在那里站着，见我来了开口道：“清音，他是个商人，你可想过你们的未来吗？”，听过黄公子的分析，再见到衡华君我已经没那么惊讶了，便坦然道：“我没想过，我只知道我愿意同他说话，我想见到他，见了这一面就想着何时能见下一面，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与他的缘分指引我们走到何处，我们便走到何处”衡华君听了，默默了良久，又看了看我腕间的镯子道：“随你吧”。

    过了几日，苏师姐来找我，一见我便道：“师姐我看到一件趣事，师妹可想听听”，我知道没什么好事，但还是道：“师姐请讲”，苏师姐道：“你那黄公子瞧着也有三十了，一般男子这个年纪，孩子都该大了，他家中什么情况，你可问了？”，我心道不好，难道他家中已有妻室？妾室通房嫡子庶子一大堆？苏师姐又道：“我替你去走了一遭，你猜怎么着？”，苏师姐故意顿了顿，见我紧张起来，方才道：“还真没有，别说妻妾，便是通房也没有一个”，我闻言松了口气，苏师姐又道：“可是好好的一个大男人，又不是穷的娶不上媳妇，怎么就三十了还孑然一身，师妹你说呢？”，我道：“师姐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不必故弄玄虚”，苏师姐道：“你嘴多硬呢，我看你硬得几时”，说罢便走了，我心道：这人真讨厌，话也不说完，又想，她定是挑拨我和黄公子，我才不上她的当，可又觉得，不行，下次我是得好好问问。

    到了与黄公子约定的日子，我依旧从小路下山与他相见，到了山脚下，只见黄公子还赶了马车来，在一旁搭了凉棚，凉棚下置了案几，案几上摆着茶点，我道：“黄公子真是有心了”，黄公子道：“清音跟我这样客套，我倒不习惯了，坐吧”，说着拉着我坐下道：“我家厨司做的点心，你尝尝”，我拿起一块吃起来，黄公子道：“知道你是趁着午饭才出来，怕你饿着，特给你带的”，我道：“黄公子是细心的”，黄公子道：“你不要一口一个黄公子的称呼我了，不如，你叫我一声安哥哥可好”，“安……我……”我红了脸，叫不出口，只好往嘴里填了块点心，黄公子为了倒了杯茶水道：“慢点吃”，好不容易将点心咽下去，我才想起还有正事没问，犹豫道：“嗯……安……安哥哥”，刚说完又红了脸，赶紧吸了口气缓了缓又道：“安哥哥家中可有妻室了吗？”，安哥哥笑了笑道：“没有”，我又问道：“安哥哥瞧着也有些年纪了，怎么竟不娶妻呢？”，安哥哥道：“没遇见想娶回家的人”，“哦，是这样啊”我道，安静了一会儿，安哥哥道：“清音……可愿意嫁给我吗？”，闻言我脑子轰地一声，似乎有什么炸开一般，震的脑袋嗡嗡作响，只觉天旋地转，连安哥哥的脸都看不清了，我似乎说了一句话，我竟没听清我自己说的是什么，安哥哥将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轻声道：“吓着你了”，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我才慢慢缓过神来，道：“你……你胡说什么”，安哥哥道：“是，是我胡说了”。安哥哥没再提这件事情，又说了会子话，到了时间，我们便道了别各自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我不断问自己，我愿意为了他与父母决裂吗？我愿意为了他离开浮玉山从此洗手作羹汤吗？我愿意不顾嘲笑从一个官家小姐去做商人之妻吗？我愿意吗？我做好与所有人为敌，与我过去所有生活彻底脱离的准备了吗？我真的有这么在意他吗？他值得吗？他也同样在意我吗？……面对这些问题，我有些害怕，可不能否认，我是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