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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还如一梦(终篇)

    回浮玉山的路上,我向衡华君请示想去一趟越州,衡华君吩咐赵师姐与我同去,还嘱咐她务必盯紧我,别让我一个人去做任何事。到了越州,我们二人便直奔安哥哥的月扬阁而去,到了月扬阁,我问店家:“掌柜,黄老板可在此处吗?”,掌柜道:“东家不在,不如姑娘去我们东家的府上寻一寻他”,我道:“烦请掌柜告知黄老板住处”,掌柜道:“姑娘顺着这条路一直往东走,就能看到黄府了”,我谢过掌柜,向东边走去。走了不远,果然见你处大宅,牌匾上书黄府,我正想着,我一个姑娘贸然去扣男子府门,多有不妥,只见有人从大门中走出来,赵师姐道:“那不是黄公子吗?”,只见一男一女衣着华贵,相携而行,身后还跟着三四个奴仆,那女子竟与我至少有五分相似,赵师姐又道:“那女子好像是……文君师姐!”,文君!她就是文君师姐!我瞬间感觉血涌上了脑子,这时,那一男一女也注意到了我们,正朝我们走过来,周围也有路人道:“你瞧,那位年轻姑娘跟黄夫人长得真像,是黄夫人的妹妹吧”,说话间,二人走到了我们面前,被称作黄夫人的女子开口道:“姑娘,我们认识吗?”,见我怔愣着,那男子道:“姑娘,我夫人从前得了失忆症,好些事都不记得了,你可是我夫人的姊妹吗?”,赵师姐道:“文君师姐,我是滢濯,你还记得我吗?”,“文君?”黄夫人与那男子相视一眼道,“我叫文君?”,我这时慢慢缓过来,也看清了眼前这男人,虽与安哥哥有几分相似,但不是他,我松了口气,男子道:“既是夫人相识,我们到府中说话吧”,我和赵师姐点头答应,随他们进了黄府。一边有些,我问道:“不知您如何称呼?”,那男子道:“在下黄汝楫,越州人人都叫我一声黄二公子”,“二公子?”我道,二公子道:“是,我还有位兄长,尚未娶妻,人都叫他黄公子,我虽娶了妻,合该称二老爷才是,但也随着我兄长被称作二公子”,我点点头到:“二公子安好,夫人安好,我叫陈清音,按辈分,也是要叫夫人一声师姐的”,二公子与夫人也点头回礼,黄夫人道:“不知咱们是哪里的师姐妹”,赵师姐道:“是灵台阁”,黄夫人道:“灵台阁?灵台阁与越州坐船不过一日,怎么我从未见过二位师妹,也没见过其他同门?”,赵师姐道:“许是灯下黑,离得越近越是遇不到,我们平日里也不大往这边来,不是在山脚下逛逛,便是要去远处”,黄夫人笑道:“的确如此”,赵师姐道:“师姐也不大去杭州游玩吗?”,黄夫人道:“是不大去,我最喜游天姥山,那种繁华热闹的地方我嫌太过吵闹了,便不大去”,正走着,就瞧见安哥哥从远处走过来,二公子施礼道:“兄长”,黄夫人也施礼道:“大伯”,安哥哥望向我道:“清音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便来了”,我语塞道:“我……”,二公子道:“你们认识?”,旋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兄长,她是?”,安哥哥没说话,二公子倒像是生气了一般道:“这阵子兄长说有了心仪的姑娘,我还替兄长高兴,没想到”,说完便拉着黄夫人走了,黄夫人走时也叹了口气,赵师姐不解道:“刚才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我看向安哥哥道:“安哥哥,我越发看不明白了”,安哥哥道:“有何不明白,不过是兄弟两个看人的眼光都差不多罢了”,我道:“是吗?那我就回去等着,等你向我说实话”,说罢,拉着赵师姐离开了。

    第二日,衡华君叫我去一同吃茶。我心不在焉的煮好茶,衡华君尝了一口茶道:“你自己尝尝这茶能吃吗?”,我另取茶盏,倒了些茶尝了尝,又赶忙吐了出来,盐加的太多,薄荷也太多,有一种奇怪又十分呛人的味道,我道:“我去倒了重新煮”,衡华君道:“这可是上好的普洱,你再煮也是糟蹋了”,我道:“既嫌我煮的不好,又为何要选我来奉茶”,衡华君收敛了温和的笑容道:“你知道了什么?”,我也正色道:“知道了我和老阁主身边的文君师姐长相有些相似”,衡华君道:“的确,不过那又如何呢?”,我道:“所以,我是因为沾了和文君师姐长得像的光,才得以到衡华君身边的吗?”,衡华君道:“你这一路上神情恍惚的,就是因为这个?”,我不做声,其实更多是对安哥哥故事里那位姑娘的疑惑,衡华君又道:“清音,我要娶妻了”,我闻言道:“哦?是哪位姑娘?”,衡华君道:“你认识的,洵武盟的于淑润于姑娘,你还同她吵过一架”,我道:“怎么是她?”衡华君道:“洵武盟是除棣华殿以外的第二大门派,娶了于姑娘,对灵台阁有利”,我道:“就因为对灵台阁有利你便要娶她?老阁主与阁主夫人何等恩爱,仙门中人人称颂,你是他们的儿子,难道你就甘心结一桩因利而合的婚事吗?”,衡华君闻言突然疾言厉色道:“既做了阁主,便要负起阁主的责任,说得好听些是为自己而活,说难听些便是自私自利”,我有些吓到了,我从没见过衡华君这样发脾气,衡华君也意识到自己言语过激,低头喝了一口那味道怪异的茶,道:“清音,当初我选你做奉茶弟子原因有三,一则,你与文君有三分相似,让我在众人中一眼便注意到了你;二则,你是官眷女子,点茶焚香插花鉴画你比寻常弟子要强上一些;三则……”“三则什么?”我道,衡华君道:“这第三则才是最重要的,你年纪小,少不更事,可以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这是说怕女弟子对他日久生情,耽误了他干大事?我腹诽道,衡华君未免太自信了,难道天底下情窦初开的女子都非要看上他不成?见我不说话,衡华君又道:“清音,你若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也便不能留在我身边了”,我道:“你说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安哥哥……”,想到最近的烦心事,我没再说下去,衡华君道:“去越州可是去见你的安……哥哥了?”,“是”我道,衡华君道:“见了心上人本该欢欣鼓舞才是,怎的竟愁眉苦脸起来?”我没做声,衡华君又道:“过些日子,于姑娘和于夫人要来山上小住,到时候你小心招待着”,我道:“为何要我去招待?”,衡华君道:“你是我的奉茶弟子,于姑娘和于夫人自然是要考较一番”,我顿时明白了,道:“你的意思是,他们怕我勾引你,要提前来给我个下马威?这等屈辱之事,你爱找谁找谁,我不伺候”,衡华君道:“换成谁也是要如此的,并不是针对你”,我怒气冲冲道:“我管你换成谁,从今天开始便是你我也不伺候了,这个奉茶弟子,衡华君另寻他人吧”,说罢,我起身离去了。

    魂不守舍的过了几日,那日迎面撞上了苏师姐,苏师姐道:“瞧你最近魂不守舍的,肯定是知道了什么吧”,我道:“苏师姐知道了什么?”,苏师姐道:“黄公子的弟媳妇,我们的文君师姐,跟你长得一模一样,你道这是为何啊?”,我道:“苏师姐以为为何?”,苏师姐笑道:“你果然知道了,想必你心里也很清楚,这中间的曲折你我虽不可知,但为何我们在越州那日,黄公子一眼便相中了你,你虽有些姿色,却也不是倾国倾城,怎么黄公子只瞧了你一眼,就要坐船一日来浮玉山找你,你想想自己,你配吗?”,闻言我霎时心如刀绞,她说的这些我何尝没想过,只是我愿意自欺欺人罢了,我道:“原来师姐也只是猜测罢了,我还当黄公子亲口对你说的呢”,苏师姐道:“也不必非得黄公子亲口对我说,只向周围邻居打听打听便知,文君师姐与黄二公子早早就成了婚,后黄公子才来了越州,来了之后兄弟二人便不睦,三天两头的吵架,黄公子瞧弟媳那眼神也是时而柔情时而愤恨,他又年过三十都不娶妻,也不许弟弟夫妇二人分府别住,周遭早有揣测”,我道:“你也知道只是揣测”,苏师姐冷笑道:“你就嘴硬吧,你要是不信这些何必每日愁眉不展的,你若真是个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就嫁给他,到时候和一个长得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妯娌每日朝夕相对,你再来告诉我是什么滋味”,说罢便笑着离去了,苏师姐的最后一句话直叫我打了一个寒颤,是啊,我若毫不知情的嫁给了他,面对一个长得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妯娌,面对周围人都议论纷纷,我如何活得下去,安哥哥竟忍心将我置于如此境地。

    又过了几日,安哥哥传消息来,约我在山脚下见面。我依约来到小路的尽头,安哥哥早早等在那里,我们相对而立,彼此默默了良久,安哥哥先开口道:“清音,事情就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就是故事里那位将军,文君……如今已叫云苓了,就是故事里那位姑娘,不知为何她没有死,亦不知为何她嫁给了我弟弟,我心中不甘,就将我们的故事添油加醋的讲给了廷轩,我告诉他,我们相爱过,若不是文君失忆了,也不会变成他的云苓,文君也当是自己辜负了我,终日自责,可我骗不了我自己,她心里从来没有过我,可我还是要让他们难堪,让他们不好过,我要让他们与我低头不见抬头见,永远无法过踏实日子,后来我就遇见了你,我带你游湖,与你品茶对弈、谈天说地,因为……因为这都是我想与文君做的事情”,听到这儿,一股痛楚蔓延到我的胸口,抓紧了我的心脏,我长长的出气来使自己不至于当场哭出声来,黄公子又道:“如今,我也算释怀了,我与你的这一段过往,只当是我与她真的相爱过一场,过两日我就离开越州了,还是去边关投军,我会死在战场上,向你赔罪”,我强忍住眼泪,平复了语气道:“我虽恨你,但也感谢你的坦白,我不需要你用命向我赔罪,只要……只要你放下执念,可以好好娶一房妻室,别把她当成任何人,好好同她过日子,那便如我所愿了”,黄公子,闻言似是不可置信,叹了口气并未说什么,我道:“黄公子,相识一场也是缘分,这个镯子退给你,银子还我”,我从乾坤袋中取出玉镯,递给他,黄公子瞧了那镯子一会儿,接过来,又从钱袋中取出一百两的银票递给我道:“找零”,我拿过银票道:“没有”,说罢转身朝山上走去,此时眼泪才敢流下来,这一路我不断的想起与他初识的画面,又想起每次从这条路走下山时的期待,想起他总是温柔的笑着,温柔的对我说话,想起我为了他愿意反抗父母,甚至做好了与一切背道而驰的准备,又想起我曾说:就算为人替身又如何?,果然这世上并没有什么感同身受,事情没落在自己头上时,都不觉得痛。不知不觉,这条小路已经走到了尽头,我和他也走到了尽头,就像那支镯子,终归是不得不摘下,这次等在路口的不是衡华君,而是苏师姐,我不想听她冷嘲热讽,便从她身边走了过去,我看见她嘴唇动了动,有什么话要说,终是没有说出口,还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她见我伤怀,不忍再出口伤人,终是释怀了,为何人总要伤了别人的心,才能释怀,总要以伤害别人为代价,来愈合自己的伤口,我不明白,更不愿意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