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棣华殿夜宴（下）

    第二日蹴鞠，第三日斗蟋蟀看虫戏，第四日打马球，第五日看歌舞水戏，第六日捶丸，真是好不热闹，不过重头戏还在第七日的夜宴。

    夜宴在棣华殿主殿中举行，棣华殿由许多大大小小的宫殿组成，其中主殿最为富丽堂皇、气势恢宏，一迈进主殿的大门我就被六根四人环抱的纯金雕龙柱惊到了，偷偷问赵师姐：“师姐，你以前来过棣华殿吗？这几个柱子是实心的吗？”，赵师姐低声道：“快快住口，一会儿让人听见了笑话咱们灵台阁的人没见识”，在侍女的指引下，我们一行人坐定，我向大殿北侧主位看去，只见一座象牙打制的宝座上镶嵌着数百颗各色宝石、珍珠、珊瑚与黄金，光彩夺目，真乃希世之珍，我道：“真不愧是随手送出几百套建盏的门派，果然堆金积玉、富可敌国，我更期待一会儿的席面了”，赵师姐闻言笑笑，我又道：“师姐没让我快快住口，想必也是期待这席面的”，赵师姐道：“确实”，我道：“咱们灵台阁的饭菜实在是清淡了些，连赵师姐这等清心寡欲之人都吃不出滋味了”，又对衡华君道：“衡华君，咱们的伙食什么时候改善改善”，衡华君道：“等咱们殿中也安的起纯金雕龙柱的时候吧”，衡华君难得说句玩笑话，大家听了都笑起来。

    谈笑间，宾客都到齐并入了座，均奉仙尊举起酒盏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希望大家今夜得以尽兴”，说罢众人举起酒杯，共同饮了下去，宴会正式开始，乐人入场，在殿中做歌舞表演，菜肴也由侍女一道道送至宾客面前，可谓是“前菜十三行，下酒十五盏。餐间不间断，后仍有四卓”，其奢华程度真令人瞠目结舌，我对赵师姐道：“常听爹爹提起官家的饮福大宴，也就不过如此吧”，赵师姐道：“我听说官家崇尚节俭，想必不至于此”，说话间，殿中的舞姬退了下去，照明用的夜明珠也用黑布蒙上了多一半，只留了为数不多的几颗，只听头顶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大殿的屋顶竟向两边打开了，柔和的月光洒了进来，随着月光而来的还有一位着红色舞衣的姑娘，瑰姿艳逸，翩然而来，大殿中一片黑暗，只有那姑娘笼罩在月色中婆娑起舞，羽衣蹁跹、如仙如魅。一曲舞罢，黑布撤去，殿中复又亮起来，屋顶也缓缓闭合，我惊到：“真是鬼斧神工，这屋顶又大又重，居然能开合自如”，随行的弟子中有人道：“别人都在惊叹那姑娘的舞艺与美貌，你竟然在看屋顶”，闻言我看向那姑娘，那位姑娘已经走到了贺盟主身后，贺盟主道：“这是老朽的外甥女于淑润，刚才随意一舞，实在是献丑了”，闻言大殿内议论声顿起，无非是称赞于姑娘貌美才高，有许多胆大的青年郎君都端着酒盏向于姑娘走去，也有小仙门的掌门去和贺盟主寒暄，而贺盟主匆匆应付一番却向衡华君走来，道：“侄儿，与老朽一道去敬天尊和夫人一杯吧”，“好”衡华君应道，便离开座位，与贺盟主一道应酬去了。我看见洵武盟席位上坐着的梦滢，突然想到一个从未想过的问题，梦滢为何能跟着贺盟主参加宴饮呢？我看那席位上似乎并没有严师兄，便对赵师姐道：“师姐，我想去那边找梦滢”，赵师姐道：“嗯，你去吧”。

    “梦滢”我走到梦滢身边坐下来道，“我还没问过你，为何每次你都能跟着贺盟主一起出来应酬啊”，梦滢道：“我是贺盟主的亲传弟子啊”，我惊道：“你是贺盟主的亲传弟子！！”，“是啊，怎么了”梦滢看着我震惊的样子不解道，要知道贺盟主可是使长枪的，虽然门中大部分男弟子都是用长枪，但女弟子一般都是使鞭子的，梦滢若是贺盟主亲传，岂不是……，想到梦滢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子要使一丈长的长枪，我就没忍住笑出了声，梦滢道：“你笑什么，你不信啊”，我道：“你这个小身板儿举的动长枪吗”，梦滢道：“你不信我们来斗拐”，“斗拐？”我疑惑道，“那是什么”，“就是这样”说罢梦滢搬起脚来道，“用膝盖互相撞，看谁先把谁撞倒”，“哎呀，你快把脚放下来”我赶忙道，“这是什么场合，玩儿这样粗鲁的游戏”，梦滢看了看四周，也觉得动静太大了，想了想又道：“那就比腕力”，我道：“好”，说罢我们二人坐定，两手相握，我刚准备发力，一把就被按倒了，我道：“哎，不行不行，你不能突然使力，要使匀力”，梦滢道：“好吧好吧，那我们再来一局”，这一次坚持了一下就又被按倒了，我道：“你怎么按我的穴道，你这是阴招，不行不行，再来再来”，第三局，倒是坚持了一指之刻，我知道梦滢有心让我，不将我按倒，也不让我将她按倒，就这么拖着，直到我力气耗尽，梦滢道：“这下你可服气了”，我刚想开口，就听周围一阵哄笑声，我抬头一看，不知何时周围何时已围了一圈人，我脸一红，低声对梦滢道：“他们什么时候围过来的”，梦滢道：“第一局的时候就来了”，我道：“那你怎么不提醒我”，梦滢道：“别人看看怎么了”，我道：“丢死人了”，便低着头钻出了人群，人群又是一阵哄笑，还有人道：“柳师妹，人家姑娘脸皮薄，哪像你似的”，又有人道：“柳师妹，你何时认识了这样水灵的姑娘”。

    我还没走回自己的座位，就有侍女来通传，说华瑛夫人有请，我便随她一起到了主席，华瑛夫人道：“刚才瞧你们那边好生热闹，有什么好玩儿的”，我道：“也没什么，一时兴起，和洵武盟的柳梦滢比赛腕力了”，华瑛夫人道：“两个姑娘竟比起了腕力，真是有趣”，又道：“你和文君随长得有些相似，但性格却迥然不同，文君可不像你这么小孩子心性”，华瑛夫人口中的文君应该是老阁主身边的奉茶弟子曲文君，我道：“我幼时与文君师姐见的少，等我长大了她就走了，如今我都有些不记得她的长相了”，华瑛夫人道：“你可去找她啊，她瞧见你肯定也会高兴的”，说罢看了看四周，均奉天尊、贺盟主、衡华君、于淑润正在聊些什么，也没人注意到我们这边，这才低声道：“她住的离你们不远，就在越州，如今已经嫁人生子了”，我见状疑惑道：“为什么说文君姐姐要避着人呢？”，华瑛夫人道：“文君当年犯了错，被罚了复哀咒，人都道中了复哀咒会受七七四十九日折磨后死去，其实这前半句话是不假，可后半句确是人云亦云，后人自己填上去的，真正的复哀咒，的确会让人受尽折磨，可四十九日过后，就会重获新生，失去灵力、失去记忆，成为一个彻底与过去告别的人，咱们仙门连妖魔都可以渡化，何苦对自己的门人赶尽杀绝呢？”越州，安哥哥就住在越州，我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苏师姐别有深意的笑容，不由心中一惊，一股不好的感觉涌上了心头，“清音、清音”我听到华瑛夫人在叫我，我强行拉回思绪道：“夫人”，华瑛夫人道：“怎么，你不舒服吗？”，我点点头道：“是……是有些”，华瑛夫人道：“那你快去休息一下吧，后边有供宾客休息的雅室”，又对身旁的侍女道：“快带姑娘过去”，我向华瑛夫人施了一礼，起身跟着侍女离开了。

    到了休息处，我思绪万千，一时想到华瑛夫人说我与文君师姐长得很像，想到衡华君在十几个弟子中一眼就选中了我，想到安哥哥似乎也是这样在人群中一眼就注意到了我，如苏师姐所言，我又不是貌若天仙，如何能叫人只看了一眼便心心念念了呢？一时却又觉得不该如此尚未求证就胡思乱想，或许一切并不是我想的这样呢，或许这一切根本毫无关联呢？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来叫，说前边宴会结束了，灵台阁的宾客在寻我，我便回到了灵台阁的席位，又与他们一同回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