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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有春处

    奶奶说,不听话就会变成鬼妈妈肚子里的小孩子,肚子,眼睛,还有小手手都会没有。夜深的时候,不听话的小孩子会被鬼娃娃抓走,献给妈妈……

    黄昏下,几个五六岁的孩子围蹲在村口处,捣鼓着地上一个五彩的泥娃娃,红红的微笑夸张的咧着。田地里的老黄牛,随意拍打着尾巴,枯瘦的老人坐在石墩上抽着几口旱烟,藤条胡乱垂落在树枝上,几点乌雀飞回又飞去。

    “玩捉迷藏吗?”托着两个羊角辫的男孩,逗弄着地上的娃娃,提议道。“啊,可是要吃饭了啊。”梳着两个丸子头的小女孩看了看身后的村庄,担心道。

    “没事,没事,我们就玩一下下。”身穿麻布的另一个小男孩也说道。孩子们叽叽喳喳,最后五个孩子中,四个选择留下来玩捉迷藏,那个小女孩听见自家父母远远的喊着自己吃饭,也就回去了。

    简单的选了人,是一个沉默寡言的男孩,不过喜欢笑,脸上总是挂着个笑脸。画了个范围,周围的小田,还有不远处的大山前。

    男孩靠着石墩,数了百个数。几个孩子笑嘻嘻地看着,对视了几眼,开始寻找藏身处。老人继续抽着旱烟,看着自己旁边数着数的孩子,眼里干枯无神。

    男孩数完数,转过头,四下望了望,捡起地上的泥洼揣在怀里,先在田里找了起来。

    田垄不正常的干裂着,田间的小麦长得异常高大,手一捻,满是干燥的灰壳。男孩走在田垄,看着田里的动静,时不时望着四周。

    突然,一处麦子抖动,男孩眼睛一亮,立马下到田里,推着前方的麦子快速前进着,但不一会就迷失了方向。看着高出自己一个头的麦子,男孩喘着气,眼睛一尖,看到了从身旁经过的身影,继续追赶着。

    突然,身后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男孩转身,就吓了一跳,一个高大的稻草人,穿着破烂的衣服,手里拿着钢叉,水平望前,诡异地笑着。

    “小守,小守。”男孩望着看了看周围一如既往的麦子,听见有人叫着他。“这里。”手里传来温软,男孩转身,是一个穿着红衣的小女孩,看着男孩的时候,眼睛里透着笑意,眉角月牙。

    男孩疑惑看着她,女孩笑了笑,拉着他的手,穿过重重的麦田,扒拉一下,直接回到了村口。男孩疑惑,回头望了望,是袅袅炊烟的村庄,根本就没有什么麦田,四周田地荒芜,老黄牛依旧拍打着尾巴。

    五彩的泥娃娃在地上静静摇晃着,老人依旧抽着旱烟,活脱脱是个有着人形的枯木。“他们都回家了。”女孩转过身,笑着向男孩解释道。“我们回家吧。”女孩继续说着,牵着眼中无神的男孩,向着不远处的大山走去。

    落日将近,天角的粉红渐渐被夜色吞没,大山如一只蛰伏的野兽,却透着死寂。村子到大山的路看着不远,可是走着走着,夜色便吞没了前后路。女孩在路边的小石庙,对着破裂的石像鞠了一躬,拿走闪着火光的灯笼。男孩回头一望,一道裂缝在石像额头前突兀显现,石像突然转过头来,眼角泛血,嘴角机械地微笑。

    男孩原本无神的眼睛重回光彩,看着石像嘴角上咧,直接到了耳根处。石像似乎抖了一抖,收回了血泪,机械地扭回头去。女孩转身,看着男孩依旧低着头跟着自己,收回视线,灯笼的火明亮,但又昏暗。

    突然,一件物品进入了火光范围中,是个五彩的泥娃娃,摇摇晃晃,脸上的微笑透露着诡异。女孩皱着眉,提着灯笼向前欲要一脚踹开,却见到泥娃娃被人捡起。是个颇为俊朗的青年。

    青年穿着一身白衣,手里拿着泥娃娃,看着女孩笑了笑。女孩牵着男孩经过青年,继续向前,男孩低着头,看不出表情,青年望着两人欲走欲远,手里泥娃娃躁动,手里一发力,娃娃便逐渐安静了下来。

    青年便是刚从中天之地出来的苏浩然,四周夜色如水,透着凉气。继续前行,苏浩然来到村口,抽旱烟的老人落座处矗立着一颗从石里长出来的小树,根系扭曲着布满在石墩,周旁的树上挂满白色的布条,随风摇曳传来阵阵泣妇哀声,老黄牛闭着眼睛,厚重的身体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村庄死寂,每间房里传来幽幽的光亮,一座座灵牌摆放在门口,纸钱飞舞,几个果盘摆放着。“进来坐坐吗。”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妪推开门,对着苏浩然笑着问道。苏浩然摇了摇头,笑着说声不用。老妪出来理了理火盆里的灰烬,佝偻着道:“晚上少出来逛,小心鬼小孩。”进入门里,关上门前还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浩然一眼。

    回到村口,苏浩然手里出现三支香,手中一捻,便出了火星,拜了三拜,插在了地上。旁边一点火光闪现,苏浩然抬头,是个抽旱烟的老人,那火光来自老人的旱烟处。

    一口白雾在黑夜中发光,老人转过头,眼里带着点光,脸上皱纹绽开,对着苏浩然笑道:“这怎么来了啊?”“来看你们和小守的。”苏浩然起身回道。

    “好啊,好啊……”老人喃喃,又开始抽起了旱烟。

    苏浩然走在夜色笼罩的路上,回望着在这里的点点滴滴。那时刚获得浩然剑,经过这里时突然惊觉邪气,一查看得知有个孕妇肚子里的孩子已经被邪修换了种,准备培养鬼婴。还未等苏浩然实施行动时,周围好几家山上修真门派却已经得知消息,打算彻底毁掉鬼婴,而母亲作为鬼婴的养料首当其冲就要受到伤害。

    其间,苏浩然与那位母亲说了利害,母亲还未说什么,一个男孩就先站了出来,拒绝了苏浩然。看着男孩眼里的邪气,苏浩然当时也是一阵无奈,对于这样秘术苏浩然当时根本无从下手。而那些修真门派同样察觉到了鬼婴欲成,邪气已经扩散影响到了村里人,便下令彻底铲除。

    苏浩然依旧记得,当他站在那个村头看着一群修真派士气势汹汹地进入村中,一剑下去,血色便翻涌在村庄。苏浩然到至今都还在问着自己,当时自己为何不出手,对付那些门派修士根本无需太多力气,可是为何不出手。

    当苏浩然进入村庄时,家家墙上都是飞溅的血迹,哀嚎声依旧回荡在耳边。来到那家门口时,门内母亲躺在血泊中,肚子中的血肉外翻,空荡荡的一个腹腔,而那个拒绝苏浩然的男孩则靠着墙壁,留着最后一口气,不甘地呻吟。

    苏浩然抱起他,心里五味杂陈。

    再过几日,苏浩然安顿好了男孩,便开始追查鬼婴的踪迹,其间不断学习有关这方面的解决方法。

    再次见到鬼婴时,是在一处小型的城池。四处的土地庙彻底崩坏,城隍爷金身剥落一半,而那鬼婴却在城主夫人的肚中,整个城池的人都被鬼婴种下了咒,成为了鬼婴的养料。在那城主府中,苏浩然看见了不少上次扫荡村庄的修士。

    一切都明了了!

    想到这,苏浩然揉了揉鼻梁处,望着不远处打着个灯笼回来的男孩。看到苏浩然,舔了舔嘴唇,灿烂笑道:“浩然哥。”苏浩然靠近,将泥娃娃交给他,摸着他的头说道:“别吃撑了。”男孩打了个饱嗝,笑了笑不说话。

    “这几日带你出去转一转,不久后我就要去北方。”苏浩然边走边说道,四周逐渐明亮起来。“好啊,我都憋屈死了,待在这个破地方好无聊的,就偶尔有几个小鬼来陪我解闷。”男孩欢呼雀跃,折下一枝花来,别在泥洼的头上,顿时发出一阵渗人的欢笑。

    苏浩然和男孩走在林间,抬头一望,在两侧大树的长长夹缝中,一抹朝霞煞是惊艳,微风清凉,呼吸间,一阵清爽。

    ”这个给你。”苏浩然说着,一枚玉佩递给了男孩。“这是?”男孩感受到手间的温软,一股暖意流经身体。

    “这是我用浩然气孕育许久的玉佩,给妹妹戴着,可以隐藏她的气息,也可以调理她的阴气,顺便减缓你肉体的损害。”苏浩然说着,又不经意间想到些事。当时将那些宗门屠尽后,苏浩然找到了那个鬼婴,原本早早就应转化的女婴却仍还保留着最后一丝清明。

    当时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杀死女婴,这直接被男孩拒绝,苏浩然也没劝说。二是共联,女婴的肉体已经崩溃,不能再继续使用,但可以将魂魄取出,却不能祛除邪气。而邪气之盛,单凭女婴的魂魄却不能坚持,所以就将男孩的魂魄与女婴共联,分担邪气。

    提出这个办法时,男孩眼睛一亮,充满希望。当苏浩然开始实施时,男孩满地打滚,浑身漏血,痛苦不堪,咬紧牙关,眼里充满倔强。

    最后,女婴魂魄收宿到男孩从小玩的泥娃娃中,男孩则日夜承受被邪气侵袭的痛苦,渐渐地习惯下来,也掌握了不少功法秘术,就这样陪着妹妹在村庄生活。

    男孩不能离开村庄因为要陪着妹妹,妹妹不能离开村庄因为不能自主收起邪气。在婴孩时,邪气便已经将女婴的神智摧毁,再也不能如寻常孩子一样学习收获,所以导致邪气不能自主吸收释放,纵使男孩努力,也只能稍微控制。所以苏浩然早早就用浩然气孕育玉佩,来彻底遮盖泥娃娃的邪气。

    “谢谢!”男孩一阵喜悦,将玉佩戴在了泥娃娃的身上,瞬间就融入进去,邪气顿时被掩盖。一股暖流再次在男孩身体流动,身上已经习以为常的疼痛逐渐消除,一阵轻松爽朗。

    男孩蹦蹦跳跳,高举这泥娃娃不断旋转,泥娃娃的欢笑声也变得清脆明亮起来。苏浩然笑着看着两人,心中的那份沉重才消除了些许。

    中天与浩然虽然位于不同界面,但是时间的流动相差无几。繁香山作为东南方最大也最受欢迎的花山,一年四季随着节气的变化不断更换衣裳,常有一山三百洞天的说法,不同的花在此次第或是结伴开放。

    时值雨水,渺渺如丝。漫山的玉兰,水仙,迎春,山茶着上露水,从远处观望,花水抹山,春沁良理。

    “小守,此处名繁香,是我一位故友的居处。”苏浩然打着油纸伞,点点星星的雨珠挂在在面上。“这里能上香吗?”江守折了一枝带珠的绣球花别在泥洼的头上,一串银铃的笑声颤动着珠水。

    “可以啊,等下我就去找他要几支香来。”苏浩然一边走着一边思索着后边的行程,江守则和妹妹自顾自地玩起来。

    进山的多大路,苏浩然则寻了一处小路,少有人至。路口处有一个头戴蓑笠的小道童手拿小竹篓,竹篓里装有粉白交加的樱桃花。“我家先生令我来接三位。”道童点头,转身领路。

    苏浩然与江守跟上前去,小路以青石铺垫,遇上穿路的浅溪和过山的流水则挂上木板,盘有藤花在其上。

    “你这娃娃挺有趣的。”小道童慢走几步,来到江守身边,好奇的看着。“这不是娃娃,这是我妹妹。”江守摸摸了泥娃娃的头,怜爱道。小道童哦哦惊起道:“我也有个妹妹,现在正在山下念书呢,再过年的时候我就可以再见到她了。”手里数着数,计算着日子,一会喜上眉梢,一会又暗自神伤。

    “为什么只能过年见妹妹呢?”江守本不愿多话,但想了想,还是问道。

    淅淅沥沥的雨穿过林间,滚落在花间,叶间,啪嗒在头上。小道童拿了两把斜靠在小路一旁供人的油纸伞,打开递了一把给江守,自己也打开,然后道:“怪先生啊,谁叫他经常不在山,我就只自己能处理事务,这些就忙得不行不行的。”一边说着一边摇摇手,然后又道:“不过我家先生很好的,把很多好东西都给我,还教我学问。”

    “哦。”江守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声,小道童见此,又想了想怎么让这个人开心一下,哎呀,这任务真不好办,先生叫我好好待这人,可我就不会啊。

    “你今年多少岁啊?”

    “九岁。”

    “我十岁啊,我可以叫你弟弟吗。”

    “随便。”

    “你喜欢什么啊。”

    “不喜欢什么。”

    “噢噢,我喜欢很多啊……”小道童一边手舞足蹈一边讲着,江守在旁边默默听着,时不时回应一声。

    苏浩然听着两人谈话,体内气息运转,每过一处都会吸收不少清香芬芳,悄悄存在随手处的香囊。

    “咳咳。”一声轻咳在身旁的一枝梅花,“好好,少拿点。”苏浩然轻轻笑道,前面一处亭台,一身山水青衣的男子坐在亭里,摇摇手,招呼着苏浩然。小道童见到那人,招招手,眼神示意。江守看不出那人深浅,也不多关注。

    “三月的樱桃花好看,之后的樱桃也好吃,真不多待?”沏茶一壶,花糕几块,男子俊朗不已,但又颇有阴柔气。“不了,樱桃年年有,但北边不去,可能会出差错。”苏浩然丢了一块花糕在嘴里,看着不远处溪边的小道童和江守。

    “行,我也不强求。”男子笑道,从袖里拿出一个雕花的木盒,递给苏浩然道:“喏,你要的东西,这可费了我好大劲儿才弄到的。”男子躺倒在亭里,翘着二郎腿。

    “多谢,这次把小守放在你这里,还望你多费心。”苏浩然笑着收起。“你这人婆婆妈妈的,你不说我也会好生照顾的,你在这一提醒弄得我像什么。”男子猛地起身,瞪着苏浩然,然后又泄气地靠在桌上,点着桌上散落的茶水。

    苏浩然不理会他,默默喝茶。

    “我家先生说你要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小道童将竹篓放在溪水里冲刷几次,对着江守道。“我知道。”江守看着水里的落花,溪水潺潺,青石可见。

    “这溪水含着花精,就是那种修习有道的花妖对自然的反馈,你可以把你妹妹放在水里洗一洗。”小道童捧起一掬水喝了起来。江守看了看泥娃娃,在征得她的意见后,轻轻将泥娃娃放在水里,肉眼可见的五彩晶莹从水里出来缓缓进入到泥娃娃的身体,一阵欢呼雀跃。江守见此眼神温柔地笑着。小道童侧脸看了他一眼,就将搁在一旁的青绿葫芦横放在水里取水。

    一阵风来,清雨与花香。“上山吧。”男子起身,下了亭子,穿上鞋,跟溪边的小道童说了声,小道童摇摇手,收拾着竹篓和葫芦。

    苏浩然起身,并肩与男子前行。青石多缝隙且不太牢固,一脚踩下去,石压水,溢出不少。带雨的飞鸟回来,泥里的蚯蚓翻滚,湿润的蜗牛露出头来,一场春雨,万物滋润。

    没行多久,便听见一阵阵鸭声,透过水润的树叶,传到这边来。再行十几步,便是一处平坦,一座农家小院映入眼帘。

    一只橘猫在干燥的泥台上慵懒翻滚,另一只大黄狗匍匐在地,身体起伏地打鼾。

    “小院大了不少啊。”苏浩然四处看了看,坐在了屋檐下的一张老藤椅上,晃晃悠悠。“上次你们来的时候也不小啊,现在就多了个磨花坊,要不要尝尝?”男子也坐了下来,完全没有再起身的意思。

    “不了,你的花糕我也吃了不少,不过,我想尝尝你的花鸭。”苏浩然嘿嘿一笑,看着脸色不太好的男子。“我就知道你惦记着。”男子无奈,着可是自己精心饲养的鸭子啊,肉质鲜嫩,花香自然,就算不吃,那观赏性也够了,到现在也才三十只。“姜江,抓鸭子。”男子冲着在磨花坊那里忙活得小道童吼了一声。

    “先生,真的?”姜江愣了愣,疑惑问道。

    “真的。”

    姜江也是欢呼,拉上一旁的江守一起到后面山坡,路上和江守絮絮叨叨,说着那鸭子是多好,自家先生是如何珍惜。

    苏浩然和男子随意闲谈着,突然栅栏外显出两把油纸伞,然后就是几声敲门音响起。

    男子起身,推开竹门,是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约莫二十几的青年。两人见到见到推门之人,心中一喜,作揖道:“山神大人。”“免了免了,有什么事门外说吧,我有客人了。”男子堵住门,没好气道。

    “就是前阵子和您说的五国山水大会,到时候还望您能出席。”青年一身素衣,低声恭敬道。“那我说的东西准备好了吗?”男子看了看自己纤细的手指,随意问道。

    “差不多,就是最后一件还需要些时日。”青年有点为难道,但是内心却有信心,自己一定能拿下这位最年轻山神。“行吧,送客。”男子不等青年再说什么,直接关门。

    “太子……”门外刚才一直未说话的男人看着这山神这么不给面子,皱眉看着青年说道。“无妨,虽然山水大会迫在眉睫,但这块骨头不难啃。走,看看东西到了没。”青年摆摆手,一副胸有成竹。

    两人撑起油纸伞离去。男子回到房檐下,坐在椅子上,晃晃悠悠。

    “有麻烦?”苏浩然淡然问道。“没事,就是这附近的几家王朝想开个山水大会,让我们这些山神下降福泽,顺便帮帮他们提升威望,麻烦的要死,就刚才那个已经来找我三次了。”男子喝可口茶,又继续说道:“我行啊,我就要他们给我找点东西,结果半个月了,还没找到,现在还来找我。”

    苏浩然听了没说什么,对于自己所交好友的事,可以帮的则帮,但没必要硬参与进去。

    “先生,我把鸭给您弄来了。”姜江一脸泥地提着一只快要挂掉的鸭子跑来。“我的鸭子!”一声哀嚎,男子冲向姜江,颤颤巍巍地接过病恹恹的鸭子,一身花丽的羽毛全是泥。

    “先生,快点做吧。”姜江一脸馋样,眼睛发光的看着男子,一旁的江守也对这只看着漂亮,闻着也香的鸭子垂涎欲滴。

    “行吧,行吧。让你们看看我的手艺。”男子看着两人,也是哭笑不得,提着鸭子进入厨房。

    姜江带着江守去后面洗去一身泥巴,男子路过堂门口,抱着一捆柴火。

    不一会,雨又下了起来,丝丝缕缕,吸饱了的花叶不断吐出珠水,鸟鸣不断攀上高头,院内的地面青石泥土相交,坑洼处涟漪泛动,抖动着倒影。

    炊烟从烟囱冒出,迎着清风微雨,不断攀上。焯水声,碗筷锅盖声,柴火声,蒸汽声等在厨房里此起彼伏,洗好的姜江和江守逗弄着橘猫和大黄狗,猫声,犬声,欢笑声,风雨声,叮咚声……

    苏浩然闭着眼,靠在藤椅上摇摇晃晃,内心澄净空明,闲适自然。

    “我这地方好吧。”男子双手交叉抱胸,靠在门边,看着烟雨朦胧道。

    “小时候练剑是为了什么,是单纯的喜欢,别人的那些期望与羡慕我都不在意,练快练慢我也不在意。后来懂了些人情世故,明白跟人讲道理别人不听,那就只能用剑。再后来,我遇见了她,突然间,我就不想练剑了,我就想陪着她,过着这样的生活。”苏浩然伸手晃了晃眼前,似乎在描绘一副美好的画面。

    “就是这样的绵雨天,我望眼处都是纯白的水雾,那是不高不低的山,重重叠叠,那是一起一伏的平地,稚青的农作忽隐忽现。我躺在这样的摇椅上,她在厨房里忙活,我们的孩子就像这样在我身旁不远处逗弄着小猫小狗。风雨声,鸟鸣声,叮咚声,猫狗声,孩子的欢笑声,还有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声,忙下来后,就这样靠在我的怀里。你知道那是多么宁静美好吗。”

    苏浩然静了下来,江守默默看着那样触碰不到美好的苏浩然,眼神闪烁。姜江似乎被苏浩然所说的吸引了,心中遐想着。男子叹了一声,笑道:“看来你真的很迷茫。等你忙完了北边的事,如果没什么方向,就来我这里吧。”

    “嗯。”苏浩然缓缓睡去。

    清雨凉来,柔情似满。

    苏浩然是被一阵阵香气吸引起来的,只见男子端着一碗烫的走出,后面跟着姜江,端着一盘炒的走出。

    姜江去喊磨花坊那里的江守,男子踢了踢苏浩然,叫他去拿碗筷,自己则坐在了藤椅上。苏浩然起身,伸了个懒腰,拿了五副碗筷出来,依次摆好。

    等姜江和江守来了,众人也就开吃了。姜江一脸幸福,不断夸赞男子,男子当然欣然接受,挤眉弄眼地看着苏浩然,苏浩然点头,说了声不错。江守一边吃着,一边换筷子喂着泥娃娃。

    橘猫和黄狗在一旁吃着骨头,偶尔姜江挑几块多肥肉的给了猫狗,砸吧下筷子,眼角飞扬。

    等众人吃完,天色也晚了下来。苏浩然收拾碗筷,男子闭眼躺在椅子上回味,姜江和江守将屋里的烛火点起,火光倒在院里的水洼处,粼粼闪动。

    之后,姜江带江守去山上进香。苏浩然和男子则随意在山间小路散步。

    当两人行到一条有着土地庙的小道时,一个拄着青藤拐杖的长须老人从土里钻出,身高与苏浩然差不多,但低了男子不少。

    “拜见山神大人,剑仙大人。”老人作揖恭敬道。“有屁快放。”男子一阵扫兴,扣着鼻子不耐烦道。

    “嘿嘿。”老人一脸赔笑道:“陈家小女又来闹了,我那在城里的小庙受不住了。”老人说到此也一阵无奈。那陈家小女喜欢上了一个城郊的贫穷书生,两情相悦,结果陈家小女父亲不同意。后来听说小女在我这里祈福,就找了一个修士来跟我说道说道,而那小女又不知怎么的会点术法能找到我,天天来我这里闹啊,这两边都不好啊。

    “你这土地公还管姻缘?”一旁的苏浩然听此也是乐道。“剑仙大人呐,不是我想不想管,是他们偏要我管,就逮住我不放了。”土地公哭丧着脸道。

    “你想管管?”苏浩然问着男子。“你这么感兴趣那就去看看。”男子脚一跺,三人便消失在原地。

    城郊一处茅房。

    一个衣衫单薄的书生正秉烛夜读,半点清风,翻动书面。

    “你看看就这穷酸样,那陈家小女怎么看上他的啊。”土地公没好气的在窗口道。“所以你就只能当个土地公。”男子白了一眼,然后对着苏浩然说道:“没想到这小子还有几缕翻书风啊。”“看来季庆你那山上的活又有人可以来做了。”苏浩然笑道。

    “再看看。”季庆又一跺脚,三人来到一处绣窗外,一位恬静的女子躺在床上,轻轻呼吸,缓缓睡着,烛光照得温暖。

    又一跺脚,来到一处庭院,只见一人正在一处杂草茂密的假山处抖擞着身子。土地公狠狠地指了指他,腰板挺直。

    修士转过身,直接吓得蹦起,拍了拍胸口,平缓心绪。借着酒气,修士凑近三人,一眼就看见了土地公,直接破口大骂。

    土地公阴沉着脸不说话,修士看着土地小老儿不说话,也听了下来,看着另外两人,中间一人高高大大,另一人就比较普通了。

    “这就是你找的帮手?”修士一脸蔑视地看着土地公,突然就打了个酒嗝。土地公恶心着扇了扇,不理会这个人。

    “你是哪家的修士?”季庆皱眉道。“你管得着吗,这土地老儿的帮手能有多厉害。”修士直接凑近,欲要看着季庆。突然,修士直接整个人倒地,趴在湿漉漉的地面。

    “再问你一遍,哪家的修士。”季庆眼神漠然道。“你真是找死!”修士含怒,欲要起身,却发现一股强大的压力盖在身上。身体气运一转,酒意消散,艰难抬头看着季庆:“你是谁?”

    “繁香山山神,季庆。”

    “山……山神……”修士大脑一阵死机。季庆不耐烦道:“你们这些修真门派别一天天打扰山下人,像这样永远只能是个小门派。”收回重力,修士颤颤巍巍地起身,连连称是。

    季庆一跺脚,三人消失,修士长吐一口气,一抹额头,全是冷汗。

    “好了,解决完了,快滚蛋。”季庆大手不耐烦地挥舞道,土地公笑着拱手谢道,一溜烟地回到庙里

    “你看看,我这当了山神还是这么多破事。”季庆无奈道,找了处近水的楼台歇脚。“那还挺好的,至少不是那些祸害民生的破事。小麻烦可以习以为常,大麻烦到了才是身心俱疲。”苏浩然看着水里的弯月,又抬眼望着一圆天空中的月。

    “看来还是要让那小子来,姜江一个人不太行。”季庆喝了口茶,折了一枝粉红花放在石桌上。

    “你说一枝春好,还是一山春好。”季庆转着粉红的花,无聊地问道。

    苏浩然转身,背靠着水润浸染的紫青栏杆,一挂弯月当头,笑道:“有春处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