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洞中老妪
谪仙人有诗云：“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此句乃形容长江水之湍急的，如今焦仁进入的这条怒江虽非长江，但水流之速却与那长江无二，是以倏忽之间已不知走了多少路了。
深山峡谷里天黑的早，转眼天就黑了，焦仁只能早早休息。夜半醒来，就见圆月当空，清光皎皎。河两岸青山如黛，衬托的河道内犹如琉璃世界一般。焦仁见夜色如此之美，一时间没了睡意，便浮出水面赏这皓月清波。赏玩了一回，她忽然灵机一动，立即仰躺在碧波之上，一面随水漂流，一面观赏夜景。她自得地想：“只有我才能想得出这样的好主意，这又赏了景又赶了路，真是一举两得。”
正漂着呢，忽然有隐隐的哭声传来。她想这深山老林的，又是深夜，哪会有人，便也不理论。谁知这哭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不时还夹杂着几声念叨，只是江水滔滔，听不清念的是什么。她心下狐疑，忙稳住身形细听，这才发现这哭声是从右侧的峭壁上发出来的。
这里山山相连，一无阙处，重山叠嶂，隐天蔽日，只正午时分及子夜才有一线光明。如此之处，并且是悬崖绝壁上，怎会有人在这上面哭泣？她想，一面瞪大眼睛搜索。只见那陡峭的崖壁上有数十个大小不一的山洞，它们高低错落，摆列的并没有什么规律。高的山洞离水面有近百米，低的则在四五十米。那哭泣的声音似乎就是从其中的一个山洞传出来的。她便对着那山洞高声喊道：“喂，山洞里有人吗？”然而并没有人回答她。她以为对方没有听见便又提高嗓门喊了一声。这时哭声忽然停住了，可是依然没有人回答她。她全神贯注地听了听，除了呼呼的风声和奔腾的江水之声，再无其他声响。
“真是活见鬼。”她想，正要走时，忽见一个身影出现在洞口。此时月已夕斜，月光正好照在洞口，她便一眼看见了那个人。那是一个老妪，年纪约在七十左右。——当然这只是焦仁的猜测，其实这老妇人已经七百多岁了。她身材消瘦，衣着破烂，两只手特别长，几乎达到了膝盖的位置。
“这山洞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她是怎么进去的？进去又干什么呢？”焦仁想。
便在这时就见那老妇人四面乱瞧，又把手放在耳朵边留神细听。焦仁身在水中，只露出一个脑袋，月光又没有照在水面上，更兼老夫人耳聋眼花，便也没有看见。她找了一会，并没看到人，便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退入山洞。
“她肯定是想出来，但又没有看见我，不然一定会喊救命的。只是这悬崖这么高，又这么陡峭，我便要救她，又怎么上去呢？她年纪那么大，叫她往下跳她肯定不敢，这如何是好？咦，我不是有玉匣么，我可以让它帮我呀。”
于是她立即取出玉匣念动咒语将它变大，然后垫在脚下，让它把自己托了上去。到了洞口的位置她抬眼向洞内张望，只见这山洞约有四尺宽七尺深，里面空无一物，只有刚才看到的那位哭泣的老人。她便一步踏进去问道：“老人家，你一个人在这洞里干什么呢？”
老妇人正埋头痛哭，忽听见耳畔有声音响起，忙抬头来看，却见眼前赫然出现一个人影，且又看不清面容，顿时吓得大叫一声，爬起身就往里面跑。她本身已经在山洞的最里面了，这一跑便一头撞在石壁上，顿时将额头撞出一个大包来。她见跑不了，不由双膝一软，跪在地下冲着焦仁磕起了头，一面颤抖地哀求道：“鬼差爷爷，我还不想死，你可千万不要抓我去见阎王啊。”
她那一起身不要紧，却把焦仁吓了一大跳，只觉得她身材异常高大，简直跟巨人一样，便不由自主地退了开去。其实老妇人身材哪里就高大了，也不过是寻常身材，只因为焦仁看惯了天府国人的矮小身材罢了。
焦仁站到洞外，见她并没有扑上来，倒趴在那儿一个劲磕头，同时嘴里还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在进入怒江时焦仁便已隐隐觉得离开了天府国，这时再听见老妇人说的话跟天府国的迥然不同，便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了。这时她见老妇人比她还要恐惧，胆子倒大了，忙打着手势问道：“你别害怕，我是听到你的声音才上来的。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个地方？是想出去吗？”
老妇人自然听不懂她的话，但她能听得出她的声音很温柔，便知道她并无恶意，于是壮着胆子抬起头来看。只见焦仁一袭白衣站在洞外，月光笼罩在她的身上，仿佛她的身体在发着光，那样子像极了画儿上画的仙女，她便暗自想道：“难道是我日夜苦求感动了菩萨，菩萨来救我了？不然这么高的地方她是怎么上来的，而且还不掉下去？“想着便爬将上来恳求道：”菩萨救我，菩萨救我。“
焦仁忙又跨进洞来搀扶，老妇人便顺势站了起来。焦仁伸手指向洞外道：“你想出去吗？”老妇人立刻就懂了，忙把头点了一点。焦仁便又说道：“那就走吧。”这句话老妇人不用懂，就凭焦仁把她往外搀便知道。可是她还没走两步便忽然挣脱了焦仁的手，转身跑回洞里，又趴在地上，一面捶打着地面，一面痛苦地哀嚎道：“我不能出去，我不能出去。啊，啊！”焦仁见她如此反常，又兼听不懂她说的话，不由突发奇想，心道：“这世上若是只有一种语言该有多好，这样不论走到哪里也不愁听不懂别人说的话了。”当下她只得返回身来指着洞外向老妇人比划道：“你不是想出去吗？怎么又不出去了？”
不用懂她的话，老夫人也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她现在哭的连气都喘不过来，更别说说话了。她便把头狠命的摇了摇，表示自己不能出去。
“这里又没吃的又没喝的，你在这里只会死。”焦仁指着空空如也的山洞说。
老妇人明白了她的意思，那泪便更如泉涌一般。焦仁见她哭得如此伤心，少不得安慰她，一面便又把她往洞外拉。老妇人本不想死在这里，只不过有所顾虑，不敢出去，焦仁这一劝一拉，她便再也顾不得什么了，不由自主跟了出来。
上了玉匣，焦仁本想回到水里去，但考虑到老妇人年事已高，且江面上无风还有三尺浪，虽然自己能保得了她的性命，但难保她不会受到惊吓，想着便将玉匣再次变大升高。直等它升到跟山顶一样高时，她才停止念咒，然后将老妇人扶下玉匣。
到了山顶上，老妇人整个人还是懵的，只呆呆地立在当地，也不言语。焦仁本想问她何以会在山洞里，见她这样，便知道一时间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又见东方的天空隐隐透出红晕，知道马上就要天亮了，便觉得还是赶自己的路要紧。于是她打着手势向老妇人道：“老人家，现在没事了，天马上也就要亮了，你能找到回家的路，是吧？”
老妇人还没有回过神来，还在想着刚才是怎么上来的。焦仁见她只是发愣，只得又比划道：“你自己能回家吧？我还有事，得先走了。”说着便要走。老妇人见她要走，一时醒转过来，忙一把抱住她的腿，连比划也忘了，哀求道：“菩萨啊，你可不能走啊，你要是走了，我也就是死路一条了。你救我就救到底，千万不要把我扔在这里呀！”
焦仁因要赶回去取玉匣子，见她抓着自己只不撒手，还以为山上有野兽，她不敢一个人回去，心下便盘算道：“我在玉匣子上栽过跟头，可不能再栽了。趁现在天还没大亮，我得赶紧拿回玉匣子，不然让她看见就不好了。”这样想着，便不由得回头向峡谷里望了一眼。只见玉匣将整条江一截为二，上游的水已涨到半山腰了。要是再这样涨下去，要不多久便会涨到山顶上来。
“算了，我不如就答应她，送她回家吧。”她想，便比划着道：“我要下去拿一样东西，等拿来了我再送你回去，可好？”
“那你一定要来呀。”老妇人明白了她的意思后央求道。
焦仁从她祈求的眼神里看出了她的意思，便用力点了一下头，老妇人这才松开了手。她于是立即往回跑去，到了山崖便一步跨上玉匣，口里早已念动咒语。只见玉匣极速变小降了下去。老妇人见她去的迅速，大有一去不复返之势，顿时后悔起来，忙趔趔趄趄地奔过来，想抓住她，让她带自己一道走。等她奔到崖边一看，只见下面黑漆漆一片，已看不清焦仁的身影了。她忙大声喊道：“菩萨啊，你可一定要回来救我呀。”
再说焦仁站在玉匣之上，转眼之间便已到达江面。因玉匣缩小的太快，江水一下子漫了上玉匣，差点将她冲了下去。她忙跳入上水，背靠着玉匣继续念诵咒语，等玉匣缩小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湍急的水流一下子将玉匣连带着她冲出了五六里。好在此时玉匣尚大，她找了一会便找到了。这时她学了一个乖，只慢慢将玉匣缩小，直至吞入腹中。随后她打量了一下所处的位置，见不远处地势稍稍平缓些，似乎勉强可以从那里爬上岸去。她忙游了过去，然后手脚并用爬上了岸。这里的山太大了，为了不迷路，且为了赶时间，她只能沿着江畔的山崖走，但这无疑给她的行走增加了难度。
她翻过了一座山，又翻过了一座山，就在她快要到达老妇人所在的那座山时，她忽然听见前面一声惊呼，接着便是“咕咚”一声响。她吓了一跳，忙屏气凝神细听，就听见前面不远处有哎呦之声。她立即向前面赶去，走到近前就见一个采药的老头倒在地上，背篓里的草药撒了一地。
“你摔坏了吧？”她见他躺在地上没有起来，一时情急忘了语言不通，问道。
老头正在埋怨自己不小心摔倒了，忽听身旁有人说话，吃了一惊，忙抬头来看，只见一位异域女子站在旁边，不由微微一愣，又见她要来扶自己，因他从来没被人帮助过，便有点不适应，且又担心她有所企图，于是忙阻拦道：“不用你帮忙。”说着便挣扎着要爬起来，可一时间哪能起得来。
他不死心，又试了几次，最后好不容易才站起来。他刚要迈步，可是一条腿不得劲，还没动步便又要跌倒。焦仁下意识的赶上来扶，一面说道：“你这是伤了筋骨，这山又这么陡，你怎么走？”老头毫不领情，一把推开她的手道：“你是想看我的笑话吗？滚。我也不要你可怜我。”焦仁这回真的生了气，心道：“我这是欠了你的？我就随你去，看你一条腿怎么走！哼，真是好心被你当成了驴肝肺。”想着便真的走掉了。
等她赶到老妇人那里时，老妇人还以为她不来了，正在那里哭呢。这一见她来了忙一步跨上来想抓住她，要她带自己走，可还没等她赶到近前便愣在了那儿。她记得焦仁把她从山洞里救出来的时候身上穿的衣服那个漂亮，就跟个千金小姐似的，可是眼前的这个人呢，身上的衣服丝丝缕缕、破烂不堪，而且她的手上、脸上又都是荆棘划破的痕迹。
“怎么，你不认识我了？”
像通了灵似的，老妇人立刻懂了她的话，便指着她的衣服道：“你这衣服怎么成这个样子了？”焦仁见她问出这么幼稚的话来，不禁大没好气，便指着近旁的一丛荆棘比划道：“它们挂的呗。”老妇人更吃惊了，便指指天空又指指她，比划道：“你是菩萨呀，菩萨不是会飞吗，怎么不飞过来呢？”焦仁气得只有苦笑，便也做手势道：“我若是菩萨，不一下子飞过来，倒喜欢一步一步走过来呀。”老妇人便又指山顶又指峡谷道：“你不是菩萨，怎么从下面上来救我？又怎么从这上面下去的呢？”焦仁见她并不知道玉匣子的事，这正合了她的心，便模棱两可道：“你说我是菩萨便是菩萨吧。”
这时老妇人便又犯了糊涂，心下想道：“她既是菩萨，自然该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可她为什么非要走上山来？再说了，她既然是菩萨，就应该能听懂我说的话才对，可她为什么一句也听不懂呢？”想不明白后，她便自我解释道：“是了，是了，她是外国的菩萨呀，自然听不懂我们这里的话了。这就跟我们人一样，各个国家有各个国家的语言，我们不也听不懂人家的话么。那么，这么说来菩萨也不是万能的了？”想到这她忽然一阵战栗，忙合拢双手祷告道：“哦，菩萨就是菩萨，就是神通广大的，我怎么能随便怀疑他们呢。”
正在她胡思乱想时，就见焦仁又比划着问她的家在哪里，要送她回去。她明白之后顿时吓得双手乱摇，失声叫道：“我不回去，我不能回去。”
“那么，你打算到哪里去呢？”焦仁打着手势问。
老妇人便也比划着问她到哪里去，她愿意跟她走。焦仁便说自己要到唐朝去，老妇人听了竟也表示要到要去，焦仁诧异道：“你也去？”
老妇人虽然不懂她说的是什么，但从她的表情中还是看出来一点点，便用力的点了一下头。焦仁见她瘦骨嶙峋，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竟也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直以为她的精神出了问题，但仔细看看又不像。
“嗨，我在这里猜什么哑谜，先带她下山就是。等找到有人家的地方，把她交给他们，让他们送她回去就是。”她想。
这样想着她便又立刻想到了刚才那位采药老人。“他跌断了腿，应该还在那里，我把她带过去，让他问问她的情况，然后再找个当地人把她送回去；这样正好也能顺便搭救一下他。”她想，于是便领着老妇人按原路返回，去找那个采药老头了。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深山峡谷里天黑的早，转眼天就黑了，焦仁只能早早休息。夜半醒来，就见圆月当空，清光皎皎。河两岸青山如黛，衬托的河道内犹如琉璃世界一般。焦仁见夜色如此之美，一时间没了睡意，便浮出水面赏这皓月清波。赏玩了一回，她忽然灵机一动，立即仰躺在碧波之上，一面随水漂流，一面观赏夜景。她自得地想：“只有我才能想得出这样的好主意，这又赏了景又赶了路，真是一举两得。”
正漂着呢，忽然有隐隐的哭声传来。她想这深山老林的，又是深夜，哪会有人，便也不理论。谁知这哭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不时还夹杂着几声念叨，只是江水滔滔，听不清念的是什么。她心下狐疑，忙稳住身形细听，这才发现这哭声是从右侧的峭壁上发出来的。
这里山山相连，一无阙处，重山叠嶂，隐天蔽日，只正午时分及子夜才有一线光明。如此之处，并且是悬崖绝壁上，怎会有人在这上面哭泣？她想，一面瞪大眼睛搜索。只见那陡峭的崖壁上有数十个大小不一的山洞，它们高低错落，摆列的并没有什么规律。高的山洞离水面有近百米，低的则在四五十米。那哭泣的声音似乎就是从其中的一个山洞传出来的。她便对着那山洞高声喊道：“喂，山洞里有人吗？”然而并没有人回答她。她以为对方没有听见便又提高嗓门喊了一声。这时哭声忽然停住了，可是依然没有人回答她。她全神贯注地听了听，除了呼呼的风声和奔腾的江水之声，再无其他声响。
“真是活见鬼。”她想，正要走时，忽见一个身影出现在洞口。此时月已夕斜，月光正好照在洞口，她便一眼看见了那个人。那是一个老妪，年纪约在七十左右。——当然这只是焦仁的猜测，其实这老妇人已经七百多岁了。她身材消瘦，衣着破烂，两只手特别长，几乎达到了膝盖的位置。
“这山洞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她是怎么进去的？进去又干什么呢？”焦仁想。
便在这时就见那老妇人四面乱瞧，又把手放在耳朵边留神细听。焦仁身在水中，只露出一个脑袋，月光又没有照在水面上，更兼老夫人耳聋眼花，便也没有看见。她找了一会，并没看到人，便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退入山洞。
“她肯定是想出来，但又没有看见我，不然一定会喊救命的。只是这悬崖这么高，又这么陡峭，我便要救她，又怎么上去呢？她年纪那么大，叫她往下跳她肯定不敢，这如何是好？咦，我不是有玉匣么，我可以让它帮我呀。”
于是她立即取出玉匣念动咒语将它变大，然后垫在脚下，让它把自己托了上去。到了洞口的位置她抬眼向洞内张望，只见这山洞约有四尺宽七尺深，里面空无一物，只有刚才看到的那位哭泣的老人。她便一步踏进去问道：“老人家，你一个人在这洞里干什么呢？”
老妇人正埋头痛哭，忽听见耳畔有声音响起，忙抬头来看，却见眼前赫然出现一个人影，且又看不清面容，顿时吓得大叫一声，爬起身就往里面跑。她本身已经在山洞的最里面了，这一跑便一头撞在石壁上，顿时将额头撞出一个大包来。她见跑不了，不由双膝一软，跪在地下冲着焦仁磕起了头，一面颤抖地哀求道：“鬼差爷爷，我还不想死，你可千万不要抓我去见阎王啊。”
她那一起身不要紧，却把焦仁吓了一大跳，只觉得她身材异常高大，简直跟巨人一样，便不由自主地退了开去。其实老妇人身材哪里就高大了，也不过是寻常身材，只因为焦仁看惯了天府国人的矮小身材罢了。
焦仁站到洞外，见她并没有扑上来，倒趴在那儿一个劲磕头，同时嘴里还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在进入怒江时焦仁便已隐隐觉得离开了天府国，这时再听见老妇人说的话跟天府国的迥然不同，便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了。这时她见老妇人比她还要恐惧，胆子倒大了，忙打着手势问道：“你别害怕，我是听到你的声音才上来的。你怎么一个人在这个地方？是想出去吗？”
老妇人自然听不懂她的话，但她能听得出她的声音很温柔，便知道她并无恶意，于是壮着胆子抬起头来看。只见焦仁一袭白衣站在洞外，月光笼罩在她的身上，仿佛她的身体在发着光，那样子像极了画儿上画的仙女，她便暗自想道：“难道是我日夜苦求感动了菩萨，菩萨来救我了？不然这么高的地方她是怎么上来的，而且还不掉下去？“想着便爬将上来恳求道：”菩萨救我，菩萨救我。“
焦仁忙又跨进洞来搀扶，老妇人便顺势站了起来。焦仁伸手指向洞外道：“你想出去吗？”老妇人立刻就懂了，忙把头点了一点。焦仁便又说道：“那就走吧。”这句话老妇人不用懂，就凭焦仁把她往外搀便知道。可是她还没走两步便忽然挣脱了焦仁的手，转身跑回洞里，又趴在地上，一面捶打着地面，一面痛苦地哀嚎道：“我不能出去，我不能出去。啊，啊！”焦仁见她如此反常，又兼听不懂她说的话，不由突发奇想，心道：“这世上若是只有一种语言该有多好，这样不论走到哪里也不愁听不懂别人说的话了。”当下她只得返回身来指着洞外向老妇人比划道：“你不是想出去吗？怎么又不出去了？”
不用懂她的话，老夫人也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她现在哭的连气都喘不过来，更别说说话了。她便把头狠命的摇了摇，表示自己不能出去。
“这里又没吃的又没喝的，你在这里只会死。”焦仁指着空空如也的山洞说。
老妇人明白了她的意思，那泪便更如泉涌一般。焦仁见她哭得如此伤心，少不得安慰她，一面便又把她往洞外拉。老妇人本不想死在这里，只不过有所顾虑，不敢出去，焦仁这一劝一拉，她便再也顾不得什么了，不由自主跟了出来。
上了玉匣，焦仁本想回到水里去，但考虑到老妇人年事已高，且江面上无风还有三尺浪，虽然自己能保得了她的性命，但难保她不会受到惊吓，想着便将玉匣再次变大升高。直等它升到跟山顶一样高时，她才停止念咒，然后将老妇人扶下玉匣。
到了山顶上，老妇人整个人还是懵的，只呆呆地立在当地，也不言语。焦仁本想问她何以会在山洞里，见她这样，便知道一时间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又见东方的天空隐隐透出红晕，知道马上就要天亮了，便觉得还是赶自己的路要紧。于是她打着手势向老妇人道：“老人家，现在没事了，天马上也就要亮了，你能找到回家的路，是吧？”
老妇人还没有回过神来，还在想着刚才是怎么上来的。焦仁见她只是发愣，只得又比划道：“你自己能回家吧？我还有事，得先走了。”说着便要走。老妇人见她要走，一时醒转过来，忙一把抱住她的腿，连比划也忘了，哀求道：“菩萨啊，你可不能走啊，你要是走了，我也就是死路一条了。你救我就救到底，千万不要把我扔在这里呀！”
焦仁因要赶回去取玉匣子，见她抓着自己只不撒手，还以为山上有野兽，她不敢一个人回去，心下便盘算道：“我在玉匣子上栽过跟头，可不能再栽了。趁现在天还没大亮，我得赶紧拿回玉匣子，不然让她看见就不好了。”这样想着，便不由得回头向峡谷里望了一眼。只见玉匣将整条江一截为二，上游的水已涨到半山腰了。要是再这样涨下去，要不多久便会涨到山顶上来。
“算了，我不如就答应她，送她回家吧。”她想，便比划着道：“我要下去拿一样东西，等拿来了我再送你回去，可好？”
“那你一定要来呀。”老妇人明白了她的意思后央求道。
焦仁从她祈求的眼神里看出了她的意思，便用力点了一下头，老妇人这才松开了手。她于是立即往回跑去，到了山崖便一步跨上玉匣，口里早已念动咒语。只见玉匣极速变小降了下去。老妇人见她去的迅速，大有一去不复返之势，顿时后悔起来，忙趔趔趄趄地奔过来，想抓住她，让她带自己一道走。等她奔到崖边一看，只见下面黑漆漆一片，已看不清焦仁的身影了。她忙大声喊道：“菩萨啊，你可一定要回来救我呀。”
再说焦仁站在玉匣之上，转眼之间便已到达江面。因玉匣缩小的太快，江水一下子漫了上玉匣，差点将她冲了下去。她忙跳入上水，背靠着玉匣继续念诵咒语，等玉匣缩小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湍急的水流一下子将玉匣连带着她冲出了五六里。好在此时玉匣尚大，她找了一会便找到了。这时她学了一个乖，只慢慢将玉匣缩小，直至吞入腹中。随后她打量了一下所处的位置，见不远处地势稍稍平缓些，似乎勉强可以从那里爬上岸去。她忙游了过去，然后手脚并用爬上了岸。这里的山太大了，为了不迷路，且为了赶时间，她只能沿着江畔的山崖走，但这无疑给她的行走增加了难度。
她翻过了一座山，又翻过了一座山，就在她快要到达老妇人所在的那座山时，她忽然听见前面一声惊呼，接着便是“咕咚”一声响。她吓了一跳，忙屏气凝神细听，就听见前面不远处有哎呦之声。她立即向前面赶去，走到近前就见一个采药的老头倒在地上，背篓里的草药撒了一地。
“你摔坏了吧？”她见他躺在地上没有起来，一时情急忘了语言不通，问道。
老头正在埋怨自己不小心摔倒了，忽听身旁有人说话，吃了一惊，忙抬头来看，只见一位异域女子站在旁边，不由微微一愣，又见她要来扶自己，因他从来没被人帮助过，便有点不适应，且又担心她有所企图，于是忙阻拦道：“不用你帮忙。”说着便挣扎着要爬起来，可一时间哪能起得来。
他不死心，又试了几次，最后好不容易才站起来。他刚要迈步，可是一条腿不得劲，还没动步便又要跌倒。焦仁下意识的赶上来扶，一面说道：“你这是伤了筋骨，这山又这么陡，你怎么走？”老头毫不领情，一把推开她的手道：“你是想看我的笑话吗？滚。我也不要你可怜我。”焦仁这回真的生了气，心道：“我这是欠了你的？我就随你去，看你一条腿怎么走！哼，真是好心被你当成了驴肝肺。”想着便真的走掉了。
等她赶到老妇人那里时，老妇人还以为她不来了，正在那里哭呢。这一见她来了忙一步跨上来想抓住她，要她带自己走，可还没等她赶到近前便愣在了那儿。她记得焦仁把她从山洞里救出来的时候身上穿的衣服那个漂亮，就跟个千金小姐似的，可是眼前的这个人呢，身上的衣服丝丝缕缕、破烂不堪，而且她的手上、脸上又都是荆棘划破的痕迹。
“怎么，你不认识我了？”
像通了灵似的，老妇人立刻懂了她的话，便指着她的衣服道：“你这衣服怎么成这个样子了？”焦仁见她问出这么幼稚的话来，不禁大没好气，便指着近旁的一丛荆棘比划道：“它们挂的呗。”老妇人更吃惊了，便指指天空又指指她，比划道：“你是菩萨呀，菩萨不是会飞吗，怎么不飞过来呢？”焦仁气得只有苦笑，便也做手势道：“我若是菩萨，不一下子飞过来，倒喜欢一步一步走过来呀。”老妇人便又指山顶又指峡谷道：“你不是菩萨，怎么从下面上来救我？又怎么从这上面下去的呢？”焦仁见她并不知道玉匣子的事，这正合了她的心，便模棱两可道：“你说我是菩萨便是菩萨吧。”
这时老妇人便又犯了糊涂，心下想道：“她既是菩萨，自然该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可她为什么非要走上山来？再说了，她既然是菩萨，就应该能听懂我说的话才对，可她为什么一句也听不懂呢？”想不明白后，她便自我解释道：“是了，是了，她是外国的菩萨呀，自然听不懂我们这里的话了。这就跟我们人一样，各个国家有各个国家的语言，我们不也听不懂人家的话么。那么，这么说来菩萨也不是万能的了？”想到这她忽然一阵战栗，忙合拢双手祷告道：“哦，菩萨就是菩萨，就是神通广大的，我怎么能随便怀疑他们呢。”
正在她胡思乱想时，就见焦仁又比划着问她的家在哪里，要送她回去。她明白之后顿时吓得双手乱摇，失声叫道：“我不回去，我不能回去。”
“那么，你打算到哪里去呢？”焦仁打着手势问。
老妇人便也比划着问她到哪里去，她愿意跟她走。焦仁便说自己要到唐朝去，老妇人听了竟也表示要到要去，焦仁诧异道：“你也去？”
老妇人虽然不懂她说的是什么，但从她的表情中还是看出来一点点，便用力的点了一下头。焦仁见她瘦骨嶙峋，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竟也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直以为她的精神出了问题，但仔细看看又不像。
“嗨，我在这里猜什么哑谜，先带她下山就是。等找到有人家的地方，把她交给他们，让他们送她回去就是。”她想。
这样想着她便又立刻想到了刚才那位采药老人。“他跌断了腿，应该还在那里，我把她带过去，让他问问她的情况，然后再找个当地人把她送回去；这样正好也能顺便搭救一下他。”她想，于是便领着老妇人按原路返回，去找那个采药老头了。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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