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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霸刀逆鳞

    忽必烈、郑志修、虞湘儿和酒肉和尚四人大清早便离开破庙。

    一路上酒肉和尚说话总是颠三倒四,逗人发笑,忽必烈和虞湘儿这对年轻人自然被逗得开怀,但对于郑志修这种老成持重的道士来说,却是浑身难受。

    还没到午时,四人终于来到鹿门山下,看到鞠志圆、孟志源、虞正清和家丁们在一处凉亭守候。

    众人只是一天多没见,却有恍如隔世之感。

    虞正清见虞湘儿安然无恙,重重舒了一口气,一块心头大石终于放下。

    鞠志圆和孟志源见只有忽必烈和郑志修前来,便知事情已变得复杂,忽必烈于是将事情经过叙述一遍。

    虞正清歉疚道︰“要不是我们把诸位道长卷进来,丘仙人和张道长也不至于身陷险境。”

    鞠志圆却从容道︰“虞公子多虑了,家师虽年事已高,但武功造诣已是化境,绝不会轻易败于奸邪之手。”

    此时鞠志圆、孟志源和虞正清都留意到有一肥胖和尚躲在忽必烈和虞湘儿身后,便好奇探头看个究竟,酒肉和尚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索性转身过去。

    忽必烈笑道︰“这位大师,人称酒肉和尚,正是在靖水楼被打的那位。”忽必烈跟酒肉和尚相处了差不多一天,知道当面调侃反而能令他舒服自在。

    果不其然酒肉和尚立马转身过来,指着忽必烈和虞湘儿道︰“是小道长和小娃儿叫我来的。”

    忽必烈又简单叙述与酒肉和尚的相遇经过,以及关于逆鳞如何邪门,鞠志圆、孟志源和虞正清三人听了无不啧啧称奇。

    酒肉和尚道︰“你们最好有心理准备啊。逆鳞这把妖刀不是你们想象中那么简单,出了岔子可别怪我啊。”

    鞠志圆道︰“咱们在这里光说也没有用,到了那边再看情况定夺吧。”

    众人又再起程出发。

    唐人白居易有诗曰︰“南望鹿门山,蔼若有余芳,旧隐不知处,云深树苍苍”,描绘的正是鹿门山的秀丽,沿路野花飘香,高树入云,又时而云雾缭绕,谓之仙境也不为过。

    鹿门山寺建于山腰上,北宋年间已是佛教圣地,所以通往寺院的道路上都是络绎不绝的善信,还有不少名人雅士和达官贵人前来游山玩水。

    这便是酒肉和尚一直忍让那徐州二客的原因,要是那两无赖因为他而到寺院里撒野,鹿门山寺马上成为国人茶余饭后的笑柄,而自己也变成了千古罪人。

    刚过未时,众人终于到达鹿门山寺外,门外的知客僧见是酒肉和尚,正急着进内向主持通报,酒肉和尚却把他叫住︰“你去禀告我师兄,我带了几位朋友前去拜见。快去快去!”

    知客僧唯唯诺诺便急步而去。

    但见酒肉和尚双手撑腰,挺着大肚子,昂首四顾,好不得意︰“你们都看到了吧,我的话在这里很好使的。”众人听他说得滑稽,都忍不住捂嘴而笑。

    过了片刻,知客僧急步回来︰“主持邀众位到侧堂稍事休息。”

    众人便跟随知客僧步入寺院,只道鹿门山寺占地庞大,光是佛殿已是十多间,听知客僧的沿途讲解,此寺最兴盛时,便有佛殿、僧寮、斋堂、方丈室等共约五百间。

    就这样走了一盏茶时间,终于来到了方丈室的偏堂。只道偏堂不大,就简单放了几组茶几座椅,格局甚为朴素。

    此时一名僧人从后堂而入,但见那僧人年纪应该不大,就在四十来岁之间,隔着袈裟也能看出他体格雄壮。跟酒肉和尚一样也是脸圆眼圆,却没有酒肉和尚的顽劣之气。

    只听他口宣佛号︰“老纳法号玄通,是这里的方丈主持。欢迎诸位莅临敝寺,如有不周之处,还望海涵。”声线浑厚而磁性,语速不徐不疾,让人听着舒服受用。

    众人一直以为方丈主持不是长得宝相庄严,便是慈眉善眼,可是这位玄通大师两者也不沾,却是出乎意料的大众脸,长得十分平易近人。

    酒肉和尚在忽必烈和虞湘儿背后低声道︰“别看我师兄长得不老,其实已经六十出头,只是他功力深厚,这才显小而已。”忽必烈和虞湘儿听了都一阵讶然。

    以玄通大师的内功修为,哪怕酒肉和尚压低声线还是听得一清二楚,但他貌似毫不在意,只是笑咪咪的看着酒肉和尚︰“玄静,你已多久没有回来了?”

    众人这才知道酒肉和尚的法号是玄静。

    可是酒肉和尚还是酒肉和尚,说话依然颠三倒四︰“什么回不回来,哪里都不是一样吗?”

    玄通大师仍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没有摆出方丈或者师兄的架子,更没有跟酒肉和尚计较︰“平常请你也不回来,回来也不多待。刚才听知客僧说你还带着几位施主朋友,就连老纳也好奇是怎生回事。”

    这时虞正清站起来拱手道︰“大师,实不相瞒,我和我妹妹虞湘儿是虞家的遗孤,此次前来是有要事跟玄通大师相询。”又从囊中取出一个手掌般大的木如意,然后双手给玄通大师递上。

    玄通大师接过木如意,在手上摸了一摸,又定眼看着虞正清和虞湘儿,脸上尽是难以置信,没多久才缓缓道︰“这木如意正是当年老纳送你父亲的,那时候的老纳和你们已有一面之缘。我佛慈悲,想不到虞家遭逢巨劫,子嗣还在。”

    酒肉和尚道︰“哎唷,我的师兄啊,现在不是缅怀过去的时候,人家小娃儿有重要事情要跟你说。”

    虞正清续道︰“最近江湖到处都是宝刀逆鳞重光的谣言,为免这祸主兵器为祸人间,也同时为保贵寺安宁,我妹妹已有销毁之法,还请玄通大师允准。”

    玄通大师不住点头思量︰“要是真能销毁,自是最好不过。即便敝寺高僧每日都在刀前颂经念佛,却只能压抑着它的戾气。至于把它销毁,恐怕万一过程中出了什么岔子,比如逆鳞突然反噬,寺里没有足够的高僧应对。”

    虞正清道︰“这一层大师可以放心,弟子有幸邀请到全真派长春真人的弟子前来助阵。”

    玄通大师“哦”了一声,却见丘处机不在场,便问道︰“是『长春八志』的当中几位吗?”

    “正是!”郑志修、鞠志圆和孟志源齐声应道,然后三人各自报上名来。

    玄通大师道︰“你们打算如何销毁?或者说敝寺应如何配合?”

    虞正清道︰“我记得家父曾说过,寺后有一熔炉,本是用来制作佛像金身的,如熔炉仍在,正好能大派用场。”

    玄通大师点了点头︰“熔炉的确仍在,只是多年荒废没用,不知道能否重启。”

    鞠志圆道︰“贫道擅于制造工事,即便有破损,我也会想办法把它修复。”

    玄通大师露出令人亲近的笑容︰“善哉!那么老纳待会儿命几名小僧,陪同道长前去检视。”对所有人朗声道︰“诸位路途奔波,贫道会给大家安排斋食,过后请在寺内留宿歇息,明早老纳自会领诸位到逆鳞封印之地。”

    众人欣然道谢。

    第二天早上,其他人还没到来,鞠志圆和虞湘儿已把熔炉准备妥当,等到所有人都齐集,玄通大师和一批寺内高僧领着众人到后山一处叫“暴雨池”的地方,只见一块岩石在洞口上方横空而出,泉水便顺着岩石如珠如帘般倾泻下来,飞散下来的水珠在日光的反照下点点生辉,顿时倍感诗意。

    玄通大师忽然在洞口停住,走到郑志修面前︰“郑道长,老纳有一事相托,未知道长答应否?”

    郑志修道︰“请大师示下。”

    玄通大师道︰“如来佛殿前有一莲花池,郑道长可否为老纳从中挑选一朵最漂亮的莲花,好让明日老纳礼佛之用?”

    众人都感到莫名其妙,但想到堂堂寺庙方丈,断不会胡乱消遣别人,也许当中定有深意。

    郑志修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但玄通大师是师父丘处机的友人,面子毕竟是要给的,只能拱手答应。

    待郑志修走远后,众人再往洞里走,竟是一个大型的钟孔石洞,在泉水的映照下整个石洞都被染成蔚蓝。

    忽必烈暗地扯着酒肉和尚的衣袖,压下声线︰“刚才玄通大师是什么意思?”

    酒肉和尚也低声道︰“你的郑师兄戾气太重了,要是他贸然靠近妖刀,很容易被妖刀控制思绪,所以我师兄才叫他去摘莲花,希望他能有所觉悟。”

    忽必烈道︰“怎可能?志修师兄他跟随师父多年,道行绝对不低,何来戾气太重?”

    酒肉和尚道︰“你阅历尚浅,怎能简单看穿一个人的本心?”

    众人来到石洞深处五丈开外,但见深处中央有一大石块,上面正插着一把通体乌黑的曲刀,以龙头为护手,龙头处张口吐出刀身,又以龙颈为刀把,刀把尾端有一圆环,扣着六条指头般粗的钢索,分别被固定于六个方位的石柱上。

    眼前所见,正是宝刀逆鳞。

    虞湘儿大为感慨,一千年前的锻造水平是如何雕刻出如此栩栩如生的龙头和刀把上的龙鳞。

    玄通大师示意大家留步︰“各位施主请待在原地,老纳和其他几位高僧即将作法拔刀,期间切记莫被幻象幻听所迷惑。”

    说罢他和七位高僧开始闭目诵经,直至半盏茶时间过去,六名高僧各分站石柱一角,而玄通大师则跃到中央石块之上。

    玄通大师功聚双臂,口中仍是诵经不断。

    忽必烈见玄通大师一脸如临大敌,便向酒肉和尚问道︰“这刀很难拔出来吗?”

    难得酒肉和尚也严肃起来,而且双掌合什︰“拔出来不难,但接触时不受妖刀影响才是最为艰巨。”手肘撞一下忽必烈︰“收敛心神!要来了。”

    玄通大师甫一使劲,一股既复杂又难以言喻的负面情感迅即猛袭心头,令人越发燥动难安,脑海里总有一股不立马抽刀砍尽世间一切,便难以泄恨的强烈冲动。

    其他人虽已停留在五丈之外,但也感到一阵莫名的烦燥和不愤,不断猛地轰击心房。

    “妈啊!比想象还要厉害。”酒肉和尚大喊︰“会武功的快运功调整内息,不然会走火入魔的!”说着双手分别贴在虞湘儿和虞正清背后,输送内力保他俩神智清醒。

    忽必烈、鞠志圆和孟志源立马盘坐运功相抗。

    玄通大师每抽出一寸,负面情感便更猛烈一分。他一边缓缓抽刀,一边以内力吐出经文,以此保持灵台清明。

    其他高僧也从低诵经文转为朗声诵读,但见他们都眉心紧锁,头上淌满着硕大如豆的汗水。

    此时忽必烈感觉有什么正跟他低语,压根分不清是幻听还是走火入魔,纠结间一时走神,原本行走中的内息倏地停了下来,正要大叫糟糕,竟发现没有一点难受,甚至生出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怔怔的看着逆鳞,小腹的中极穴突然自行凝聚一股刚猛有劲的暖流,随着任脉各穴缓缓而上。这暖流与《易门》的内息大相庭径,但说不出的受用,不自觉间任地自流,来到任督二脉的交汇点承浆穴。

    另一边厢,刀身终于抽出大半,玄通大师已是大汗淋漓,赫地刀身激烈抖动,刀柄更传来一股寒入骨髓的刀意,双臂上每一个毛孔如被无数钢针狠扎,剧痛下几欲撒手撤刀。玄通见逆鳞极力排斥他的掌握,知道正是最后关头,更是咬紧牙关狂催内劲。

    突然洞内一切声音被抽空净尽,众人的耳鼓像受到千斤重压,没多久赫地一阵剧烈尖锐的耳鸣从耳鼓内猛然爆发,差点一下子把所有人全都放倒。

    “师兄你快点行吗?”酒肉和尚痛苦得脸容扭曲,忍不住放声大喊。

    在场所有人中,只有他是最为辛苦,既要自行运功抵抗逆鳞,同时又要保护虞湘儿和虞正清,好不容易撑到现在已几近油尽灯枯。

    蓦地一声清喝,玄通大师猛地内劲疾吐,传说中的霸刀逆鳞终于完全呈现眼前,一瞬间整个石洞顿时寒气逼人。

    逆鳞被拔出后再无动静,众人虽终于能松一口气,但都累得瘫软在地,心里像后劫后重生般犹有如悸。

    守在他身旁的第七位高僧见状,立刻携着一个长型托盘,上面还盛着一把大夹钳,跃到中间石块上来,解开栓在柄环上的钢炼后,便用大夹钳夹起放在托盘上,以避免直接接触逆鳞。

    虞正清勉力扶起几乎动弹不得的酒肉和尚,后者环顾四周,好生看一下现场怎样的一片狼藉,猛地吓了一跳,惊见忽必烈竟安然地盘腿运功,脸上没有丝毫难受。

    他让虞正清继续扶着他,然后走到忽必烈身旁。

    这时忽必烈体内那股暖流在任督二脉流转了一小周天后便戛然消失。他缓缓睁开双眼,只感四周变得份外明亮,细微如空气的流动也能清楚感受,更意外且不适应的是眼前的人物移动都比以前慢了许多。

    酒肉和尚感到忽必烈整个人像焕然一新的,忍不住问道︰“小道长你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