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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4

    山阳县衙,王圣汉瘫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

    冯海站在旁边,也是一脸哭丧相。

    “老爷,这上头到底什么消息呀?”

    王圣汉长长叹了一口气,“冯海啊,你说本县怎么这么倒霉呢?本想年后告老还乡,也是个善终,虽然一辈子只是个小小的七品知县,安享个晚年还是不成问题的。可偏偏……”

    “老爷,谁说不是呢?自从老爷您到了山阳,我冯海就一直跟在您身边,也是老爷您提拔了我,冯海这内心一直感激不尽。就凭老爷您这一肚子墨水,又谙熟官场情势,怎么着也得弄个府台道台的吧?不曾想,在山阳这把交椅上一坐就是十几年,我也替老爷您不值啊。”

    “官场?这官场没有人比我清楚了,一群混蛋,呸!想当年,我王圣汉也是进士出身,那时也是心潮澎湃,一心想着报效国家,报答皇恩,做一个清官好官,恩泽百姓,为我王家扬名立万,光宗耀祖。”

    王圣汉叹了一口气,冯海赶紧递过茶杯,“老爷,您确实是个好官,我冯海心里清楚。”

    “好官?好官又怎么样?连续十三年,每年的考核,四格也好,八法也罢,我王圣汉都是优等,优等啊,可那又怎么样?还不是仍然稳稳坐在山阳县这把破椅子上?为什么?还不是我王圣汉朝中无人嘛!”王圣汉把茶杯狠狠摔到地上。

    冯海心里嘀咕,自古以来就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又不是到了我们大清朝才这样的。你王圣汉虽然有才,有远大抱负,又能怎么样?官场本就这样,上面没人帮你,是龙也得潜着,是虎也得卧着,没把你挂进来,就算对得起你了。

    “老爷,消消气,山常有巨木,乃常有厚土护之,做官之道何曾不是如此?这个道理老爷您不是不懂,只是老爷您多年来恃才居傲,又舍不下脸来溜须拍马,水清则无鱼,自然没人和你玩。”

    冯海这话有点重,但说的也是实情。这王圣汉放到山阳之后,真是做了十三年清官,十三年好官。

    为什么?原因被冯海一语中的,就是自认为有真才实学,不愿与那些奸滑虚脱之辈同流合污,守身如玉,犹出淤泥而不染之清莲。

    自己一直为了得不到重用而心怀不满,可也坚持初心,没有动上邪念,没有走上邪路。

    也曾一度自我安慰,县令就县令吧,做个好县令,最后告老还乡之时被乡绅百姓送个万民伞求个安慰也就罢了。

    “冯海,这世间之人,哪有不想求功追名的?你老爷我也是一个能干之人,自从到了山阳,保境安民,教化民风,兴修水利,哪一样不是出色之举?上面的人又不瞎,考核也上乘,可一到提拔之时,他们的眼又都统统闭上了。心寒啦!”

    冯海摇了摇头,心想,眼下哪个还有心思跟你纠缠这些事情?可看王圣汉这样,也没有办法。

    “老爷,退一步海阔天空,您想想,天下苦读之人万亿计,可能像老爷您中了进士的,九牛一毛,对吧?就是进士出身又怎么样?不少人被放到翰林院编修了一辈子,又有何用?远的不说,我现说个身边的,这李玉昌这新科进士,岂止才高八斗?不仅没有实授知县,还丢了身家性命,又怎么样?比不不足,比下有余呢。”

    提起李玉昌,王圣汉和冯海心里都复杂起来。

    王圣汉听得冯海如此一说,心里也就释然了一些,叹了一口气,“这都是命。”

    冯海听了,心里苦笑,命?眼前这一关能不能过去,还两说呢。

    “现在外面都在传,老爷您会被流放云南,这可咋办呀?”

    冯海哪是关心王圣汉?因为给朱似喜开了通关呈报,现在受到了朱案牵连,按例王圣汉会被流放。这与他冯海没多大关系。

    不过,当时通关呈报上的大印是王圣汉的,文书去是冯海亲手起草的,王圣汉不会不把自己交上去的,这一点冯海心里是笃定的。

    “冯海啊,你这消息哪来的?”

    冯海晓得他这是明知故问,“老爷,您忘了?我们这小小的山阳县城,进士举人可不少,这朝廷内外为官的比比皆是,传个消息出来,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是啊,别的不说,就是河下那个李宗昉,已经接任户部尚书,已是朝廷重臣,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王圣汉虽然之前不善奉迎拍马,但这一两年背地里倒是与淮安府王毂打得火热,也受到他不少的庇护。

    而王毂却是与省里甚至朝中有些勾连,朱似喜一案,王圣汉有脱不掉的关系,流放一说朝中已经广有议论。

    私下里王毂已经与王圣汉交流过,也探讨过,没有找到良策。

    王圣汉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早已托人把大部财产偷偷运回了老家。

    “老爷,我也不装了,我今天来见您,只是想问一下,这个案子有没有我的份子?”

    冯海哪里敢直接问王圣汉,这朱似喜通关呈报一事他有没有把自己交出去。

    王圣汉心里明白着呢,只是一直没有正面回应冯海。

    他在椅子上直了直身子,往冯海这边探了探,脸色放松了些,“冯海,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回老爷,十五年了。”

    “这十五年我亏待过你吗?”

    “老爷,承蒙厚爱,不曾亏待过。”

    “那你老爷我笨吗”

    “老爷,您绝顶聪慧,与笨这个字都沾不上边的。”

    王圣汉笑了笑,便不再言语,把目光看向外面,窗户上一缕阳光钻进大厅,那是从院中老榆钱树树叶缝隙中透过来的。

    出得大门的冯海,心里平静下来。

    王圣汉没有正面回答自己,但一切的一切,已经在不言之中。

    确实,自己只是个小小的县丞,代为知县起草文书,那也是职责所在,所言之事,那也一定是知县所交待,自己何曾能做得了一丁点儿主?

    再说了,就是想追究自己,王圣汉也是个聪明人,把自己交出去,减不了他的惩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他是万万不会做的。

    更何况,王圣汉又何尝不希望我冯海能够安全落地,有些事还要自己守口如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