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云中虽说是穷乡僻壤，边陲之地，石家到底也是这里数一数二的富户，况且还有京中石廷尉的门面，来过云中的人无不知晓石家老爷石远珍是长安权贵廷尉石炳杨的亲堂弟。石廷尉的亲堂侄迎娶武太子的妻妹，这婚事，自是必须要办得轰轰烈烈。当然，远在长安为着追捕赵氏兄妹而忙得焦头烂额的石炳杨还没来得及打开书信看到他的商贾亲戚和废太子结亲的消息。
新郎官石秀轩接了新婚夫人武若兮，李榆也骑上马护送妻妹准备回到石家府邸让二人拜堂成亲。
迎亲队伍慢条斯理地从大街上穿过，石家家丁的吆喝声传遍了大街小巷，围观者纷纷感叹着石家的财大气粗，区区庶子居然能和天家结下姻亲。只操心自家一亩三分地的小老百姓并不知道太子被废意味着什么，更多人还是觉得流淌着皇家血的人天生尊贵，与低贱平民自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石秀轩斜着眼，目光扫过街两边啧啧赞叹的众人，甚是得意。废太子又如何？总是皇帝的亲儿子，再落魄也比士人商贾的分量更重。不然，自己一庶子，母亲又是不受宠的妾室，再怎么说亲，撑破了天也不能凭妻家为自己谋个好出路。
石秀轩正满脑子谋算着攀上皇帝亲儿子这棵大树后便可以平步青云的人生巅峰，突然发觉本在围观喝彩的人群朝着自己这边惊恐地尖叫着。石秀轩还来不及摸清到底发生了何事，只感到胸口一阵剧痛，顷刻便跌下马，再没有了知觉。
云中人很少见过在众目睽睽下死于非命的血腥场景，如今突然见着皇帝长子和石家四子皆眨眼间倒在血泊中，不禁惊恐万状，四处逃窜，原本万人空巷的大街只剩下几个忠心的家丁在守着主子的尸身和慌乱无措的四少夫人武若兮。
皇帝的长子遇刺身亡，云中的地方官不敢怠慢，安排仵作检验尸身的同时，派官吏快马加鞭，昼夜星辰地将这件大事传至宫中。
看着驿差飞奔骑马后扬起的灰尘，赵峪轻蔑地笑了笑，转身伸手挡在赵墨苏的脸前，“小心石沙。”
赵墨苏点了点头，问：“我们接下来要去哪，云中肯定不能留了。废太子横死，李坚一定会严查。”
“李榆早就被废为庶人了，李坚估计也不看重这个弃子。我准备再给他准备一份意想不到的大礼。”不得不说，经赵家灭门后，赵峪就不再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少年了，更像是行走江湖、杀人不眨眼的剑客。
赵峪暗暗发誓，他仅存下一份温柔，只向他的妹妹赵墨苏洒下一片和煦的阳光。
“云中多山，我们找个住得下的山洞安顿好，需要的东西下山去买，离家时带的银两不多，我再想办法弄些银子。”赵峪边打算着，边拉着赵墨苏往高处寻觅能居住的山洞。
“你要给李坚什么大礼啊？”赵墨苏忍不住问。
“这事你不用管，我来处理。”赵峪宠溺地摸摸赵墨苏的脑袋，“咱们先安顿好，我再去办事。”
云中隶属云中郡，毗邻匈奴，匈奴人三天两头地派兵来打劫，双方更是时常发生恶战。因此云中郡与长安的联络从未间断，时刻向京中禀告边境敌情。赵弗为李坚在这凄风苦雨的恶劣之地与匈奴拼命，他可以一句话灭赵家三族，他赵峪自然可以让他一夜之间失去了长子，更要让他亲眼目睹儿子横死的惨状。
第二日，仵作惊恐地发现废太子李榆的头颅不翼而飞，台上一大片已经干涸的血迹，覆在李榆尸身上的裹尸布被截下一大块，官吏们又急忙将此事层层上报。
李坚感到胸口一阵阵锥心的绞痛，他是废了李榆的太子之位，但那毕竟是他的亲儿子、他的至亲骨肉啊！父子俩就这样阴阳两隔了。
“陛下……”史珅招呼御厨呈上一碗羹汤。
“滚！”
羹汤洒了一地。
三十九岁的皇帝似乎一刹那间便苍老了十年，李坚目光如炬，用质问的眼神扫过侍奉在侧的宫人，想问他们为什么他的儿子李榆要死于非命，却发现他们都跪伏在地，不敢抬头直视这位正在悲恸中的皇帝。
听闻兄长去世的消息，李辰有些错愕，也焦急地想着如何应付痛失长子的父皇。母后与姑母当年联手促使父皇废太子，把自己这个次子推上位，如果这时入宫，父皇难免怀疑他幸灾乐祸，但如果稳坐府中，又是无孝悌之道。
“太子殿下。”伍迁来到李辰跟前，略微压低了嗓子说道，“洛邑长公主来信，让殿下按她的意思来处理武太子这事。”
李辰如同溺水之人费力抓住了漂浮着的救命木材那般，赶紧接过信，拆开一看。皇帝一直忧心云中郡御敌军情，以商讨政务的名义进宫，既是应对武太子横死一事，又不必完全将自己置身于兄长惨死的尴尬境地中。
李辰不禁感叹这位姑母兼岳母的洛邑长公主的手段，随即命心腹伍迁传话给太尉褚习霖。
“启禀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李坚头也不抬地说道：“让他进来。”
李辰低着头走进未央宫，未等行礼，便听见父皇沙哑的声音，“辰儿，过来。”
习惯了父皇的至高威严，李辰甚是不适应他这般温和地叫着自己的名字。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儿臣听闻兄长……”李辰还是规规矩矩地跪下行礼。
“辰儿，你起来。别行礼了，来陪陪父皇。”李坚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身躯完全不再是为朕独尊的模样。
李辰起身，却被这张沟壑纵横的脸庞惊住了，事先练习得滚瓜烂熟的客套话也硬生生地咽进了肚子里。
这真的是前些日子毫不留情要将赵家斩草除根、连鸡鸭豕都不放过的冰冷屠夫吗？
“辰儿，你哥哥死了。在大街上，被一箭杀死了。”李坚再也维持不住身为皇帝的威仪，瘫在李辰身上放声痛哭。凄凉的嚎啕声在美奂绝伦的未央宫中环绕，惧怕皇帝威仪的宫人也感伤着这位父亲失子的悲痛。
“父皇……”
李辰唤的这声父皇发自肺腑，此时此刻，他不是如履薄冰的太子，他也不是杀人不过一句话的皇帝。他们只是父子，不是君臣，都在为失去亲人而惺惺相惜。
“禀陛下，太尉褚习霖求见。”进殿请示的内侍不明所以，撞见这父子抱头痛哭的一幕，只能僵硬地杵着，说完这句请示的礼仪话。
李辰回过神来，赶紧圆场道：“太尉可是有军情汇报？父皇身心不适，让他晚些再来。”李辰想着得把褚习霖打发走，他们二人的原计划作废，此时的皇帝不需要他们编排假象来应付。
没想到皇帝虽是心胆俱裂，但听到有军情汇报，还是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国事紧急，宣太尉进殿。”
褚习霖小步跑向殿中央，也不抬头看看皇帝与太子的状态，便扑通跪地稽首，说道：“启禀陛下，臣刚获知，云中郡匈奴来犯，来势汹汹，边境万分危急。臣请陛下召集众臣商议，向云中派兵，击退匈奴，以保我朝万年无期。”
李辰在心里痛骂了褚习霖几句，这般刻舟求剑，面见皇帝说话行事也不先抬头看清楚情况。
“前方有军情就如实说，国事为重。”李坚站起身，重拾起皇帝的姿态。李辰也顺势起身，恭敬地退到一旁候命。
不同寻常的窸窣声传到耳中，褚习霖略微抬头，才发觉情形不对，似乎早先商议的计划行不通。
“说。”李坚怒吼道。李坚看到褚习霖迟迟不开口，以为有重大敌情，边境忧患加重。
“是，是，陛下。”褚习霖吓得浑身一颤，一时也想不出该如何临场发挥，只好硬搬出与太子事先计划好的言辞。
“回禀陛下，云中郡郡守汤时晋的军情汇报刚送到府署，臣翻阅了一部分，认为云中外忧刻不容缓，便斗胆请陛下定夺。”
“军情文书让朕看看。”皇帝拾级而上，坐了下来，一颦一蹙间已经看不出一位父亲失去长子的痕迹。
褚习霖急忙招呼手下将一箱箱文书抬进殿。李坚有些诧异，这几日的云中郡军情如此多？李坚忙不迭地走下台阶，拾起文书一卷一卷地翻阅起来。
趁着李坚背过身的空隙，褚习霖怯生生地向李辰投向询问的目光，李辰冲他笑了笑，示意已然无事。
云中军情大多是匈奴不断袭扰边境，官府派兵抗敌，胜负各半。李坚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继续耐心地准备一卷卷看完，接着掀起下一箱文书的顶盖，一个制作精良的木匣赫然在目，匣身篆刻了云中郡三字。李坚本能地拾起木匣，感觉略微沉重，正疑惑着，不急不慢地打开，只见一颗血淋淋的头颅静静地躺在中央。
李坚差点叫了出来，木匣子被重重砸在地上。那颗头颅在地上滚了一段距离，还是停了下来，一张没有丝毫血色的脸庞正好对着这位威严如斯的皇帝。
李坚怔住了，李辰也错愕地盯着那张熟悉的轮廓，褚习霖看清那张脸后，连忙埋下脑袋，宫人们也慌忙跪下。
李坚缓缓抬起手，想要迈开步伐走上前去触摸那张他曾日夜挂念过的脸，却不知为何，一双腿像是被牢牢钉在了地面上，抬不起来，也迈不动。李辰注意到还有一个稍小的木匣子也跟着掉落在地，于是便上前将其拾起打开，里面是一块不大不小的白布，布上明显写了几行字。
“那是什么？”李坚问道。
“和兄长首级装在一起的，上面好像还有几行字。”李辰有些手忙脚乱，不等解开看个究竟，便被李坚伸手拿走。
李坚粗暴地扯开白布，仔细一看，是三行用血写成的字：李坚之子李榆，赵弗之子赵峪杀之，为赵家三族偿命。
李氏父子二人顿时五雷轰顶，李坚感到一阵天昏地暗，然后彻底昏死了过去。
新郎官石秀轩接了新婚夫人武若兮，李榆也骑上马护送妻妹准备回到石家府邸让二人拜堂成亲。
迎亲队伍慢条斯理地从大街上穿过，石家家丁的吆喝声传遍了大街小巷，围观者纷纷感叹着石家的财大气粗，区区庶子居然能和天家结下姻亲。只操心自家一亩三分地的小老百姓并不知道太子被废意味着什么，更多人还是觉得流淌着皇家血的人天生尊贵，与低贱平民自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石秀轩斜着眼，目光扫过街两边啧啧赞叹的众人，甚是得意。废太子又如何？总是皇帝的亲儿子，再落魄也比士人商贾的分量更重。不然，自己一庶子，母亲又是不受宠的妾室，再怎么说亲，撑破了天也不能凭妻家为自己谋个好出路。
石秀轩正满脑子谋算着攀上皇帝亲儿子这棵大树后便可以平步青云的人生巅峰，突然发觉本在围观喝彩的人群朝着自己这边惊恐地尖叫着。石秀轩还来不及摸清到底发生了何事，只感到胸口一阵剧痛，顷刻便跌下马，再没有了知觉。
云中人很少见过在众目睽睽下死于非命的血腥场景，如今突然见着皇帝长子和石家四子皆眨眼间倒在血泊中，不禁惊恐万状，四处逃窜，原本万人空巷的大街只剩下几个忠心的家丁在守着主子的尸身和慌乱无措的四少夫人武若兮。
皇帝的长子遇刺身亡，云中的地方官不敢怠慢，安排仵作检验尸身的同时，派官吏快马加鞭，昼夜星辰地将这件大事传至宫中。
看着驿差飞奔骑马后扬起的灰尘，赵峪轻蔑地笑了笑，转身伸手挡在赵墨苏的脸前，“小心石沙。”
赵墨苏点了点头，问：“我们接下来要去哪，云中肯定不能留了。废太子横死，李坚一定会严查。”
“李榆早就被废为庶人了，李坚估计也不看重这个弃子。我准备再给他准备一份意想不到的大礼。”不得不说，经赵家灭门后，赵峪就不再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少年了，更像是行走江湖、杀人不眨眼的剑客。
赵峪暗暗发誓，他仅存下一份温柔，只向他的妹妹赵墨苏洒下一片和煦的阳光。
“云中多山，我们找个住得下的山洞安顿好，需要的东西下山去买，离家时带的银两不多，我再想办法弄些银子。”赵峪边打算着，边拉着赵墨苏往高处寻觅能居住的山洞。
“你要给李坚什么大礼啊？”赵墨苏忍不住问。
“这事你不用管，我来处理。”赵峪宠溺地摸摸赵墨苏的脑袋，“咱们先安顿好，我再去办事。”
云中隶属云中郡，毗邻匈奴，匈奴人三天两头地派兵来打劫，双方更是时常发生恶战。因此云中郡与长安的联络从未间断，时刻向京中禀告边境敌情。赵弗为李坚在这凄风苦雨的恶劣之地与匈奴拼命，他可以一句话灭赵家三族，他赵峪自然可以让他一夜之间失去了长子，更要让他亲眼目睹儿子横死的惨状。
第二日，仵作惊恐地发现废太子李榆的头颅不翼而飞，台上一大片已经干涸的血迹，覆在李榆尸身上的裹尸布被截下一大块，官吏们又急忙将此事层层上报。
李坚感到胸口一阵阵锥心的绞痛，他是废了李榆的太子之位，但那毕竟是他的亲儿子、他的至亲骨肉啊！父子俩就这样阴阳两隔了。
“陛下……”史珅招呼御厨呈上一碗羹汤。
“滚！”
羹汤洒了一地。
三十九岁的皇帝似乎一刹那间便苍老了十年，李坚目光如炬，用质问的眼神扫过侍奉在侧的宫人，想问他们为什么他的儿子李榆要死于非命，却发现他们都跪伏在地，不敢抬头直视这位正在悲恸中的皇帝。
听闻兄长去世的消息，李辰有些错愕，也焦急地想着如何应付痛失长子的父皇。母后与姑母当年联手促使父皇废太子，把自己这个次子推上位，如果这时入宫，父皇难免怀疑他幸灾乐祸，但如果稳坐府中，又是无孝悌之道。
“太子殿下。”伍迁来到李辰跟前，略微压低了嗓子说道，“洛邑长公主来信，让殿下按她的意思来处理武太子这事。”
李辰如同溺水之人费力抓住了漂浮着的救命木材那般，赶紧接过信，拆开一看。皇帝一直忧心云中郡御敌军情，以商讨政务的名义进宫，既是应对武太子横死一事，又不必完全将自己置身于兄长惨死的尴尬境地中。
李辰不禁感叹这位姑母兼岳母的洛邑长公主的手段，随即命心腹伍迁传话给太尉褚习霖。
“启禀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李坚头也不抬地说道：“让他进来。”
李辰低着头走进未央宫，未等行礼，便听见父皇沙哑的声音，“辰儿，过来。”
习惯了父皇的至高威严，李辰甚是不适应他这般温和地叫着自己的名字。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儿臣听闻兄长……”李辰还是规规矩矩地跪下行礼。
“辰儿，你起来。别行礼了，来陪陪父皇。”李坚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身躯完全不再是为朕独尊的模样。
李辰起身，却被这张沟壑纵横的脸庞惊住了，事先练习得滚瓜烂熟的客套话也硬生生地咽进了肚子里。
这真的是前些日子毫不留情要将赵家斩草除根、连鸡鸭豕都不放过的冰冷屠夫吗？
“辰儿，你哥哥死了。在大街上，被一箭杀死了。”李坚再也维持不住身为皇帝的威仪，瘫在李辰身上放声痛哭。凄凉的嚎啕声在美奂绝伦的未央宫中环绕，惧怕皇帝威仪的宫人也感伤着这位父亲失子的悲痛。
“父皇……”
李辰唤的这声父皇发自肺腑，此时此刻，他不是如履薄冰的太子，他也不是杀人不过一句话的皇帝。他们只是父子，不是君臣，都在为失去亲人而惺惺相惜。
“禀陛下，太尉褚习霖求见。”进殿请示的内侍不明所以，撞见这父子抱头痛哭的一幕，只能僵硬地杵着，说完这句请示的礼仪话。
李辰回过神来，赶紧圆场道：“太尉可是有军情汇报？父皇身心不适，让他晚些再来。”李辰想着得把褚习霖打发走，他们二人的原计划作废，此时的皇帝不需要他们编排假象来应付。
没想到皇帝虽是心胆俱裂，但听到有军情汇报，还是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国事紧急，宣太尉进殿。”
褚习霖小步跑向殿中央，也不抬头看看皇帝与太子的状态，便扑通跪地稽首，说道：“启禀陛下，臣刚获知，云中郡匈奴来犯，来势汹汹，边境万分危急。臣请陛下召集众臣商议，向云中派兵，击退匈奴，以保我朝万年无期。”
李辰在心里痛骂了褚习霖几句，这般刻舟求剑，面见皇帝说话行事也不先抬头看清楚情况。
“前方有军情就如实说，国事为重。”李坚站起身，重拾起皇帝的姿态。李辰也顺势起身，恭敬地退到一旁候命。
不同寻常的窸窣声传到耳中，褚习霖略微抬头，才发觉情形不对，似乎早先商议的计划行不通。
“说。”李坚怒吼道。李坚看到褚习霖迟迟不开口，以为有重大敌情，边境忧患加重。
“是，是，陛下。”褚习霖吓得浑身一颤，一时也想不出该如何临场发挥，只好硬搬出与太子事先计划好的言辞。
“回禀陛下，云中郡郡守汤时晋的军情汇报刚送到府署，臣翻阅了一部分，认为云中外忧刻不容缓，便斗胆请陛下定夺。”
“军情文书让朕看看。”皇帝拾级而上，坐了下来，一颦一蹙间已经看不出一位父亲失去长子的痕迹。
褚习霖急忙招呼手下将一箱箱文书抬进殿。李坚有些诧异，这几日的云中郡军情如此多？李坚忙不迭地走下台阶，拾起文书一卷一卷地翻阅起来。
趁着李坚背过身的空隙，褚习霖怯生生地向李辰投向询问的目光，李辰冲他笑了笑，示意已然无事。
云中军情大多是匈奴不断袭扰边境，官府派兵抗敌，胜负各半。李坚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继续耐心地准备一卷卷看完，接着掀起下一箱文书的顶盖，一个制作精良的木匣赫然在目，匣身篆刻了云中郡三字。李坚本能地拾起木匣，感觉略微沉重，正疑惑着，不急不慢地打开，只见一颗血淋淋的头颅静静地躺在中央。
李坚差点叫了出来，木匣子被重重砸在地上。那颗头颅在地上滚了一段距离，还是停了下来，一张没有丝毫血色的脸庞正好对着这位威严如斯的皇帝。
李坚怔住了，李辰也错愕地盯着那张熟悉的轮廓，褚习霖看清那张脸后，连忙埋下脑袋，宫人们也慌忙跪下。
李坚缓缓抬起手，想要迈开步伐走上前去触摸那张他曾日夜挂念过的脸，却不知为何，一双腿像是被牢牢钉在了地面上，抬不起来，也迈不动。李辰注意到还有一个稍小的木匣子也跟着掉落在地，于是便上前将其拾起打开，里面是一块不大不小的白布，布上明显写了几行字。
“那是什么？”李坚问道。
“和兄长首级装在一起的，上面好像还有几行字。”李辰有些手忙脚乱，不等解开看个究竟，便被李坚伸手拿走。
李坚粗暴地扯开白布，仔细一看，是三行用血写成的字：李坚之子李榆，赵弗之子赵峪杀之，为赵家三族偿命。
李氏父子二人顿时五雷轰顶，李坚感到一阵天昏地暗，然后彻底昏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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