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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游侠只以侠为己任

    赵峪出咸阳后,经河东郡、上党郡、雁门郡,历经风餐露宿,花了两个多月才回到云中郡。赵峪身上的钱财所剩几无,返回途中果腹一顿挨饿一顿,很是狼狈。

    到了云中郡,赵峪迟疑了好一阵子,还是上山找到了何执。何执很是仗义,热情地接待了风尘仆仆的赵峪,让他吃饱了一顿朝食,浣好了上衣下裳,一改来时蓬头垢面的邋遢模样。

    “赵公子,你一走便是三个月,不知你去了何处,可否寻到了令妹?”何执见赵峪好几次张了嘴却始终没有把话说出口,便率先起了头。

    赵峪试探道:“我若说了实话,你会不会把我扭送到官府去?我干的事,可是要灭九族的。”

    “赵公子可真会说笑。我和山上的弟兄们,都是为官府所不容的山贼草寇。你若是官家的人,我还不敢留你在这山上呢。”

    何执自然和官家背道而驰,赵峪也放下了戒心,如实相告:“不瞒你说,我父亲赵弗,本是北秦王朝的一位将军,因为得罪了丞相王隆世,被设计报复,在云中郡边郡的白昆山谷孤立无援,只得投降了匈奴。皇帝李坚震怒,将赵家灭了三族,只有我和我妹妹逃了出来,一路逃到了云中郡,设法和父亲团聚。谁料我父亲被儒家愚忠思想蒙蔽了,非要李坚知道他投降匈奴的苦衷。我便带着妹妹,想去咸阳送达我父亲那份可笑的忠心,刚出了云中郡城门,走的山路,就远远看见你们和太子李辰兵戎相见。”

    “皇太子为何要来云中郡?”何执一直想不明白,堂堂皇太子不在京城咸阳,却要来这兵荒马乱的云中郡究竟是何意。

    “我也不知李坚是怎么想的。不过当时羽林军不敌你们,便往山上走,我妹妹沉不住气,捅了李辰一刀,不过李辰命大没死。但云中郡官兵赶到了,我也没能得手,我说了我妹妹几句,她生气跑了,被李辰抓个正着。就是那天,你留我在华居住宿一夜,次日我去云中郡找她,也被抓了。我父亲的一位故交,设法救走了我。我想着先去咸阳,将真相告知李坚,再回云中郡找我妹妹。”

    何执不禁心急恼火:“你怎么没要了李坚的命,为你的家人报仇呢?”

    “我父亲信奉儒家的那套说教,迂腐愚忠,否则,李辰早该去咸阳继承皇位了。”赵峪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何执懊恼得连连摆头,那场害他失去所有亲人的战争发生之时,坐在皇位上的人就是李坚。若李坚遇刺身亡,他也算是能昭告父母和哥哥的在天之灵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总能找到报仇雪恨的机会。”

    “赵公子,既然我们都与朝廷有深仇大恨,不如我们联手,一起为我们枉死的亲人一个交代,如何?”

    “如何联手?”

    “先到边郡,杀了皇太子,杀鸡给猴看。我们再在云中郡扩充势力,待到成熟之际,杀入咸阳,推翻这个吃人的王朝。”

    “杀入咸阳,推翻这个吃人的王朝?”赵峪措手不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赵公子可以只身潜入咸阳宫廷,为何不敢有野心,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呢?”

    赵峪曾怒斥父亲赵弗的儒家愚忠,但在中原土生土长的他,经受了二十年儒家文化的熏陶,却也潜移默化地濡染了几分忠君报国的思想。赵峪不止一次地在梦中见自己临危受命,拿起长矛,在战场上将敌人打得落花流水,为君王了却天下事。如今,赵峪对那位皇帝,的确是满目仇恨,但真要干一番所谓惊天动地的大事,他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何执注视着赵峪变幻多端的眼神,揣摩不透他的心思,明明是生死仇人,为何还会有不忍和迟疑了呢?

    赵峪回过神来,赔笑道:“我失礼了。只是我父亲如今人在匈奴,我妹妹也许还在云中郡,我的当务之急是找到我妹妹,使得三个人能够再次团聚。你说的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可否容我再想一想?但我保证,不管我如何决定,我绝不会为个人之利出卖你,你的襄助之恩,我记下了。”

    “好吧,虽然我很遗憾不能和你共事,但我们能够遇见也算是有缘分。若他日再见,我还愿意再敬你一尊清酒。”何执离开坐席,向赵峪简单行了拱手礼,赵峪随即起身回礼。

    何执亲自送赵峪下山,还赠与他二十两半两钱,从头到尾将侠字发挥得淋漓尽致。何执把自己当做游侠,不谈利益,只言义气。事实上,他做到了,至少有信陵君魏无忌的七分模样。

    未时四刻,三公九卿的大臣全部集合到未央宫议事,而未央宫中异常沉闷,四处弥漫着阴森森的死亡气息。李坚的脸越来越铁青,殿内的人都屏着气息,生怕有了动静会引起皇帝的注意。

    太尉褚习霖如坐针毡,不得不开口:“启禀陛下,臣以为,还是按照惯例,抽调临近陇西郡的各郡郡县兵,派一位将军前去……”

    “派一位将军?派谁?”李坚没等褚习霖把话说完,便生生打断了他的话,“良将本是朝廷的架海金梁,被一些小人用三言两语给陷害了。如今国难当头,朕才真真切切地知道,这些只会在背后使下作手段残害忠良的小人,被碎尸万段了都不足惜!”

    王隆世差点瘫倒在地上,整颗心都快从喉咙里蹦出来了。在他一旁的杜晖伏稍稍扭头看了王隆世一眼,又立马摆正姿势,装作无事。

    褚习霖仿佛被万箭穿心了,泄了气,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把话说完。众臣要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要么低着头保持沉默。

    上任快满三个月的廷尉范费继自觉毫无建树,便想着抓紧这个机会好好表现一番,于是突兀起身,说:“陛下,臣以为,眼下驱逐外敌才是要事,什么小人什么下作手段都是小事。”

    李坚目瞪口呆,这人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有意非要和自己唱反调?难道他听不懂自己的话是什么意思?在座的其他臣子,尤其是王隆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还有这么一个奇人居然可以坐在未央宫中?

    范费继感受到皇帝和同僚的不对劲,只好打住了本要说出口的话,怔怔地看着皇帝,不知所措。

    未央宫陷入一片寂静中,直到皇帝李坚狠狠说出一个滚字,撵走了冒冒失失的廷尉范费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