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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天上人间,皆有各自难念的经

    秦风蒹葭是一首关于男子苦寻其思慕女子却爱而不得的苦情诗,之前,李坚一直当李辰只是碰巧喜欢他读的第一首诗罢了。不过如今,李坚的心思缜密了些,想着或许,李辰是被蒹葭诗中那份独特的朦胧意境迷住了吧。只是,那时李辰只有十岁,他能懂得所谓缠绵悱恻的苦情痴念吗?

    季冬时节,芦苇明显凋零了不少,远不如秋季时那般繁茂。但一阵大风吹过,还是有不少芦花顺势脱离了茎秆,如蒙蒙细雪般在风中飞扬。

    史珅担心皇帝受寒,便劝道:“陛下,外面风大,你别着凉了,还是回去吧。”

    李坚转过身,回了宣室殿,半路上还回头看了看正在风中飞扬的似絮芦花,若有所思。李辰的生辰是正月廿一,他的生辰就要到了,只是不知远在云中郡的他会以怎样的方式庆祝自己的生辰呢?

    “史珅,吩咐宫中缝人,照着太子的身形体态,裁制十件上好的冬衣。”云中郡常年天寒地冻,即使已经到了季冬,快到回春了,那里依然很冷很冷。

    “是,陛下。那衣裳裁制好了……”

    “裁制好了先送到朕跟前来。”

    “是。”

    乐箐唤来了最信得过的宫中医师郭通烊,郭通烊年过半百,早在二十四年前便为还是三品美人的王晗霜诊脉护胎。这些年,郭通烊与王晗霜的关系很是亲近,也用心为她调理身子,王晗霜的一子二女都顺顺利利地生了下来。

    郭通烊为宁安公主李璎把脉后,禀道:“宁安公主,你有身孕了,差不多快五个月了。”

    “身孕?差不多快五个月了?”乐箐失声,随后意识到自己失了礼,连忙跪下来请罪,“公主,奴婢该死,请公主恕罪。”

    李璎感到有些精神恍惚,蒙头转向的,问道:“郭医师,你医术一向是高明的,我是真的有了差不多快五个月的身孕了吗?”

    “回四公主,臣在宫中当了快三十年的医师了,虽不敢妄言自己能枯骨生肉,但为妇人诊脉判断其是否有孕这种事,是绝不会出差错的。如若四公主存疑,可另请医师来诊断。”

    “我的月事,算起来也有四五个月没来了,我的肚子,好像是有些隆起了。我,我应该是有身孕了吧。”李璎摸摸自己的肚子,自言自语道。

    “四公主,妊娠时,孕者会觉得头晕,呕吐,最显然的就是停了月事。况且,你有孕五个月,也微微显怀了。你怎么还要等到腹部疼痛难忍时才找医师啊?”

    “我,我不懂这些。我以为,月事没来只是因为我身子不好,肚子有些大了是因为我吃多了撑着了。我以为没什么事,就没找医师来看。”

    “四公主,臣回医师馆,为你开个安胎的方子。请乐箐姑娘跟臣走一趟,拿了安胎药,熬煮了,请四公主按时服下。妇人十月怀胎是艰辛事,分娩更是如同到鬼门关转了一圈儿,之前四公主大意了,但接下来几个月,四公主必须得安心养胎。”

    “好。郭医师,你请。”乐箐应道。

    七品长使云偌素的身孕也有五个月了,也是郭通烊奉命看的胎,和宁安公主腹中胎儿的月份差不多。郭通烊想起,宁安公主有了五个月的身孕却浑然不觉,连妇人妊娠时头晕、呕吐和月事停止这种常识都一概不知,若不是肚子实在疼痛难忍,根本不会想到请医师前去瞧瞧。

    郭通烊不禁唏嘘,他在宫中待了近三十年,再大的风浪倒也见过了。那位入主椒房殿四年的皇后娘娘,虽然诞下了一子二女,但平日里,一大半心思都放在了取悦皇帝和教导儿子李辰上面。至于她的两个女儿,宁安四公主和卿呈七公主,虽然女凭母贵,从不缺荣华富贵,但她们拥有的父母之爱却远不及其二哥哥李辰。

    李辰带着伍迁,来到了一处村落,举目一望,山峦绵延,炊烟袅袅。一望无垠的水田排列得井井有条,田里的稻谷早在秋季便被收割了,稻茬也被碎成了渣滓,和田里的淤泥融为一体。

    二人踏上了仅容一人通过的田埂,伍迁紧紧跟在李辰身后,生怕一不小心掉进田里,惹上一身脏兮兮的泥水。

    李辰放慢了脚步,问道:“伍迁,你知道水稻具体上是怎么种植的吗?”

    伍迁脱口而出:“当然是春耕秋收啊。”

    “废话。我不知道农作物是春耕秋收啊?我听说好像是要在春季时插秧来着,对不对?”

    “殿下,不,公子,我记事时就进宫了,七岁就在你身边服侍。这些农活,我没听过也没见过,我是一问三不知啊。”

    李辰叹了一口气,又继续往前走。

    二人走到一块水田旁,瞅见这块水田中的稻茬还直挺挺地深扎在泥中,与周围其它水田格格不入。

    李辰盯着这些黑黢黢的稻茬看了一会儿,疑惑着为什么这块水田里的稻茬没有被碾碎后混在泥中。

    “公子,可能是打理这块水田的人偷懒,不好好伺候庄稼。”伍迁凑近了些,叽叽咕咕地说道。

    “自耕农若是因自身怠惰而致使庄稼未成,他可是要被降为农奴,剥夺授田资格的。如果他本来就是农奴,更不可能怠慢庄稼了。算了算了,想着这些就头疼,不说了。”

    伍迁遭到李辰的否定后,感到有些失落,只好垂头丧气地跟在李辰身后继续前行。

    北秦王朝的土地采用严格的国家授田制度,土地的所有权被国家垄断,秦民只能耕种国家赐予的土地,始终不能完全地拥有它。秦民大致上可以被分为两类,一类是自耕农,另一类是农奴。

    自耕农向官府立户著籍,换取官府的授田,他们拿到的户和籍就是被官府汲取赋税和摊派相应劳役的凭据。农奴只能在由官府直接管理的田地中耕种,完全丧失了人身自由,不管是其住宅、衣食还是耕作农具统统由官府分配。若自耕农无法缴足官府摊派的赋税或者缴税后无法维持自身生计,那么他们就会被剥夺授田资格,降为农奴。

    依秦律之田律规定,庄稼是否按时受到雨水的浇灌,被浇灌了多少田亩,遭受了旱涝和虫害的田亩有多少,都要求秦民及时汇报给官府。同时律法也规定了秦民耕种田地的时间,何时出门,何时收工。

    在北秦王朝,没有所谓的大地主、官僚和贵族胆敢兼并土地,所有土地都由官府直接管辖,其执行监督权则具体掌握在当地的有秩和啬夫手中。

    所以说,在北秦王朝的严苛统治之下,几乎不会出现有秦民在农耕上偷奸耍滑的现象。不过呢,李辰注意到的这块田地,倒是特定情况下的一个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