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一寸相思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
杜晖伏的正妻，也就是杜家的当家主母，名叫孟旖，是个很厉害的人物。杜晖伏在官场上与同僚明争暗斗时，自家夫人孟旖在幕后的出谋划策，使他一路上虽然有些磕磕绊绊，但也官运亨通，顺利坐到了三公的高位上。夫妻二人相互扶持，尽管不敢说二人鹣鲽情深，但好歹也算得上是相敬如宾。
孟旖向来雷厉风行，刚毅果决，在料理自家后院一事上更是毫不手软。所以杜晖伏的一子二女，长女杜茳嬅，次子杜驷驖，三女杜芏媋，皆是杜家的主君主母一脉所出，杜驷驖和杜芏媋还是一对龙凤胎。杜家过门的几个小妾，任凭再多的狐媚子功夫，都没能翻出一丁点儿浪花来。
有一种席草又名茳芏，被孟旖分别用作了两个女儿名字中的其中一字，而嬅和媋都有着女子貌美之意。杜茳嬅和杜芏媋自小便被当作高门正妻来培养，尤其在琴棋书画和品性修养这两方面，不敢耽误半点儿功夫。
杜驷驖的名字则取自《诗三百》中的秦风驷驖，一首描述秦君狩猎场面的诗，诗中的威武雄壮、严整肃穆之风也是杜晖伏和孟旖对这个儿子的期望。
驷驖孔阜，六辔在手。公之媚子，从公于狩。奉时辰牡，辰牡孔硕。公曰左之，舍拔则获。游于北园，四马既闲。輶车鸾镳，栽猃歇骄。
杜茳嬅即将及笄了，出落得花容月貌，被教养得端庄娴雅。更何况，御史大夫杜晖伏位列三公，他的嫡长女自然是京城王公贵族为自家儿子联姻的香饽饽。
吴王李章是先帝的庶长子，因着皇位传嫡不传贤的定则，他只能做一个王爷。魏王李恒是先帝的庶三子，其生母无宠也无势，更是与皇位无缘。这二十多年来，两位王爷在咸阳的酒楼瓦舍里笙歌燕舞，使得外人以为他们沉溺在美人的温柔乡中不可自拔，其放荡之行也让皇帝李坚放宽了心。
前不久，吴王李章的侧妃樊沁带了些厚礼来到杜府，和杜家主母孟旖谈论了一会儿。孟旖听出了樊侧妃话里的意思，吴王和樊侧妃有一个儿子李昱，今年年满十八，在家中排行老四，有意与杜家长女杜茳嬅成婚。
孟旖没有明着一口回绝来访的樊侧妃，还把大女儿杜茳嬅唤了出来，让樊侧妃仔细瞧了瞧。
樊沁见了杜茳嬅，细细打量一番后，便夸赞道：“陈风月出有言：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我今日见了你家的大姑娘啊，就像是真见着了月出诗中那月光银团下的娇美女子，简直是天上的仙子下凡了。”
“樊娘娘谬赞了。小女不才，竟能得吴王爷和樊娘娘如此赏识，我真是受宠若惊，还来不及高兴呢。”
“那依你的意思，我家四子和你家大姑娘的婚事，能成？”
“这个，儿女婚事，我一个妇人也做不了主。要不，等我家主君回来后，我和他好好商议商议。”
“那行，若是犬子能娶到你家大千金，我可以做担保，令千金是绝不会受半点儿委屈的。”
“那妾身在此先谢过樊娘娘了。”
孟旖和杜晖伏商议后，细细盘算了利弊，觉得吴王李章虽是王爷，但终究无权无势，要不然也不会眼睁睁地由着爱女李莼惨死异乡而束手无策。再者，皇帝李坚对这两位兄弟始终是有防范的，若是吴王爷和御史大夫结了亲，皇帝难免会生出疑心来。总之，这门婚事，于杜家而言，并无多少益处。孟旖找了个时机，极言自家女儿的种种瑕疵，婉拒了樊沁的提亲。
杜茳嬅坐在院子里，面前的案几上摊开了一张洁白的丝帛，她蘸满了墨水，正在丝帛上绘画人像。
十三岁的杜芏媋悄无声息地靠近姐姐的身后，伸长了脖子，努力辨认着姐姐画的人儿到底是谁。
杜茳嬅的余光瞥到了妹妹的身影，迅速放下手中的狼毫，掩住丝帛上的画像。
“姐姐，我就看看嘛，你画的人儿到底是谁啊？”杜芏媋摇摇姐姐的肩膀，嗲声嗲气地央求道。
“不许看，你要是认出来了，肯定会告诉爹娘的，那还得了！”
“姐姐，你到底看上了咸阳的哪位男子啊？我看着……”
“闭嘴，你快回屋，赶紧念书习字。要不然，要不然我就去给娘说，说你不好好念书习字，尽在院子里闲逛。”杜茳嬅越发着急，拼命将画像折好，揣在怀前。
“姐姐……”
“怎么了？”孟旖闻声走过来，问道。
杜芏媋转身便告状：“娘，姐姐有了心仪的男子，她在丝帛上画像呢，还不让我看一眼。”
“杜芏媋，你……”杜茳嬅气得面红耳赤，指着妹妹的鼻子，想指责她几句，又不敢当着母亲的面开口。
孟旖顿时变得严肃起来，厉声令道：“心仪的男子？谁啊？把你手里的丝帛给我，让我看看，杜家大姑娘的芳心许给了谁。”
“娘……”杜茳嬅畏畏缩缩，不敢交出丝帛。
“拿过来！”孟旖提高了声音，吓得身边的下人们赶紧跪了下来。
杜茳嬅颤抖着双手递出了丝帛，随后跪下来，准备挨训。自小到大，杜家两姐妹接受着严格的教育，她们的婚姻必须要为杜家的仕途铺路，由不得所谓的儿女之情。
孟旖摊开丝帛，仔细瞧了瞧上面的画像，嘴角不禁扬起了微笑。丝帛上的人便是当今的皇太子李辰，杜家的女儿要嫁人，自然是要嫁给高门权贵的。没想到，大女儿竟然早已倾心皇太子李辰，那么一切就只等水到渠成了。
“你们都下去吧。”孟旖吩咐身边的下人们退下，然后轻轻扶起瑟瑟发抖的杜茳嬅，温声细语道，“这是好事啊。太子殿下器宇轩昂，雅人深致，天下的适龄女子都求之不得呢。我的女儿，自是有极好的眼光的。”
“可是太子殿下不是去了云中郡了吗？还有太子妃……”杜芏媋有些茫然，问道。
“陛下说了，太子戍边云中郡两年，两年后的立秋之日回京。等他回京了，太子府的后院就该添新人了，陛下是不会眼看着太子无所出的。”
“娘，那到时候，你和爹去替女儿说媒，好吗？”杜茳嬅喜出望外，又进一步说道。
孟旖信心满满地保证道：“当然，我女儿看中的人，我就是舍下半副身家也要为你索来。”
彼泽之陂，有蒲与荷。有美一人，伤如之何？寤寐无为，涕泗滂沱！彼泽之陂，有蒲与蕳。有美一人，硕大且卷。寤寐无为，中心悁悁！彼泽之陂，有蒲菡萏。有美一人，硕大且俨。寤寐无为，辗转伏枕！
邶风泽陂言尽了一位女子的相思之苦，情迷神伤的女子最是煎熬。蓬蓬勃勃的蒲、荷、蕳与菡萏，再加上一池波光潋滟的水，让相思之人愈加念念她思慕的那个人。杜茳嬅曾远远望见过李辰几眼，便对他一见倾心，陷入了如沼泽般的情思中。她夜夜辗转伏枕，不知远在云中郡的太子殿下，会不会接纳自己的一腔真情。
孟旖向来雷厉风行，刚毅果决，在料理自家后院一事上更是毫不手软。所以杜晖伏的一子二女，长女杜茳嬅，次子杜驷驖，三女杜芏媋，皆是杜家的主君主母一脉所出，杜驷驖和杜芏媋还是一对龙凤胎。杜家过门的几个小妾，任凭再多的狐媚子功夫，都没能翻出一丁点儿浪花来。
有一种席草又名茳芏，被孟旖分别用作了两个女儿名字中的其中一字，而嬅和媋都有着女子貌美之意。杜茳嬅和杜芏媋自小便被当作高门正妻来培养，尤其在琴棋书画和品性修养这两方面，不敢耽误半点儿功夫。
杜驷驖的名字则取自《诗三百》中的秦风驷驖，一首描述秦君狩猎场面的诗，诗中的威武雄壮、严整肃穆之风也是杜晖伏和孟旖对这个儿子的期望。
驷驖孔阜，六辔在手。公之媚子，从公于狩。奉时辰牡，辰牡孔硕。公曰左之，舍拔则获。游于北园，四马既闲。輶车鸾镳，栽猃歇骄。
杜茳嬅即将及笄了，出落得花容月貌，被教养得端庄娴雅。更何况，御史大夫杜晖伏位列三公，他的嫡长女自然是京城王公贵族为自家儿子联姻的香饽饽。
吴王李章是先帝的庶长子，因着皇位传嫡不传贤的定则，他只能做一个王爷。魏王李恒是先帝的庶三子，其生母无宠也无势，更是与皇位无缘。这二十多年来，两位王爷在咸阳的酒楼瓦舍里笙歌燕舞，使得外人以为他们沉溺在美人的温柔乡中不可自拔，其放荡之行也让皇帝李坚放宽了心。
前不久，吴王李章的侧妃樊沁带了些厚礼来到杜府，和杜家主母孟旖谈论了一会儿。孟旖听出了樊侧妃话里的意思，吴王和樊侧妃有一个儿子李昱，今年年满十八，在家中排行老四，有意与杜家长女杜茳嬅成婚。
孟旖没有明着一口回绝来访的樊侧妃，还把大女儿杜茳嬅唤了出来，让樊侧妃仔细瞧了瞧。
樊沁见了杜茳嬅，细细打量一番后，便夸赞道：“陈风月出有言：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我今日见了你家的大姑娘啊，就像是真见着了月出诗中那月光银团下的娇美女子，简直是天上的仙子下凡了。”
“樊娘娘谬赞了。小女不才，竟能得吴王爷和樊娘娘如此赏识，我真是受宠若惊，还来不及高兴呢。”
“那依你的意思，我家四子和你家大姑娘的婚事，能成？”
“这个，儿女婚事，我一个妇人也做不了主。要不，等我家主君回来后，我和他好好商议商议。”
“那行，若是犬子能娶到你家大千金，我可以做担保，令千金是绝不会受半点儿委屈的。”
“那妾身在此先谢过樊娘娘了。”
孟旖和杜晖伏商议后，细细盘算了利弊，觉得吴王李章虽是王爷，但终究无权无势，要不然也不会眼睁睁地由着爱女李莼惨死异乡而束手无策。再者，皇帝李坚对这两位兄弟始终是有防范的，若是吴王爷和御史大夫结了亲，皇帝难免会生出疑心来。总之，这门婚事，于杜家而言，并无多少益处。孟旖找了个时机，极言自家女儿的种种瑕疵，婉拒了樊沁的提亲。
杜茳嬅坐在院子里，面前的案几上摊开了一张洁白的丝帛，她蘸满了墨水，正在丝帛上绘画人像。
十三岁的杜芏媋悄无声息地靠近姐姐的身后，伸长了脖子，努力辨认着姐姐画的人儿到底是谁。
杜茳嬅的余光瞥到了妹妹的身影，迅速放下手中的狼毫，掩住丝帛上的画像。
“姐姐，我就看看嘛，你画的人儿到底是谁啊？”杜芏媋摇摇姐姐的肩膀，嗲声嗲气地央求道。
“不许看，你要是认出来了，肯定会告诉爹娘的，那还得了！”
“姐姐，你到底看上了咸阳的哪位男子啊？我看着……”
“闭嘴，你快回屋，赶紧念书习字。要不然，要不然我就去给娘说，说你不好好念书习字，尽在院子里闲逛。”杜茳嬅越发着急，拼命将画像折好，揣在怀前。
“姐姐……”
“怎么了？”孟旖闻声走过来，问道。
杜芏媋转身便告状：“娘，姐姐有了心仪的男子，她在丝帛上画像呢，还不让我看一眼。”
“杜芏媋，你……”杜茳嬅气得面红耳赤，指着妹妹的鼻子，想指责她几句，又不敢当着母亲的面开口。
孟旖顿时变得严肃起来，厉声令道：“心仪的男子？谁啊？把你手里的丝帛给我，让我看看，杜家大姑娘的芳心许给了谁。”
“娘……”杜茳嬅畏畏缩缩，不敢交出丝帛。
“拿过来！”孟旖提高了声音，吓得身边的下人们赶紧跪了下来。
杜茳嬅颤抖着双手递出了丝帛，随后跪下来，准备挨训。自小到大，杜家两姐妹接受着严格的教育，她们的婚姻必须要为杜家的仕途铺路，由不得所谓的儿女之情。
孟旖摊开丝帛，仔细瞧了瞧上面的画像，嘴角不禁扬起了微笑。丝帛上的人便是当今的皇太子李辰，杜家的女儿要嫁人，自然是要嫁给高门权贵的。没想到，大女儿竟然早已倾心皇太子李辰，那么一切就只等水到渠成了。
“你们都下去吧。”孟旖吩咐身边的下人们退下，然后轻轻扶起瑟瑟发抖的杜茳嬅，温声细语道，“这是好事啊。太子殿下器宇轩昂，雅人深致，天下的适龄女子都求之不得呢。我的女儿，自是有极好的眼光的。”
“可是太子殿下不是去了云中郡了吗？还有太子妃……”杜芏媋有些茫然，问道。
“陛下说了，太子戍边云中郡两年，两年后的立秋之日回京。等他回京了，太子府的后院就该添新人了，陛下是不会眼看着太子无所出的。”
“娘，那到时候，你和爹去替女儿说媒，好吗？”杜茳嬅喜出望外，又进一步说道。
孟旖信心满满地保证道：“当然，我女儿看中的人，我就是舍下半副身家也要为你索来。”
彼泽之陂，有蒲与荷。有美一人，伤如之何？寤寐无为，涕泗滂沱！彼泽之陂，有蒲与蕳。有美一人，硕大且卷。寤寐无为，中心悁悁！彼泽之陂，有蒲菡萏。有美一人，硕大且俨。寤寐无为，辗转伏枕！
邶风泽陂言尽了一位女子的相思之苦，情迷神伤的女子最是煎熬。蓬蓬勃勃的蒲、荷、蕳与菡萏，再加上一池波光潋滟的水，让相思之人愈加念念她思慕的那个人。杜茳嬅曾远远望见过李辰几眼，便对他一见倾心，陷入了如沼泽般的情思中。她夜夜辗转伏枕，不知远在云中郡的太子殿下，会不会接纳自己的一腔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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