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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细雨湿流光,芳草年年与情长

    亥时三刻,华楼女闾里的那所雅间终于慢慢安静下来了。清娇指挥四个妓女分别扶着尽了兴的王耀晟和褚峥上榻休息,自己再安排剩下的人简单收拾了一片狼藉的地面。

    “褚峥,我们是不是忘了正事?七公主的事怎么办啊?”王耀晟突然想起他和褚峥相约华楼女闾,是要商议这件大事的。这也是他们的老传统了,华楼有酒肆客栈,华楼女闾也是咸阳贵人们醉酒狎妓的好地方。更何况,王隆世用丞相之权牢牢控制住了整个华楼,那王家人在华楼里简直是横着走。王家人要商议什么事,常常相约华楼,在寻欢作乐之后再议事,享乐和公事两不误。

    褚峥浑身瘫软,有气无力地说道:“明天再说吧,又不急于这一时。我现在只想好好休息。”

    王耀晟应了一声,随后也搂着和他一同上榻的两个妓女,渐渐入了眠。

    辰时四刻,李辰醒了,一想到今天是自己的生辰,便不再拖沓,手脚麻利地离了榻。

    “殿下,你起得这么早。”伍迁被李辰叫醒后,不敢贪睡,赶紧起来。

    赵峪骑着马赶到云中边郡军营外,看着壁垒森严的云中边郡屯兵军营,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曾经也是热血男儿,一心盼望着能在沙场上建功,就如同眼前军营里的那些将士,将身家性命悬于利刃之下,只愿为国开疆拓土,为君忠贯日月。

    赵峪在心里一遍遍地提醒自己,时至今日,不要再沉溺于往事的伤痛中不可自拔。不管是为了找贼蠹王隆世报仇,还是奢望成全自己的家国热血,他都必须擦干眼泪,将那剜心的伤痛深埋在心底,见了李辰,必须以一张笑脸与其周旋。

    见有人走近了,哨兵急忙通知看门的士兵前去察看。

    “你是什么人?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我叫赵峪,麻烦这位小兄弟向太子殿下通传一声,说赵峪有事找他。麻烦了。”

    “那行,你先等着。”一听涉及到了皇太子,这个小士卒不敢怠慢,立马跑去禀告。

    伍迁听了那个士卒的传话,便进帐将这事告诉李辰:“殿下,赵峪来了,说有事找你。”

    “谁?赵峪?你没听错吧?”李辰猝不及防,以为赵峪在帐外,便连忙走出营帐,却发现帐外没有赵峪的人影。

    伍迁后脚跟出来,解释道:“殿下,赵峪在军营外面等你,不是在这儿。”

    “你不早说。赵峪来了,赵墨苏肯定也会来。”李辰边喃喃自语,边朝营外大步跑去。

    “殿下,你等等我。”

    赵峪拿出那份竹简,拆开看了看。卷卷采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置彼周行。赵峪若有所悟,这就是说有人采卷耳,采了半天都采不满一个倾筐,她思念她的丈夫,就把倾筐放在大路上。不过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赵峪还是想不明白采卷耳跟思念丈夫有什么关系,不过或许他应该在路上采些卷耳,这样才好跟这首诗搭配。

    李辰赶到营外,看到赵峪聚精会神地盯着一卷竹简,但只有他一个人。李辰拍拍赵峪的肩膀,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赵墨苏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赵峪被吓得一激灵,手里的竹简也掉在了地上。赵峪“哎”了一声,连忙蹲下来捡起竹简,抖了抖竹简沾上的泥土。

    “这是什么?”李辰问。

    不知怎的,赵峪感到自己的脸似乎有些红了,咳了几声,竭力缓解内心的尴尬。赵峪缓缓将竹简递给李辰,说道:“那个,这个,是我妹妹,就是,要送你一些卷耳什么来着。你看看吧。”

    “卷耳?这不就是一卷竹简吗?怎么,赵墨苏给我写了情话啊?”李辰一把接住竹简,但赵峪似乎还不愿松手,李辰使劲拽了拽,才把竹简拿了过来。

    竹简被摊开后,上面书写的文字一清二楚。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置彼周行。陟彼崔嵬,我马虺隤。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陟彼高冈,我马玄黄。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陟彼砠矣,我马瘏矣,我仆痡矣,云何吁矣!

    李辰自然读得懂这首诗的蕴意,发自内心地笑了。原来赵墨苏对他有情有义,并不是转头就找男人嫁了,把自己忘得九霄云外。

    赵峪不解地问:“你笑什么?”

    “她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啊?今天是我的生辰,她要是来了,我这个生辰就过得有意思了。”

    “她,她不会骑马,倒也不是完全不会骑,就是,哎,反正就是没来。”赵峪左顾右盼,看起来很焦急的样子。其实赵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李辰开口,说自己想要留在中原,乃至重新回到咸阳。

    “要不你跟我进去,跑了这么久,累了也渴了吧?进来喝口水,歇息会儿。”

    “哦哦,好吧。”

    皇帝李坚一早便派了宫中太监夏屯去催促王隆世进宫面圣,夏屯在院子里踱来踱去,催促丞相府里的下人:“你们能不能催一催丞相大人啊?陛下早等着了,哪有皇帝等臣子的道理?”

    “是,夏公公。我再去问一问。”

    “快点儿。”

    “大人,那个公公又在催了,让你快点儿进宫,说陛下早等着你了。”

    “知道了,催什么催?催生还是要赶着去见黑白无常啊?这一大早的,还没过辰时呢。”王隆世接到皇帝的口谕后,一个鲤鱼打挺地起来了,这会儿正手忙脚乱地更衣。就这一小会儿的工夫,外面那个夏公公就叫人催促了好几次。

    正在为王隆世更衣的厉丽媚安抚道:“大人,可别这么说。毕竟是陛下让你进宫,想必是有大事。国事为重嘛。”

    “这我知道,肯定是有大事,无非就是和羌国打仗那些事。就是那个小太监,一个阉人,狐假虎威,居然敢在我的院子里耍威风,跟我摆谱。他以为他是谁啊?等回头我再收拾他。”

    “是是是,大人,那个阉人就是不识好歹。大人,衣裳穿好了,大人你看怎么样?”

    “可以了,我走了,你在屋子里多休息会儿吧。”

    “是,妾在屋子里等大人你回来。”

    “好了好了,我走了。”

    在送走王隆世后,厉丽媚吩咐下人准备饔食。厉丽媚用着饔食时,心里盘算着,王丞相的发妻穆舫常年卧病在榻,整日病恹恹的模样也不被其丈夫喜欢,估计她也活不了多久了。不过不知为何,王丞相只有一子一女,长子王耀晟,幼女王亦舒,皆为其发妻穆舫所生。若是自己能为王丞相生一个儿子,等穆舫死了,那丞相正妻的位置就非她莫属了。

    丞相是三公之首,朝廷重臣,又是皇后的亲弟弟,皇太子的亲舅父,再加上王家人多年来经营的庞大势力,怕是几十年的荣华富贵都不用愁了。丞相正妻的名头可是有千钧重,不管是华楼妓女、名门贵妇还是缙绅宦官、士卒平民,到时候都得仰望她厉丽媚。

    人,还得要向前看,不能总计较着失去的东西。虽然陈胜年待自己不薄,也死得冤屈,但对自己来说也算是祸福相依,不如将计就计,好好把握住这个一步登天的大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