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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机

    阿姣被拖出正殿,忽然觉得头顶有些凉意。

    她抬起头看,空中不知飘起了雪,落地无声,如鹅毛般白皑皑,几乎飘满整片地。

    出了正殿,阿姣觉得拖着她的力道轻了些,耳边传来犹犹豫豫的一声:“阿姣姐姐……”

    她侧过头去看,是殿里的杨梅,因为宫中有位杨妃,所以大家都叫他梅子,阿姣和她并不是很熟,可她和李子的关系却是很好。

    梅子和另一边的太监对视一眼,有些不知该怎么办。

    他们隐约知道主子为何要罚阿姣,就是因为知道原因,他们才会迟疑。

    阿姣被绑在木板上,听见梅子的低声:“阿姣姐姐您忍着些……”

    这打板子,自有技巧,多的是看着严重,其实并无大碍的法子。

    他们也没了办法,既不能违抗主子的命令,也不敢在这时得罪阿姣。

    板子落在身上的疼,远远比不过上次,可即使如此,她依旧忍不住地脸色发白,身后的疼痛让她有些恍惚,她想起容嫔的话,忽然就不想让他们手下留情了。

    与其之后再被折磨,不如在这里就挺不过去。

    可等她再醒来时,已经被抬回了厢房,和上次不同的是,身边没了周琪,沉闷的屋子只有她一人。

    阿妤浑身都疼。

    她艰难地侧过身,看见外面的色已经大亮,她猜测她昏迷了一夜,她舔了下干涩的唇瓣,从昨日起她就滴水未沾,再加上身上的伤,阿妤觉得她活不久了。

    她昏昏沉沉地躺在床榻上,除了疼外,只觉得口干舌燥。

    她视线中恍惚出现桌子上的茶具,阿妤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撑着身子往前爬,手指的伤依旧没好,可她已经感觉不到疼。

    一个不慎,她从床上摔落在地,让她脸色骤白。

    桌子就在她眼前,她费力地伸出手,虚弱地喘着气,终于拉住桌子的一角,茶壶不稳地掉下来,砸在她脸颊旁,阿妤勉强偏过头,听见砰地破碎声。

    阿姣的视线落在破碎的茶壶上,整个人一僵,随后低低笑出来。

    地面是干的,茶壶也没有水。

    阿姣无力地倒在地上,再没有动弹的力气。

    她不知在地上躺了多久,等到再醒来时,外面的色已经暗了下来,阿姣睁着眼睛,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

    一片寂静中,忽地门似有了些许声响。

    阿姣身侧的手指动了动,连转头的力气都没有,她颓废地放弃。

    偷偷摸摸走进来的人看见里面的情况,呼吸微滞,他快步走过去将人扶起来,慌乱地低声喊她:“阿姣!阿姣!”

    阿姣听出这是李子的声音。

    李子轻手轻脚地将她放在床上,他红着眼眶,颤着手从袖子里掏出两个果子,在黑暗中凑近她的嘴,用力将果子挤破,软糯的果汁和果肉滴进阿妤口郑

    阿姣眼珠子动了动,艰难地将口中的东西吞咽下。

    两个果子,根本起不来多少作用。

    李子忍不住哽咽了一下:“主子吩咐,不许任何人给你吃的,所有吃的都被收了起来,这两个果子还是赵明乐偷偷拿的。”

    在中午的时候,赵明乐偷偷摸摸将果子递给他,可他们不敢在白过来,好不容易等到夜里,才趁着夜色摸过来,赵明乐正在外面给他放风。

    阿姣没什么意外的。

    容嫔想要她死,怎么可能手下留情?

    李子抹了把眼泪:“阿姣说你到底怎么想的?怎么会惹怒了主子?”

    在他心里,阿姣一直都很聪明,不管她是什么心思,都不至于惹怒主子。

    阿姣艰难地开口:

    “我……让、皇上……拔了……妙音的,指甲……”

    她原意只是想打主子的脸,这般结果是她没有想到的,却的的确确是她造成的。

    李子哑声,半晌后才似从嗓子挤出来的声音:

    “你简直疯了!”

    阿姣眼角落了泪。

    “即使皇上看上了你,可你还在静安宫的时候,怎么就不能忍耐下!”

    她一日为仆,主子一日就有法子治她。

    可她若是一跃成为主子,再处理妙音两个宫婢,即使容嫔心底再恨,也不可能像现在这么容易对付她。

    阿姣紧紧咬着牙,李子的她都懂。

    可是……可是主子没有打算放过她啊!

    若真的像他所,自己能出了静安宫,她何必豁出性命也要折一次容嫔的脸?

    她闭上了眼,泪珠悄无声息地从她眼角滑落,滴落在她脖颈间、落在李子手上,滚烫灼人。

    “我、去了……皇上那里,她当晚、便……侍寝……”

    “……她、没将……我送给、皇上……”

    她猜不透圣上的意思,可圣上若想将她带出静安宫,昨夜就不会将她留下。

    阿姣无力再下去,可这两句话足够让李子浑身僵住,他只能涩着嗓子开口:

    “你疼不疼?”

    阿姣的眼泪忽然汹涌而出,她:“……疼……李子、哥……我、好疼……”

    她很怕疼,可当奴才后,主子罚你,也是恩赐,再疼都不能喊。

    李子深深地呼着气,心疼和自责混在一起堵在他嗓子间,让他鼻尖泛酸。

    外面忽然传来细微的动静,阿妤顿时紧咬唇,止住哭声。

    李子站起来,低低:“我走了。”

    阿妤久久没动静,只是在李子快要走出去的时候,忽然轻声:

    “……李子、哥……别……再来、了……”

    她活下去很难,可她不想牵连李子和周琪。

    李子身子僵住,他没有回答,只是快步走了出去。

    ***

    翌日,皇上处。

    御案旁的香炉青烟缭绕,封平江手里持着折子,眉头几不可察地微拧。

    崔福儿擦着冷汗走进来。

    封平江余光看见他,微微眯起眸子,将折子扔到御案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杨德一番,轻扯着唇角:

    “脚程这么快?”

    崔福儿苦着脸。

    刚刚皇上忽然想起阿姣姑娘,让他去瞧瞧阿姣姑娘的手如何了,可他这还没起步呢,就有太监告诉他,阿姣姑娘的手不仅没好,估计此时连命都没了。

    他从殿内出去,再进来,能不快吗?

    崔福儿低下头:“皇上,阿姣姑娘的手应是……没好成。”

    没好……成?

    封平江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清楚。”

    “前儿个皇上刚离开静安宫,阿姣姑娘就又被罚了。”

    崔福儿犹豫了,一会说道:“那可是是罚了三十板子,也没请医女……”

    之后的话,崔福儿不敢了。

    您吩咐送去的药,连大门都没送进去,这话他敢?

    “何时的事?”

    “前日夜里。”崔福儿纳闷,这不是刚过吗?

    封平江勾了下唇角,笑意不达眼底,他平静地:“前日的事,你刚刚才知道。”

    崔福儿脸色一白。

    封平江懒得再与他:“送个御医去,再去领罚。”

    崔福儿不敢废话,出去就吩咐人去请御医,甚至亲自跑了静安宫一趟。

    他刚进静安宫,容嫔亲自拦住他:“崔公公来本宫这儿,可是有什么事?”

    崔福儿皮笑肉不笑:

    “皇上吩咐奴才来瞧瞧阿姣姑娘的伤。”

    在静安宫的庭院里,当着众饶面,崔福儿得丝毫不客气,几乎将那块遮羞布扯下来。

    容嫔脸色白了红,最后一片铁青:

    “本宫宫里的人,自会看护好。”

    崔福儿扯了嘴角:“容嫔主子,这是皇上的吩咐,你可别为难奴才。”

    他指了个人带路,恰好指到了赵明乐。

    容嫔还想拦,崔福儿身后跟着的御前太监直接上前,容嫔的路被封住,其他人根本不敢动。

    赵明乐心中一喜,连忙带着人朝阿姣被关的厢房去。

    妙音扶着容嫔,有些慌乱担忧:“主子,这可怎么办?”

    折磨阿姣,她也掺和一脚,让人将吃的全部收起来,就是她出的主意。

    可她想起阿姣的惨样,不由得有些慌乱,若是让御前的人看见她那副样子,可如何是好?

    容嫔咬牙:“早知如此,那日就该活活打死她!”

    妙音心中虽也遗憾,可事已至此,最重要的还是眼下该如何办?

    容嫔甩了下袖子,也跟在杨德后面。

    崔福儿想过太多他待会见到的会是什么情形,也许只剩下一具尸体,也不一定。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到的时候,厢房的门是开的。

    他下意识地看了眼容嫔,发现容嫔眉头皱起,显然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情况。

    崔福儿带人走进去,被眼前场景惊到。

    阿姣姑娘昏迷不醒。

    床前有个太监,捏着阿姣姑娘的下颚,迫使她张嘴,另只手里不知握着什么,正向下滴着水,有些滴进阿姣姑娘口中,更多的是滴在地上。

    听见太监的抽泣声,崔福儿连忙回神,快步走过去,让御医给人医治。

    李子被撞到一边,他看见了崔福儿,再看见围着阿姣的御医,猜到了什么,他终于放松下来躺在地上,他眼眶通红,显然刚刚哭过一场。

    他手中握着的东西也放开,众人才能看清他手里的是什么。

    残留的雪渣,正一点点化成水。

    崔福儿一惊,随后一怒:“你干了什么?”

    除了罚人外,从没有会给人喂雪。

    雪入了咽喉,凉意中带着火辣辣的疼,足够能将人逼死。

    李子跪在他身边,哭得泪流满面:

    “奴才也没了办法,主子不给阿姣姐姐吃喝,奴才见她昏过去了,才出了这个下策!”

    他已经将雪捂化成水了。

    他担心阿姣会撑不过去,偷偷过来看了一眼,却发现她在里面不省人事。

    他忍不住闯了进来。

    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