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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翌日,浮云观里,广容在做早课前,循例去往怀英殿,给供台换上新鲜瓜果,取来三柱香,边点边看着悬在高墙上的画像,低语道:“师弟,望你保佑阿诀和小粲此番能够平安回来。”说完将香插进香炉。

    他躬身敬好香后,望着香头升起的白烟,这才步履沉重地走出了殿。

    缘诀和岑粲日夜兼程赶了两天的路,终于在登州郊外的一处林边停下了脚步,好在这两日有岑粲带的干粮,这才不至于一路化缘或吃野菜。

    刚靠树歇了半柱香不到,原本还算明朗的天空瞬间黑云压顶,狂风大作,林海一片澎湃。

    二人立马警觉地坐直,心里不断祈求,千万不要打雷。

    缘诀的后背似有所感,开始隐隐作痛,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对岑粲道:“一会儿照旧。”

    岑粲默默地点点头,跟着起身,就近找来根腕臂粗的树枝,聚精会神地盯着天空。

    修道之人的祈愿到底是灵验,想什么来什么。顷刻间,豆雨便从天砸来,雨势盛大。

    当第一道刺眼的白光穿透云层时,岑粲将手中树枝准确无误的朝缘诀后背用力敲下去,缘诀顺势而倒。

    等她再醒来时,眼前之景已变成一堵破旧黄墙,自己正侧躺在一堆干草上。

    她咽了咽口水,耳中的嗡鸣方才小了些。

    “小粲……”缘诀虚弱喊道,本想爬起,不料扯到后背的淤伤,瞬间疼出眼泪,头冒虚汗不敢再动。

    岑粲听见身旁动静,连忙上前将她扶坐好。

    “这是哪儿啊?”缘诀坐好后问道,同时发现自己身上的外衣已干。

    “一间破庙,我趁着雨小找到的。”岑粲道。

    “你竟背了我一路?”缘诀惊讶道,她与岑粲虽只差五岁,但身高却略悬殊,似乎岑粲长个较慢。

    岑粲点了点头。

    靠一己之力将自己背至此,定是费了很大力气。

    缘诀想到这,正要开口,又听岑粲道:“所以阿诀你可得好好谢谢我,要不……叫我一声师哥如何?”

    缘诀听完只觉眼前一黑,彻底没了道谢的兴致,转头打量起四周来。

    这庙确实破,东边屋顶破了个窟窿,风雨直泄,整座庙就他们所在之处的梁木瓦片尚能一遮,细闻还能隐隐嗅到空气里动物的尿骚味和腐木味,火堆生在脚边,旁边放着个包袱。

    “符箓!”缘诀想起自己的随行之物,赶忙扑过去将包袱打开,拿起一看,纸上的符文早已被雨水晕开,朱砂也掉没了。

    缘诀怔怔望着手里的符纸,脑中一片空白。如今连符箓都没了,还拿什么去降妖,靠献祭人头吗?她颓然跌坐在地。

    岑粲望着心神无主的她,拉了拉其衣袖,轻声道:“阿诀,行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办法的。”

    也只得如此了。

    缘诀点了点头,将包里的黄纸逐一摊开,“就先在这歇息一晚,明早进城另做打算。”

    岑粲看着她铺纸的动作不解地问:“阿诀,那纸都没用了,你还管它作甚?”

    “干了还可以作净纸用。”缘诀认真铺着纸回道。

    “……那你慢慢弄,我小躺一会儿。”岑粲刚说完,便整个人倒了下去。

    “你衣服干了没?”缘诀回身问道,怕他受寒。

    “干了。”岑粲简短回她,翻了个身闭眼睡去。

    缘诀知他疲累,轻手轻脚将剩余的纸铺好后,守坐在火堆旁,继续烘衣。

    坐了许久,视线逐渐朦胧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等缘诀再醒来时,发现火堆已快熄灭,顺手摸了摸黄纸,已全干,遂收了起来。

    雨不知何时也停了,干草堆上的岑粲睡得正香,她借着漏顶望着夜空算了算时辰,已近子时。

    想到后半夜会愈发冷,她便起身添火,干草不够烧,又往破庙深处走去,打算捡些朽木。

    绕过破烂褪色的黄幔,一座损毁得只剩下个底的残像出现在她眼前,不见神牌,不知供的是谁,但既到了人家地界又得人庇护,不行个礼说不过去,躬身行了个礼后又回去继续弄火。

    等她蹑手蹑脚刚将火堆重新燃上,竟隐约听见马蹄声从庙门外传来,紧接着又是一阵车轮声响。

    缘诀迟疑了下,想不到这个时辰竟还有人在赶路?

    着眼此刻宿于荒郊野外,且近来登州城中命案频发,不甚安全,偏偏眼前这火烧得正旺,难以迅速扑灭,她只好捡了根未烧的粗木,猫身查看。

    怎料还未走到门口,那原本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和车轮声却倏然停住,似是察觉到她的接近一般。

    缘诀一听庙外没了声响,尤感不安,立马闪身藏于梁柱之后,凝神细听外面的动静。可门外几步之隔,除了马匹粗重的喘气声,再无其他声音传来。

    缘诀不敢妄动,正想着寻个什么法子去探一探门外的情况时,门外忽然一阵狂风骤起,紧跟着丈米长的血红色鞭子破门而入,似长眼般,直冲柱子后的她而来。

    邪了门了!

    缘诀赶忙绕梁转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过后,她原先所站之地的红柱上瞬间砸出一条三寸厚的长坑,随着“咔嚓”一声,柱里内外随坑沿逐渐破裂。

    来人出手狠厉,直取命门。

    缘诀心道不妙,赶忙望向岑粲,那孩子不知怎的,竟还在酣睡。自己若贸然出声提醒,只会适得其反,加剧他暴露的风险。还不待她有下一步行动,那血鞭又迅速‘活’了过来,从坑里飞出直扑而来,变化之快,让人反应不及。

    血鞭离开梁柱的瞬间,粗壮的红柱瞬间段成两截,发出临死前最后一声‘哀叹’,随后上下相错朝缘诀所在倒来,梁柱上方的瓦片如碎雨般迅速砸落。

    不被打死也要被砸死,怎么都躲不过了……

    缘诀只道自己必死无疑,绝望地闭了眼。

    “阿诀!”

    岑粲终于被突如其来的巨响震醒,刚坐起身,便看见缘诀站在落瓦泄灰中,头顶上方硕大的梁柱朝她逼压倒来,他根本来不及救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不可避免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