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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众人随着缘诀所指的方向看去,赫然一惊。

    缘诀并未看错,那假花深处当真有个人形茧蛹,以黄绸裹之,不见异动,不知死活,若不细看,定会以为是用以装饰的花蕊。

    鲁正急忙道:“快救人!”说罢急欲奔走,胡勇抬手拦住他道:“师兄莫急,当心有诈!”

    有花香惑智在前,鲁正也只好暂时停下救人之举。

    众人举棋不定间,皆向青竏望去,在场她的道行最高,只得她拿主意。

    青竏转对缘诀道:“你先前不是问我此处可是有妖么?”

    缘诀不解点头。

    青竏看了眼四周,缓声道:“此地妖气最甚,应是花妖的老巢不假,只是……现下只有些妖气残存,不见妖物,甚至……隐约有些灵气从那里传来。”

    缘诀顺着青竏望的方向看去,她所说的‘那里’正是人蛹所在。

    原来‘是也不是’即是指此。

    鲁正五人一听,皆放下心来,随即忙奔去顶楼救人。

    缘诀望着五人消失在楼角的背影,转头问还不动身的青竏:“我们不上去吗?”

    青竏从容道:“去,不过你俩需得闭上眼。”

    缘诀不解道:“为何?”

    话刚问完,就见青竏双手各揽一个,缘诀顿感脚下一轻,回过神时整个人早已飘至半空,脚下是越来越远的地面。

    在缘诀一声声尖叫中和岑粲兴奋不断的惊呼声中,青竏带着两人朝顶楼飞去。

    鲁正一行也是练家子,虽未通御剑之法,但在三人抵达后不久也爬到了顶楼,到之后见着的第一眼就是缘诀双脚平抻地坐在地上,双眼无神,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岑粲在旁用手给她扇着风,青竏站在一旁,揉着几近失聪的右耳。

    鲁正五人大致看了眼周遭环境,随即动身上前,合力将人蛹卸下放置宽阔处。

    何守成自告奋勇前去撕绸,其余人皆在旁戒备,以防有诈。

    待何守成伸手去撕黄绸时,却发现那黄绸仿若天衣,用力撕之竟丝毫无损,无奈之下,他只好抽剑。

    只是那剑身刚碰到黄绸,何守成整个人和剑瞬间就被弹开几丈远,身子重重撞至背后白墙,又随后贴墙滑落在地,原本握在手中的铁剑也碎成了几块落在身旁,尘灰飞扬间,旁边的木门应击倾倒。

    朱文斌见何守成口吐鲜血地瘫靠在墙上,连忙跑去扶他,何守成却无甚力气,只一个劲地往外咳血。

    胡勇连忙上前查看他的伤势,喂他服过三粒丹药后,咳血之症才稍有缓解。

    鲁正守在人蛹旁不敢妄动,急忙问道:“四师弟伤情如何?”

    胡勇回他:“师兄放心,好在是皮外伤,幸未累及筋骨。”

    鲁正这才放下心来,又皱眉看回人蛹。

    方文俊心有余悸地在旁拍着胸膛感叹道:“还好动手的不是我……”

    鲁正闻言怒瞪他一眼,方文俊这才改口:“我言下之意是,好在何师弟背向白墙,若是背向厅堂,这十层高楼……”

    鲁正彻底怒道:“你不说话是不是会死?!”

    方文俊这才吃瘪闭了嘴。

    “想来这黄绸之上被施了法,轻易解开不得。”早已回过神来的缘诀蹙眉望着眼前现状道。

    “我有个办法或可一试。”青竏道,“听闻妖魔界有种法术名曰缚茧,化解之道在于以妖魔之血融化外层茧丝,前两日我降蟾蜍精时曾被其咬过,余毒未消,以我血化之,兴许有效。”

    缘诀担心她血气受损,欲问需以多少血可化?又想到话里提到需要妖魔血,无力帮之,只得眼看青竏上前,抽剑划手。

    霎时,青竏掌间血如细流,源源滴落到黄绸之上,紧接着,那黄绸竟自血源处缓缓褪去颜色变为灰白,片片碎裂开,化为灰烬,随损口掉落。

    随着蛹破,一个十五六岁少年模样的人渐渐出现在众人眼前。

    众人还未来得及感叹眼前人惊尘之貌时,少年便倏然睁目,手举一柄金光雷剑,剑未出鞘便朝青竏极速飞去。

    青竏也是反应极快,那蛹口刚破开半个身子的大小,她便收手退身,那少年卡在残蛹中,横竖出不来。

    缘诀与岑粲见状皆暗自松了口气,背后惊出一身虚汗。

    青竏却神态自若地伸出二指,并不直接接触那金光雷剑,而是用法术将眼前三寸不到的剑尖拨开,笑望着少年,“好一个恩将仇报。”说完,敛起笑意,随意地走到一旁扶栏靠上,满眼戏谑地打量着困于残茧中的少年。

    缘诀担忧她手掌伤势,连忙起身走近,本想用包馒头的白布将她手上的血止住,小心翼翼地拉过一看,却见其手掌早已完好如初,不见伤口,惊诧之余只得白布收起,心里不由感叹,会修仙到底是不一样。

    而一旁的少年听到青竏的话,剑眉紧蹙,杀气腾腾道:“邪秽之物,不知死活!”

    缘诀这才了然少年杀气何来,此茧需以妖魔血化之,是以才让少年有所误会,但照目前的情势看来,青竏断不屑与其解释。

    缘诀见二人这般剑拔弩张下去也不是回事儿,遂哆嗦着身子将青竏身中蟾毒出手相救,以及众人来此的始末向少年解释了一番。

    少年听罢这才放下雷剑,连带着附在剑鞘上的金色雷电都势有所减,随后冷冷瞥了缘诀一眼,“多事。”

    缘诀无语地望着那少年,生觉那少年脑门上只差没刻上不识好歹四个字了,下瞬却见少年刚刚放下的金光雷剑顷刻间又挥动起来,只是与先前不同,这回雷剑出了鞘,金光炫目至不可视,众人赶在眼未瞎前连忙将眼闭上。

    只觉眼前接连几道白光闪过,随着一声利剑入鞘的声音传来,众人这才敢慢慢睁开眼,就见原本困住少年的残蛹顷刻间便被化为了齑粉,掉落在地,正逐一消散。

    所以……方才种种,皆为试探?

    众人一阵心悸,独青竏面色不改,把玩着纤长的手指,哂笑道:“想不到天门中人竟也有受困于小小花妖的一天,倘若此事传扬出去,怕是要沦为六界笑谈呢。”

    少年听到“天门中人”时眼现疑惑,刚想说:“你怎会知……”不料听完青竏后两句,复而举剑威胁,“你敢?!”

    众人在听到‘天门中人’后,皆睁大眼睛齐目看向少年。

    天门中人?那岂不是非仙即神?!各自心中又是惊雷滚滚。

    鲁正五人虽说见过的散修不再少数,但还是头回遇到真正神仙,故而个个脸上不禁生出尊畏之色,心内犹豫此时此刻是该行叩拜之礼还是奉上三柱高香?

    反观缘诀岑粲二人,虽未修法术,但也知‘天门中人’何意,只是平生头回见神仙,远不比鲁正一行惊惧敬畏,只觉那少年除了容貌出尘和身形修长外,并看不出其余与凡人有何分别,加之雷剑骇人,哪敢再去多想。

    “敢不敢的,你试试不就知道了?”青竏勾唇一笑,“素闻花妖一族善幻心属之人的样貌画皮蛊惑,不知阁下中招前,所思何人?可我听说,在天界,不是不准妄自动情的么?”

    青竏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抬起细看,暗自苦恼:“这些日子尽忙着赶路,肤色都晒暗了。”

    缘诀在旁搓手感叹,美人如画,奈何生来不是哑巴,既知这人来头不小,怎还这般招惹?

    不过,听青竏的口气,似乎对此人和天界之事颇为了解,应是受过其师点拨。只是刚见面就如此针锋相对,不知二者有何前尘?

    回观眼下,也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还是得想办法弄清正事。

    缘诀正纠结于要不要冒死上前垂问妖物动向,鲁正却先她一步上前躬身,“凡人鲁正,冒昧请问仙君,可知那害人的花妖逃往了何处?”

    缘诀佩服于鲁正的胆量,亦一脸期待地望向少年。

    虽说少年不知因何被缚在绸中,但想必已与花妖交过手,如今花妖不知所踪,妖迹难寻,向他打听总是没错的。

    “没了。”少年漫不经心地抚摸着金剑,如同安抚。

    “没了?”鲁正略微直起身子,仍是不解,态度愈发恭敬道:“这没了所指何意,还望仙君赐教。”

    “就是魂飞魄散了。这点悟性都没有,竟还妄称修道之人。”少年不耐烦道。

    听到少年此话,缘诀心有所疑地向青竏探询望去,青竏颔首道:“照目前形势来看确实如此,地上那些花瓣不过是些未成精的寻常物,若非魂飞魄散不至妖气四散至此。”

    缘诀闻言,心底更加断定,眼前少年招惹不得。如今那妖物既已死于他之手,那此番来登州除妖领赏便成了空谈,看来师父的药和欠着青竏的六铜板只得另想它法。

    缘诀想及此,身心不由一泄,垂头丧气地回正头,见着鲁正毕恭毕敬道:“仙君指教得极是。”

    少年闻言轻哼一声:“本君与你素不相识,何来请教一说?”

    如此让叫人下不来台,鲁正面色可算不得好。

    胡勇与朱文斌见状,一同搀着何守成挪上前来。

    何守成手里还拿着几截断剑,一脸晦色地望着少年,朱文斌为人莽直,耳听前情在先,虽知少年颇有来历,但事关师兄及自己颜面,纵是天王老子来也不好使,遂替鲁正抱不平道:“莫不是天界中人个个都如仙君这般不识凡间礼数,专行忘恩负义之举?!”言语间,早已失了敬畏之心。

    不知是故意为之还是真听不懂朱文斌话中讽刺之意,那少年略显疑惑道:“忘恩负义不也是你们凡人礼数中的一种么?”

    朱文斌闻言,脸色瞬间煞白,“你……!”

    一旁的方文俊俨容收扇道:“想必仙君入世不久,不懂礼数倒也正常。只是长此以往,少不得要尝人间苦头的。”

    胡勇亦出声道:“贫道师兄不明内情故,是以向仙君请教一二。仙君若不想答,言明便是,何必这样出口伤人?诚如五师弟所言,不论仙人与否,得人施救知恩图报自不敢说,至少,也不该得仙君这般无礼相待。”

    那少年双手环胸,丝毫不惧围攻之势,眼里略显疑惑,抱剑的手敲击着剑上的金雷,微微扬眉道:“纵是无礼,又当如何?”

    朱文斌闻言顿时暴怒,“二师兄,你还同他费这嘴皮子作甚,反正他不懂人话就是了!”

    “放肆!”少年闻言亦动了怒气。

    嗯?这屋外晴空中是不是忽闪过一道惊雷?缘诀尚在诧异方才所见,就听身旁又一声“噗嗤”的笑声传来,正是青竏。

    “此情此景,倒是难得一见,真是不虚此行呐。”青竏说完,原本剑拔弩张的双方登时皆向她望来,不同的是,一边眼现疑惑,一边杀意森森。

    青竏倒是潇洒,拍了拍缘诀肩膀,“此间既已事了,多留无益。”岑粲也已被她牵在另一只手中。

    缘诀看了眼众人,虽有意相劝一二,但劝解有用的话也得建立自身实力让人信服的基础上,且那少年心思捉摸不定,方才还想杀青竏来着,便没动说和的心思,抱拳朝鲁正辞行道:“诸位前辈,那……晚辈等就先行一步了。”

    鲁正同她点了点头,缘诀遂转身与青竏岑粲离开,只是没走出几步,想了想,权当自己多事罢了,折回头来对鲁正道:“前辈,非是晚辈偏帮,既然诸位志不在此,又何必在此耽搁?”顿了顿又转看向少年,犹豫道:“仙君贵为神明,定不屑与我等凡人计较,此番也算因缘际会,不如当结善缘。”话了,又生怕少年不解话意,连忙解释道:“就是别打了的意思。”

    那少年亮如黑曜般的眼睛望着她,过了一会儿,方才出声:“本君乃神明,并非神志不清。”除此之外,再无过多言语,缘诀也不知劝动没有。

    倒是鲁正,经缘诀提醒,这才意识到,且不说青竏论断的天门中人属实与否,单是那少年印堂穴源源流窜着的灵气便不会有假。若是没有绝对的胜算便无出手的必要,且此行目的重在蓬莱,在未到蓬莱前,法力不宜过多损耗,遂同自家师弟们使了个眼色,其余人明了后再无过多纠缠,齐齐动身往楼下走。

    见事已平息,缘诀正要下楼,少年清冷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等下。”

    许是少年的压迫感太强,此话一出,除青竏外的众人皆极为默契地停下脚来,齐齐转身望去。

    眼见少年朝何守成所在走去,除去扶着何守成的朱文斌,其余人皆上前以身相挡,鲁正沉声道:“仙君莫非还不放过?”

    “治伤。”少年话语简短,一个字都不愿多说。

    鲁正略感惊诧之余,与其余兄弟互看一眼后,不过片刻就让开。

    朱文斌在旁急道:“大师兄!”

    鲁正朝他点点头,示意他不要多嘴。

    那少年抬起右手双手略微一指,就见原本靠在朱文斌身上的何守成下刻就站直了身子,松了松筋骨,顷刻恢复如常,欣喜望向鲁正,“大师兄,我没事了。”

    鲁正看到已全然无恙的何守成,朝少年抱拳道:“有劳仙君。”

    那少年却是置之未理,径直转过身朝缘诀所站之地走来,离三步开外,轻抬起下巴,问缘诀道:“你,姓甚名谁?”

    缘诀登时后背一凉,这是问名寻仇的意思?早知道就不多事了。正想着怎么搪塞过去,抬眸见那少年面色虽冷,却无愠怒之相,只一脸沉静地望着自己。

    应不是寻仇之相,缘诀心里猜想,脸上尽力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小……小道缘诀,此番得见仙君真乃三生有幸,福泽深厚……”

    青竏赶在她胡言乱语前及时将人往楼下拖。

    “天恣,我的名字。”少年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