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除青竏外的余众听闻此话皆望向缘诀，俱带满眼疑惑。
原来识破的并不止自己，青竏心内暗道。
朱文斌手抓着脑袋迷惑道：“这人不是气厥的么，小缘道友怎会说他装晕？”
青竏有此反应缘诀倒是不觉得奇怪，自己能看出来的东西，她自然也看得出来，不过不知为何，她并未出言点破。
朱文斌刚一问完，孙惜时便倏然睁开双目，坐正身子，不改之前的斯文模样，浅笑道：“小缘道长见谅，孙某并非有意欺瞒。”
“孙公子有话不妨直说。”缘诀静静看他。
孙惜时微敛下眸，肃容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诸位道长相助。”
缘诀辈分不够不好接话，青竏道行最高，做事随心，先前不点破孙惜时装晕自是不愿管这闲事，也未发话。
修道之人救危扶难一向视为己任，但碍于花妖与孙夫人未言明的那层关系，鲁正心里也没底，只好道：“你且说来听听。”
“这……”见众人并未答应，孙惜时一时犹豫起来，挣扎过后，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这才开口：“还请诸位道长救救我娘子！如诸位所料，我娘子的确是妖，而这也正是我不能当着姚大人直言的原因，但小丹虽为蛇妖，却从无害人之心！恳请诸位道长明鉴！”
何守成听后却是大怒，“废话！有哪个妖精会说自己想害人的？！”
“可小丹确实从未害过人！”孙惜时言辞恳切道。
“也许孙夫人真如你所说的并不想害人，但又怎能说是无辜？小道若没猜错，那些客商正是来此饮茶时听了孙夫人的荐说，才会到睹芳断送性命的吧？虽说不无自作自受，但孙夫人的确有诱导之嫌。”缘诀将他的谎言无情拆穿。
孙惜时闻言登时愤怒道：“我夫妇二人与你无冤无仇，甚至还略施薄恩，你为何要空口白牙如此污蔑？！”
“若要证据，你身后之物或能证实小道所说。”缘诀并不想恩将仇报，但也不想任由孙惜时摆布捉弄。
孙惜时听完登时猛地抬头朝缘诀看来，脸上布满惊讶。
朱文斌离柴堆最近，听到缘诀的话，上前扒拉捆柴，没扒多久，便见一堆堆折本出现在眼前。
“是身份文牒！”朱文斌拿起一沓出声惊呼。
孙惜时这才认命般地闭上了双眼，瘦削的脸上，唇色几近翻白。
鲁正等人见状皆上前翻阅，入触目惊心，那文牒有近百之数。
“虽说这些人不是直接命丧你手，但与那杀人妖怪同床而眠你当真睡得着吗？！”鲁正将手中的文牒尽数砸在孙惜时身上，愤怒相向。
孙惜时深吸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看着散落的身份文牒，颓然靠在椅背上，无力道：“小丹虽为妖族，但杀业皆因我而起。我与她相爱乃逆天之举，被天惩折寿以致终生残废多病，小丹虽有法力在身，但人妖有别，渡不得修为予我，只得四处不停的辗转求医问药。可奈何天不遂人愿，正当我夫妻二人心灰意冷之际，小丹的旧友花娘突然找上门来，说有帮我续命之法，但需小丹为她寻找人祭。小丹起初不肯，但花娘却以我的性命要挟，小丹迫于无奈只好答应，但送去的都是色中饿鬼。若非那些人色-欲迷心，小丹又如何能说得动……”
“听你这话的意思，是觉得那些人死有余辜是吗？！”何守成怒声打断。
“我并不敢作此想，只是杀孽皆因我而起，若是可以，我愿以命相赔。”孙惜时说时哽咽。
“哼，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朱文斌闻言冷哼一声。
孙惜时垂下眼，双手撑椅作势就要下跪。
方文俊一把白扇及时拦在他身前，轻轻摇了摇头，“折煞也。”
孙惜时扶着他的手，绝望道：“孙某本就是该死之人，生前恶行死后下了地府定有十殿阎王清算，但是小丹……我实在不愿见她再造杀孽不得轮回，只求诸位道长心怀慈悲救她一命，我定会力劝她回头，届时是收是留任凭诸位道长处置。”
缘诀心下疑惑，究竟章丹出了什么事情，以致孙惜时这般不惜自掀底细的跪地相求？而且求助的对象还是斩妖除魔的一方？
“孙夫人究竟出了何事？你又为何会被绑至此？”缘诀问道。
孙惜时松开方文俊的袖子，稳了稳心绪道：“今日未时一刻，因碑店里坯石不够，我便来到茶铺想让小丹托人转运些来。快到茶铺时，正好见花娘来找小丹，二人在门外说了些话后，花娘便匆匆忙忙地走了。花娘走后小丹的脸色不太好，我问她花娘来做什么？她说花娘要她出城办件事，我心知此事颇为重要，不然花娘不会当面来说，因了我的缘故，小丹一直听命于花娘，所以我一向不待见她，小丹断不会与她公然见面，更不要说来店里了。在我再三追问下，小丹却始终避而不答，许是怕我多事，她趁我不留意便出手把我弄晕放倒在此，直到你们来，我被屋外的声音吵醒，这才放声呼救。”
缘诀心中疑惑，孙惜时所说的时间与路程倒是与姚青云说的对得上，只是姚青云听到的是要小点心，但孙夫人说的却是要出城，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夫妻二人如此避讳？
“你可猜得到你家娘子为何要出城？”缘诀问。
孙惜时似是想到什么一般，瞳孔微缩道：“定是为我续命一事有了眉目！不然，我想不出别的原因来，因为小丹一直以来最记挂的便是此事。”
“出城会去哪你可知道？”缘诀紧跟着问。
孙惜时茫然地摇了摇头。
“你可还记得那些无名死尸的埋葬之地？”倒是青竏在旁提点道。
“阴山乱葬岗！”缘诀和鲁正近乎同时异口同声道。
“阴山乱葬岗？那地有什么好去的？”朱文斌不解道。
胡勇神态凝重道：“然也，结合目前所知情形，那花妖所说的续命之法极有可能是转元大法，而阴山乱葬岗又多为弃尸所在……”接下去的话，不言自明。
“转元大法？！岂不是那些人直到入土之前都还活着？！”鲁正听到胡勇的话后大为惊骇。
缘诀不习法术，不懂话意，只好请教道：“何为转元大法？怎么前辈会说那些人直到入土前都还活着？”
胡勇解释道：“转元大法是一种移花接木的修行之术，专吸人将死未死时的最后一口精元。因了人临死前的最后一口精气最容易转移且不与吸收之人自身相冲，以那种方式取人的精元，并不会触犯六界任一界律，被修行之人称之为：无记。但由于此举太损身德，正经修行中人不屑做，故而此法多为妖魔所用。乱葬岗我等皆去过，尸况也大致了解，那些尸身浑身被树根缠绕，如今细细想来，似乎那每一口棺材中皆有一条树藤自尸身口中破土而出爬至坟头，想来定是那花妖布转元大法所置的法器。”
朱文斌闻言，大步上前，揪着孙惜时的衣领道：“你还知道什么？还不赶紧统统给我吐出来！”
孙惜时连连摇头道：“人祭一事小丹从不与我讲，就连那些尸况我都是从官差那里听来的，他们来我这定墓碑，我一向只管听差办事，那些坯石打磨好便被他们拉走了，我腿脚残废难以远行，对于此事，我真是不知情。”
缘诀尚有疑惑欲问，朱文斌却将孙惜时重新扔回椅中，横声打断道：“行了。如今在这说有什么用？！若当真想知道个明白，去那乱葬岗不就得了！”
既然知道还有妖物作祟，断无放过之理。
众人商议后便出发前往阴山乱葬岗，缘诀跟尾在队伍最末，望着众人前行的身影，目光不由落在了孙惜时身上。
眼下有太多谜团未解，比如那些身份文牒，既然章丹都已将人引去了睹芳，又为何多此一举将文牒留在茶铺柴房？
就像等着人来发现一样，若是设套，未免故意太过，孙惜时大可不必如此冒险，且救他的确是意外之举。
还有，那转元大法孙惜时究竟有没有试过？若已试过，那花妖来找章丹为的便不是孙惜时续命一事，那孙惜时从一开始的猜想便是错的，这会不会是一种误导？那章丹出城的真正原因究竟是什么？
可要说是孙惜时说谎，他腿脚不便，又如何能将自己绑起来再关在柴房呢？况且自己也检查过他鞋底，不像走过路的样子。
最最关键的是，所有的事情仅仅是孙惜时的一己之言，缘诀也不是第一天走江湖了，心底隐约觉得，或许事情并不全是孙惜时讲的那样。
可孙惜时若有问题，以鲁前辈一行人的阅历不可能看不出来，苦思无果，她只得打起精神，留意着孙惜时的一举一动。
原来识破的并不止自己，青竏心内暗道。
朱文斌手抓着脑袋迷惑道：“这人不是气厥的么，小缘道友怎会说他装晕？”
青竏有此反应缘诀倒是不觉得奇怪，自己能看出来的东西，她自然也看得出来，不过不知为何，她并未出言点破。
朱文斌刚一问完，孙惜时便倏然睁开双目，坐正身子，不改之前的斯文模样，浅笑道：“小缘道长见谅，孙某并非有意欺瞒。”
“孙公子有话不妨直说。”缘诀静静看他。
孙惜时微敛下眸，肃容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诸位道长相助。”
缘诀辈分不够不好接话，青竏道行最高，做事随心，先前不点破孙惜时装晕自是不愿管这闲事，也未发话。
修道之人救危扶难一向视为己任，但碍于花妖与孙夫人未言明的那层关系，鲁正心里也没底，只好道：“你且说来听听。”
“这……”见众人并未答应，孙惜时一时犹豫起来，挣扎过后，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这才开口：“还请诸位道长救救我娘子！如诸位所料，我娘子的确是妖，而这也正是我不能当着姚大人直言的原因，但小丹虽为蛇妖，却从无害人之心！恳请诸位道长明鉴！”
何守成听后却是大怒，“废话！有哪个妖精会说自己想害人的？！”
“可小丹确实从未害过人！”孙惜时言辞恳切道。
“也许孙夫人真如你所说的并不想害人，但又怎能说是无辜？小道若没猜错，那些客商正是来此饮茶时听了孙夫人的荐说，才会到睹芳断送性命的吧？虽说不无自作自受，但孙夫人的确有诱导之嫌。”缘诀将他的谎言无情拆穿。
孙惜时闻言登时愤怒道：“我夫妇二人与你无冤无仇，甚至还略施薄恩，你为何要空口白牙如此污蔑？！”
“若要证据，你身后之物或能证实小道所说。”缘诀并不想恩将仇报，但也不想任由孙惜时摆布捉弄。
孙惜时听完登时猛地抬头朝缘诀看来，脸上布满惊讶。
朱文斌离柴堆最近，听到缘诀的话，上前扒拉捆柴，没扒多久，便见一堆堆折本出现在眼前。
“是身份文牒！”朱文斌拿起一沓出声惊呼。
孙惜时这才认命般地闭上了双眼，瘦削的脸上，唇色几近翻白。
鲁正等人见状皆上前翻阅，入触目惊心，那文牒有近百之数。
“虽说这些人不是直接命丧你手，但与那杀人妖怪同床而眠你当真睡得着吗？！”鲁正将手中的文牒尽数砸在孙惜时身上，愤怒相向。
孙惜时深吸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看着散落的身份文牒，颓然靠在椅背上，无力道：“小丹虽为妖族，但杀业皆因我而起。我与她相爱乃逆天之举，被天惩折寿以致终生残废多病，小丹虽有法力在身，但人妖有别，渡不得修为予我，只得四处不停的辗转求医问药。可奈何天不遂人愿，正当我夫妻二人心灰意冷之际，小丹的旧友花娘突然找上门来，说有帮我续命之法，但需小丹为她寻找人祭。小丹起初不肯，但花娘却以我的性命要挟，小丹迫于无奈只好答应，但送去的都是色中饿鬼。若非那些人色-欲迷心，小丹又如何能说得动……”
“听你这话的意思，是觉得那些人死有余辜是吗？！”何守成怒声打断。
“我并不敢作此想，只是杀孽皆因我而起，若是可以，我愿以命相赔。”孙惜时说时哽咽。
“哼，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朱文斌闻言冷哼一声。
孙惜时垂下眼，双手撑椅作势就要下跪。
方文俊一把白扇及时拦在他身前，轻轻摇了摇头，“折煞也。”
孙惜时扶着他的手，绝望道：“孙某本就是该死之人，生前恶行死后下了地府定有十殿阎王清算，但是小丹……我实在不愿见她再造杀孽不得轮回，只求诸位道长心怀慈悲救她一命，我定会力劝她回头，届时是收是留任凭诸位道长处置。”
缘诀心下疑惑，究竟章丹出了什么事情，以致孙惜时这般不惜自掀底细的跪地相求？而且求助的对象还是斩妖除魔的一方？
“孙夫人究竟出了何事？你又为何会被绑至此？”缘诀问道。
孙惜时松开方文俊的袖子，稳了稳心绪道：“今日未时一刻，因碑店里坯石不够，我便来到茶铺想让小丹托人转运些来。快到茶铺时，正好见花娘来找小丹，二人在门外说了些话后，花娘便匆匆忙忙地走了。花娘走后小丹的脸色不太好，我问她花娘来做什么？她说花娘要她出城办件事，我心知此事颇为重要，不然花娘不会当面来说，因了我的缘故，小丹一直听命于花娘，所以我一向不待见她，小丹断不会与她公然见面，更不要说来店里了。在我再三追问下，小丹却始终避而不答，许是怕我多事，她趁我不留意便出手把我弄晕放倒在此，直到你们来，我被屋外的声音吵醒，这才放声呼救。”
缘诀心中疑惑，孙惜时所说的时间与路程倒是与姚青云说的对得上，只是姚青云听到的是要小点心，但孙夫人说的却是要出城，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夫妻二人如此避讳？
“你可猜得到你家娘子为何要出城？”缘诀问。
孙惜时似是想到什么一般，瞳孔微缩道：“定是为我续命一事有了眉目！不然，我想不出别的原因来，因为小丹一直以来最记挂的便是此事。”
“出城会去哪你可知道？”缘诀紧跟着问。
孙惜时茫然地摇了摇头。
“你可还记得那些无名死尸的埋葬之地？”倒是青竏在旁提点道。
“阴山乱葬岗！”缘诀和鲁正近乎同时异口同声道。
“阴山乱葬岗？那地有什么好去的？”朱文斌不解道。
胡勇神态凝重道：“然也，结合目前所知情形，那花妖所说的续命之法极有可能是转元大法，而阴山乱葬岗又多为弃尸所在……”接下去的话，不言自明。
“转元大法？！岂不是那些人直到入土之前都还活着？！”鲁正听到胡勇的话后大为惊骇。
缘诀不习法术，不懂话意，只好请教道：“何为转元大法？怎么前辈会说那些人直到入土前都还活着？”
胡勇解释道：“转元大法是一种移花接木的修行之术，专吸人将死未死时的最后一口精元。因了人临死前的最后一口精气最容易转移且不与吸收之人自身相冲，以那种方式取人的精元，并不会触犯六界任一界律，被修行之人称之为：无记。但由于此举太损身德，正经修行中人不屑做，故而此法多为妖魔所用。乱葬岗我等皆去过，尸况也大致了解，那些尸身浑身被树根缠绕，如今细细想来，似乎那每一口棺材中皆有一条树藤自尸身口中破土而出爬至坟头，想来定是那花妖布转元大法所置的法器。”
朱文斌闻言，大步上前，揪着孙惜时的衣领道：“你还知道什么？还不赶紧统统给我吐出来！”
孙惜时连连摇头道：“人祭一事小丹从不与我讲，就连那些尸况我都是从官差那里听来的，他们来我这定墓碑，我一向只管听差办事，那些坯石打磨好便被他们拉走了，我腿脚残废难以远行，对于此事，我真是不知情。”
缘诀尚有疑惑欲问，朱文斌却将孙惜时重新扔回椅中，横声打断道：“行了。如今在这说有什么用？！若当真想知道个明白，去那乱葬岗不就得了！”
既然知道还有妖物作祟，断无放过之理。
众人商议后便出发前往阴山乱葬岗，缘诀跟尾在队伍最末，望着众人前行的身影，目光不由落在了孙惜时身上。
眼下有太多谜团未解，比如那些身份文牒，既然章丹都已将人引去了睹芳，又为何多此一举将文牒留在茶铺柴房？
就像等着人来发现一样，若是设套，未免故意太过，孙惜时大可不必如此冒险，且救他的确是意外之举。
还有，那转元大法孙惜时究竟有没有试过？若已试过，那花妖来找章丹为的便不是孙惜时续命一事，那孙惜时从一开始的猜想便是错的，这会不会是一种误导？那章丹出城的真正原因究竟是什么？
可要说是孙惜时说谎，他腿脚不便，又如何能将自己绑起来再关在柴房呢？况且自己也检查过他鞋底，不像走过路的样子。
最最关键的是，所有的事情仅仅是孙惜时的一己之言，缘诀也不是第一天走江湖了，心底隐约觉得，或许事情并不全是孙惜时讲的那样。
可孙惜时若有问题，以鲁前辈一行人的阅历不可能看不出来，苦思无果，她只得打起精神，留意着孙惜时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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