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母女
‘吱’的一声，门扉开启。
丫鬟晴翠在头前引着，白夫人跟随其后，主仆二人步履轻盈，相继走进了白槿宜的卧室。而此时此刻，白槿宜已经在寸心的帮助下，将那本被视为’禁书‘的红玉全传收了起来，并摆出了梳洗的样子。
是以白夫人甫一进门，便瞧见了自家女儿仪态端庄正的坐在铜镜前梳妆，态度十分安然恬淡。
’夫人。‘
寸心本来半佝着身子，为白槿宜梳头，见是主母到来，便率先挺直了身板，向白夫人行了一礼。
’母亲。‘
紧接着，白槿宜也从座上站起，行了一礼。
’不用多礼。’
白夫人饶有风度的摆了摆手，看了两人一眼，开口询问道。
’寸心，小姐可曾洗漱完备了？‘
’回禀夫人，奴婢正在为小姐梳头呢。‘寸心老老实实地回答。
’嗯，你先下去吧。‘白夫人点了点头，吩咐着说。
’可小姐的头才只梳了一半....‘寸心面露迟疑，不禁回头看了一眼白槿宜。
’无妨。‘白夫人淡淡说道：‘槿儿的头发，今日就由我这个为娘的来梳吧。’
此言一出，小丫鬟疑惑顿消，遂敛衽一拜，捧着脸盆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晴翠，你也出去吧，没有我的吩咐，暂时不要让别的人进来。‘
打发完寸心，紧接着，白夫人又支走了晴翠。
’是，夫人。‘晴翠哪敢多言，主母话音方一落地，她便转身离去。一时之间，屋里只剩下了白夫人和白槿宜这一双母女。
白槿宜不意母亲今日会亲自登门，来为自己梳头，但见母亲已经遣走了两名丫鬟，显然不容拒绝，于是只好七扭八歪的靠在镜前，等候母亲上前。
’槿儿且坐端正些，否则的话，保不齐我一会儿编出来的发髻，一半是正的，一半是偏的。‘
白夫人走上近前，端详着女儿的螓首，语气柔和地说。
’不瞒母亲，女儿昨日没有睡好，早上起来才发现脖子睡落了枕，而今脑袋只能歪着。’
白槿宜素手轻摇，敲了两下脖子，继而幽幽地说道：’母亲若是执意要梳呢，不妨换个思路，我看这样好了，您不如就把歪的地方照直了弄，直的地方照歪了弄，这么一番颠而倒之，倒而颠之的话，也许反而会做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怎么会没有睡好？是不是枕头不舒服，何以不让寸心给你找换一个呢？‘女儿的怨气不小，一番话酸溜溜的，白夫人不是听不出来，但她故意装作不明就里，只关切地询问着女儿另一个问题。
‘您说的轻巧，整整五十遍女德呀，要不是我废寝忘食，笔耕不辍，恐怕到了今天中午也抄写不完。哼，您当时也在场来着，却没给女儿求一句情...‘
坦白说，白老爷对女儿的惩罚的确甚为严苛，但就抄写女德一事，几乎全是由丫鬟寸心完成的。整个过程中，白槿宜可说是寸功未建，一笔未落。但即便是这样，她也依然满腔激愤。
说话间，她单臂一伸，劈手便将寸心先前超好的一摞厚纸抄了过来，摆在了白夫人的眼前，昂着头，示威似的。
’瞧瞧吧，一遍不多，一字不少，标标准准的蝇头小楷。‘
’唔...‘白夫人知道她在怄气，当下也不多言，她将那一摞厚纸接了过来，只粗略的看了一眼，便立即给出了一个，足以让白槿宜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的评价。
’不错不错，寸心这丫头，字写得越来越长进了。‘
’......‘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杀伤力却恍如一把巨大的铁锤，它重重敲打在白槿宜的心房上，令她好不容易建造成的心理阵地，只在这一瞬间便土崩瓦解。
‘你....’
白大小姐一下子泄了气，样子仿佛一只斗败的公鸡，本来撅着的嘴轻轻地放了下去，昂起来的头也不禁低了下来。
原来这把戏早就被母亲看穿了，而她却还在这里自以为是。
回过味儿的白槿宜顿时觉得无比羞愧，在母亲面前，自己彷佛再次变成了童年时的孩子，就是那种不给糖就捣蛋，喜欢各种无理取闹，胡搅蛮缠的屁孩儿。
这感觉简直太糟糕了！
‘您是怎么知道的？’沉默了一会儿，白槿宜颓声问着母亲。
‘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呀，就是以喜欢以幼稚之心，度我们这些成人之腹。你不要忘了，为娘也是从你这个光景走过来的。’白夫人淡淡一笑，语气之中透出一抹睿智。
‘呃...娘...’白槿宜踟蹰着。
‘别担心，知道就知道了，娘不会怪你的。’白夫人仿佛猜到了女儿的顾虑，于是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谢谢您...’白槿宜听了母亲这句话，登时松了一口长气，但与此同时，她又想起另外一件非常严重的事。
‘娘，既然您都知道了，我可不可以拜托您...’
‘你是不是想恳求我帮你瞒下，千万不能让你父亲知道？’
没等白槿宜把话说完，白夫人便再次猜到了她心中所想。
‘是的。’白槿宜满脸惶急，她紧紧握住母亲的手，飞快地说着。‘女儿知道自身有错，女儿也不怕被父亲处罚，只是此事一旦被父亲知道，难免会连累寸心，父亲的作风您也知道。寸心与我虽是主仆，但我俩朝夕相处，情谊如同姐妹，女儿虽不成器，却也不想从自己手上败坏我俩之间的情谊，所以女儿斗胆，恳请母亲...’
‘傻孩子，像这种简单的把戏，连我都瞒不过，又怎么能够骗得过你爹？“白夫人摇了摇头，话语之中透着些许无奈。
’....父亲...已经知道了...‘白槿宜心头一惊，脸色刷地变了，满眼不知所措。
’不过你也不用害怕，你父亲虽然已经知道你找人代写的事，但他并不打算责怪于你。‘
见她一副忧心仲仲的模样，白夫人赶紧耐心开解。
’这怎么会？‘白槿宜疑惑的问。
在她的印象之中，父亲从来都是一个作风严峻，铁面无私的人。放眼白府上下，无论大事小情，只要是他亲手敲定的，那么所有人都要坚决执行，没有别的商量可打。
她可不会想到，父亲竟然会对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女儿法外开恩。
’怎么不会呢？’白夫人反问道。
‘你父亲要你抄写女德这件事，说来是要锻炼你的笔力，其实他的真实目的，只是为了矫正你的思想。若是你以后能够收起性子，安分守己，特别是不要在公众场合顶撞他，他也就不会问责于你了，至于别的事情又算得了什么呢。‘
白夫人语重心长，也不管女儿有没有听进去，当下话锋一转，接着说道。
’槿儿，母亲虽然不怪你，却也希望你能明白做父母的苦心，我们这般做，无非是希望你将来能够变得更好，你父亲平日对你要求严苛，可那并不代表，他的爱就要比母亲的少。‘
’娘....‘
白夫人很少跟女儿谈话，像今天这般推心置腹的交谈，以前更是没有。
听着她口中温柔的话语，白槿宜心中热血涌动，那团积蓄已久的郁闷之气，顿时烟消云散。
’女儿明白了，往后我再也不气您跟爹了。‘
’自己说过的话，自己可得记在心上哦。‘见女儿一脸诚恳，白夫人也是会心一笑，转而换了一个轻松的话题。
’你快快坐好吧，待我为你梳好头发，再陪你父亲一起吃早饭。‘
’嗯，那我要个蝴蝶髻！‘白槿宜欢欢喜喜，闻言，赶紧端正了身子。
’好好好，为娘依你。‘
丫鬟晴翠在头前引着，白夫人跟随其后，主仆二人步履轻盈，相继走进了白槿宜的卧室。而此时此刻，白槿宜已经在寸心的帮助下，将那本被视为’禁书‘的红玉全传收了起来，并摆出了梳洗的样子。
是以白夫人甫一进门，便瞧见了自家女儿仪态端庄正的坐在铜镜前梳妆，态度十分安然恬淡。
’夫人。‘
寸心本来半佝着身子，为白槿宜梳头，见是主母到来，便率先挺直了身板，向白夫人行了一礼。
’母亲。‘
紧接着，白槿宜也从座上站起，行了一礼。
’不用多礼。’
白夫人饶有风度的摆了摆手，看了两人一眼，开口询问道。
’寸心，小姐可曾洗漱完备了？‘
’回禀夫人，奴婢正在为小姐梳头呢。‘寸心老老实实地回答。
’嗯，你先下去吧。‘白夫人点了点头，吩咐着说。
’可小姐的头才只梳了一半....‘寸心面露迟疑，不禁回头看了一眼白槿宜。
’无妨。‘白夫人淡淡说道：‘槿儿的头发，今日就由我这个为娘的来梳吧。’
此言一出，小丫鬟疑惑顿消，遂敛衽一拜，捧着脸盆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晴翠，你也出去吧，没有我的吩咐，暂时不要让别的人进来。‘
打发完寸心，紧接着，白夫人又支走了晴翠。
’是，夫人。‘晴翠哪敢多言，主母话音方一落地，她便转身离去。一时之间，屋里只剩下了白夫人和白槿宜这一双母女。
白槿宜不意母亲今日会亲自登门，来为自己梳头，但见母亲已经遣走了两名丫鬟，显然不容拒绝，于是只好七扭八歪的靠在镜前，等候母亲上前。
’槿儿且坐端正些，否则的话，保不齐我一会儿编出来的发髻，一半是正的，一半是偏的。‘
白夫人走上近前，端详着女儿的螓首，语气柔和地说。
’不瞒母亲，女儿昨日没有睡好，早上起来才发现脖子睡落了枕，而今脑袋只能歪着。’
白槿宜素手轻摇，敲了两下脖子，继而幽幽地说道：’母亲若是执意要梳呢，不妨换个思路，我看这样好了，您不如就把歪的地方照直了弄，直的地方照歪了弄，这么一番颠而倒之，倒而颠之的话，也许反而会做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怎么会没有睡好？是不是枕头不舒服，何以不让寸心给你找换一个呢？‘女儿的怨气不小，一番话酸溜溜的，白夫人不是听不出来，但她故意装作不明就里，只关切地询问着女儿另一个问题。
‘您说的轻巧，整整五十遍女德呀，要不是我废寝忘食，笔耕不辍，恐怕到了今天中午也抄写不完。哼，您当时也在场来着，却没给女儿求一句情...‘
坦白说，白老爷对女儿的惩罚的确甚为严苛，但就抄写女德一事，几乎全是由丫鬟寸心完成的。整个过程中，白槿宜可说是寸功未建，一笔未落。但即便是这样，她也依然满腔激愤。
说话间，她单臂一伸，劈手便将寸心先前超好的一摞厚纸抄了过来，摆在了白夫人的眼前，昂着头，示威似的。
’瞧瞧吧，一遍不多，一字不少，标标准准的蝇头小楷。‘
’唔...‘白夫人知道她在怄气，当下也不多言，她将那一摞厚纸接了过来，只粗略的看了一眼，便立即给出了一个，足以让白槿宜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的评价。
’不错不错，寸心这丫头，字写得越来越长进了。‘
’......‘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杀伤力却恍如一把巨大的铁锤，它重重敲打在白槿宜的心房上，令她好不容易建造成的心理阵地，只在这一瞬间便土崩瓦解。
‘你....’
白大小姐一下子泄了气，样子仿佛一只斗败的公鸡，本来撅着的嘴轻轻地放了下去，昂起来的头也不禁低了下来。
原来这把戏早就被母亲看穿了，而她却还在这里自以为是。
回过味儿的白槿宜顿时觉得无比羞愧，在母亲面前，自己彷佛再次变成了童年时的孩子，就是那种不给糖就捣蛋，喜欢各种无理取闹，胡搅蛮缠的屁孩儿。
这感觉简直太糟糕了！
‘您是怎么知道的？’沉默了一会儿，白槿宜颓声问着母亲。
‘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呀，就是以喜欢以幼稚之心，度我们这些成人之腹。你不要忘了，为娘也是从你这个光景走过来的。’白夫人淡淡一笑，语气之中透出一抹睿智。
‘呃...娘...’白槿宜踟蹰着。
‘别担心，知道就知道了，娘不会怪你的。’白夫人仿佛猜到了女儿的顾虑，于是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谢谢您...’白槿宜听了母亲这句话，登时松了一口长气，但与此同时，她又想起另外一件非常严重的事。
‘娘，既然您都知道了，我可不可以拜托您...’
‘你是不是想恳求我帮你瞒下，千万不能让你父亲知道？’
没等白槿宜把话说完，白夫人便再次猜到了她心中所想。
‘是的。’白槿宜满脸惶急，她紧紧握住母亲的手，飞快地说着。‘女儿知道自身有错，女儿也不怕被父亲处罚，只是此事一旦被父亲知道，难免会连累寸心，父亲的作风您也知道。寸心与我虽是主仆，但我俩朝夕相处，情谊如同姐妹，女儿虽不成器，却也不想从自己手上败坏我俩之间的情谊，所以女儿斗胆，恳请母亲...’
‘傻孩子，像这种简单的把戏，连我都瞒不过，又怎么能够骗得过你爹？“白夫人摇了摇头，话语之中透着些许无奈。
’....父亲...已经知道了...‘白槿宜心头一惊，脸色刷地变了，满眼不知所措。
’不过你也不用害怕，你父亲虽然已经知道你找人代写的事，但他并不打算责怪于你。‘
见她一副忧心仲仲的模样，白夫人赶紧耐心开解。
’这怎么会？‘白槿宜疑惑的问。
在她的印象之中，父亲从来都是一个作风严峻，铁面无私的人。放眼白府上下，无论大事小情，只要是他亲手敲定的，那么所有人都要坚决执行，没有别的商量可打。
她可不会想到，父亲竟然会对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女儿法外开恩。
’怎么不会呢？’白夫人反问道。
‘你父亲要你抄写女德这件事，说来是要锻炼你的笔力，其实他的真实目的，只是为了矫正你的思想。若是你以后能够收起性子，安分守己，特别是不要在公众场合顶撞他，他也就不会问责于你了，至于别的事情又算得了什么呢。‘
白夫人语重心长，也不管女儿有没有听进去，当下话锋一转，接着说道。
’槿儿，母亲虽然不怪你，却也希望你能明白做父母的苦心，我们这般做，无非是希望你将来能够变得更好，你父亲平日对你要求严苛，可那并不代表，他的爱就要比母亲的少。‘
’娘....‘
白夫人很少跟女儿谈话，像今天这般推心置腹的交谈，以前更是没有。
听着她口中温柔的话语，白槿宜心中热血涌动，那团积蓄已久的郁闷之气，顿时烟消云散。
’女儿明白了，往后我再也不气您跟爹了。‘
’自己说过的话，自己可得记在心上哦。‘见女儿一脸诚恳，白夫人也是会心一笑，转而换了一个轻松的话题。
’你快快坐好吧，待我为你梳好头发，再陪你父亲一起吃早饭。‘
’嗯，那我要个蝴蝶髻！‘白槿宜欢欢喜喜，闻言，赶紧端正了身子。
’好好好，为娘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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