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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吓退

    “公子,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还没明白你的意思?”见自己怎么说也不对,饶是张轶夫自诩是个机灵人,此时也不由得一头雾水。

    还没等他继续发问,那白槿宜又已面色转沉,幽幽地说。

    “今天乃是喜庆之日,槿宜本来不该说这些晦气事,搅扰公子的兴致。但我见公子也是个爽利之人,因此有些话便不吐不快。”

    “小姐请说。”张轶夫听她语气郑重,便点了点头。

    一旦得他相允,白槿宜马上开始顺着自己心思,胡说八道起来。

    “白家的门第,公子已是知了。家父在朝中为官,我祖父在边疆掌军,因是如此,槿宜自出生以来,便算是过了几年太平日子,虽不至钟鸣鼎食,也称得上是衣食无忧。”

    “但常言说,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世上的事大都贵在长久,又有几件能够一成不变的。我们白家在阖州这般坐大,全赖家父在朝中支撑。可是这份荣耀,又岂事是那么容易得到的,槿宜虽是女子,却也懂得官场险恶,更胜战场十倍的道理。父亲既获如此殊荣,那么他在朝中,势必会得罪不少手握实权的人。”

    “哦?这我倒是未曾听闻。”

    张轶夫听到这里,心中隐约已经猜到白槿宜接下来要说的话,只是这事非同小可,除非白槿宜亲自道出,否则他哪里敢贸然开口。

    见此人已经成功地被自己带入这个话题,白槿宜忽然面色转悲,语调消沉的说道:“公子世居乡里,自然不会知晓朝廷里的事。我父亲被政敌构陷,便是半年前的事。

    当今圣上,误信小人谗言,不仅罢免了父亲的官职,甚至还要查抄白家的一切资产,父亲好说歹说,务求圣上念在二十几年的君臣情谊上,宽限半年的时间,这才拖到今日。公子今日来我家中,可是觉得家大业大,富丽堂皇?其实那都只是一些表象,外人哪会知道,现在的白家名声尚在,实际上早就是一副空壳了。”

    说到这里,白槿宜忽然哽咽出声,在张轶夫面前垂下螓首,摆出一副凄凉哀苦的模样,就等他爱心泛滥,上前安慰。

    但这些话毕竟都是她胡乱编造出来的,既无半分属实,又哪里来的真情实感?因是如此,她装模作样的呜咽半天,愣是没掉下来一滴眼泪。

    而另一边,张轶夫在听到白槿宜这番‘骇人听闻’的言论后,一时间也生出许多怀疑。

    可他转念又想,若是此事俱不属实,那白小姐又为何要拿出来说呢,换言之,天底下恐怕没有几个人,会胆子大到拿自己的家运来开玩笑。

    更何况眼前这位白小姐生得冰清玉洁,温婉动人,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喜欢招摇撞骗,胡说八道的人。

    心念及此,那张轶夫便出言安慰道:“小姐勿至悲哀,老话讲,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事已至此,不论你再怎么伤心难过,也都于事无补了。倒不如重拾信心,勇敢面对,说不定什么时候,便又能柳暗花明,枯木逢春了,岂不闻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附也?”

    白槿宜本就哭不出来,闻言赶紧止住‘哭泣’,收起了那副可怜相貌,旋即展颜一笑,向那张轶夫道;“公子说的极是,正是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附。白家虽已临近中落,万幸老天又将你这么一个佳婿赐到我们家来,说来也真够巧的,这回遇到公子,正是应了你这句柳暗花明,枯木逢春呢。”

    张轶夫听了,还道是白槿宜有意相许,于是满心欢喜,呵呵笑道:“小姐的意思,是同意跟在下的婚事了?”

    白槿宜俏脸一红,低眉垂目,小声说道:“只要婚后,公子能够善待我的父母,槿宜便是心满意足了。”

    她含羞带怯的说完这句,便把俏脸转到了一边用袖挡住,那架势,像极了一个尚未出阁的新娘子。

    那张轶夫哪里见过这等容光,一见之下,顿时心花怒放,哪还有别的话说,当下没口子的答应。

    “这没说的,孝顺岳父岳母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虽然眼下白家遭了难,但是请小姐放心,我张轶夫绝不会因此而轻视令父母半分。”

    “公子,先别答应的太早,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白槿宜见这位张公子已逐渐上了自己的套,于是又将话锋一转。

    “公子呀,你有所不知,我们白家虽是遭了劫难,但我的父母往昔都过惯了富庶的日子,再要他们去过清贫的日子,恐怕便是难了。特别是我的父亲,他为人极好面子,又不想让别人知道白家已然中落,惟其如此,你我若是结成连理,那么他们二老的安置,便需费上不少周章。”

    “嗨,小姐何须作此担心,我张某为人虽不足道,但也自认是个孝顺之人,你我完婚之后,我定会妥善安排二老,倘若你还不放心,大可提出几项要求来,但凡是张某力所能及的,我都务必帮你办到。”

    张轶夫早已被幸福冲昏了头脑,他现在一心只想抱得美人归,就算白槿宜让他去搬梯子,摘月亮,或许他都能答应。

    “好,公子快人快语,槿宜也不婆婆妈妈了。”

    白槿宜点了点头,娓娓说道。

    “第一,我家这所宅院是我出生那一年,父亲花钱找人修建的,距今已有十几年了。我自幼长于此地,故而对此宅有着深厚的眷恋之情。

    我父我母亦是如此,故而我希望,他日完婚之后,公子能够出资将此宅院买下。嗯,我若没有记错,父亲当年建成此宅,大概花了一百万两,当然,今时不同往日,因为折旧的关系,现在回购,便是会便宜不少,我估计有个九十万两也就够了。”

    “九...九十万两?”

    张轶夫一下子愣了,从亢奋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作为商人世家出生的后辈,他天生便对金钱和数字极其敏感,白槿宜说出来的这串数字,显然有些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这般反应哪能逃过白槿宜的眼睛,她心中偷偷坏笑,紧接着,又跟张轶夫翻起了流水账。

    “还有啊,本小姐的吃穿用度也一概不能减免。嗯,我父亲一个月给我的月钱是一千两,我嫁过去以后,你也要每月给我一千两的月钱。”

    “一千两?”听到此处,张轶夫的心脏又是一阵紧缩。

    这个数字已经接近了一个普通人家几乎二十年的花销。

    但白槿宜仍在继续。

    “还有啊,我从小被人伺候惯了,嫁过去以后,少不了雇佣下人。这个便不需你操心,像什么丫鬟,伙夫,轿夫,园丁之类的,只用我们白府现有的这些就好。

    也不多,全都加在一起,统共只有五十多人,不过你要记得,千万不能委屈他们,特别是我这位丫鬟。”

    她伸手拽了一下旁边站着的寸心。

    “她叫寸心,是我的贴身丫鬟,目前她领的月钱是一个月一百两,呃,我嫁过去以后,你也要给他一百两,加上我家那些轿夫,伙夫,算吧算吧,你一个月只需要在他们身上花费区区五千两而已。”

    “区区...五千两。”此时此刻,张轶夫的脑袋已经接近一片空白了。

    本来他还觉得,以自己的家世财力,好歹也是富甲一方,就算不能胜过白府,但也不至于相差太多。

    却没想到,原来自己的想法竟是这般荒谬。

    听白槿宜这么一说,他家那点进项,甚至都赶不上白家的支出。

    “人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今日见了白小姐,我张某人才明白,这话真的是至理名言。像他这种人家,就算把女儿许配给我,又岂是我能收受的了的?

    难怪这白老爷今日叫了这么多人来,原来是为了找了便宜女婿,拆人家的东墙补他们家的西墙。”

    张轶夫还在心中患得患失的盘算,然而他根本不会想到,白槿宜说的这些话里,十句有八句都是在吹牛。

    先不说白老爷被政敌构陷一事,完全就是子虚乌有,只说丫鬟开支这一项,便没有白槿宜所说的那么夸张。

    她口口声声说,自己的月钱一个月一千两,寸心则是一个月五百两,可实际上寸心每个月的月钱只有五两,这还因为她是白槿宜贴身丫鬟的缘故。

    但偏偏就是这么一通吹牛不打草稿的言论,成功的把这位诚意满满的张公子忽悠住了。

    “槿宜只有这几个小小的要求,若公子不弃,槿宜这便与公子互赠信物,并将亲事定下...”

    就在白槿宜趁热打铁,准备给这位张公子送上最后一剂猛药时,却不防听到对面那公子面容一肃,随即开口说道:“白小姐,请恕在下直言,小姐芳姿绰约,美貌超群,远非常人可比。

    反观在下势单力薄,人品又很粗鄙,就算小姐愿意委身下嫁,在下也难与小姐相配。惟其如此,便请恕在下不能与小姐定下此亲,缔结姻缘。

    “哈,正合我意!”

    白槿宜要的就是他这句话,闻言,便眼角含怨,故作可惜地挽留道:“公子这是何意?方才你不是还说愿意竭尽全力待我,令我不受委屈的么。”

    “呃,这个...其实是因为我昨夜多喝了几杯酒,直到现在头脑还有些昏沉,所说的话自然也都是醉话,当不得真。”

    张轶夫根本想不出来合理的解释,干脆直接装疯卖傻,一边说,一边用手扶着额头从座位上摇摇晃晃的站起。

    “哎呦,你瞧,这酒劲儿又上来了,难受,难受啊。在下头痛欲裂,须得立即就医,小姐不必远送了,请自便!”

    话音未落,还没等白槿宜还口,他便已摇摇晃晃地逃出了轩屋之外。

    “这家伙倒是很会找理由嘛,居然连这么离谱的借口都能想到。”

    “他怎么不说自己是被鬼迷了心窍呢。”

    白槿宜撇了撇嘴,望向张轶夫离去的方向,不屑的说。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嘛。”寸心附和。

    “不过,小姐也很离谱哇,居然敢那样编排咱们老爷,这要死被他知道了,啧啧...”

    小丫鬟一边说,一边咂舌,似乎在为白槿宜的口若悬河所惊叹。

    ”你以为我想啊。”白槿宜拍了一下她的脑袋,没好气的:“除了撒谎,我还有别的方式拒绝他吗?你应该也能看出来,他跟那位刘公子不一样,之前那套,行不通的。”

    “这倒也是。”寸心咬着手指说。

    “去吧,叫下一个。”白槿宜长出一口气,衣袂一抖,翩然回座。

    经过与这两人的接触,现在的她,已经有足够的信心去对付任何一位对手。

    “是。”寸心又是一应,随即向外高喧。

    “请下一位公子。”

    她一声唱罢,便又退回到白槿宜身边。

    只是等了小半刻,仍不见有人进来。

    于是她便扯起嗓子,又叫了一声。

    这一声喊过,又过了小半刻,才见有一人进来,那人很是奇怪,先将房门推开一条缝,随后探出半边身子,最后,才畏畏缩缩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进来之后也不说话,只是愣愣的站在原地,两手抄在一起,眼睛左顾右盼地。

    “请这位公子到屏风后面说话。”

    虽是听不到他说话,但寸心仍然向他发出了邀请。

    那人听了这话,才敢有了动作,还是那么畏畏缩缩,磨磨蹭蹭地,惹得白槿宜都觉得这人八成是‘老鼠精’变得,否则行事怎会如此隐秘?

    半晌过后,那人终于从幕后走到了台前。

    白槿宜一见到他,嘴角就忍不住扬了起来。”

    “嗨嗨嗨,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他。”

    原来这第三位登场的嘉宾,正是之前那位董将军的独生子,董承龙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