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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破令居马超退公孙,匿心计袁绍激何进

    却说马腾公孙瓒两军对垒数月僵持不下,马腾苦恼军粮不足,便欲撤兵向北,暂避汉军锋芒,是日大帐议事,腾曰:“瓒士卒甚强,难与持久,今将入冬,我粮储不如汉军,不若先北退以避其锋,如何?”当是时,超厉服而入,拜曰:“父亲,孩儿已有退兵之策。”腾大喜,亟问之。

    超饮酒,以袖拭其口曰:“瓒之军粮皆由各州节取,自令居县入西凉,儿愿领一军绕之敌后,夺其粮道,汉兵进退维谷,只得退兵。”

    腾曰:“善哉,孟起可将三千骑,攻令居,如瓒有所备,即还耳。”

    马超领命,昼夜奔袭,绕瓒大军之后,是夜,令军士人衔枚、马裹蹄,猛攻令居,守关军士毫无所备,一时杀声震天,守城大将遽擐甲而起,上马欲走,恰逢马超,二人交手,只一合,被超刺于马下,超乃纵火,毁糗粮之具,尽焚其屯粮。

    公孙瓒闻令居为超所破,欲退还,乃夜,令军士收营缮,欲于明日还幽州,当是时,数甲士执一人入大帐,言捉一细作,送于公孙瓒处置,瓒舆首视,竟乃马腾之女马云禄是也,遂问之曰:“不处汝父左右何为至此?”

    马云禄对曰:“我欲见子龙也。”云见之,即面赤心动,惭其下。

    云禄复曰:“汝将回师,吾恐不得见子龙矣,乃始与之别也。”

    公孙瓒立会其意,于是哈哈大笑,对李漫山曰:“此女虽黠蛮,却是敢爱敢恨之性情中人,漫山欲何以处之?”

    李漫山亦笑曰:“以予观子龙之数日亦心烦气躁,想此二人所思如一也。将军,君子成人之美不夺其所爱,不如将军做主,与二人就此成婚,虽不捉马腾,是亦不白来此,然乎?”

    公孙瓒抚掌大笑,曰:“理当如此。”乃使军士立饰寨,营舍张灯结彩,一片喜庆之气。

    云初欲辞,云禄捽其领;,问曰:“赵子龙,汝何志也?吾知汝亦爱我,我今为汝几死于此,亦心甘情愿,汝却如此,岂以为本小姐配不得汝乎?”

    瓒亦曰:“常言:女追郎,隔层纱。今马姑娘已为卿如此,卿又不欲拒之,若复此扭扭捏捏,何成大丈夫乎?”

    云跪于地曰:“受小姐垂爱,云感奋不尽,然终当使其父知之。”瓒乃修书一封,作为喜帖,令军士送至马腾大寨。

    马腾本于大寨塔上顾汉军营,与韩遂言曰:“汉军本欲拔寨去,忽张灯喜跃,意欲何为?”

    遂曰:“此宜公孙瓒恐我乘其拔寨时袭之,故摆下疑兵之计,兵法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我愿引一军劫寨,届时可破公孙。”

    腾方欲从之,得瓒喜帖,开视,惊呼一声,立坐于地上,亟呼左右寻云禄,果觅遍营盘而不得。

    抱韩遂泣曰:“女大不中留兮,瓒若以我女要挟,为之奈何?”

    时马超引军方还,对曰:“前番吾妹为赵云所掳,瓒不害之,更径还耳,这回想必也当如此,父亲放心。”

    腾啮牙曰:“云禄何敢径嫁于那赵云?殆不置我为父也!”

    超叹曰:“妹子既倾心赵云,我等亦不好言之,父亲于西凉起兵,朝廷还须出兵击我,使云禄与汉军去,反能护其周全,那赵子龙人品武艺俱佳,前番与孩儿大战,屡不欲占我便宜,可见其人光磊落落,外加一表人才,必不负我妹也。”

    腾虽不乐,然颇以为其言有理,遂不复言。

    转说汉军大寨,次日军士进了镇子连夜赶制喜服,夫物固有备矣,而苦不得纳彩之雁,是乃过其一雁,赵云见罢张弓搭箭,其雁应弦而落,军士即鼓掌叫好,而公孙瓒凑齐碧玉、大雁、东锦、乘马,糕饵聘饼以马车并婚书送至腾寨,邀马腾赴会。

    腾读罢,左右皆谏勿去公孙瓒之寨,超立而起,欲代腾赴之,此既保马腾之周全,又重於云禄之礼成矣。腾觉超有万夫莫当之勇,且云禄在侧,汉军必不能害之,乃以超带云禄嗜服、喜被、喜盆,首饰金银为嫁妆往汉军大寨而去。

    婚礼卒至,整庆上燕。场设富丽堂皇,红绣帘卷,饰厅轩扉。马超服容显重,代腾出席。田楷,单经、严纲等将亦至。

    婚礼始正,众人始祭。祭毕,先撒花瓣、五谷,子龙着玄色婚袍先入,众人视之,威风凛凛,英武照人,马超乃扶云禄入门,新娘头带玳瑁梁,髻别蚌珠花、金步摇,纱罗掩面,玄曲罗裙,上着乘云绣,足著赤翘头履,徐入喜堂。

    李漫山遂宣新人易盟,子龙与马云禄俱立,庄宣其誓,誓含彼此情而和之。后漫山引众入侍卮酒。子龙与云禄相易置酒卮而饮。二人皆至堂前,超曰:“赵子龙,虽视汝为好汉,然丑言在前,若敢使吾妹受屈,必不饶汝!”

    子龙拱手曰:“孟起放心,云既娶汝妹,则必善遇之,他日必加恩爱,相敬如宾。”

    二人遂坐垫拜堂,致新人天地、彼此恩诺;二人牵手,红线由侍女收之,又互易同心锁。子龙亲解云禄头上婚缨,云禄出小剪,共剪许发,入锦囊收好,令侍儿带下。礼成,始饮作乐,深夜方休。

    子龙从云禄进先设婚房,二人坐定,解云禄面纱,但见云禄面着红妆,唇若朱丹,轻身如黛,娇羞不已,子龙以指攘其鬓笑曰:“前日众人前何得不见此娇羞模样?”云禄泣曰:“为君,吾几无面目示人,君后必善待我,方不负我意。”子龙对曰:“吾二人既成夫妻,则必恩爱如一,以不负山盟海誓。”乃灭烛,抱云禄和衣而睡。

    话分两边,灵帝寝疾,洛阳一时山雨欲来,虎贲中郎将袁绍劝何进辟曹操诣洛阳,任典军校尉。是因灵帝听张让谗,欲分何进兵权,遂置西园西园八校尉,以小黄门蹇硕为上军校尉,虎贲中郎将袁绍为中军校尉,屯骑校尉鲍鸿为下军校尉,议郎曹操为典军校尉,赵融为助军校尉,冯芳为助军右校尉,谏议大夫夏牟为左校尉,淳于琼为右校尉。

    却说这袁绍不是寻常人物,字本初,其父袁逢,拜司空;叔父隗,拜司徒。绍固以庶子,本不将承逢之位。然伯父袁成早卒,遂继于袁成,后果得其势。绍貌美而气严,少有美名。年二十,为普阳县令,有清能之名。以母卒,继复补服父丧,前后凡六年。既拒朝辟,隐于洛阳。

    是时宦官专政愈刻,以官僚及太学生为党人,遂有党锢之祸。绍自称隐,外不妄通宾客,而阴结党轻侠,若张邈、何颙、许攸、颜良、文丑等。

    时权在宦官、上军校尉蹇硕手,大将军何进皆受节度,绍乃自投于何进门下,常为其画策,是时,灵帝疾笃,殆不言,卧床上,然未有立太子者,是则非灵帝之惑也,因帝有二子:长子何皇后所生,名辩;次子王美人所生,名协。帝偏爱少子,久欲立协为太子,然恐废长立幼致何氏之嫌。若帝殂,刘协即位亦大位不稳,徒生祸患耳,故遂不决。

    自今转视之,辩若继承大统,何氏则愈强矣。汉家皇嗣之制甚巧,各朝各代,政权羸弱之时皆为皇权交移之际。故每代汉帝辄迁皇权延于外戚、中官之手,而此二者之权又皆缚于皇权之上,故虽少帝年幼,外戚宦官仍竭力辅佐,至其亲政,乃还权于帝,此为汉帝崇信宦官诸因之其一也,故虽东汉诸帝即位大多年幼,亦得推祚二百余年。

    中常侍蹇硕以为何进若得少帝所援,将倾覆朝野,时中官能自保皆难,于是见灵帝垂危,欲调何进出洛阳,好与他宦趁机便宜行事,因辞以韩遂马腾为乱,公孙瓒出兵不克,议请大将军亲自将兵西上平叛。

    何进闻之,忧心忡忡,乃召袁绍曹操等议事。进曰:“吾为大将军,定韩遂马腾,实职所在。今陛下垂危,恐十常侍乘我不在洛阳,妄行废立之事,为之奈何?”

    操曰:“此何难,大将军可予我一军,操即入宫禁,尽杀宦者,今陛下疾笃,势不可止,期可成陈藩窦武未成之业也。”

    进笑曰:“孟德之法未免急也,吾不欲与中官决裂,也不欲诛之,尽翦其势即可。”

    袁绍熟视曰:“今明公为大将军,此请万不可辞,不然,必以此辞台忽!”

    许攸曰:“若明公真赴西凉,我等孤掌难鸣,此间岂非宦官巢穴邪!”

    绍曰:“不然。洛阳固不可离大将军,我劝大将军许之,非使大将军即赴西凉也。将军可先伪许,后以募兵作辞仍居洛阳,我闻宫人言,陛下时日无多,大事在近者数日,但俟陛下崩,我等可更图之。”

    何进即依绍策,宦官果无复言。

    后数日,帝崩,何进使袁绍假节钺,将兵重围宫禁,蹇硕等只得立刘辩为帝,何太后垂帘听政,得太后之故,何进尽擢亲近二十余人,任权要职。

    蹇硕见何进气焰旺盛,乃与中常侍张让书,谋除进。张让乃召赵忠、夏恽、郭胜等议事。

    让曰:“何进屠户出身,徒一草包耳,然其谋臣猛将甚众,吾等真欲与之火并,终必两败俱伤,故不如供出蹇硕以换太平,最不济尚可为富家翁,尽享富贵,不亦可乎?”众皆以为然,乃密以蹇硕书付进。

    何进得书,大怒,然思其旧日恩情,故举棋不定,袁绍见进疑而未决,前执其腕,厉声曰:“子曰: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今执宦官柄,不乘其弱击之,何时动手?蹇硕谋杀重臣,于情于理,宜置之极刑!”

    操见罢,亦曰:“明公,蹇硕握兵,今诛之,洛阳兵将尽归大将军,又何疑焉!”

    进允之,乃收蹇硕,斩之弃市,并夷其宗族,尽收其兵权。蹇硕死,天下震动,士人无不欢呼踊跃,皆称大将军顺应天意,为民诛害。

    袁绍见何进从谏诛蹇硕,乃复说进曰:“今中人徒势不若将军身,方卑躬称臣,彼若复来,则非如将军仁义,将尽诛我等。”

    进摆手称:“我本不欲尽诛宦官,杀蹇硕,乃以其不念昔日旧恩也,欲图于我,且吾已与张让等相约,惟杀蹇硕耳。”

    绍曰:“天下最不可以轻信者,此群宦也。吾且问将军,将军与蹇硕孰与张让等亲善?”

    进对曰:“固硕也。”

    绍曰:“将军既杀蹇硕,张让等不思为之报仇乎?将军既杀蹇硕,群宦岂能不恐将军再欲杀之而先害将军乎?将军若不欲杀之群宦,然亦何以使群宦知将军不欲加害?至今此境,即将军坦诚相告而其亦弗信也。”

    进默然,不知所应。

    袁绍见何进动摇,复曰:“昔者窦武将诛内宠而反受其害,事机不密,语泄。五营兵皆听其命,武竟信之,自取灭亡。今将军居帝舅位,兄弟并领强兵,军吏皆俊士,乐意为将军尽力用事。此间皆由将军掌握,乃天赐之时也,宜一举破之而为天下除患,以成百世之功!”

    进以为然,遂入觐太后,俱以告之。

    何太后大惊曰:“今中官已悉出兵权,全无威胁,兄何以斩尽杀绝?岂忘昔日旧恩哉?”

    进曰:“宦官为患久矣,今为兄欲饬纲纪,悉殄灭之,吾等后世留名,受万人慕,岂不美哉?”

    何太后摇头云:“兄今之语,怎与士大夫之辈无二?然我辈与其异哉,何家之兴,乃蒙先帝宠幸所致,而非汝南袁氏等功,兄真是当局者迷,吾知兄今轻宦者,然更宜思之,兄有今日之势,中官功劳几何,士大夫功劳几何?敌友之辨,不亦明乎?”

    进又还府及其弟苗、母舞阳君议之,舞阳君曰:“那袁绍谓宦官以为汝将谋害,乃必先杀汝,一派胡言,此袁绍妄意猜测,让等诸宦不过欲安辞度日耳,儿慎勿听其惑也。”

    何苗亦说之曰:“绍谓宦官今日屈身乃因兄势强方若此,而天下谁人不若此乎?逢其强而不避其锋芒,愚子当如此,兄不可听其言也。”

    进闻,复犹豫不决,乃复召绍等,绍见进复疑,遂及言:“将军今非徒一家之主,更者,乃群臣之仪表也,肩之宜任者,天下之废兴存亡、民之疾苦也,今不当以私废公。将军恐不知,张让等常与汝弟及太后以重金,固其方为宦者言,彼为一叶障目,仅观己利,而不见四海之利也,将军则不然,今将军总揽天下军事,动则九州震怖,故宜当以公事为先,张让等既害万民之利,置百姓之于水火,人人得而诛之,今将军天下俊杰、有天人之资,必不以兄弟姊妹之利而弃天下之利为不顾也!”

    何进大动,遂问袁绍可有计否。

    绍见进复为说动,亟言曰:“今十常侍所恃,不过太后耳,将军可调四方猛将,将兵向京师,为太后设兵谏,兵至,则太后心里不从,亦迫服矣。”

    曹操矍然起曰:“大将军万万不可,且不闻梁冀故事乎?诸侯引兵入洛,若不可驭之,追悔莫及,请大将军三思。”

    绍叱曰:“曹孟德,大将军英明神武,且洛阳禁军尽在掌握,诸侯何敢为乱?”

    明日早朝,进召董卓将兵入洛阳,使其所部王匡、骑都尉鲍信更募兵在乡。是时大赦天下,董卓、卢植是故俱自狱出;卢植孔融亦谏何进勿玩火自焚,进不听,一时间四方兵起,天下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