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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猪蹄

    刘姥姥的铺前,站着两人,一位是小离,另一位是赵一尘。

    “来三份卤猪蹄”。

    “好勒,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刘姥姥一边浇着辣椒油,一边问道。

    “恩,先生特许的”。

    小离接过猪蹄,说道:“少爷,钱”。

    “你那有”。

    赵一尘站在一旁,目光有些疲累。

    小离撅了撅嘴,“就知道,少爷请客,每次都掏我的钱”。

    “我没钱”。

    赵一尘说得确实是实话,平日家里的开销都有娘亲负责,自己所需之物娘亲与小离更会置办得服服帖帖,所以他不需要担心。

    “走了,回家”。

    一队人马与赵一尘擦肩而过,来到牛奶奶铺前,“全要了,你,跟我们走一趟,城主有请”。

    白花花的银子落在手中,牛奶奶自然心头很是欢喜,“去,马上就去”。

    赵一尘着实有些累了,此刻的他只想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而后睡去。

    回至小院之中,他也是这么做的。九夫人本想责备一番,小离却拉了拉九夫人的手袖,将今日书院中的事情一一据实禀告。九夫人赞道:“不错”。

    堰塘关城主府,府前的匾额已由“赵”换成了“李”。门口两座石狮子也换成了貔貅。府内外重新粉刷一遍,比之前要更加亮丽。

    鼻青脸肿的李仁礼就算敷上上好的创伤药也依旧是鼻青脸肿。

    据大夫所言,至少需三日才能消肿。

    “好难吃啊”。

    李仁礼将竹筷一扔,竹筷落在地上跳动了几下,便没有了踪影。

    少爷一怒,下人立马将牛奶奶押了进来。

    “这是你做的”?

    “是草民所做”。

    “你吃过吗”?

    “吃过的,草民日日都吃的,这猪蹄是每日去菜场上买的新鲜猪蹄,豆腐也是老倌自己打的……”。

    没等牛奶奶说完,李仁礼就显得很不耐烦,“跟屎一样”。

    牛奶奶的手法尤其是卤豆腐的手法在邻居左右口中那是美味,突然听到此等评价有些愣住,半天说不出话来。

    “既然这么喜欢吃屎,那就去猪圈里多吃一点吧”。

    牛奶奶这才醒悟,这少爷是要捉弄自己,吓得双腿发抖,止不住的磕头,额头之上的鲜血逐渐渗出,在青砖上留下一处不圆的鲜红印记来。

    “你们在干什么?我的话没有听到吗”。

    “少爷饶命啊,少爷饶命啊”。

    “饶命?又不要杀你?饶什么命,快快快,难看死了,又难吃死了,真是晦气”。

    牛奶奶便被两人拖了下去,后院猪圈之中,一位年近六旬的老太太被摁在粪堆之中,旁边还有人怒喝,“快吃,你吃完了,我也好交待”。

    城主夫人端着参汤走了进来,“小满啊,又是谁惹你生气了”。

    “没什么,一个手艺不好的下人,就轻轻的罚一罚”。

    李仁礼接过参汤,鲜、甜,回口略微有点苦,“娘亲熬的参汤比那什么猪蹄不知好了多少被”。

    “原来小满想吃猪蹄了呀,娘待会就去做,保证你满意”。

    “谢谢娘”。

    对于此等补药,李仁礼向来是毫不客气,他一饮而尽,一滴未剩,碗内壁极为光滑,“喝完了”。

    “我家小满最乖了”。

    “这个不孝子,给我出来”。

    城主李胥听闻堰塘书院大乱的消息,鼓着腮帮低着头不言一语,独自步行回府。

    回府之后便取了柳条,直来李仁礼小院。

    “娘”,小满苦苦哀求。

    城主夫人张开双臂挡在李仁礼身前,有如螳臂当车。

    “三夫人,你让开”。

    李胥总共有一妻二妾,原配正妻未有生孕,一直待在老家,早已不过问李府之事。

    二夫人二度怀胎,却皆是女儿,地位自然不高。

    而三夫人温雪梅生的头胎便是男孩,深受李老夫人喜爱,虽是晚入门,但地位却是要高些,且隐隐有些扶正的打算。

    毕竟来堰塘关,只带了这一位夫人。

    三夫人拦在身前,城主举起的柳条始终没有挥下去,只能重重的打在一旁盛汤的碗上。

    碗碎裂无声,空气滞重,压得人几乎闯不过气来。

    三夫人立刻贴在城主胸前,“老爷,消消气嘛?”

    三夫人本就貌美而且年轻,声音也是娇嗔嗔的,如此撒娇,城主也是没有办法,只能恨铁不成钢的说了句气话,“你就宠他吧,迟早让你宠出事来,哼”。

    最后一个哼字,说得极重,也有些无可奈何的感叹。

    “小孩子哪会闹出什么大事?再说了,不还有你顶着吗”?

    “三夫人啊,我顶着,这堰塘关我还能顶住,可万一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那可出大事了,就比如今天的诸葛先生,他在此教书一百余载,名声远播,未央城内有不少高官可都是师从于他,更别说青云山了,听闻龙虚真人也与他促膝长谈,这样的人,你们去惹他干什么”。

    越说越气,城主再度握紧了手中的柳条,城主夫人见又要发怒,连忙好言安慰,将整个身子贴得更紧了一些,略带哭腔的说道:“老爷,今日是那先生太过分了,还逼得李洛克出手”。

    “到底是你逼他,还是他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当时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你看呢,你以为他们都是瞎子吗”?

    城主夫人趁着说话功夫,连忙给李仁礼使了眼色,李仁礼心领神会,立马跪在地上,眼泪说来就来。

    “小满知错了,小满知错了”。

    八岁的小孩竟连扇了自己两个耳光,刚刚才敷上的创伤药被这两巴掌扇去了十之七八,露出更显红肿的皮肤来。

    城主见了,长叹一声,没有继续说话。

    城主夫人却在此时又道:“老爷,你也看见了,小满受伤也不轻啊,就算他犯了一些错,可也已经收到惩罚了,你就消消气吧”。

    城主又是长叹一声,望了李仁礼一眼,转身离去。

    “老爷,你去哪”?

    “还能去哪?儿子犯错,做老子还能不管不成,当然是去诸葛先生家赔礼道歉,要不然谁都不好过”。

    城主摔门而去,门栓从门洞上落下,就连合页也固定在某一角度,极不自然。

    城主夫人蹲在小满身前,立刻喊道快拿创伤药来。

    这一次的创伤药比之前的要多上很多,若不是李仁礼明确的拒绝,城主夫人能垒一尺余高。

    “怎么样,还疼不疼,娘给你吹吹”。

    创伤药确实灵,敷上去的瞬间只觉一阵冰凉,疼痛之感也便烟消云散。

    “不用了娘,这药很好的,对了,今日那最后一个人,和我年龄差不多大的,找到是谁家的没有”。

    城主夫人道:“查了,是前任城主的妻儿,老的叫阿九,小的叫赵一尘,前任城主被发配东罗森林为奴,他们还是依旧留在堰塘关,一直在堰塘书院求学,他们还有一位仆人,是在路边捡的,叫小离,负责照顾赵一尘的衣食起居,但好像那个叫赵一尘很少出门,就连邻居也很是见到,平日里都是他娘在打点一切”。

    说起那位叫小离的仆人,李仁礼很有印象,因为她长得很好看,尤其是笑起来时,两侧的酒窝仿佛两朵绽放的桃花。

    “小满啊”。

    “啊”?

    城主夫人有些语重心长,“今后对那位诸葛先生还是要尊重一些,虽然是些乡下人,没见过什么世面,但你爹也说了,他好像很厉害,未央城里都有那位先生的人”。

    “喔,知道了,知道了”。

    李仁礼心不在焉,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创伤药实在是敷得太厚了,就连说话也觉得有点紧。

    每当这个时候,城主夫人不想惹自己儿子生气,就算是到嘴边的话最后也不会说出来,只能是顾左右而言他,“今晚天色也暗了,你也伤着了,早点休息,早点恢复才好”。

    李仁礼巴不得如此,很乖的答应着。

    可等娘亲走后,李仁礼便从床头之下的被褥中取出两卷书来。

    书皮泛黄,书中都是插画。

    他脑海中皆是那位叫小离的侍女的画面,口中自言自语,“小离,小离,小离啊”。

    烛影摇晃,床也摇晃。

    可床上只有一人而已。

    不得不说,城主府的外用创伤药真是很灵,配合推拿放血,只消了两天,李仁礼双颊的红肿便已基本恢复如初。

    在这两天之中,城主亲自负荆请罪,是真正意义上的负荆请罪,又在原址上准备修上一座客气百倍的书院。而在新的书院竣工前,便打开家门,在李府后院辟出一块清净之地来,以供先生讲学。

    而对于赵一尘而言,最大的新鲜事莫过于牛奶奶的遭遇。

    没有人知道在城主府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人们只知道的事,自城主府出来之后,牛奶奶身上一股猪粪的臭味,甚至于整个脸都被一块湿漉漉的粪团糊住,只留下两颗失神的眼眸。

    牛奶奶的儿子将她接回家后,又慑于城主的余威不敢上门,只能在家为她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然后旁敲侧击的问牛奶奶到底发生何事,可她一言不发。

    回家之后,无论是刘姥姥还是九夫人等邻居都去探望过。很明显,牛奶奶在城主府遭到了非人的待遇,但至于是什么,众说纷纭,百口不一。

    但看望牛奶奶之后,他们心中都已坚定的认为:牛奶奶被吓傻了,人已经疯了。

    有大夫来瞧,证实了邻里的猜测,牛奶奶得了绝症——失心疯。

    牛奶奶的儿子在伙房哭了整夜,那把菜刀就在他的跟前,他也知道去城主府的路,可他始终没有勇气拿起那把菜刀,更没有勇气走上那条通往城主府的大道。

    有的,只是继承牛奶奶的衣钵,继续在那条小道上摆摊,继续卖那卤豆腐、卤猪蹄。

    可没了牛奶奶,无论是何种卤菜,都差点味道。

    时常在牛奶奶对面摆摊的刘姥姥,也默默的将自己的摊位往前推了一条街。

    小离将这件事告诉了赵一尘,赵一尘“喔”的一声,好像并不是十分关心,因为他已经听自己娘亲念叨过好几遍了。

    “少爷,有时候觉得你真的很无情”。

    赵一尘睁开双眼,没有说话。

    “那位牛奶奶很好的,平常在牛奶奶那里买卤菜,她知道我们家穷,所以分量比一般人都要给足一些,而且有时候收摊时剩下的一些杂料会分一些给九夫人喂猪,再说了,屋顶漏水也会那位牛叔叔帮忙来修的,屋院前的篱笆也是牛叔叔帮着围的……”。

    赵一尘又“喔”了一声,闭上了双眼。

    小离自知无趣,将手中碗筷一收,“知道了,少爷又要修行了,我走了”。

    有时候太过聪明,也是一种无趣。

    关门时,小离顺嘴说了一句,“少爷,书院来消息了,明日开始复学,地点在城主府的后花园”。

    赵一尘依旧闭着双眼,那扇门也是缓缓合上,生怕打扰了少爷修行。

    城主府的后花园,也曾是属于赵一尘的后花园,他喜欢呆在那里,因为那里真的足够清静。

    自城主府侧门入,过连环木廊,便是塘清水,塘水之上有一座桥,桥后便是后花园。

    小离只在城主府住过几日,并不熟悉,第一次领路,便有些迷。

    “走错了,往左拐,再往前走一千零一步,便可见一塘清水,水上有座桥,桥后便是后花园”,赵一尘不缓不慢的说着。

    小离看着少爷,心头有些心酸。

    原本是自家,现在却成了别家,还要来此求学,确实足够令人心酸。

    可小离却没有在少爷脸上看见任何心酸,依旧很是平静。

    他们静静的往前走,情况却与赵一尘说的大相径庭。

    往左拐后,便是一座极大的池塘,池塘之上依旧有一座拱桥,只不过以前是杂木,现在换成了乌木。

    桥后的花园也比之前大了许多,但种的花种类多了许多,却没有以前开的旺。

    尤其是以前遍布全府的兰花,现在更是难寻踪迹。

    这与印象中的素雅淡薄大不相同,就连小离也是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回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椅。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赵一尘看着小离,说道:“诗不错”。

    小离很是满意,“九夫人教的,少爷,你也应该跟夫人学学诗词,夫人很有才的”。

    “太累了”。

    “好吧”,小离失望的吧了吧嘴。

    走上那乌木拱桥,清风袭来,水面泛起圈圈涟漪,金黄色的鲤鱼从水面跃起,摆了摆尾巴,又落入水中,好似游戏,恰是得意。

    小离看着水面,有些出神,丝毫没有注意站在桥尾的李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