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如果这是幸存者游戏 第九章 或许只有幸存者，没有游戏。
切斯特感觉自己仿佛被混有冰块的冷水从头浇下，全身上下猛地出了一层汗，就连衣服都要被打湿了。他浑身发麻，握着方向盘的手就如同是被冻结了一样，只能直直的，僵僵的，架在方向盘上，就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把他的手臂锁死，把他的手按在了方向盘上。他的双臂如此，上半身如此，踩着脚踏的下半身也同样是这样，他因过度紧张而僵硬的脚使出了死力把踏板尽可能踩到了底。
仿佛现在的他不是作为驾驶员在驾驶车辆，而是被一个狭窄的囚笼囚禁在了驾驶座上，空间在积压，压缩，他只能去对抗这股力，伸直四肢，顶住逐渐收缩压迫他的环境。
纸箱战车就像一匹脱离掌控的疯狗，摇晃着朝前行驶。车的正前方本是稀稀散散的低矮灌木，但脱离公路时伴随的高地落差变化让这辆满载而沉重的战车不受控制的扭动。切斯特极尽全力去摆正车身，可他最后还是拐错了方向，倾斜的车头朝着几棵紧挨在一起的大树驶去。
在最后的最后，纸箱战车就这么笔直而愚蠢地又前进了三四秒，随后，驾驶室里的灯光突然熄灭了，方向盘失灵，周围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断电了。”切斯特呢喃道。
他浑身的力气都仿佛在刹那间全都离开了他，他知道马上要发生什么。一股迫在眉睫的强烈危机感，和仿若预言的对接下来发生的事的焦灼预测共同构成了一根虚幻的铁管，从正面迎来，先一刻击中了他的额头。在这股因紧张而生的虚幻冲击之后的两秒……
——咚！
剧烈的晃动。
切斯特和伊斯特两个人狠狠撞在了车前的控制台上。驾驶室里亮起了一盏并不足以照亮整个空间的微弱小灯。切斯特捂着脑袋，艰难地坐起来，眼里的景象黑了好一会儿，他的头上湿乎乎的，应该是磕破了皮，湿淋淋的触感从耳朵旁一路滑下。
他一旁的伊斯特要比他狼狈地多，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她正用双手撑着地，想要爬起来，但她的双腿没有力气，车里的空间又过于紧凑，她努力想要撑起身体，可还是没办法转动躯干到足够的角度。
那盏小灯是应急照明，这盏灯点亮就说明停止工作的能源系统完成了重启，纸箱战车正在恢复最低限度的功能。
切斯特小心翼翼地把她拉了起来，畏惧于某个猜想，不敢发出太多噪音，静悄悄地帮助她坐回了椅子上。在昏暗的灯光下，她的脸色苍白，翡翠色的眸子里染着些复杂的愠怒又惊惶的神采。他们两人相视一眼，半晌谁也说不出话来。
“撞到树上了。”切斯特压低了声音，简短地解释情况。
伊斯特一只手环在腰上，另一只手揉搓着额头，“外面的雨……”
外面的雨在发出惊人的噪音，那或许已经不该再说是雨，而是水流和瀑布了。他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原因很简单，那只雨水构成的猛兽立在与他们近在咫尺的地方。
“就像老虎在咆哮一样。”切斯特接话道。
“什么？”
“我是说外面的雨声。它就在旁边，公路上。”
女孩额前的手松了松，随后慢慢地收在了小腹前。她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动作里表情里都充满了沮丧的气息。
“之前为什么要离开公路？”
雨声轻了一刻，然后又变得沉重。
“‘行走的肉’喜欢在公路上徘徊。”她没什么语气地说，她说完这句话又沉默了许久，才再次开口，解释她的理由：“我们没有动力了，离开公路或许能暂时摆脱它们，尽管……公路外也不一定安全。”
“那看来你又救了我们一命。”切斯特勉强挤出了笑意。
伊斯特看着他，冷冷的表情突然软化，她转过身，从摆在椅子旁的小包里取出了一个手绢，绣着月亮和星星的布料很快就被伤口染红了。她慢条斯理地把染着血的手绢叠好，又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画着红十字的小铁盒，她一边为切斯特包扎，一边轻声说话：
“就在旁边？”
切斯特知道她是在说那雨虎，“是的。”
“我们会怎么样？”
切斯特下意识摇头，接着他就被女孩轻轻拍了一下，别动，她说。
“我不知道。也许……在那老虎眼里，我们就是一个纸箱子，里面没有好吃的，它就不会有兴趣。我们可以悄悄地躲着，逃过这一劫。”
“你不害怕吗？”
“你呢？”切斯特反问。
“我只是很冷静。”
“我也不害怕。”
“你在发抖。”
“那是因为伤口有点痛，这是无法克服的本能反应……”他顿了顿，开始没话找话，“好吧，我是很害怕，我突然想到猫都很喜欢纸箱子，老虎也是猫。”
说完，他就看到伊斯特咬紧了嘴唇。
“其实我真的不害怕。”他赶紧说，“我不害怕死亡，真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没有关于自己的记忆，每一天都很困惑，这种困惑让我……没有目标感。怎么说呢，就像是对生活本就没有期望，自然也就没有失望。比起我自己，我其实更加担心连累你，前几天虽然无聊，但就像你之前呆在那栋楼里的时候，一直一帆风顺，我原本以为会一直顺利，我还是太想当然了。”
“先生，我没有一帆风顺。”女孩不太高兴，“如果什么事都一帆风顺，我应该还留在车队里。”
“这……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没关系的。”
车身又猛地晃动了一下，摆在操纵台上的物件全都被甩到了地上，这一回冲击，不是因为像之前那样有东西撞在了车上，而是因为大地在颤动。这颤动意味着那只雨水之虎又用它的爪子拍击了地面。
方才的震动感要比前一次更轻，或许这是因为雨虎拍打的地点更加遥远，切斯特忍不住想象又一血红色的喷泉从公路上喷涌。如果这样的拍击落在纸箱战车上……切斯特抬头望了一眼车辆的天顶，大概是顶不住的。能将那些“行走的肉”打碎成血花的力量可以把他们碾平……
“您不会连累到我。这里和我藏身的哨站同属于一个区域，遇到外面的东西只有早晚的区别。可能车队也遇到了这只怪物。托这辆纸箱车的福，我们可能会被忽视，然后活下来，但车队是个很大的目标……”她犹豫地说，“可能所有人都死了。”
如瀑布一样沉重的暴雨在持续轰鸣。
“也可能谁也没有死，他们跟本就没有遇到外面的老虎，他们只是碰到了其他麻烦。”切斯特安慰道，“我们现在就在那只老虎的旁边，但是我们还活的好好的。”车外又传来一道震动，“你瞧……”他轻声说，“那只老虎一定是走远了，去追更远地方的‘行走的肉’了，震动不是也越来越轻了吗。”
“先生……”
“嗯。”
“您没发现吗？雨声。”
“发现什么？”
雨声怎么了吗？从撞到树开始就没有什么变化，沉重得像是打鼓。
“那只老虎就是这场雨。”
“是的，我也是这么猜测的，你觉得如果我们能搞来人工消云的炮弹，对着天空射击，能不能摧毁外面那个怪物？当然，我是说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们先找一个军事区……车队对军事区的开发怎么样，诺文郡有这样的地方吗？”切斯特用讲俏皮话的口吻说道。
“一开始我们离它很远，雨也很小，雨声很轻。”伊斯特却说着完全无关的事。
“是的，我们靠近了它的活动范围。可是，我来时的方向似乎有窥，那里也不安全。”
“我们靠近它，它靠近我们的时候，雨声变沉了。”
切斯特慢吞吞地点头。
“我们撞到树的时候，它就在我们身旁，从那时开始，雨就很沉很沉……”女孩垂下了目光，轻轻握住了切斯特的手，“之后雨声有再变轻吗？”
切斯特愣住了。
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开始变得急促，不得不用一只手捂住嘴，来抑制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切斯特在心底里一遍一遍对自己说冷静，可是他的想象力仍然在不受控制地发酵——就在这个时候，纸箱战车完成了最基本的能源储备，整个驾驶舱亮了起来，摄像机也恢复了工作。
屏幕上……
暴雨就像一层厚重的窗帘似的从黑云中垂下，在这深沉又漆黑的水帘里，仿佛用布匹罩在异物之上一样，勾勒出了一个凶残可怖的形象。那是一只野兽的头，如深海漩涡一样的深邃双目，恍若城堡大门一样的狰狞巨口……原本朦朦胧胧，如同混杂在电影中的过曝胶片那样闪烁不定的躯体变得清晰而明确，雨水构成的虎趴在那里，眼睛凶光炯炯，前方正是切斯特和伊斯特的藏身之处。
那只巨大的野兽就卧在他们身边，巨大的下颚贴在地上，对比他们渺小的车，简直是残忍的猫儿在看守一只卑劣而渺小的老鼠。
切斯特看到的不是死，而是一种异质的残暴与戏谑。
他茫然的看向女孩，女孩却没有回应他的视线。伊斯特握住他手的力气增大了一些，可脑袋却低垂着，微微眯起的双目逃避似的盯着身体下方。
她知道。
她早就知道了。
Pong！
又一阵巨大的震荡。这一次，车不再只是晃动一下那么简单了，切斯特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力，他们藏身的纸箱战车整个从地面上跃起，又沉重的砸在地上。握住他手的女孩一下子从座位上被晃倒了，切斯特眼前一花，他先是感觉自己的臀和大腿被座位磕得生生发疼，紧接着他又被甩了出去，护在身前的两只胳膊砸在了不知什么东西上。
他双膝跪地，瘫软在了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喘过气，“伊斯特！”他的声音像个遥远的亡魂，“伊斯特！！！”
女孩低吟了一声，她还活着。
切斯特平放两肘撑在战车的控制台上，把自己从地面上拎了起来，他一把扔掉了原本在额头上，现在遮住视线的纱布，艰难地让自己坐在地上，然后用尽全力从同一个地面把精神恍惚的伊斯特扶起。
女孩双眉紧蹙，表情狰狞，似乎身体的某处正在传来巨大的痛苦。
切斯特刚要询问，大地再次传来强烈的震荡——他从显示器里看到了，是那只雨虎把爪子拍向了车旁边的地面——纸箱战车直接被崩飞了起来，像个真正的破纸箱似的在空气中旋转，最后侧倒着沉沉落下。切斯特眼里的一切都在摇晃翻转，他只能用上让手臂发痛的力把女孩拽到了怀中，然后同摇曳的战车一起翻飞，跌倒，他听到稀里哗啦的破碎声，然后是后车厢里重物倾覆的撞击音，接着是他和伊斯特不受控制的痛哼……
切斯特闭上了眼，昏厥了，可他尚未在失去意识的世界里喘息多久，又一次剧烈的震荡和身体与车辆四壁碰撞的感觉把他拉回了现实世界。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正因一时的失重而浮在半空，他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揽在女孩身后的手臂，伊斯特的身体倾斜着离他而去……他用仅存的力气拽了下女孩，也不知道是否真的有拉住她，失重感就消失了，他们一起跌落在了地上。
然后，是第三次震荡。
这次震荡结束后，切斯特已经彻底没有力气了，他的浑身都在痛，一只眼睛也睁不开了。他近乎麻木的躺在地上，正上方是变形内陷的车顶。
他用仅剩的能视物的眼睛看着虽然一半受损花屏另一半依旧坚持工作的显示器，显示器里那只雨水之虎正用一种残酷的迟缓慢吞吞地举起爪子，这一回，它不再像是猫儿玩乐一样拍打地面了，爪子下方就是已经严重变形的纸箱战车。
等爪子落下，一切都结束了。
仿佛现在的他不是作为驾驶员在驾驶车辆，而是被一个狭窄的囚笼囚禁在了驾驶座上，空间在积压，压缩，他只能去对抗这股力，伸直四肢，顶住逐渐收缩压迫他的环境。
纸箱战车就像一匹脱离掌控的疯狗，摇晃着朝前行驶。车的正前方本是稀稀散散的低矮灌木，但脱离公路时伴随的高地落差变化让这辆满载而沉重的战车不受控制的扭动。切斯特极尽全力去摆正车身，可他最后还是拐错了方向，倾斜的车头朝着几棵紧挨在一起的大树驶去。
在最后的最后，纸箱战车就这么笔直而愚蠢地又前进了三四秒，随后，驾驶室里的灯光突然熄灭了，方向盘失灵，周围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断电了。”切斯特呢喃道。
他浑身的力气都仿佛在刹那间全都离开了他，他知道马上要发生什么。一股迫在眉睫的强烈危机感，和仿若预言的对接下来发生的事的焦灼预测共同构成了一根虚幻的铁管，从正面迎来，先一刻击中了他的额头。在这股因紧张而生的虚幻冲击之后的两秒……
——咚！
剧烈的晃动。
切斯特和伊斯特两个人狠狠撞在了车前的控制台上。驾驶室里亮起了一盏并不足以照亮整个空间的微弱小灯。切斯特捂着脑袋，艰难地坐起来，眼里的景象黑了好一会儿，他的头上湿乎乎的，应该是磕破了皮，湿淋淋的触感从耳朵旁一路滑下。
他一旁的伊斯特要比他狼狈地多，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她正用双手撑着地，想要爬起来，但她的双腿没有力气，车里的空间又过于紧凑，她努力想要撑起身体，可还是没办法转动躯干到足够的角度。
那盏小灯是应急照明，这盏灯点亮就说明停止工作的能源系统完成了重启，纸箱战车正在恢复最低限度的功能。
切斯特小心翼翼地把她拉了起来，畏惧于某个猜想，不敢发出太多噪音，静悄悄地帮助她坐回了椅子上。在昏暗的灯光下，她的脸色苍白，翡翠色的眸子里染着些复杂的愠怒又惊惶的神采。他们两人相视一眼，半晌谁也说不出话来。
“撞到树上了。”切斯特压低了声音，简短地解释情况。
伊斯特一只手环在腰上，另一只手揉搓着额头，“外面的雨……”
外面的雨在发出惊人的噪音，那或许已经不该再说是雨，而是水流和瀑布了。他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原因很简单，那只雨水构成的猛兽立在与他们近在咫尺的地方。
“就像老虎在咆哮一样。”切斯特接话道。
“什么？”
“我是说外面的雨声。它就在旁边，公路上。”
女孩额前的手松了松，随后慢慢地收在了小腹前。她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动作里表情里都充满了沮丧的气息。
“之前为什么要离开公路？”
雨声轻了一刻，然后又变得沉重。
“‘行走的肉’喜欢在公路上徘徊。”她没什么语气地说，她说完这句话又沉默了许久，才再次开口，解释她的理由：“我们没有动力了，离开公路或许能暂时摆脱它们，尽管……公路外也不一定安全。”
“那看来你又救了我们一命。”切斯特勉强挤出了笑意。
伊斯特看着他，冷冷的表情突然软化，她转过身，从摆在椅子旁的小包里取出了一个手绢，绣着月亮和星星的布料很快就被伤口染红了。她慢条斯理地把染着血的手绢叠好，又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画着红十字的小铁盒，她一边为切斯特包扎，一边轻声说话：
“就在旁边？”
切斯特知道她是在说那雨虎，“是的。”
“我们会怎么样？”
切斯特下意识摇头，接着他就被女孩轻轻拍了一下，别动，她说。
“我不知道。也许……在那老虎眼里，我们就是一个纸箱子，里面没有好吃的，它就不会有兴趣。我们可以悄悄地躲着，逃过这一劫。”
“你不害怕吗？”
“你呢？”切斯特反问。
“我只是很冷静。”
“我也不害怕。”
“你在发抖。”
“那是因为伤口有点痛，这是无法克服的本能反应……”他顿了顿，开始没话找话，“好吧，我是很害怕，我突然想到猫都很喜欢纸箱子，老虎也是猫。”
说完，他就看到伊斯特咬紧了嘴唇。
“其实我真的不害怕。”他赶紧说，“我不害怕死亡，真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没有关于自己的记忆，每一天都很困惑，这种困惑让我……没有目标感。怎么说呢，就像是对生活本就没有期望，自然也就没有失望。比起我自己，我其实更加担心连累你，前几天虽然无聊，但就像你之前呆在那栋楼里的时候，一直一帆风顺，我原本以为会一直顺利，我还是太想当然了。”
“先生，我没有一帆风顺。”女孩不太高兴，“如果什么事都一帆风顺，我应该还留在车队里。”
“这……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没关系的。”
车身又猛地晃动了一下，摆在操纵台上的物件全都被甩到了地上，这一回冲击，不是因为像之前那样有东西撞在了车上，而是因为大地在颤动。这颤动意味着那只雨水之虎又用它的爪子拍击了地面。
方才的震动感要比前一次更轻，或许这是因为雨虎拍打的地点更加遥远，切斯特忍不住想象又一血红色的喷泉从公路上喷涌。如果这样的拍击落在纸箱战车上……切斯特抬头望了一眼车辆的天顶，大概是顶不住的。能将那些“行走的肉”打碎成血花的力量可以把他们碾平……
“您不会连累到我。这里和我藏身的哨站同属于一个区域，遇到外面的东西只有早晚的区别。可能车队也遇到了这只怪物。托这辆纸箱车的福，我们可能会被忽视，然后活下来，但车队是个很大的目标……”她犹豫地说，“可能所有人都死了。”
如瀑布一样沉重的暴雨在持续轰鸣。
“也可能谁也没有死，他们跟本就没有遇到外面的老虎，他们只是碰到了其他麻烦。”切斯特安慰道，“我们现在就在那只老虎的旁边，但是我们还活的好好的。”车外又传来一道震动，“你瞧……”他轻声说，“那只老虎一定是走远了，去追更远地方的‘行走的肉’了，震动不是也越来越轻了吗。”
“先生……”
“嗯。”
“您没发现吗？雨声。”
“发现什么？”
雨声怎么了吗？从撞到树开始就没有什么变化，沉重得像是打鼓。
“那只老虎就是这场雨。”
“是的，我也是这么猜测的，你觉得如果我们能搞来人工消云的炮弹，对着天空射击，能不能摧毁外面那个怪物？当然，我是说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们先找一个军事区……车队对军事区的开发怎么样，诺文郡有这样的地方吗？”切斯特用讲俏皮话的口吻说道。
“一开始我们离它很远，雨也很小，雨声很轻。”伊斯特却说着完全无关的事。
“是的，我们靠近了它的活动范围。可是，我来时的方向似乎有窥，那里也不安全。”
“我们靠近它，它靠近我们的时候，雨声变沉了。”
切斯特慢吞吞地点头。
“我们撞到树的时候，它就在我们身旁，从那时开始，雨就很沉很沉……”女孩垂下了目光，轻轻握住了切斯特的手，“之后雨声有再变轻吗？”
切斯特愣住了。
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开始变得急促，不得不用一只手捂住嘴，来抑制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切斯特在心底里一遍一遍对自己说冷静，可是他的想象力仍然在不受控制地发酵——就在这个时候，纸箱战车完成了最基本的能源储备，整个驾驶舱亮了起来，摄像机也恢复了工作。
屏幕上……
暴雨就像一层厚重的窗帘似的从黑云中垂下，在这深沉又漆黑的水帘里，仿佛用布匹罩在异物之上一样，勾勒出了一个凶残可怖的形象。那是一只野兽的头，如深海漩涡一样的深邃双目，恍若城堡大门一样的狰狞巨口……原本朦朦胧胧，如同混杂在电影中的过曝胶片那样闪烁不定的躯体变得清晰而明确，雨水构成的虎趴在那里，眼睛凶光炯炯，前方正是切斯特和伊斯特的藏身之处。
那只巨大的野兽就卧在他们身边，巨大的下颚贴在地上，对比他们渺小的车，简直是残忍的猫儿在看守一只卑劣而渺小的老鼠。
切斯特看到的不是死，而是一种异质的残暴与戏谑。
他茫然的看向女孩，女孩却没有回应他的视线。伊斯特握住他手的力气增大了一些，可脑袋却低垂着，微微眯起的双目逃避似的盯着身体下方。
她知道。
她早就知道了。
Pong！
又一阵巨大的震荡。这一次，车不再只是晃动一下那么简单了，切斯特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力，他们藏身的纸箱战车整个从地面上跃起，又沉重的砸在地上。握住他手的女孩一下子从座位上被晃倒了，切斯特眼前一花，他先是感觉自己的臀和大腿被座位磕得生生发疼，紧接着他又被甩了出去，护在身前的两只胳膊砸在了不知什么东西上。
他双膝跪地，瘫软在了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喘过气，“伊斯特！”他的声音像个遥远的亡魂，“伊斯特！！！”
女孩低吟了一声，她还活着。
切斯特平放两肘撑在战车的控制台上，把自己从地面上拎了起来，他一把扔掉了原本在额头上，现在遮住视线的纱布，艰难地让自己坐在地上，然后用尽全力从同一个地面把精神恍惚的伊斯特扶起。
女孩双眉紧蹙，表情狰狞，似乎身体的某处正在传来巨大的痛苦。
切斯特刚要询问，大地再次传来强烈的震荡——他从显示器里看到了，是那只雨虎把爪子拍向了车旁边的地面——纸箱战车直接被崩飞了起来，像个真正的破纸箱似的在空气中旋转，最后侧倒着沉沉落下。切斯特眼里的一切都在摇晃翻转，他只能用上让手臂发痛的力把女孩拽到了怀中，然后同摇曳的战车一起翻飞，跌倒，他听到稀里哗啦的破碎声，然后是后车厢里重物倾覆的撞击音，接着是他和伊斯特不受控制的痛哼……
切斯特闭上了眼，昏厥了，可他尚未在失去意识的世界里喘息多久，又一次剧烈的震荡和身体与车辆四壁碰撞的感觉把他拉回了现实世界。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正因一时的失重而浮在半空，他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揽在女孩身后的手臂，伊斯特的身体倾斜着离他而去……他用仅存的力气拽了下女孩，也不知道是否真的有拉住她，失重感就消失了，他们一起跌落在了地上。
然后，是第三次震荡。
这次震荡结束后，切斯特已经彻底没有力气了，他的浑身都在痛，一只眼睛也睁不开了。他近乎麻木的躺在地上，正上方是变形内陷的车顶。
他用仅剩的能视物的眼睛看着虽然一半受损花屏另一半依旧坚持工作的显示器，显示器里那只雨水之虎正用一种残酷的迟缓慢吞吞地举起爪子，这一回，它不再像是猫儿玩乐一样拍打地面了，爪子下方就是已经严重变形的纸箱战车。
等爪子落下，一切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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