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勿被敲门石绊倒 第四章 无力无知之人
怎么办？
该怎么办？
切斯特自认为在精神层面并没有感觉到恐怖和畏惧，对他来说，眼下的情景最调动他情绪的，其实是这种被未知之物步步紧逼的氛围，而不是实际存在的威胁。
威胁……呵。
这怎么会是威胁呢。这世上还有什么事对他来说是真正的威胁？
他……切斯特·哈勒沃森，虽然没有记忆，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一个伟大的魔法师还是被什么外星超科技选中无名之辈，但是，他事实上，已经可以自称为不死者。
不死者！
他从死亡中幸存，他超越了死亡！眼下的这种情况就连恐怖电影的开场都算不上，没什么好怕的。
然而切斯特的身体，或者说生理情况却在表达截然不同的另一幅态度。
恐惧。
双手冰冷，发麻，使不上力气。两只腿毫无知觉，只有在用力扣动脚趾的时候才有触感反馈。呼吸虽然不急促，但却要花很大的力气，随着每一口吸进肺部的空气麻木感从脸颊附近的皮肤蔓延。如果要说切斯特浑身上下还有哪个部件与他自认的精神情况一致……那也就只剩下他的表情了。
一定是这样。
要不然为什么伊斯特扫了一眼我的脸后，她好像就放心了。
“……救……命……”
女人的求救声又出现了，这一回，声音再次变得更近了些。那求助的哀鸣虽然被风声遮掩得模糊不清，却极其富有穿透力，就算再怎么想去忽视，也没办法不去注意它。
鱼叉炮，只有鱼叉炮了。
切斯特无论怎么在头脑中探寻解决问题的方法，他能想出来的也只有两个。立刻完成鱼叉炮升级，用这唯一的武器去和那黑暗中的未知之物赌博。如果那也是一个如同雨虎那般的超规格的怪物，万事皆休，如果它只是个普通性质的大麻烦……或许还能杀出一条出路。
要么……
他出去引开那东西，让伊斯特开车逃离。下一个三年半……不……也许这一次只要三年了，他就能从虚空中归来。
回到虚空的想法让切斯特感到了些真正的畏惧，但又潜移默化的在他心底升旗了一股强烈的献身精神，他偷偷地瞄了一眼伊斯特的脸——她全部的心神都集中在了观察周围的动静上，没有注意到他过于炽热的视线——他忍不住想象若是自己真的冲出车门，她会怎么做，然后，他就意识到这个女孩恐怕无论怎样也没办法接受让他再死一次了，哪怕那不是真正的死亡。
该死……
该死，该死。
切斯特觉察自己竟然是个轻易就会陷入焦虑的人，这个发现让他感到更加烦躁。
“……救……命……”
“……救……命……帮帮我……普莉希亚……”
普莉希亚？
切斯特和伊斯特对视了一眼，二人都对这个突然间冒出来的名字感到诧异。
那个在车外的黑暗里徘徊，求救的未知之物似乎离他们更近了些，但这也让其声音变得更加清晰。切斯特可以肯定……这求助的女声是饱含情感的，简直就像个真正的人。只是，再饱含情感的语句也无法改变这诡异的情景。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
求救的言语改变了。
那声音完全失去了人声的特质，变成了不断循环的机械语音。就像是……切斯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就像是门外的那个东西突然失去了耐心，不再肯继续晃动鱼钩上的诱饵，而开始于躁怒中搅动水面。是否要用鱼钩拉起猎物已经不重要了，它知道这里有鱼，它已经举起了渔网……
声音变得更近了，太过接近了。切斯特的眼睛也死死盯着显示器，但他什么都找不到，就连车外的声音也似乎开始变得忽远忽近，徘徊不定。
他们一定是被发现了，不然那东西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一寸土地上呼喊呢？可若是他们被发现了，为什么它一直在呼喊，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那东西是也在忌惮什么吗？
“怎么办？”
切斯特最后一次扭头看向伊斯特，如果她再没有什么主意，那他就要做选择了。只是他担心，以他现在贫弱的体能究竟是否能够将外面的怪物引开，他不只需要引开那怪物，还需要保证伊斯特不会做出错误的决定，去救他……
女孩启动了轮椅。
轮椅上的电动机发出滋滋滋的噪音，伊斯特打开了驾驶室的门，一语不发地向后冲去。头脑一片混沌的切斯特完全不知道她这是要干什么，他匆忙起身，扶着墙，迟钝又踉跄地跨跨过大门，跟着伊斯特来到了后车厢。
他看到伊斯特伸手从竖在一旁的乐器盒里抽出了一把用布缠着枪管的修长步枪，她直接将枪口顺着车身上的一个微微亮起月光的裂口探了出去。这不是什么聪明的做法，因为切斯特发现那裂口非常狭窄，尽管能够放入枪管，但这么做的话，枪的其他部分就全卡在外头，一点视野都留不出来，只能全凭感觉瞄准。
切斯特看着那被墙壁牢牢顶住的瞄准镜，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劝诫。
但伊斯特也不需要瞄准镜。
她似乎完全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目的性明确，把枪托卡在轮椅的扶手上，脑袋左右扭动，一边对照着周围的东西，一边反复调整轮椅的角度，以此改变枪管所朝着的方向。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
车外的声音越来越急促了，开始变得完全不像是人类发出的声音。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
切斯特听见女孩轻声低语：“天使长米迦勒注视我的子弹。”
Pong！
一声不大的轻响，是女孩开的枪。
然而，在切斯特的头脑还迷茫于她到底是在朝什么地方开枪，她究竟发现了什么的时候，远处竟然传来了强烈的爆炸声，紧随其后的冲击就像一柄小锤砸在变形的车身上，杂物扭来晃去，整个后车厢都被从驾驶室的显示器中照射出的光芒照亮。
“跑！别管我，开车！”伊斯特喊道。
切斯特慌忙地朝驾驶室蹒跚，把自己强行塞进了驾驶座里。他抓起摆在控制台上的驾驶手柄，切换档位，纸箱战车开始前进。切斯特感受到纸箱战车的最大速度似乎比过去慢了四分之一，门外不断重复救命的那个东西似乎被吸引走了，远处渐渐淡去的“救命，救命”变成了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
他听过这个声音，就在他们离开伊斯特的藏身处的那一天。
尖叫声的源头拖拽着狭长的嘶鸣朝着爆炸发生的地方移动，被气浪卷上天空的泥土碎石稀里哗啦地打在车身上。切斯特眯起眼睛，用有限的光芒的观察着前路，竭力让车于和公路平行的方向上前进。车轮时不时碾过低矮的草木，让车身来回晃动，觉得拉开了足够的距离，切斯特把车头的小灯打开了两秒，在把照亮的景象牢牢记进尽脑海后，他关上灯，然后朝着公路上偏移方向。
远方的尖叫声变形了。
那声音开始分离，重叠，在最初的那个女性的嗓音外多出了其他人的声音，从一个人尖叫变成了三五人齐声尖叫，形成了一个硬核尖叫乐队，歇斯底里。没过多久，黑暗中的人数又增加了，增加到了一个疯狂的尖叫剧团，好像有一个荒诞主题的现代音乐剧正在上演。
“你在干什么？”
“别过来啊！”
“救命……救命……”
“妈妈……”
女人的声音，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多的声音。恐惧，困惑，难以置信。坐在轮椅上回到驾驶室的伊斯特脸色苍白，像是想起了很多惨痛的回忆。那些悲鸣的人声同样让切斯特有所共鸣，就像是他再一次回到了那个古怪的梦，他在面对吞噬人类灵魂的诅咒，一万又一万的人类灵魂在乞求解脱……
他好像……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
似乎，在身为魔法师的他对抗诅咒的旅途的尾声，在那一切希望都显得支离破碎的时代里，越来越多的同伴和部下因为组织的决策失误而被诅咒捕获。魔法师听到的尖叫不再只有世上的陌生灵魂，开始更多的混入他认识的声音。
他无意识间，也开始在心中尖叫。
大约十二三分钟后，纸箱战车有限的四格能源几乎全部被耗尽了，屏幕中的能源指示图标开始闪烁。切斯特担心车子就这么熄火，在动力彻底用干前把档位切换回了第一档，残破的战车就像一个走下电动车的老人似的慢了下来，疲倦又狼狈。
“感觉我们得救了。”他说。
“别太松懈。”
“我知道，只是……”
他想说，就算我们没有甩开那东西，几乎彻底耗尽能源的现在，我们也没有任何可以反击的手段了。切斯特本想这么说，他句子起了个头，又觉得这么说只能打击人的心情，没有任何意义，便装傻似的换了个说法，“我有点懵，刚刚我在想什么来着，哦，对了……”
切斯特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几个摔落的纸壳材质的螺丝，轻轻的摆回了控制台上。
这是伊斯特在修理控制台和显示器时拆下来的零件，她完成简单修复后，发现这几个螺丝怎么都找不到安装的地方，也不清楚这是从迷你战车那儿拆过来的多余备件，还是就是原本控制台上的东西。切斯特只知道他刚醒来后发现纸箱战车的主显示器变得有些发白，这显示器的屏幕在雨虎戏弄他们的那一天碎了一半，现在装在上面的是来自迷你纸箱战车的新屏幕。
不过，可能是眼睛逐渐适应了发白的屏幕，也可能是纸箱战车的自动修复系统发挥了功效，今天的屏幕看上去没有那么白了。
“蓄满能源之后用二档吧。”伊斯特看上去很虚弱，“二档的损坏程度比三档低一些。”
“损坏程度？档位还能单独坏掉吗？不都是……我也不太懂，有个叫变速箱还是什么的部件，要坏也是变速箱坏掉……”
“不一样。”
“好吧。”
“那个爆炸是你弄出来的吗？”切斯特问。
“我准备了一点炸药。使用诱饵，是车队生存的经典技巧。”
“然后……你就那么，一枪把那些炸药引爆了？你怎么打中的？”
“一把好枪，再加上一些经验和运气。”她说，“在车队里，总要培养出一技之长。”
“厉害。”
切斯特闭上眼睛，靠在了椅背上。车队，他反复咀嚼这个词语，伊斯特口中的车队总有种别样的情绪，依赖，信任，家，车队对她来说是个复杂的综合体，而堡垒则不一样，她每次提到堡垒时，总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我们又得救了。”他不再去想这些，随口感叹道。
“您看一下，系统里升级进度条有增加进度吗？”
“那个不准的，而且有延迟，不适合当作判断是否安全的标准。”虽然这么说，不过切斯特还是拿出了平板。
“110.5%，增加了3%的进度。不过这不一定是从那个东西的手里幸存的奖励，也可能是‘从过于艰难的一天中幸存’那种感觉。”他想了想，“你觉得那是个什么？你知道什么可能对应的名字吗？”
“没有。没见过，也没有听说过。”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一时没有话说了。
“我们接下来去一号油站。”切斯特开始没话找话，“虽然你之前说如果下雨的话，我们就不去了。但现在看来，我们的退路也被堵死……非去一号油站不可了。你说，如果前面下雨，后面则出现了那个尖叫的东西，我们是向前，还是往后呢？”
“向前。”伊斯特说，“因为我们的饮水不多了。”
“嗯？”切斯特愣了一下，“我们不是有一堆水吗？我记得我从你那里搬回来了好多，而且特别沉。”
“大部分都在雨虎的那一次损耗了。”伊斯特揉着眉弓，声音很是疲惫，“那台【单人生命维持套件】，虽然邮件里也给了图纸，但是过于复杂，迷你纸箱战车上拆出来的零件也不够。我也拆开检查过，那些机械里最重要的密封纸盒都是完好的，坏掉的都是一些不重要的部分。我们如果能找到一位合格的机械师，用一些金属零件替换，【生命维持套件】或许还能修好。”
该怎么办？
切斯特自认为在精神层面并没有感觉到恐怖和畏惧，对他来说，眼下的情景最调动他情绪的，其实是这种被未知之物步步紧逼的氛围，而不是实际存在的威胁。
威胁……呵。
这怎么会是威胁呢。这世上还有什么事对他来说是真正的威胁？
他……切斯特·哈勒沃森，虽然没有记忆，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一个伟大的魔法师还是被什么外星超科技选中无名之辈，但是，他事实上，已经可以自称为不死者。
不死者！
他从死亡中幸存，他超越了死亡！眼下的这种情况就连恐怖电影的开场都算不上，没什么好怕的。
然而切斯特的身体，或者说生理情况却在表达截然不同的另一幅态度。
恐惧。
双手冰冷，发麻，使不上力气。两只腿毫无知觉，只有在用力扣动脚趾的时候才有触感反馈。呼吸虽然不急促，但却要花很大的力气，随着每一口吸进肺部的空气麻木感从脸颊附近的皮肤蔓延。如果要说切斯特浑身上下还有哪个部件与他自认的精神情况一致……那也就只剩下他的表情了。
一定是这样。
要不然为什么伊斯特扫了一眼我的脸后，她好像就放心了。
“……救……命……”
女人的求救声又出现了，这一回，声音再次变得更近了些。那求助的哀鸣虽然被风声遮掩得模糊不清，却极其富有穿透力，就算再怎么想去忽视，也没办法不去注意它。
鱼叉炮，只有鱼叉炮了。
切斯特无论怎么在头脑中探寻解决问题的方法，他能想出来的也只有两个。立刻完成鱼叉炮升级，用这唯一的武器去和那黑暗中的未知之物赌博。如果那也是一个如同雨虎那般的超规格的怪物，万事皆休，如果它只是个普通性质的大麻烦……或许还能杀出一条出路。
要么……
他出去引开那东西，让伊斯特开车逃离。下一个三年半……不……也许这一次只要三年了，他就能从虚空中归来。
回到虚空的想法让切斯特感到了些真正的畏惧，但又潜移默化的在他心底升旗了一股强烈的献身精神，他偷偷地瞄了一眼伊斯特的脸——她全部的心神都集中在了观察周围的动静上，没有注意到他过于炽热的视线——他忍不住想象若是自己真的冲出车门，她会怎么做，然后，他就意识到这个女孩恐怕无论怎样也没办法接受让他再死一次了，哪怕那不是真正的死亡。
该死……
该死，该死。
切斯特觉察自己竟然是个轻易就会陷入焦虑的人，这个发现让他感到更加烦躁。
“……救……命……”
“……救……命……帮帮我……普莉希亚……”
普莉希亚？
切斯特和伊斯特对视了一眼，二人都对这个突然间冒出来的名字感到诧异。
那个在车外的黑暗里徘徊，求救的未知之物似乎离他们更近了些，但这也让其声音变得更加清晰。切斯特可以肯定……这求助的女声是饱含情感的，简直就像个真正的人。只是，再饱含情感的语句也无法改变这诡异的情景。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
求救的言语改变了。
那声音完全失去了人声的特质，变成了不断循环的机械语音。就像是……切斯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就像是门外的那个东西突然失去了耐心，不再肯继续晃动鱼钩上的诱饵，而开始于躁怒中搅动水面。是否要用鱼钩拉起猎物已经不重要了，它知道这里有鱼，它已经举起了渔网……
声音变得更近了，太过接近了。切斯特的眼睛也死死盯着显示器，但他什么都找不到，就连车外的声音也似乎开始变得忽远忽近，徘徊不定。
他们一定是被发现了，不然那东西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一寸土地上呼喊呢？可若是他们被发现了，为什么它一直在呼喊，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那东西是也在忌惮什么吗？
“怎么办？”
切斯特最后一次扭头看向伊斯特，如果她再没有什么主意，那他就要做选择了。只是他担心，以他现在贫弱的体能究竟是否能够将外面的怪物引开，他不只需要引开那怪物，还需要保证伊斯特不会做出错误的决定，去救他……
女孩启动了轮椅。
轮椅上的电动机发出滋滋滋的噪音，伊斯特打开了驾驶室的门，一语不发地向后冲去。头脑一片混沌的切斯特完全不知道她这是要干什么，他匆忙起身，扶着墙，迟钝又踉跄地跨跨过大门，跟着伊斯特来到了后车厢。
他看到伊斯特伸手从竖在一旁的乐器盒里抽出了一把用布缠着枪管的修长步枪，她直接将枪口顺着车身上的一个微微亮起月光的裂口探了出去。这不是什么聪明的做法，因为切斯特发现那裂口非常狭窄，尽管能够放入枪管，但这么做的话，枪的其他部分就全卡在外头，一点视野都留不出来，只能全凭感觉瞄准。
切斯特看着那被墙壁牢牢顶住的瞄准镜，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劝诫。
但伊斯特也不需要瞄准镜。
她似乎完全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目的性明确，把枪托卡在轮椅的扶手上，脑袋左右扭动，一边对照着周围的东西，一边反复调整轮椅的角度，以此改变枪管所朝着的方向。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
车外的声音越来越急促了，开始变得完全不像是人类发出的声音。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
切斯特听见女孩轻声低语：“天使长米迦勒注视我的子弹。”
Pong！
一声不大的轻响，是女孩开的枪。
然而，在切斯特的头脑还迷茫于她到底是在朝什么地方开枪，她究竟发现了什么的时候，远处竟然传来了强烈的爆炸声，紧随其后的冲击就像一柄小锤砸在变形的车身上，杂物扭来晃去，整个后车厢都被从驾驶室的显示器中照射出的光芒照亮。
“跑！别管我，开车！”伊斯特喊道。
切斯特慌忙地朝驾驶室蹒跚，把自己强行塞进了驾驶座里。他抓起摆在控制台上的驾驶手柄，切换档位，纸箱战车开始前进。切斯特感受到纸箱战车的最大速度似乎比过去慢了四分之一，门外不断重复救命的那个东西似乎被吸引走了，远处渐渐淡去的“救命，救命”变成了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
他听过这个声音，就在他们离开伊斯特的藏身处的那一天。
尖叫声的源头拖拽着狭长的嘶鸣朝着爆炸发生的地方移动，被气浪卷上天空的泥土碎石稀里哗啦地打在车身上。切斯特眯起眼睛，用有限的光芒的观察着前路，竭力让车于和公路平行的方向上前进。车轮时不时碾过低矮的草木，让车身来回晃动，觉得拉开了足够的距离，切斯特把车头的小灯打开了两秒，在把照亮的景象牢牢记进尽脑海后，他关上灯，然后朝着公路上偏移方向。
远方的尖叫声变形了。
那声音开始分离，重叠，在最初的那个女性的嗓音外多出了其他人的声音，从一个人尖叫变成了三五人齐声尖叫，形成了一个硬核尖叫乐队，歇斯底里。没过多久，黑暗中的人数又增加了，增加到了一个疯狂的尖叫剧团，好像有一个荒诞主题的现代音乐剧正在上演。
“你在干什么？”
“别过来啊！”
“救命……救命……”
“妈妈……”
女人的声音，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多的声音。恐惧，困惑，难以置信。坐在轮椅上回到驾驶室的伊斯特脸色苍白，像是想起了很多惨痛的回忆。那些悲鸣的人声同样让切斯特有所共鸣，就像是他再一次回到了那个古怪的梦，他在面对吞噬人类灵魂的诅咒，一万又一万的人类灵魂在乞求解脱……
他好像……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
似乎，在身为魔法师的他对抗诅咒的旅途的尾声，在那一切希望都显得支离破碎的时代里，越来越多的同伴和部下因为组织的决策失误而被诅咒捕获。魔法师听到的尖叫不再只有世上的陌生灵魂，开始更多的混入他认识的声音。
他无意识间，也开始在心中尖叫。
大约十二三分钟后，纸箱战车有限的四格能源几乎全部被耗尽了，屏幕中的能源指示图标开始闪烁。切斯特担心车子就这么熄火，在动力彻底用干前把档位切换回了第一档，残破的战车就像一个走下电动车的老人似的慢了下来，疲倦又狼狈。
“感觉我们得救了。”他说。
“别太松懈。”
“我知道，只是……”
他想说，就算我们没有甩开那东西，几乎彻底耗尽能源的现在，我们也没有任何可以反击的手段了。切斯特本想这么说，他句子起了个头，又觉得这么说只能打击人的心情，没有任何意义，便装傻似的换了个说法，“我有点懵，刚刚我在想什么来着，哦，对了……”
切斯特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几个摔落的纸壳材质的螺丝，轻轻的摆回了控制台上。
这是伊斯特在修理控制台和显示器时拆下来的零件，她完成简单修复后，发现这几个螺丝怎么都找不到安装的地方，也不清楚这是从迷你战车那儿拆过来的多余备件，还是就是原本控制台上的东西。切斯特只知道他刚醒来后发现纸箱战车的主显示器变得有些发白，这显示器的屏幕在雨虎戏弄他们的那一天碎了一半，现在装在上面的是来自迷你纸箱战车的新屏幕。
不过，可能是眼睛逐渐适应了发白的屏幕，也可能是纸箱战车的自动修复系统发挥了功效，今天的屏幕看上去没有那么白了。
“蓄满能源之后用二档吧。”伊斯特看上去很虚弱，“二档的损坏程度比三档低一些。”
“损坏程度？档位还能单独坏掉吗？不都是……我也不太懂，有个叫变速箱还是什么的部件，要坏也是变速箱坏掉……”
“不一样。”
“好吧。”
“那个爆炸是你弄出来的吗？”切斯特问。
“我准备了一点炸药。使用诱饵，是车队生存的经典技巧。”
“然后……你就那么，一枪把那些炸药引爆了？你怎么打中的？”
“一把好枪，再加上一些经验和运气。”她说，“在车队里，总要培养出一技之长。”
“厉害。”
切斯特闭上眼睛，靠在了椅背上。车队，他反复咀嚼这个词语，伊斯特口中的车队总有种别样的情绪，依赖，信任，家，车队对她来说是个复杂的综合体，而堡垒则不一样，她每次提到堡垒时，总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我们又得救了。”他不再去想这些，随口感叹道。
“您看一下，系统里升级进度条有增加进度吗？”
“那个不准的，而且有延迟，不适合当作判断是否安全的标准。”虽然这么说，不过切斯特还是拿出了平板。
“110.5%，增加了3%的进度。不过这不一定是从那个东西的手里幸存的奖励，也可能是‘从过于艰难的一天中幸存’那种感觉。”他想了想，“你觉得那是个什么？你知道什么可能对应的名字吗？”
“没有。没见过，也没有听说过。”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一时没有话说了。
“我们接下来去一号油站。”切斯特开始没话找话，“虽然你之前说如果下雨的话，我们就不去了。但现在看来，我们的退路也被堵死……非去一号油站不可了。你说，如果前面下雨，后面则出现了那个尖叫的东西，我们是向前，还是往后呢？”
“向前。”伊斯特说，“因为我们的饮水不多了。”
“嗯？”切斯特愣了一下，“我们不是有一堆水吗？我记得我从你那里搬回来了好多，而且特别沉。”
“大部分都在雨虎的那一次损耗了。”伊斯特揉着眉弓，声音很是疲惫，“那台【单人生命维持套件】，虽然邮件里也给了图纸，但是过于复杂，迷你纸箱战车上拆出来的零件也不够。我也拆开检查过，那些机械里最重要的密封纸盒都是完好的，坏掉的都是一些不重要的部分。我们如果能找到一位合格的机械师，用一些金属零件替换，【生命维持套件】或许还能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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