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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人间值得

    白发老人长剑负于身后。

    青衣老人则是隔空借来一柄长剑,彼此眼神平和望着‘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即将落山的喋血残阳。

    “青衣,我没想到克制我的是你。”步廊意味深长的道。

    “步廊,老奴又何尝想到克制老奴的是谁,哎,罢了,你我无论活多久,也无论在江湖宗派中如何的得脸,归根结底不过是朝廷的死士。”青衣道。

    “无名,青衣,即死士,我步廊自离开皇宫,来到此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份寂寞,孤独实在难耐,因而违背死士的条例,换下青衣,又给自己重新弄一个名字‘步廊’我在步廊宗湖底的那座不死冰宫一睡就是七百余年,今日黄昏,一座山峰从天而降,将湖底的不死冰宫毁了,我也被砸醒了,可能是命吧,原以为失踪几百年,便可以与朝廷再无瓜葛,如今看来,冥冥之中,必有定数。”

    原来,步廊不仅是步廊宗的开宗立派祖师爷,首先还是夏王朝的青衣死士,他为了彻底的断了与夏朝廷的主仆死士关系,他利用自己一手开创的步廊宗人力物力势力为自己在步廊宗不远出的湖底打造了一座不死冰宫,步廊为了守住自己打造的不死冰宫的秘密,他居然在不死冰宫打造完成后,直接将参与打造不死冰宫的弟子,以及知道此事的弟子,一个不留全部秘密的埋葬在静湖底部。

    步廊原本以为他做的天衣无缝,便在有一天利用药物假死,之后,他便从坟墓中走出来,将自己的坟墓恢复原样,他便人不知鬼不觉的进入自己打造的不死冰宫,他在里面沉睡七百多年。

    然而,今日因为夏启上步廊宗与宗内四大长老血战,步廊宗的长老施展搬山神功,轰杀夏启,那山峰却被夏启打进湖底,将湖底不死冰宫摧毁,而步廊本人也被插入的山峰震出不死冰宫,因而被觉醒。

    湖底不死冰宫已毁,步廊重现世间,他先是秘密的回了一趟步廊宗,便了解了步廊宗今日的巨大浩劫。

    步廊这才出现在这片松柏岭。

    “步廊,当年先皇选你为青衣死士,而你躲躲藏藏七百多年,却被小王爷无心插柳般将你从湖底‘逼出来’却是兜兜转转都是命。”青衣道。

    “夏王朝每代皇帝都会秘密的选拨死士散播整座天下,而这些青衣死士,又各有职责,没有被启动的死士,依旧是死士,被启用的死士,也还是死士,这就是青衣死士的命,当年,我不甘心,现在想想,折腾来折腾去,最终还是没有摆脱青衣死士的桎梏牢笼。”步廊道。

    “老奴自从被先皇选为青衣死士,便认命了,被秘密分配到这里,每天老奴除了修炼,便是养花下棋倒也不亦乐乎,每个人从生下来,好像都有注定的路要走,即使自己如何的挣脱,好像也斗不过‘命中注定’的无形束缚,步廊,老奴佩服你。”青衣道。

    “我步廊折腾数世,不过是起点,过程,起点,没有走出命中注定那个圈子,何来的佩服二字。”步廊道。

    “虽然你曾经是青衣,现在又恢复了青衣,可是,毕竟,过程中你让自己活成自己曾经想活成的那个步廊的样子,你让老奴从‘命中注定’中看到了似乎可能有的意外惊喜,不论是谁,只要曾经全力以赴的努力着坚持着想要活成心目中的那个自己,不论最终成败与否,都是值得老奴佩服的。”青衣道。

    “青衣,人生数载,你连一个自己的名字都不可以有,可曾后悔?”步廊依旧古井无波的道。

    白发苍苍的步廊老前辈望着即将落日的余辉神游万里。

    “步廊,到你我这个年纪,生命的尽头就在眼前,万事即将成空,生于天地之间,死于天地之间,融于天地之间,也算是哪里来,回哪里去,不恨不悔,或许有点遗憾吧,毕竟,悠悠数载,孑然一身。”

    青衣说着不恨不后悔,却长长的叹息一声,无比的悲凉。

    “青衣,你觉得那小友如何?”步廊换个话题道。

    “尚有赤子之心,初心未灭,步廊,老奴不解,小王爷上你步廊宗,却是有功于你的步廊宗,若非小王爷上你步廊宗,你认为你的步廊宗那几个心术不正还各怀鬼胎的长老加上一个软弱无能的宗主,你的步廊宗还有未来吗?步廊,你不是糊涂人,看的懂因果,你也清楚,你的步廊宗与小王爷的十年盟约是双赢,既然你什么都一眼看明,为何又执意杀小王爷,就因为他的无心之过吗?其实,你也很清楚,小王爷你是杀不动的,老奴不解,你这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意欲何为?”青衣淡淡的道。

    “哈哈哈哈,这是我步廊最后一天活在这个黄昏的人世间,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杀个自己想杀的人,无需道理,全凭心意。”步廊豪迈的哈哈大笑。

    “夏王朝的青衣死士不见光,见光即死。”青衣道。

    “青衣,还不撤去天幕剑阵,让小王爷看看我们两个老骨头留在人世间最后的一战。”步廊道。

    青衣听闻步廊的话,须臾愣神,显然是没有想到步廊不仅放弃杀小王爷,还会允许夏王朝的小王爷观战。

    “哈哈哈哈,步廊,你对人间毕竟还是有期许的,老奴终于弄明白,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会出手杀小王爷。”

    青衣老人一剑退却‘天幕剑阵。’

    “人间值得。”

    白发如飘雪的步廊老人看到白袍少年郎站在地面,白袍武动成刀剑,眼神锋利如钢刀,步廊甚是欣慰。

    “小友,慢动手,容老夫说一句话,小友,那两个小娃娃无碍,并且,老夫送给他们各自一个小小的机缘。”步廊道。

    “当真?”

    之前,夏启被一道强大的剑阵隔绝与外,没法与老人继续大战,如今,剑阵消失,他自然是继续不死不休的与老人血战,因为,白发老人杀了夏启最在乎的人初雪,丹青,可是,忽然听白发老人说没有杀,且,还送给他们两人各自一个机缘,夏启有刹那的呆若木鸡,不禁喜极而泣。

    “老夫骗你作甚。”步廊前辈道。

    “可是,前辈不是要杀晚辈吗?为何前辈又改变主意?”

    这时,夏启恢复冷静,他将之前与前辈的大战在脑海过了一遍,却也是前辈处处手下留情,否则,他都死了。

    “人间值得。”步廊淡泊的道。

    其实,夏启听到白发老人说的理由,他一脸蒙,不懂,只是,夏启心想,只要丹青,初雪活着,老前辈说什么就是什么,都好。

    “青衣前辈,难道您也是死士。”

    夏启已经飞站在步廊前辈的那棵松柏树梢旁边,望着对面一身青衣打扮的慈祥老人,他恭敬的行一个大礼。

    “小王爷,怎知老夫是死士,老夫与步廊可没有透露半个字。”青衣道。

    “不瞒前辈,晚辈在天龙客栈便遇到一位也是身着青衣的老前辈,他就是死士,晚辈看您也青衣打扮,还在晚辈最危险时出现,所以,晚辈大胆猜测老前辈应该也是一位王朝死士。”夏启道。

    青衣老人脸上露出慈祥的微笑,冲夏启满意的点点头,笑着道:“步廊说的人间值得,老夫好像懂了。”

    夏启第一遍听到青衣老前辈说‘步廊’这个名字,他心里一闪而过,倒也没有多想,似曾相识的名字,现在又听青衣前辈提及‘步廊’这个名字,还是站在自己旁边的白发,白须,白眉老前辈,夏启差点一个趔趄从树梢掉下来,他这回真的是惊呆了,差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白发老前辈看出身边站着的少年郎的难以置信与惊讶,老前辈淡淡的道:“是的,小友,你没有听错,也没有想错,老夫就是步廊宗的开宗立派祖师,步廊。”

    “前辈,您真能活。”

    夏启硬生生的咽下一口口水,再次弯腰向步廊前辈作揖,老前辈的出现,夏启想到了他是步廊宗某位避世隐居的长老,可是,夏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居然是步廊宗开宗立派的祖师爷步廊本人本尊,岂不是说,他都有八百岁了吗?简直是打破夏启的认知能力。

    “随便活活。”步廊前辈风轻云淡的道。

    如果是丹青活八百年,还如此风轻云淡的说话,夏启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暴揍一顿,可是,既然是前辈说的,那就本着尊老爱幼老传统,不讲究,不计较,不骂娘。

    “步廊,请!”

    “青衣,请,小友可看仔细了,算是老夫与青衣送小友的一份小小的机缘,也算老夫的步廊宗送于小友的回礼。”

    步廊,青衣,各飞飘高天。

    夏启见他们两位前辈,不像是有仇怨的,更像是两个好久不见的知己朋友,他们的将战,也不像是你死我活的捉对厮杀,更像是两位老友之间的把酒言欢且将古今多少事都付一战中,因而,夏启只是认真的观战。

    “一世山河!”

    步廊前辈首先递出一剑,山河颤抖,天地摇晃,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

    “飞剑归宗!”

    青衣前辈跟着递出一剑,克去‘一世山河’剑意造成的天地山河动。

    “雪飘人间。”

    步廊前辈再次递出一剑,顷刻之间,天上鹅毛大雪漫天飞舞,脚下松柏屹立风雪之中,岿然不动。

    “飞剑归宗!”

    青衣前辈跟着递出一剑,天地之间,一花一草,一石一木皆是成了飞剑,将那漫天鹅毛大雪克掉。

    “九重圣剑。”

    这第三剑,步廊与青衣同时施展出来,若九座天下的剑意相互对轰,刹那之间,消弭无形之间。

    就在夏启忘我的观战时,忽然,一道道剑意识灌入启的眉心,启顿时有小人在自己的脑海练剑的梦幻感觉。

    步廊,青衣两位前辈身处高天,互换几拳,地动山摇,天地变色。

    “尘世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两位前辈一前一后刻意错开出剑,他们各自向对方递出本命一剑,却都没有躲闪,含笑吟唱两句诗,身化血雨,飘落人世间,归容于天地之间,人飘人世间。

    西边的那轮黄昏的夕阳同时落山!

    夏启望着两柄长剑同时插入地面,稳如劲风下的松柏,他再一次陷入无言的沉默,夏启,不知道两位前辈为什么要这样结束自己的生命,明明他们是可以活的,至少对夏启看来想来是如此的。

    “青衣,死士,难道,步廊前辈也是死士,是不是只要是朝廷的死士现身,不论是否完成职责使命都将不可活。”

    夏启伸手拔出插在地上的两把长剑,回走,去找丹青,初雪,还有待在马车那里的范良,他边走边思考,很多的不解,疑惑,压抑在心里,他相信,终究有一天,他会都明白是怎么回事的。

    忽然,夏启止步,好像是想明白点什么,他不禁转身望向步廊与青衣两位老前辈现身的地方,噗通一声,他跪下来,恭恭敬敬的连磕四个头,方才起身。

    “步廊前辈对我的出手,看似招招都要杀死我,可是,却招招不杀,而就在我施展九龙朝圣试图与步廊前辈同归于尽之时,那位青衣前辈居然及时的出现且出手救下了我,看似巧合,却绝不是巧合,难道说,步廊前辈对我的出手,就是逼迫青衣前辈现身,而不论是步廊前辈,或者是青衣前辈他们现身后都已然是做好必死的准备,本可以活,为什么死,难道是因为他们是死士,而步廊前辈说的人间值得,又寓意何指?”

    夏启似乎忽然想明白点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明白,但是,有一点,启可以确定,那便是步廊,青衣两位老前辈都如在天龙客栈现身的那位青衣前辈一样都给启留下了莫大的机缘,因而,启是无以回报,唯有恭恭敬敬给两位前辈陨落的地方磕几个头,以此来表达他对两位前辈的感恩与尊敬。

    有恩与启,启虽无机会报恩,但,终身不忘,放在心里。

    这时,夏启看到马车后面有腾腾的烟雾弥漫开来,他心惊,施展轻功,身轻如燕般飞向黑色马车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