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熊妖
“店家，再通融下，赊我些酒吃！下月有了钱，定能一次结清！”
“走，走，这个月我听了三回了，不听，不听。”
“好歹也让我喝上一口。”
“俺不想再看见你。”
......
蒋奉先这月已经第三次被人从店里赶了出来。
他浑身酒气，头发也是乱糟糟一团打成了结，活像个要讨吃食的乞丐。
走在青石板街上，沿途的吆喝贩卖声不绝于缕，不过，这些他好似都没听见，现在他的心思只想大醉一场。
县老爷走了，他这个长随也没了用处。
没有人认得这般邋遢模样的他，这哪里还像是个衙门里的人。
又有哪个衙门里的人像他这般落魄。
更没有人知道他曾是捉妖人。
“唉，老天妒我！”蒋奉先仰望苍天长叹，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
他原本是临江渔村的人，靠贩鱼为生。
有次外出打鱼，碰巧有一老叟在江边垂钓，其人仙风道骨，白须飘三尺，就连那鱼竿也似非凡之物，灼灼发光。
蒋奉先不敢上前，离得远远地，他用脚丈量着距离，一步一个脚印，正好五十丈，方才驾着小船下了水。
可当他撒网那一瞬，一旁的老叟也是喝的一声起了竿，却不曾想鱼脱钩了。
江面波光粼粼，好似被大风席卷一般。
蒋奉先也不知情，只待附近的鱼儿进了网，便在船头耐心等待着，谁料那脱钩的鱼儿径自钻到了他的渔网中。
老叟随后走到了面前，立于水面，却不曾湿鞋。端详了一会，他开口道：“小兄弟，你我有缘，可愿随老夫捉妖。”
就这么着，蒋奉先糊里糊涂拜了个师门，成了捉妖人。
干这个行当的人不多，能混出点名堂的也都是奇人，蒋奉先继承衣钵，得到了师父的那件灵器，名曰鱼龙舞，专门捉鱼妖的。
蒋奉先入了行，头些年头倒也是肯好学，很快便小有名气，附近的小妖们也是闻风丧胆，生怕被他捉了去，研究个透彻。
于是，一撮妖怪们成立了抱团取暖的妖盟，也有妖怪们为了自保，按时向蒋奉先纳贡臣服苟活。
后来，蒋奉先为了前途，投靠云山宗一名长老，成了内门弟子。
从此，他不需要捉妖，就能每日饮酒作乐，道侣相伴。
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蒋奉先野心日益膨胀，不想久居人下，纳了投名状，又相继投靠了官府、斩妖盟。
在斩妖盟，他待的时间最短，刚被人领进来，后脚就被一位堂主给踢走了。
名声臭了，也不大愿意有人接纳他，几番辗转下，他流落至了江阳城。
这本地知县虽说面相奸恶，但好歹也给了他一个饭碗，不至于沦落街头。
他不想再去打渔为生，而原来捉妖的手段，也几乎忘了七七八八，更为要命的是，妖盟的领头命人将蒋奉先捉妖的手段全都记述了下来，装订成册，几乎每个妖都有一本《降妖指南》。
不怕妖厉害，就怕妖有文化。
现在，蒋奉先那些老旧的吃饭手艺全都过时了，再加他不勤奋进修，如今更是跟不上妖怪们成长的步伐，逐渐落伍，成了捉妖人的笑话。
“欸，这不是蒋兄吗，久闻大名。”
蒋奉先正要回家，却没曾想后面有人叫自己，他回头发现是一个长相圆润的年轻人，乍看下，珠光宝气，像是个江阳城富贵人家的公子哥。
“哟，这不是宝二爷嘛，改天你可得来同福客栈给我撑一下场面。”
陆宝这么搭讪着蒋奉先，却不料一旁路过一个熟人，乃是同福客栈的一名说书先生，看着生分，只有点印象，八成是刚来的。
“行，赶明儿个，我去一趟。”陆宝敷衍了句。
蒋奉先狐疑地看了一阵二人，叹了叹气，便又准备回家，却不料被陆宝按住了肩膀。
“蒋兄，别急着走啊！去醉仙居喝几杯！”
“我......”蒋奉先欲要推辞。
“来，来，去喝几杯，我可是仰望蒋兄好久了。”陆宝抱紧了蒋奉先，生怕他要跑了，他已答应陆云这几日要把炎魔打听个清楚，怎肯就这么放他走了。
蒋奉先一听喝酒，馋虫又是勾了起来，“兄弟既然如此说，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就这么着，二人勾肩搭背来到了醉仙居。
这掌柜一看是陆家的公子，喜上眉梢，急忙唤店小二领到了二楼，小酒小菜招呼上。
陆宝心思伶俐，一落座便是看见了那略小的酒盅，心中开始思量了起来，“久闻这蒋奉先嗜酒如命，这小杯岂能让他豪饮。”
当即拍桌大喊道：“给蒋兄换个大的来。”
就这么着，店小二又拿了个海碗，郑重地放在了蒋奉先面前，看见他点了头，才放心下了楼去招待旁桌的客人。
“诶呀呀！宝兄弟真是太周到了！”蒋奉先一拍大腿说道，眼睛却是直直地看着酒碗。
“哈哈！这家酒楼我可是常客，蒋兄只管喝得尽心！”
蒋奉先心中馋酒，倒也不客气，直接咕咚咚喝了三大碗，赞道：“好酒！”
酒宴二人吃的也算是尽心，眼见气氛酝酿到位，陆宝道：“久闻兄长乃是大名鼎鼎的捉妖人，今日为何这般境地？”
这一边说着，陆宝却是斟好了酒，递到了蒋奉先面前，正要细细倾听而来。
“命运蹉跎，三十载已过，却落到如此这般天地。”蒋奉先唏嘘说道，颇有英雄迟暮之感。几番酒下肚，生平一桩桩事皆如实道来。
陆宝犹如多年挚友，在一旁洗耳恭听，也不曾打断。
大概之意就是前二十年有奇遇，后二十年颠簸潦倒，几无落脚之地。
陆宝大手一挥，似是扫清蒋奉先郁积已久的阴霾，“蒋兄勿虑，像你这等本事，日后去哪都能大显身手，又何必拘泥今日落困，他日若有凌云志，天下必有一席之地。”
这么一番吹捧，蒋奉先也是觉得羞人，不免真心吐露：“我实乃被酒色所伤，自今日起，我要戒酒！”
蒋奉先喝下一碗酒，猛然说这话，倒是让陆宝心中一震，接着奉承道：“蒋兄有此志向，前途必然是朗朗乾坤啊！”
紧接着，陆宝却是深深一叹，“若是小弟有大哥如此本事，又何至于被家主冷落，可惜啊！”
“贤弟何故叹气？”蒋奉先追问道。
“兄长不知啊！”陆宝又故作叹息道：“我负责管理陆家的灵田，如今收获在即，却是发现那炎魔要抢去一二成。岂不气恼！”
闻言，蒋奉先大笑，紧接着便从怀中掏出一株灵药：“此等小事，何足挂齿，贤弟家中种植的可是此物？”
陆宝抬头一看，只见叶子如火焰一般，纹路鲜艳经营，犹如细小蜿蜒流转的岩浆。心中犹豫不定，他又上前摸了摸，触感微烫，竟如火灼一般。
是火炽子。
陆宝疑心问道：“兄长为何有此物？”
蒋奉先道：“那炎魔不过是心智不成熟的熊妖罢了，只会些哄骗人的小把戏，此物正是它双手奉送与我。”
这蒋奉先素来和妖怪打交道，自然也是知道不少秘事。
他刚来这江阳县，听说此处有一妖怪，特来探究一番，至于洞窟所立的界碑，完全不当回事。
为啥？
这成精的妖怪，除非有隐秘气息的手段，否则妖气是无法掩盖住的。这是捉妖人习练得来的天赋，站在有妖精的洞穴，一闻便可知妖怪的深浅。
蒋奉先在洞窟闻了一圈，越发觉得是个刚成精的小妖怪，直接闯了进去。这小妖怪看起来憨厚，且没出过远门，对陌生人格外警惕害怕，三言两语便老老实实交代了自己的盗窃历程。
蒋奉先了然于胸，威胁了下熊妖，将它的家当全都揣进了自己兜里，就扬长而去，这也成了他以后吹牛的资本。
陆宝也明白过来了，这火炽子除了陆家，刘家也曾有种植，这一株颜色不正，比不上陆家田里的，只怕就是他家的。
如此，陆宝也是心中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可以回去交差了。那熊妖既然是个刚成精的小妖怪，定然懂不了多少妖法，也不必央求蒋奉先出手。
再不济，还有陆家四位长老在，还对付不了一只黑瞎子？
想罢，陆宝执酒起身：“兄长高义，我敬一杯。”
“贤弟，请。”蒋奉先欣然受之。
“走，走，这个月我听了三回了，不听，不听。”
“好歹也让我喝上一口。”
“俺不想再看见你。”
......
蒋奉先这月已经第三次被人从店里赶了出来。
他浑身酒气，头发也是乱糟糟一团打成了结，活像个要讨吃食的乞丐。
走在青石板街上，沿途的吆喝贩卖声不绝于缕，不过，这些他好似都没听见，现在他的心思只想大醉一场。
县老爷走了，他这个长随也没了用处。
没有人认得这般邋遢模样的他，这哪里还像是个衙门里的人。
又有哪个衙门里的人像他这般落魄。
更没有人知道他曾是捉妖人。
“唉，老天妒我！”蒋奉先仰望苍天长叹，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
他原本是临江渔村的人，靠贩鱼为生。
有次外出打鱼，碰巧有一老叟在江边垂钓，其人仙风道骨，白须飘三尺，就连那鱼竿也似非凡之物，灼灼发光。
蒋奉先不敢上前，离得远远地，他用脚丈量着距离，一步一个脚印，正好五十丈，方才驾着小船下了水。
可当他撒网那一瞬，一旁的老叟也是喝的一声起了竿，却不曾想鱼脱钩了。
江面波光粼粼，好似被大风席卷一般。
蒋奉先也不知情，只待附近的鱼儿进了网，便在船头耐心等待着，谁料那脱钩的鱼儿径自钻到了他的渔网中。
老叟随后走到了面前，立于水面，却不曾湿鞋。端详了一会，他开口道：“小兄弟，你我有缘，可愿随老夫捉妖。”
就这么着，蒋奉先糊里糊涂拜了个师门，成了捉妖人。
干这个行当的人不多，能混出点名堂的也都是奇人，蒋奉先继承衣钵，得到了师父的那件灵器，名曰鱼龙舞，专门捉鱼妖的。
蒋奉先入了行，头些年头倒也是肯好学，很快便小有名气，附近的小妖们也是闻风丧胆，生怕被他捉了去，研究个透彻。
于是，一撮妖怪们成立了抱团取暖的妖盟，也有妖怪们为了自保，按时向蒋奉先纳贡臣服苟活。
后来，蒋奉先为了前途，投靠云山宗一名长老，成了内门弟子。
从此，他不需要捉妖，就能每日饮酒作乐，道侣相伴。
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蒋奉先野心日益膨胀，不想久居人下，纳了投名状，又相继投靠了官府、斩妖盟。
在斩妖盟，他待的时间最短，刚被人领进来，后脚就被一位堂主给踢走了。
名声臭了，也不大愿意有人接纳他，几番辗转下，他流落至了江阳城。
这本地知县虽说面相奸恶，但好歹也给了他一个饭碗，不至于沦落街头。
他不想再去打渔为生，而原来捉妖的手段，也几乎忘了七七八八，更为要命的是，妖盟的领头命人将蒋奉先捉妖的手段全都记述了下来，装订成册，几乎每个妖都有一本《降妖指南》。
不怕妖厉害，就怕妖有文化。
现在，蒋奉先那些老旧的吃饭手艺全都过时了，再加他不勤奋进修，如今更是跟不上妖怪们成长的步伐，逐渐落伍，成了捉妖人的笑话。
“欸，这不是蒋兄吗，久闻大名。”
蒋奉先正要回家，却没曾想后面有人叫自己，他回头发现是一个长相圆润的年轻人，乍看下，珠光宝气，像是个江阳城富贵人家的公子哥。
“哟，这不是宝二爷嘛，改天你可得来同福客栈给我撑一下场面。”
陆宝这么搭讪着蒋奉先，却不料一旁路过一个熟人，乃是同福客栈的一名说书先生，看着生分，只有点印象，八成是刚来的。
“行，赶明儿个，我去一趟。”陆宝敷衍了句。
蒋奉先狐疑地看了一阵二人，叹了叹气，便又准备回家，却不料被陆宝按住了肩膀。
“蒋兄，别急着走啊！去醉仙居喝几杯！”
“我......”蒋奉先欲要推辞。
“来，来，去喝几杯，我可是仰望蒋兄好久了。”陆宝抱紧了蒋奉先，生怕他要跑了，他已答应陆云这几日要把炎魔打听个清楚，怎肯就这么放他走了。
蒋奉先一听喝酒，馋虫又是勾了起来，“兄弟既然如此说，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就这么着，二人勾肩搭背来到了醉仙居。
这掌柜一看是陆家的公子，喜上眉梢，急忙唤店小二领到了二楼，小酒小菜招呼上。
陆宝心思伶俐，一落座便是看见了那略小的酒盅，心中开始思量了起来，“久闻这蒋奉先嗜酒如命，这小杯岂能让他豪饮。”
当即拍桌大喊道：“给蒋兄换个大的来。”
就这么着，店小二又拿了个海碗，郑重地放在了蒋奉先面前，看见他点了头，才放心下了楼去招待旁桌的客人。
“诶呀呀！宝兄弟真是太周到了！”蒋奉先一拍大腿说道，眼睛却是直直地看着酒碗。
“哈哈！这家酒楼我可是常客，蒋兄只管喝得尽心！”
蒋奉先心中馋酒，倒也不客气，直接咕咚咚喝了三大碗，赞道：“好酒！”
酒宴二人吃的也算是尽心，眼见气氛酝酿到位，陆宝道：“久闻兄长乃是大名鼎鼎的捉妖人，今日为何这般境地？”
这一边说着，陆宝却是斟好了酒，递到了蒋奉先面前，正要细细倾听而来。
“命运蹉跎，三十载已过，却落到如此这般天地。”蒋奉先唏嘘说道，颇有英雄迟暮之感。几番酒下肚，生平一桩桩事皆如实道来。
陆宝犹如多年挚友，在一旁洗耳恭听，也不曾打断。
大概之意就是前二十年有奇遇，后二十年颠簸潦倒，几无落脚之地。
陆宝大手一挥，似是扫清蒋奉先郁积已久的阴霾，“蒋兄勿虑，像你这等本事，日后去哪都能大显身手，又何必拘泥今日落困，他日若有凌云志，天下必有一席之地。”
这么一番吹捧，蒋奉先也是觉得羞人，不免真心吐露：“我实乃被酒色所伤，自今日起，我要戒酒！”
蒋奉先喝下一碗酒，猛然说这话，倒是让陆宝心中一震，接着奉承道：“蒋兄有此志向，前途必然是朗朗乾坤啊！”
紧接着，陆宝却是深深一叹，“若是小弟有大哥如此本事，又何至于被家主冷落，可惜啊！”
“贤弟何故叹气？”蒋奉先追问道。
“兄长不知啊！”陆宝又故作叹息道：“我负责管理陆家的灵田，如今收获在即，却是发现那炎魔要抢去一二成。岂不气恼！”
闻言，蒋奉先大笑，紧接着便从怀中掏出一株灵药：“此等小事，何足挂齿，贤弟家中种植的可是此物？”
陆宝抬头一看，只见叶子如火焰一般，纹路鲜艳经营，犹如细小蜿蜒流转的岩浆。心中犹豫不定，他又上前摸了摸，触感微烫，竟如火灼一般。
是火炽子。
陆宝疑心问道：“兄长为何有此物？”
蒋奉先道：“那炎魔不过是心智不成熟的熊妖罢了，只会些哄骗人的小把戏，此物正是它双手奉送与我。”
这蒋奉先素来和妖怪打交道，自然也是知道不少秘事。
他刚来这江阳县，听说此处有一妖怪，特来探究一番，至于洞窟所立的界碑，完全不当回事。
为啥？
这成精的妖怪，除非有隐秘气息的手段，否则妖气是无法掩盖住的。这是捉妖人习练得来的天赋，站在有妖精的洞穴，一闻便可知妖怪的深浅。
蒋奉先在洞窟闻了一圈，越发觉得是个刚成精的小妖怪，直接闯了进去。这小妖怪看起来憨厚，且没出过远门，对陌生人格外警惕害怕，三言两语便老老实实交代了自己的盗窃历程。
蒋奉先了然于胸，威胁了下熊妖，将它的家当全都揣进了自己兜里，就扬长而去，这也成了他以后吹牛的资本。
陆宝也明白过来了，这火炽子除了陆家，刘家也曾有种植，这一株颜色不正，比不上陆家田里的，只怕就是他家的。
如此，陆宝也是心中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可以回去交差了。那熊妖既然是个刚成精的小妖怪，定然懂不了多少妖法，也不必央求蒋奉先出手。
再不济，还有陆家四位长老在，还对付不了一只黑瞎子？
想罢，陆宝执酒起身：“兄长高义，我敬一杯。”
“贤弟，请。”蒋奉先欣然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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