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楔子

    黄呦呦的天幕被罩了上一层又一层幽暗的风沙，黄沙过境掀起一簇簇缭绕熏逆的雾罩把人裹了个溜圆，目之所及是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憋闷炙热，串珠的汗液亦是灼人，随风沙去又悄无声息。

    打眼望去坑坑洼洼的城墙好似矗立巍峨，每一条石缝每一块夯土都沾染了历史的恢宏，如同一位行将就木的老者战战巍巍地企图顶直躯量淬开天地，可岁月却又如洪荒鞭策驱赶只剩垂垂老矣，挣扎咆哮着苟延残喘。

    阴沉的雾霭追袭着天幕奔涌而来，不过须臾之间，天地的明光被彻底遮盖，徒留一地风涌肆意的水光。

    一滴一滴，一串一串，暴雨突至，电闪雷鸣，人人疾奔而去，溅起的泥水扑棱在衣角裤脚甚至跳动在惶然失色的面容上，推搡，呼喊，叫嚷，你争我夺的作鸟兽散，清脆的挫响落入人人耳中，混着血肉筋骨被衍出了零碎的血花。

    突然，漫天的暗色里飞驰而来一点火光，随后是雨幕里的火树银花，绚烂炽热瞬间蔓延成一片火海，桐油熏涩的味道呛叱在口鼻间，猛地一喘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呕声。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凶猛而又雄厚地马蹄声踏得大地都在颤抖，举目望去，鲜艳的旌旗被血色掩没，一个个甲胄残破满脸血污的兵卒被踏碎刺穿，他们头发散落鲜血四溅，血红的眼睛里满是惊慌和绝望，空气中泼洒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弥漫的硝烟映着熊熊火光，厮杀声和金戈响彻天际。

    “将军？将军呢？”

    “人呐？人呐？”

    “跑……了……，跑……跑……。”

    “奶奶个熊的，*的，老子要弄死他！”

    “奶*个龟孙，呸……。”

    耳旁呼啸着冲锋陷阵的呐喊声，污渍斑驳的甲胄上全是血污，箭矢凌空乱飞，眼前横七竖八的躺着一块块残缺不全的尸首，头首分离的，缺胳膊断腿的，横腰斩断的，死相叫人噌目欲裂。

    满脸虬髯的男人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刀锋划过，又是三五头颅呱呱落地。

    “那宝珠呢？找到宝珠没有？”

    男人一把抓住身旁瘦小的身影，轻轻一提就将人从地面抽离，身后的长刀砍过，挡下了后面飞来的箭矢。

    “俺……没……找到……，没…人…，”

    “校尉……校尉，小姐……应当不在……城中……。”

    “咱……跑吧……校尉……。”

    瘦小的男人提在手中被甩得晕头转向，只能死死的憋咽着喉咙用鼻孔呼吸，细小的眼睛睁得老大老大，像快掉出来一般。

    “呼”地一声，男人被一股大力扔向了马背，而后，背梁上贴上了一抹坚硬的温凉。

    “听着，瘦猴，出了城去找宝珠，带她走，不要回来。”

    “一定要找到宝珠。”

    “她是我的命。”

    “听到没有？”

    被叫做瘦猴的男人佝偻的身子趴在马背上，憋红的双眼死死的盯着脚下这块浸透血色的土地，嗓子憋得发痛，一时间怎么也发不出声儿。

    “跑……。”

    “快跑……。”

    “跑……。”

    一袭快马穿城而过，身后的气息已经散去，耳旁的厮杀声渐渐消散，而那扇摇摇欲坠的城门已经闭阖。

    “校……尉……。”

    瘦猴忍不住回头，目光的最后是那个手握长刀用身躯抵御着箭矢的威猛身影，然后，徐徐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