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林娟是个听话懂事的好学生，遵守纪律，认真学习，目前担任第三组组长，管着包括蔡文胜在内的十五个同学。石老师交待好好帮助同桌的任务，她义不容辞地接受下来。林娟长得秀气乖巧，本该被怜香惜玉，可惜当时的蔡文胜还不能体会，加上石老师在班上宣布林娟是来帮助他，让他立刻产生了抵触情绪。

    新同桌林娟组长，按石老师叮嘱的方法，开始严格监督蔡文胜的一举一动：上课不能讲小话，不能做小动作，双手要叠放在课桌上，老师写黑板时不能东张西望，不能打闹，不能折纸飞机，不能传纸条，上课铃一响就要回教室，响第二遍就要放好课本，等等。每当发现蔡文胜违反一条规矩，林娟就会瞪大秀气的眼睛，学石老师那样严厉地注视着他。

    几天的严管下来，天性热爱自由的蔡文胜被惹毛了，觉得这样的日子没法过，心里开始酝酿一次反击。一天早上，下课铃一响，石老师前脚走出教室，两人便吵了起来。同学们一听有人吵架，顾不得去上厕所，或站或坐地围绕在他俩周围。虽然是吵架，但在吵的过程中，有备而来的蔡文胜希望以理服人，便摆出了自己深思熟虑的道理：第一，林娟是女同学，不能随便和男同学说话；第二，他在一年级时当过班长，林娟现在只是小组长；第三，她是只听石老师话的跟屁虫，跟屁虫没出息。因为以上三个理由，所以林娟没有资格管自己。

    蔡文胜说得有理有据，有头有尾，还用“因为。。。所以。。。”造句作总结，获得周围观架男同学的大力支持，他们站在他一边，纷纷表示赞同。一个激进又激动的男同学还站起身，形象地打了一个比方，说：“母鸡多事不下蛋。”林娟气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腮帮子鼓鼓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要不是想着刘胡兰的勇敢，说不定眼泪就会掉下来。虽然在吵架中处于下风，林娟并不退缩，最后倔强地说：“为了让你进步，我就是要管你。”

    小学部里，合坐的男女同学会在课桌中间画一条三八线。没闹矛盾时，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吵架时，三八线一边是美军，一边是中国人民解放军。

    吵架当天，蔡文胜拿出心爱的圆珠笔，把原有的三八线加黑加粗，同时对右手边的林娟表明态度，以后不许过界。

    蔡文胜在家排行老三，上面有两个姐姐，父母上班或放寒暑假时都是姐姐照顾他，一些手工玩具也是姐姐帮着做。他平时对女孩子比较友好，不像有的男孩把对女孩恶作剧当成乐趣。可这次不一样了，就像广播里每天唱的，“朋友来了有好酒，敌人来了有猎枪”。在石老师的教唆下，蔡文胜和林娟变成了敌人。

    又过几天，林娟发现被管教的对象很棘手，有点狡猾狡猾的。她写作业时很专心，可桌子太窄，不知不觉中左肘会不小心超越三八线。蔡文胜不像别的男孩，一看对方过界就用手肘顶住。他采用了《南征北战》里麻痹对手、诱敌深入的策略，故意收缩身体放开边界，让她的手肘逐渐深入，最后看准时机，用手肘对手肘使劲一顶，嘴里同时喊道：“你又过界了！”

    这一顶，基本上都能让林娟的左手碰撞到右手的笔，而右手的笔会在写字本上划出一道长痕。蔡文胜顶完后立刻转头问后排同学:“林娟又超过三八线了，对不对？”后排同学点头：“林娟，你又超过三八线了。”

    林娟还发现，蔡文胜虽然调皮却聪明，他数学很好，考试经常拿第一。上数学课的蔡文胜和语文课上的蔡文胜完全是两个人，他聚精会神听讲，积极举手回答，经常得到数学老师的表扬。他喜欢数学老师，数学老师也喜欢他，在数学老师眼里，蔡文胜是同学们的学习榜样。

    蔡文胜不光数学好，语文也不差。别看他经常不看有石老师在一旁的黑板，因为石老师经常顶着两块奶渍在胸前，可语文的作业和考试石老师很少有机会批评他。

    情况很复杂，对抗很激烈，混在一起让人脑瓜疼，这一切远远超过了一个三年级小女孩的思考范围，林娟有些泄气，决定先暂时不管蔡文胜了。

    同桌的变化不久就被蔡文胜捕捉到，上课时他故意东张西望了好几回，又折了一架纸飞机，林娟目不斜视，依旧聚精会神地看着黑板；他又回头和后排的盟军交换纸条，林娟还是目不转睛，完全把他当透明的空气。他大大松了一口气，决定礼尚往来，停止了对林娟手肘的盯梢和攻击，有几次林娟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肘越过三八线，紧张得连忙收回去。蔡文胜大度地摆摆手，说没关系，只过了一点点。

    两人的关系逐渐恢复了正常，林娟借过几次有香香味的橡皮擦给蔡文胜，蔡文胜也给林娟参考过几次自己写好的数学作业。一次劳动课，蔡文胜用湿水抹布用力擦着三八线上的墨迹，林娟远远看见，一半矜持一半羞涩地笑了。石老师发动群众斗群众的运动最终没有得逞。

    与同座的战争以和平结束，蔡文胜才突然想起，委托赵小强的事还没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