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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太祖红拳

    孙重一惊,一边下令收拢队形,稳住被惊吓的战马,一边就着火光看去。只见老者身着灰色僧袍,剃着光头却没有戒疤,一蓬乱喳喳的白胡子,面庞黢黑,胸前一串佛珠。奇的是,老僧双手带着一副铁镣铐。虽然一副僧人打扮,却是面目凶恶,杀气腾腾,望而生畏,不怒自威。

    孙重不知咋的,虽然自己也是身经百战,死人堆里滚葫芦。但是一看见老僧就心里冒出一股凉气,不由自主的想退缩。

    “敢问。。咳咳。。。敢问这位大师法号,小人奉诏追讨前朝反贼,还请大师方便。日后小人自当奏请我朝,登门赔罪,为大师重开山门。”孙重觉得自己的声音都不由自主的颤抖。

    赵仁眼见老僧之威,心里一宽,但看白景休李霜儿等人,似乎并不认识老僧,而李道长此时却明显松了一口气,而看向老者的眼神复杂,似乎带着难以言表的悲痛,愤懑和无可奈何。

    “法号,哼,老子倒是想有法号,可是天底下还没有哪个和尚敢剃度我。”老僧看了一眼李道长,眼见李道长已是无救,也是无动于衷,眼神似乎就像看草芥。

    “你女儿我救了。”老僧上前一步,站在众人身前,独自面对着铁骑,眯着眼睛看着孙重。只一眼,那些战马就止不住的发抖,哀鸣着后退,如同见到了猛虎蛟龙。

    李道长听闻此言,终于放下心来,努力说道:“老贼,只要你不死。。。护她一世。”

    老僧微微皱眉,却不回答。

    李道长看着霜儿一笑,勉力说道:“大凤朝不可复,安心此生即可。”头一歪,就此逝去。

    霜儿和景休,七水抚尸大哭,老僧却不耐,皱眉喝到:“不就死个人嘛,婆婆妈妈的。”

    孙重越来越看不懂,眼见老僧和李道长像是一路,又像是仇人,更像是陌生人。自己身背万钧重担,是万万不能让这些人泄露机密的。思前想后,下令剩下的七名契丹人:“上,都杀了。”自己带着剩下的亲兵退到一旁。

    契丹骑兵也知道遇到强敌,拨转马头,退后数十米列阵,因院落狭小,七骑排了四前三后,丢掉了长袍面纱和弓弩,长袍包了马头蒙住马眼,拔出弯刀。

    老僧不为所动,带着镣铐的手垂在胸前,仰头看天。

    赵仁知道契丹铁骑冲击之威,手持镔铁棍站到老僧身侧,揣揣不安。

    白景休脸上挂着泪,手提长剑也站过来,眼中怒火中烧,牙关紧咬,毫无退意。

    老僧看了看他俩,笑道:“不怕死,嗯,好好好。”

    一声怒喝,七匹战马冲了起来,契丹人骑术精湛,马强人壮,势如破堤洪水,烈火燎原。

    赵仁此时才真正见到草原铁骑的威力,心里哀叹:“没了燕云天堑,中原儿女以血肉之躯去阻挡此般洪流,情何以堪。”

    老僧斜眼看着身侧的赵仁和白景休,眼里虽是惊惶,却毫无退意,倒有鱼死网破的杀气。老僧哈哈一笑,就在铁骑冲到身边之时,踏前一步,一声怒喝,双拳齐出。

    轰的一声,为首的四匹战马,马首迸裂,如同撞到了无影的冰山,四人齐齐的飞了起来,也立即被弹了回去。紧接着,后三骑撞上了前面的四骑,一阵如爆豆般的骨骼断裂之声,转瞬间,七骑全军覆没。

    老僧全身赤红,僧袍无风自动,风鼓起来如同怒目金刚。鲜血喷了老僧和赵仁白景休一身,老僧全身鼓荡着漫天的暴虐杀气,沐浴在鲜血里却是一脸的满足,如同鱼儿遇见甘霖,脸上露出杀人魔王般的微笑。

    七匹战马死了五匹,契丹人一个个筋断骨折,眼见不活了。

    孙重惊恐的看着满地的尸体,看着被鲜血涂抹的整个白阳观,看着赤红的老僧:“杀。。。杀人拳。。。太祖杀人拳。。。”转身调转马头,头也不回的飞奔而去,身子抖的几乎从马背上跌落。

    老僧哈哈狂笑着,杀意渐浓,却是不肯收手之势,一脚将面前的两匹马尸踢出去几丈远,跃到山石之前,一拳一拳的打在石头上。铁链哗啦啦的响,石破山惊。

    赵仁等人已经吓呆了,看着老僧疯魔般的狂笑着发泄,不由自主的退到观内,暗自警惕。

    过了好一会,老僧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镣铐,慢慢的平静下来,脸上的赤红色慢慢退却,转身看着白景休等人。后者横着兵器,却无所适从。

    老僧大踏步走回来,身上的铁链哗楞楞的响,踩过破肚剖肠的血水,站在李道长身前,久久不言,身上的血顺着僧袍哒哒的滴在地面上。

    白景休不敢言声,但见李霜儿看着老僧毫无怯意,因为她知道,自己父亲将自己托付于此人,必有他的道理。从心底里感觉,这个疯僧,即使屠了全世界,也会遵守和父亲的约定,保护自己。李霜儿看着血葫芦似的疯僧,却不感觉恐惧。

    疯僧看着李霜儿的眼神也逐渐柔和。

    “将你父亲下葬吧。霜儿公主。”良久,老僧说道,抱起李道长的尸身,向观后走去。

    天色已亮,疯僧带着白景休等人,在观后崖边,刨了一个浅浅的墓穴,将李道长葬了,立了一座小小的坟茔,将壮士李全葬在道长身侧。

    疯僧将一颗石头立在坟前,想了想,说道:“李兄,即便你贵为皇族后裔,就先不给你立碑了,乱世如蝇,免得宵小之辈乱你长眠。待得真有天下太平的年岁,”他一指霜儿等人:“让后辈给你重立坟茔吧。”

    霜儿已经哭干了泪水,伏在坟上悲痛不能自已。疯僧叹了一口气,再不多言,席地念起往生咒。

    白景休从观内捡起被鲜血染红的书信,看着信上恩师熟悉的字体,豆大的泪珠滚滚而落。

    赵仁看着疯僧却是如芒在背,一刻也不想久留,通报了杨普的消息,就要拱手作别。

    “慢着。”疯僧突然说话,从白景休手中拿过书信,沉吟良久,看向赵仁:“你知道我是谁吧。”

    赵仁不敢言声,抱拳行礼,算是默认了。

    疯僧目示赵仁上前,赵仁咽了口唾沫,却不敢忤逆,乖乖的回到疯僧身边。疯僧看着手里的书信,目光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