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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群雄聚首唱大风

    第二日清晨,白景休惦记着赵仁,早早起来去敲冯南的房门。

    冯南一路上邋里邋遢,和他们一行人扮乞丐吃住在一起,但是到了马府就讲究起来,说自己和别人睡不习惯,单独要了一间客房。

    白景休这里敲着房门叫南弟快醒醒,就听里面冯南恼道:“一大早吵人清梦,烦死了。”也不开门。白景休叫道:“南弟,我要去常府见我大哥,你快点收拾一下和我同去。”

    朱敢从隔壁开门出来,伸个懒腰笑道:“果然比睡草堆强。”笑涔涔的看着景休。

    白景休继续打门:“朱师傅都起来了,只等你了。”

    朱敢瞅了瞅白景休,笑着摇摇头,竟然转身回房,把门也关了。

    白景休又气又急,正在跺脚,只见诸葛瑾带着几个随从,捧着礼盒走了过来。

    “给白少侠请安。”诸葛瑾笑道:“这里是马大帅准备了一些薄礼,不成敬意,望少侠笑纳。”

    朱敢闻听走了出来,看着随从捧着银两和几瓶美酒,笑道:“不错不错,景休收了吧。”嘴里说着,自己却把银两和美酒收了。

    房门一响,冯南也走了出来,他换了干净的白色绣边斜襟罩袍,腰里束一条白色束腰,丝绦垂在腰边,挂了一个小香囊。头发扎起来系了一块方巾,浑身上下洗漱干净,竟是个翩翩公子,肤色不是很白皙,但是唇红齿白,玲珑剔透。背后还是背着那个包裹,里面裹着他的长剑。

    白景休一愣,没想到冯南竟是如此的气度不凡,怎么看也不是那个小乞丐。

    冯南也不看他,笑道:“老朱,酒你拿走,银子要分我一半。”

    朱敢一向眼高于顶,但是对冯南却是投缘,笑道:“好说好说,待到了常府,有啥好处咱俩还是对半分。”两人嬉笑怒骂,竟是毫不理会白景休。

    马知远也在几个丫鬟的簇拥下走了过来。只见他脸色苍白,仿佛没睡好,无精打采。见到三人,快走了几步,过来行礼:“恩公,马某现在不宜出府,就不能送各位了。。。有机会还请恩公再来府上,马知远与各位把酒言欢。”

    三人拜别了马知远,也和王占魁等人拱手告别,骑了马知远送的三匹骏马,往常府而来。

    早有人通知了常府,三人来到府门,只见赵仁已经站在府门口等的心急,眼见白景休来到,一把抓住景休笑道:“贤弟,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白景休喜不自胜,自从洛阳人市深夜悟道,白景休心感赵仁大义,俨然已经把赵仁当成自己的知己,一直担心他替自己太原送书会有不测,如今再见,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暖意。

    赵仁却有点着恼朱敢,险些诓骗自己惹来杀身之祸,但是朱敢赠书之情却也不好不念,只得对着朱敢拱拱手算是相见,朱敢白眼一翻,就当没看见。

    一时间,常威带着程骁,石龙,石虎,王跑跑等人,和白景休等相互引荐,大家臭味相投,不多时就称兄道弟。

    常威屁股棒疮也好了,眼见人一多,就开始心痒,折腾起来。也不去内厅,就让人在后花园架了火,不知道从哪里扯来一条狗,一头羊,就地烤了,令人搬了几坛子酒,靠着凉亭席地而坐,呼朋唤友,胡吃海塞起来。

    常府后院不大,一潭小湖水围着一个假山,水是活的,从院墙下进水口引的溪水。临水一座重檐八角的凉亭,挂着一块匾,上书“漰沛亭”,廊柱上写着一副对联:“注五湖以漫漭,灌三江而漰沛”,语出自魏晋郭璞的《江赋》。

    凉亭前留有一块空地,恰好临水垂钓,烹狗烤羊各有去处,一时间热闹非凡。

    朱敢本来到哪里都是冷眼相对,常威这一折腾,可真是大和自己心意,抱着酒坛子指着常威,对赵仁笑道:“这小子不错,我喜欢。”常威竟也不恼,举着酒也笑道:“那老和尚就陪小子多饮几碗。”

    一时间喝到了天黑,常威命人就在凉亭边空地上堆了篝火烧了起来。常府的人也都见怪不怪。常关云和常元宝也都来凑热闹。喝到酒酣,程骁扯出来自己的九环八卦刀,就在篝火前半袒,叫道:“好男人自当保家卫国,看我八卦刀,有朝一日,定要满饮辽狗之血。”说罢,耍起刀来。一时间刀风凛冽,火影飘摇,石龙石虎对视一眼,把酒碗一甩,一声怪叫,两杆长枪如蛟龙出水,和程骁来了个单刀进双枪。

    众人齐声喝彩,只冯南微微一笑,并不说话,拿起酒来呷了一口,也不知从哪里拿了把白扇,斜依在廊柱上把玩。

    王跑跑抱着酒坛挨个倒酒,走到冯南身边,冯南却闪身躲过,笑道:“小子不胜酒力,有劳了。”

    一时程骁等人耍完,众人喝彩,王跑跑抱着酒坛子走到场地中间,身上一抖,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丢了一地,众人看去,都是自己怀里的东西:朱敢的银两,小元宝的狼牙,常威的短刀。。。众人大笑之余,齐声大骂,几个碗就对着王跑跑砸去。王跑跑嘿嘿一笑,躲到常威身后,把一个香囊扔给赵仁,笑道:“赵兄弟,这是你的。”

    赵仁捏捏了香囊,里面洞箫公子送自己的玉佩,笑着把香囊装入怀中,偷瞥了一眼常关云,常关云木着脸就当没看见,转身问朱敢:“哎,老和尚,你给露一手?”

    朱敢哈哈大笑,踢了白景休一脚:“你来。”

    白景休本是腼腆之人,此时也热血沸腾,站起身来,也不搭话,凝气静神,打起来太祖红拳。

    众人本已知道朱敢的来历,也知道这是太祖杀人拳。但见白景休面色潮红,一招一式虎虎生风。赵仁所见,和当日白阳观前朱敢所施大有不同。白景休以太清心法加持,红拳刚猛之余,却少了很多戾气,隐隐已是大家风范。一十三式打完,白景休虽然气血翻涌,但是却犹可自持,气若悬岳,众人齐声喝彩。

    朱敢笑道:“牛鼻子得心法有两下子,假以时日,景休这套拳法内外融汇,刚柔并济,可成一派。”

    赵仁惊到:“贤弟,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愚兄果然没有看错你。”又笑道:“除了拳法,你的剑法呢?”

    白景休苦笑道:“我没有学到太清剑法,只是跟着冯南兄弟学了几招而已。”

    众人看向冯南,只见他也喝到酒酣,脸色微红,见众人望向自己,稍显瘦弱的身子站起来,把扇子和酒碗轻轻放好,一声娇叱,利刃出鞘,身若游龙,剑如流星,纵身跃到场地中央。众人但见熊熊篝火映照着冯南,宛如仙人指路。冯南气定神闲,眼眉低垂,起了个剑势,忽地身形游走,剑风舞动篝火,剑芒如白雾升密林,繁星落银河。但见银光闪烁,利剑破风如风雷动。场内一团银雾升起,竟是不可见冯南的身影。一套剑法耍完,众人迟疑半晌,轰然喝彩。

    白景休和朱敢也是第一次见到冯南舞剑,没想到冯南剑术竟然如此高超。

    常威喃喃的说道:“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这是前朝公孙大娘的绝情剑。”

    冯南不答,收起剑瞥了一眼白景休,走回去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

    常关云突然起身走到冯南,就在他耳边轻语几句,冯南脸色大变,盯着常关云。常关云笑着又说了几句,冯南瞥了白景休一眼,脸色一红,竟起身随着常关云去了。

    赵仁看着常关云和冯南举止亲密,心里泛酸,正自诧异,只见常威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扯出长剑,也在场中胡乱舞了起来,嘴里慷慨激昂,唱的竟是大汉高祖皇帝的大风歌: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的猛士兮守四方。。。”

    常威带酒,歌声凌乱,但是声音苍凉浑厚,汉高祖的大风歌,竟然被常威唱出来无比的悲怆和无奈。众人心意相通,纷纷站起身来,亮出兵器,击节相和,一同唱和道: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的猛士兮守四方。。。”

    赵仁短棍顿地,白景休剑拍栏杆,二人相顾而笑。白景休想起洛阳人市里骨肉分离的惨剧,想起这一路的累累白骨,不由得意动神摇。

    “安得猛士?安得猛士?哈哈哈哈哈。。。如今各位都是人中龙凤,甘心如此混迹一生?”

    常威一指满地狼藉的骨头:“遍地豺狼,任人鱼肉。每个被欺凌的百姓,都是我们的兄弟;每个被侮辱的女人,都是我们的姐妹;每个被吃掉的孩子,都是我们的子孙。我们忍心看着自己人被豺狼啃食,尸骨无存?”

    程骁举起刀,刀背上的铁环哗楞楞作响,叫道:“我娘死在契丹人手里,我要为我娘报仇,杀尽辽狗。”

    石龙持枪矗立:“愿天下老百姓都有饭吃。”

    白景休叹道:“愿再没有妻离子散。”

    赵仁轻声说道:“天下太平,再无战乱。”

    “好一个天下太平!我辈一起努力,为天下挣个万世太平。”常威奋力挥剑,斩向火堆,轰的一声,篝火散落一地。

    常关云远远的看着这样一群热血男儿,以身许国,眼含热泪。身边冯南背着长剑,默不作声。

    朱敢站起来仰头抱着酒坛子狂饮几口,把酒坛摔的粉碎,哈哈大笑:“痛快,痛快。”

    常威扶着长剑,醉醺醺得说道:“明日,我们一同北上,去定州凑个热闹,会会那个耶律阿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