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呆子，白痴与刀
柳生觉得，这大概是他这辈子目前为止听过的最好听的话了。
也许以后也很难听到，谁知道呢？
从小被欺负歧视到大的少年，年纪轻轻就练成一身百毒不侵的铜墙铁壁，却在这小院前第一次感觉到有酥麻似鸡皮疙瘩的东西由四肢汇聚向胸口，化作一股暖流直冲而上，抽了抽鼻子，险些落下泪来。
“娘的……！”
侧过身用袖子擦了把脸，柳生心里暗骂自己真是想太多，可奈何这句话实在是太有杀伤力，他忍不住。
许小竹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在说完那句话后便进了屋子，掀开枕头，从下面取出了一本暗红色封皮的书，复又回身，递给了柳生。
“就是这个？”
柳生接过书，有些意外。
他本以为能引起如此惨战的东西，应该是什么绝世法宝无上大神通，结果闹了半天，居然就是为了这么本破书？
“怎么，看不上？”
蓝衣少女挑了挑眉。
“有点。”
柳生回答的很老实，摆弄着手里的书，怎么看都感觉跟这小院一样普通，除了暗红色封皮上的金色字体。
由左排版，竖排三列、两列小字从上至下，大字居中。
似乎是镇东头说书人嘴里的行草，笔画龙飞凤舞，横竖间毫无规律章法，但却并不杂乱难看，反而给人一种格外狂野的感觉，潇洒自由到了极点。
饶伊摇舌先知晓，也待青天明即鸣。
十二圣谢寒借记，元庆三十三年秋。
这似乎是部手抄，并非原版，十二圣是什么？谢寒？是抄写这本书的人吗？
许小竹说这本书是那场大战的起因，可见它来历不凡，可这又到底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元庆三十三年，那个时候自己好像还没出生吧！
柳生轻轻摩挲着粗糙封皮上凹凸的字体，思索着，当触及书名时，不知为何心中泛起一阵悸动，像是故友久别重逢，亲切中有着丝丝兴奋，仿佛连血液都跟着欢呼起来。
金色字体也在柳生触碰后泛起了流动的光，狂放无矩的笔画与之相称，像是构成了一簇舞动着的琉璃火。
“我收回刚才的话。”
柳生呆呆的看着书，感受着体内奔涌着的奇异感受，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这确实是一件宝物。”
“你这是废话！”
许小竹在一旁白了她一眼。
能让这些人疯狂抢夺的东西，难不成是大白菜？
不过，能让这本书有所回应，果然还是只有你能做到吗？可这样的话当年的约定岂不是个天大的骗局？那位前辈究竟是怎么想的……
正思索着，那簇琉璃火却突然伸到了她的眼皮底下，随之而来的，还有少年利落的声音，
“还你！”
许小竹愕然抬头，小脸满是意外，几乎是下意识反问道，
“你给我干嘛？”
“不然我给谁？”
柳生比她还惊讶，心想这不是你要找的东西吗？我看看就好了吧。
“你……”
许小竹一时无言，看着少年那茫然中带着一丝疑问的脸，半晌后无奈叹息一声，心想你个呆子。
“你小时候的聪明劲呢？”
少女无来由的有些生气，恨铁不成钢的道，
“这是我要找的东西不错，但我没说，这是我的东西啊？”
“啊？”
柳生挠了挠头，仔细一想好像的确是这样的，许小竹告诉他这本书是那场大战的起因，自己是这一切的源头，那不就等于说，这本书应该是自己的吗？
确实是显得有些憨。
但明白过来之后，他还是没有收回手，反而向前递了递，
“还是你先收着吧。”
“我不要！”
许小竹扭头，神色清冷。
可柳生依旧没有要收回去的意思。
孤零零的书籍躺在少年手中闪着光，尤显几分可怜。
无数修行者为之争抢厮杀的它，今日在这小院前竟被两个少年少女推来让去，想来若是有灵，可能真的会怀疑书生，然后感叹一句此一时彼一时吧……
“你再这样我可就走了，到时候你自己想办法出去！”
少女真的有些生气了，瞪着柳生。
这样的宝贝还不要，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白痴？
她觉得自己快被柳生气死了。
“我只是觉得现在的我拿着它不大好。”
柳生无奈，看着气呼呼的少女，解释道，
“你想啊，这东西能引起那么大的风波，想来惦记它的人绝对不少，我又没有修为，拿着它只会是引火烧身，匹夫无罪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说到这，少年顿了顿，补充道
“不过你不一样，你有修为，绝对比我更适合，而且虽然师傅没教过我修行，但好歹在知春亭呆了这么久，还是懂一些这上面的事的，这重明诀应该是部功法吧，你肯定不会拿别人的东西，所以它在这里我想应该是师傅赐给你的，
他不会做无用的事，重明诀对你应该也大有好处才对，无论从哪点来说，暂时由你保管都是最好的选择，等你练成之后，再给我不就好了？”
原来少年是出于这样的理由……
师傅的确不会做无用的事，可他当年把年幼的你仍在外面不管不顾也算吗？
少女柳眉轻促。
自己是该感到高兴么？
对于这份毫不迟疑的信任？
你又经历了多少才能在今日如此淡然谈论往事？
“东西本来就是你的，我不要！”
一把将书推回，动作像是利剑斩过，许小竹的语气中有着不容商量的强势。
少年有少年的考虑，但她同样有自己的坚持。
“那有人对我不利怎么办？”
柳生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痛，暗想自己小的时候怎么没发现她这么犟？
“我教你修行。”
许小竹眉梢扬起，
“不用谢，这是知春亭欠你的。”
“我以为你会说我保护你。”
少年耸了耸肩。
他知道再这样让下去也是无用功，索性便也不再坚持，垂下手，掌心轻托书背，将其夹在腰间。
“美得你。”
许小竹失笑，抬手握拳锤向柳生的肩膀，
“能让本姑娘保护的人，还没……”
能让本姑娘保护的人还没出生呢！
这本是她要说完的话。
拳锋将将接触到少年的衣襟，足以将后者推个趔趄的力道将吐未吐之时，一股如冰棱般的寒意却陡然顺着柳生的衣襟传了过来。
修行者神识五感远超常人，更何况许小竹已经踏入了洞明境，柳生当然不可能对她出手，那么威胁自然不是来自于面前，所以在感应到异常的刹那她并没有收回手，只是化拳为掌，拍在了少年的肩膀上。
“哎？”
“嗤！”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前者出自柳生，他只感到一股轻柔但不可抗拒的大力推动着他向一侧倒退，下意识的惊呼刚刚冲口而出，面前的空气便剧烈的扭曲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高速飞过后产生的湍流，贴着他的鼻尖略过，
气流撞在脸颊，如同那年冬天柳树下刀子般的寒风，顷刻间留下数道细如发丝的血口。
是剑气！
有修行者！
柳生心头一紧，暗道好险。
若不是刚刚许小竹推他那一下，恐怕自己这条胳膊就保不住了。
他不是没有和修行者打过架，天生异于常人的体质让一般的刀剑也伤不了他，但很显然，刚刚那道剑气不在此列。
来不及细想，因为第二波攻击紧随而至，同样还是剑气，只不过变成了两道，一左一右，从两个方向分别袭向了他和许小竹。
夜色中居然还隐藏着第二人？！
柳生神色渐冷，从未有过的危机感笼罩全身，温馨与杀机的瞬间转换让他甚至有种喘不上气的错觉，不，或许那不是错觉，因为暗处的攻击也根本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
攻击来自两边，许小竹来不及支援自己，同样自己也来不及帮她，如果自己躲开，那么两道攻击便要她自己承担，反之同样如此。
很常见但依旧完美的配合！
第一剑是偷袭，第二剑的夹击才是杀招么？
源自于血液骨骼中的某种本能似乎被激起，在此刻彻底超越了思维，初始的那一丝惊慌也早已在电光火石间平复。
打架的时候不能慌，越慌越被动。
这是他小时躺在墙角下悟出的道理。
所以当暗处的攻击第二次袭来时，他没有乱，而是将手中烧尽的火把甩了过去。
尤带一缕青烟和红光的火把飞出，在夜的幕布中划出了一个旋转着的红圈，然后便悄无声息的断裂，熄灭。
木柴当然拦不住剑气，扔出去也不是寄希望于那根本不可能的可能，而是为了腾出手来拔剑。
他没有修为，也没练过剑，不会师兄们那气势如虹的拔剑式，更何况断剑没有剑鞘，只是被他斜着别在后腰，怎样方便怎样来，所以少年撩衣拔剑的姿势看上去便不像是拔剑，而更像是拔刀！
拔一把砍柴的刀！
在知春亭外时，他已经用它砍了不少柴。
柳老头是个木匠，年事已高，取材的活自然是他做。
习惯成就自然，所以少年单手挥剑的姿势看上去便也像是在砍柴。
也许以后也很难听到，谁知道呢？
从小被欺负歧视到大的少年，年纪轻轻就练成一身百毒不侵的铜墙铁壁，却在这小院前第一次感觉到有酥麻似鸡皮疙瘩的东西由四肢汇聚向胸口，化作一股暖流直冲而上，抽了抽鼻子，险些落下泪来。
“娘的……！”
侧过身用袖子擦了把脸，柳生心里暗骂自己真是想太多，可奈何这句话实在是太有杀伤力，他忍不住。
许小竹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在说完那句话后便进了屋子，掀开枕头，从下面取出了一本暗红色封皮的书，复又回身，递给了柳生。
“就是这个？”
柳生接过书，有些意外。
他本以为能引起如此惨战的东西，应该是什么绝世法宝无上大神通，结果闹了半天，居然就是为了这么本破书？
“怎么，看不上？”
蓝衣少女挑了挑眉。
“有点。”
柳生回答的很老实，摆弄着手里的书，怎么看都感觉跟这小院一样普通，除了暗红色封皮上的金色字体。
由左排版，竖排三列、两列小字从上至下，大字居中。
似乎是镇东头说书人嘴里的行草，笔画龙飞凤舞，横竖间毫无规律章法，但却并不杂乱难看，反而给人一种格外狂野的感觉，潇洒自由到了极点。
饶伊摇舌先知晓，也待青天明即鸣。
十二圣谢寒借记，元庆三十三年秋。
这似乎是部手抄，并非原版，十二圣是什么？谢寒？是抄写这本书的人吗？
许小竹说这本书是那场大战的起因，可见它来历不凡，可这又到底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元庆三十三年，那个时候自己好像还没出生吧！
柳生轻轻摩挲着粗糙封皮上凹凸的字体，思索着，当触及书名时，不知为何心中泛起一阵悸动，像是故友久别重逢，亲切中有着丝丝兴奋，仿佛连血液都跟着欢呼起来。
金色字体也在柳生触碰后泛起了流动的光，狂放无矩的笔画与之相称，像是构成了一簇舞动着的琉璃火。
“我收回刚才的话。”
柳生呆呆的看着书，感受着体内奔涌着的奇异感受，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这确实是一件宝物。”
“你这是废话！”
许小竹在一旁白了她一眼。
能让这些人疯狂抢夺的东西，难不成是大白菜？
不过，能让这本书有所回应，果然还是只有你能做到吗？可这样的话当年的约定岂不是个天大的骗局？那位前辈究竟是怎么想的……
正思索着，那簇琉璃火却突然伸到了她的眼皮底下，随之而来的，还有少年利落的声音，
“还你！”
许小竹愕然抬头，小脸满是意外，几乎是下意识反问道，
“你给我干嘛？”
“不然我给谁？”
柳生比她还惊讶，心想这不是你要找的东西吗？我看看就好了吧。
“你……”
许小竹一时无言，看着少年那茫然中带着一丝疑问的脸，半晌后无奈叹息一声，心想你个呆子。
“你小时候的聪明劲呢？”
少女无来由的有些生气，恨铁不成钢的道，
“这是我要找的东西不错，但我没说，这是我的东西啊？”
“啊？”
柳生挠了挠头，仔细一想好像的确是这样的，许小竹告诉他这本书是那场大战的起因，自己是这一切的源头，那不就等于说，这本书应该是自己的吗？
确实是显得有些憨。
但明白过来之后，他还是没有收回手，反而向前递了递，
“还是你先收着吧。”
“我不要！”
许小竹扭头，神色清冷。
可柳生依旧没有要收回去的意思。
孤零零的书籍躺在少年手中闪着光，尤显几分可怜。
无数修行者为之争抢厮杀的它，今日在这小院前竟被两个少年少女推来让去，想来若是有灵，可能真的会怀疑书生，然后感叹一句此一时彼一时吧……
“你再这样我可就走了，到时候你自己想办法出去！”
少女真的有些生气了，瞪着柳生。
这样的宝贝还不要，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白痴？
她觉得自己快被柳生气死了。
“我只是觉得现在的我拿着它不大好。”
柳生无奈，看着气呼呼的少女，解释道，
“你想啊，这东西能引起那么大的风波，想来惦记它的人绝对不少，我又没有修为，拿着它只会是引火烧身，匹夫无罪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说到这，少年顿了顿，补充道
“不过你不一样，你有修为，绝对比我更适合，而且虽然师傅没教过我修行，但好歹在知春亭呆了这么久，还是懂一些这上面的事的，这重明诀应该是部功法吧，你肯定不会拿别人的东西，所以它在这里我想应该是师傅赐给你的，
他不会做无用的事，重明诀对你应该也大有好处才对，无论从哪点来说，暂时由你保管都是最好的选择，等你练成之后，再给我不就好了？”
原来少年是出于这样的理由……
师傅的确不会做无用的事，可他当年把年幼的你仍在外面不管不顾也算吗？
少女柳眉轻促。
自己是该感到高兴么？
对于这份毫不迟疑的信任？
你又经历了多少才能在今日如此淡然谈论往事？
“东西本来就是你的，我不要！”
一把将书推回，动作像是利剑斩过，许小竹的语气中有着不容商量的强势。
少年有少年的考虑，但她同样有自己的坚持。
“那有人对我不利怎么办？”
柳生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痛，暗想自己小的时候怎么没发现她这么犟？
“我教你修行。”
许小竹眉梢扬起，
“不用谢，这是知春亭欠你的。”
“我以为你会说我保护你。”
少年耸了耸肩。
他知道再这样让下去也是无用功，索性便也不再坚持，垂下手，掌心轻托书背，将其夹在腰间。
“美得你。”
许小竹失笑，抬手握拳锤向柳生的肩膀，
“能让本姑娘保护的人，还没……”
能让本姑娘保护的人还没出生呢！
这本是她要说完的话。
拳锋将将接触到少年的衣襟，足以将后者推个趔趄的力道将吐未吐之时，一股如冰棱般的寒意却陡然顺着柳生的衣襟传了过来。
修行者神识五感远超常人，更何况许小竹已经踏入了洞明境，柳生当然不可能对她出手，那么威胁自然不是来自于面前，所以在感应到异常的刹那她并没有收回手，只是化拳为掌，拍在了少年的肩膀上。
“哎？”
“嗤！”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前者出自柳生，他只感到一股轻柔但不可抗拒的大力推动着他向一侧倒退，下意识的惊呼刚刚冲口而出，面前的空气便剧烈的扭曲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高速飞过后产生的湍流，贴着他的鼻尖略过，
气流撞在脸颊，如同那年冬天柳树下刀子般的寒风，顷刻间留下数道细如发丝的血口。
是剑气！
有修行者！
柳生心头一紧，暗道好险。
若不是刚刚许小竹推他那一下，恐怕自己这条胳膊就保不住了。
他不是没有和修行者打过架，天生异于常人的体质让一般的刀剑也伤不了他，但很显然，刚刚那道剑气不在此列。
来不及细想，因为第二波攻击紧随而至，同样还是剑气，只不过变成了两道，一左一右，从两个方向分别袭向了他和许小竹。
夜色中居然还隐藏着第二人？！
柳生神色渐冷，从未有过的危机感笼罩全身，温馨与杀机的瞬间转换让他甚至有种喘不上气的错觉，不，或许那不是错觉，因为暗处的攻击也根本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
攻击来自两边，许小竹来不及支援自己，同样自己也来不及帮她，如果自己躲开，那么两道攻击便要她自己承担，反之同样如此。
很常见但依旧完美的配合！
第一剑是偷袭，第二剑的夹击才是杀招么？
源自于血液骨骼中的某种本能似乎被激起，在此刻彻底超越了思维，初始的那一丝惊慌也早已在电光火石间平复。
打架的时候不能慌，越慌越被动。
这是他小时躺在墙角下悟出的道理。
所以当暗处的攻击第二次袭来时，他没有乱，而是将手中烧尽的火把甩了过去。
尤带一缕青烟和红光的火把飞出，在夜的幕布中划出了一个旋转着的红圈，然后便悄无声息的断裂，熄灭。
木柴当然拦不住剑气，扔出去也不是寄希望于那根本不可能的可能，而是为了腾出手来拔剑。
他没有修为，也没练过剑，不会师兄们那气势如虹的拔剑式，更何况断剑没有剑鞘，只是被他斜着别在后腰，怎样方便怎样来，所以少年撩衣拔剑的姿势看上去便不像是拔剑，而更像是拔刀！
拔一把砍柴的刀！
在知春亭外时，他已经用它砍了不少柴。
柳老头是个木匠，年事已高，取材的活自然是他做。
习惯成就自然，所以少年单手挥剑的姿势看上去便也像是在砍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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