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闲谈论人
世间有两样东西不为自己所左右，那就是来的时候和去的时候，也许某些想不开的家伙可以决定自己什么时候走，但那说到底并不是原本的心意，还是所迫。
自然而然，柳生也不能决定自己的出生。
不管是异类还是杂种，怪物还是独一无二，能被这些词汇形容的就注定与常人有异，所以他这辈子，必然是要做非常人，行非常事。
不过好在，过程以及做什么，还是可以自己来决定，比如现在，他就决定下山回家……
“去我家坐坐？”
柳生盯着书架上多出来的一排小雪人，知道她会跟自己去，但还是问了。
许小竹背对着他点了点头，没说话。
那么，就回吧。
起身将书重新夹在腰间，最后回头望了一眼知春亭，柳生知道以后自己不会再回来了。
他有很多问题准备问，但很显然现在不是时候，而且问题太多也不知从何问起，他需要时间整理。
……
……
清晨的镇子比不上帝都热闹，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比如早摊就有四个，东西南北，卖的都是包子油条花卷之类的早点。
镇东头是镇子的入口门面，位置最佳，早摊就开在一家木匠铺对面，因此生意也四家早摊最好的。
雪未化，距离下种的日子还早，镇子里的人大多还很闲，无事可做，吃饭的时候自然也不急不缓，有的人吃完了也不走，翘着二郎腿坐在那家长里短的唠，说完东家说西家，仿佛自己是个无所不知的神仙，眉飞色舞。
在这样愈见生气的晨光中，木匠铺的门板落了下来，早摊上的嗡嗡的谈笑声顿时一缓，然后便响起了一连串的问好，
“早啊柳师傅。”
“呦，柳师傅今儿怎么起的这么早？”
“柳师傅，你家小生子呢？叫出来陪我们唠会儿！”
说这话的人是个系着碎花围裙的胖大妈，嗓门浑厚，底气十足，一下子将其他声音盖了过去，引来大家伙心照不宣的笑声。
镇东赵敏，早铺的主人，因为生意和个人的原因，养成了收集八卦的习惯，小到哪家几胎男女，大到谁家男人出轨，可以说是镇子里小道消息之祖，又因为肚里藏不住事，嗓门大，因此人送绰号嗓音大喇叭。
这年头有野心有能力的年轻人很少有愿意留在偏远镇子的，大多去了帝都长安，洛阳之类的大城市谋前途，像柳生这样年轻俊俏清新可人的后生实在少见，因此最是受大娘大爷欢迎。
“昨夜上山了，还没回来。”
柳木匠笑呵呵的回应，一一与众人问好。
只是苍老浑浊的眸间隐有牵挂。
“嚯，那不得冻个好歹的，昨儿晚上可上霜了，因为啥不回来？又训他了？”
一个嘴里咬着包子的汉子来劲了。
“柳师傅，不是我说，您老对小生子是不是太严格了些，小孩牙子都把自个尊严看的重，脸皮薄，说两句受不了也正常，等他回来你们爷俩好好谈谈，没啥过不去的。”
“哎呦……一晚上，那孩子睡哪啊，黑咕隆咚的，又驼背，卡着怎么办？真是……”
赵姐满脸心疼，看着远处山道上的薄雾，连手上的油也顾不得在围裙上擦了。
“这孩子最近懂事的很，活干的也麻利，我哪会训他？”
柳木匠苦笑，
“他是上山上坟去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没回来。”
“上坟？”
早摊前又是一阵寂静，众人都有些沉默。
因为柳木匠做过扫浊人的原因，加之几年前的大战，山上知春亭有仙人的事不是什么秘密，柳生的事谁都没过问过，但镇子里的人心照不宣，都清楚那孩子一定与那里有什么关系。
毕竟镇子就这么大，年年清明买纸买香的上山去，傻子也觉得不对了。
更何况柳木匠还没死呢，他给谁上坟去？
答案很好猜，但这之中的缘由谁也不清楚，若是以往赵姐恐怕弯门盗洞也要搞清楚柳生是怎么回事，然后顷刻间让整个镇子恍然大悟。
但涉及到那常人不可及之地，她却是不敢。
不是畏惧，是敬畏！
柳木匠今日也没有什么兴致做生意，颤颤巍巍的把铺门口的马札搬到镇口，靠着大柳树默默抽着烟袋锅，目光始终放在山道上，眯着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早铺的人们极有默契的转移了话题，该吃吃，该扯扯。
只是眼角的余光也总是不自觉的向镇口扫。
薄雾渐散的晨光中，有两道身影出现在了山道上。
人影渐渐近了，一对少年男女，正是柳生和许小竹。
只不过与山上不同的是，此刻许小竹的那件蓝绒衣到了柳生的身上，不是很合身，显的有些短小，但足够盖住背后的双翼。
她自己没带斗笠面纱，那些东西被她背在了背后，手里只拎着那把乌黑的剑，或许是因为长衫变成短袖的缘故，朝阳下少女看上去别有一番气质。
行至镇口，许小竹故意慢下半步，让柳生走在了前面。
“爹，我回来了。”
看着坐在马札上的老人，柳生低着头，声音很轻。
乖巧的不行，没有半点昨晚的样儿。
柳木匠没理他，依旧吧嗒着烟袋锅，眯起的眼也不知道是在看他还是在打量他身后的少女。
柳生整夜未归，有些心虚，见老爹不说话，自然不敢说话，杵在那像个木头橛子。
许小竹平静上前，微微倾身，持剑行了一礼。
柳木匠苍白的眉动了动，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淡而浓的笑意，似乎非常满意。
深深吸了口烟，再徐徐吐出，柳木匠终于起身，在树干上磕掉锅里的残烟，背着手佝偻着腰向铺子走去，嘴里哼道，
“还站在那干什么？把马札叠了，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哦！”
柳生忙应了声，快步追上去扶着，心里犯着嘀咕。
老头子怎么好像没有生气的意思？
不但没有生气，似乎还很高兴的样子。
早摊前响起一阵压抑的低呼，先前叼着包子的汉子此刻瞪大了眼，连嘴里嚼着的都忘了，赵姐目光彤彤，望着许小竹，兴奋的有些浑身发抖，脑子里无数念头喷涌，要不是摊上人多，她恨不得现在就关门去找她的姐妹。
镇上的人没见过传说中的仙人，修行者，但他们都第一时间看出来许小竹就是个修行者。
因为她实在太好看了，气质太好了。
因为她从山上来。
“我就说这小子没那么简单！”
一农夫喝了口豆浆，含糊道。
“柳老头给人家扫了那么多年山道，依我看，他这儿子多半是从那捡的！”
早摊上，对这话众人没什么惊讶，因为谁心底里都有这样的猜测，只是今天彻底证明了猜测，又没想到今日会得见传说中的仙人，兴奋之余，新的猜测也随之而来。
这丫头是谁？为什么来这？
与小生子又是什么关系？
当年仙人打架打的那凶，难道柳老头捡回来的是某位尊者落难的私生子？那位姑娘是私生子的妹妹或者童养媳，如今又回来寻他？
涉及到那传闻之地以及平日不可妄言之地，便是最憨直的男人也忍不住如妇人那般津津乐道起来，早摊前从未有过的热闹，甚至有些性急的人因为猜想不通吵了起来。
“我怎么觉得，仙人和我们没什么区别？”
一个娃娃捧着豆浆，吸溜着鼻涕嘟囔。
他想不通，平日里叔叔婶婶提及那地方不是挺畏惧的么？今日见着了，也不过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不过那姐姐倒真的是好生漂亮。
摊前气氛又是为之一静。
他爹就坐在旁边，闻言脸色稍变，迎头给了他一暴栗，喝道，
“小兔崽子，怎么说话呢？”
……
……
自然而然，柳生也不能决定自己的出生。
不管是异类还是杂种，怪物还是独一无二，能被这些词汇形容的就注定与常人有异，所以他这辈子，必然是要做非常人，行非常事。
不过好在，过程以及做什么，还是可以自己来决定，比如现在，他就决定下山回家……
“去我家坐坐？”
柳生盯着书架上多出来的一排小雪人，知道她会跟自己去，但还是问了。
许小竹背对着他点了点头，没说话。
那么，就回吧。
起身将书重新夹在腰间，最后回头望了一眼知春亭，柳生知道以后自己不会再回来了。
他有很多问题准备问，但很显然现在不是时候，而且问题太多也不知从何问起，他需要时间整理。
……
……
清晨的镇子比不上帝都热闹，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比如早摊就有四个，东西南北，卖的都是包子油条花卷之类的早点。
镇东头是镇子的入口门面，位置最佳，早摊就开在一家木匠铺对面，因此生意也四家早摊最好的。
雪未化，距离下种的日子还早，镇子里的人大多还很闲，无事可做，吃饭的时候自然也不急不缓，有的人吃完了也不走，翘着二郎腿坐在那家长里短的唠，说完东家说西家，仿佛自己是个无所不知的神仙，眉飞色舞。
在这样愈见生气的晨光中，木匠铺的门板落了下来，早摊上的嗡嗡的谈笑声顿时一缓，然后便响起了一连串的问好，
“早啊柳师傅。”
“呦，柳师傅今儿怎么起的这么早？”
“柳师傅，你家小生子呢？叫出来陪我们唠会儿！”
说这话的人是个系着碎花围裙的胖大妈，嗓门浑厚，底气十足，一下子将其他声音盖了过去，引来大家伙心照不宣的笑声。
镇东赵敏，早铺的主人，因为生意和个人的原因，养成了收集八卦的习惯，小到哪家几胎男女，大到谁家男人出轨，可以说是镇子里小道消息之祖，又因为肚里藏不住事，嗓门大，因此人送绰号嗓音大喇叭。
这年头有野心有能力的年轻人很少有愿意留在偏远镇子的，大多去了帝都长安，洛阳之类的大城市谋前途，像柳生这样年轻俊俏清新可人的后生实在少见，因此最是受大娘大爷欢迎。
“昨夜上山了，还没回来。”
柳木匠笑呵呵的回应，一一与众人问好。
只是苍老浑浊的眸间隐有牵挂。
“嚯，那不得冻个好歹的，昨儿晚上可上霜了，因为啥不回来？又训他了？”
一个嘴里咬着包子的汉子来劲了。
“柳师傅，不是我说，您老对小生子是不是太严格了些，小孩牙子都把自个尊严看的重，脸皮薄，说两句受不了也正常，等他回来你们爷俩好好谈谈，没啥过不去的。”
“哎呦……一晚上，那孩子睡哪啊，黑咕隆咚的，又驼背，卡着怎么办？真是……”
赵姐满脸心疼，看着远处山道上的薄雾，连手上的油也顾不得在围裙上擦了。
“这孩子最近懂事的很，活干的也麻利，我哪会训他？”
柳木匠苦笑，
“他是上山上坟去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没回来。”
“上坟？”
早摊前又是一阵寂静，众人都有些沉默。
因为柳木匠做过扫浊人的原因，加之几年前的大战，山上知春亭有仙人的事不是什么秘密，柳生的事谁都没过问过，但镇子里的人心照不宣，都清楚那孩子一定与那里有什么关系。
毕竟镇子就这么大，年年清明买纸买香的上山去，傻子也觉得不对了。
更何况柳木匠还没死呢，他给谁上坟去？
答案很好猜，但这之中的缘由谁也不清楚，若是以往赵姐恐怕弯门盗洞也要搞清楚柳生是怎么回事，然后顷刻间让整个镇子恍然大悟。
但涉及到那常人不可及之地，她却是不敢。
不是畏惧，是敬畏！
柳木匠今日也没有什么兴致做生意，颤颤巍巍的把铺门口的马札搬到镇口，靠着大柳树默默抽着烟袋锅，目光始终放在山道上，眯着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早铺的人们极有默契的转移了话题，该吃吃，该扯扯。
只是眼角的余光也总是不自觉的向镇口扫。
薄雾渐散的晨光中，有两道身影出现在了山道上。
人影渐渐近了，一对少年男女，正是柳生和许小竹。
只不过与山上不同的是，此刻许小竹的那件蓝绒衣到了柳生的身上，不是很合身，显的有些短小，但足够盖住背后的双翼。
她自己没带斗笠面纱，那些东西被她背在了背后，手里只拎着那把乌黑的剑，或许是因为长衫变成短袖的缘故，朝阳下少女看上去别有一番气质。
行至镇口，许小竹故意慢下半步，让柳生走在了前面。
“爹，我回来了。”
看着坐在马札上的老人，柳生低着头，声音很轻。
乖巧的不行，没有半点昨晚的样儿。
柳木匠没理他，依旧吧嗒着烟袋锅，眯起的眼也不知道是在看他还是在打量他身后的少女。
柳生整夜未归，有些心虚，见老爹不说话，自然不敢说话，杵在那像个木头橛子。
许小竹平静上前，微微倾身，持剑行了一礼。
柳木匠苍白的眉动了动，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淡而浓的笑意，似乎非常满意。
深深吸了口烟，再徐徐吐出，柳木匠终于起身，在树干上磕掉锅里的残烟，背着手佝偻着腰向铺子走去，嘴里哼道，
“还站在那干什么？把马札叠了，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哦！”
柳生忙应了声，快步追上去扶着，心里犯着嘀咕。
老头子怎么好像没有生气的意思？
不但没有生气，似乎还很高兴的样子。
早摊前响起一阵压抑的低呼，先前叼着包子的汉子此刻瞪大了眼，连嘴里嚼着的都忘了，赵姐目光彤彤，望着许小竹，兴奋的有些浑身发抖，脑子里无数念头喷涌，要不是摊上人多，她恨不得现在就关门去找她的姐妹。
镇上的人没见过传说中的仙人，修行者，但他们都第一时间看出来许小竹就是个修行者。
因为她实在太好看了，气质太好了。
因为她从山上来。
“我就说这小子没那么简单！”
一农夫喝了口豆浆，含糊道。
“柳老头给人家扫了那么多年山道，依我看，他这儿子多半是从那捡的！”
早摊上，对这话众人没什么惊讶，因为谁心底里都有这样的猜测，只是今天彻底证明了猜测，又没想到今日会得见传说中的仙人，兴奋之余，新的猜测也随之而来。
这丫头是谁？为什么来这？
与小生子又是什么关系？
当年仙人打架打的那凶，难道柳老头捡回来的是某位尊者落难的私生子？那位姑娘是私生子的妹妹或者童养媳，如今又回来寻他？
涉及到那传闻之地以及平日不可妄言之地，便是最憨直的男人也忍不住如妇人那般津津乐道起来，早摊前从未有过的热闹，甚至有些性急的人因为猜想不通吵了起来。
“我怎么觉得，仙人和我们没什么区别？”
一个娃娃捧着豆浆，吸溜着鼻涕嘟囔。
他想不通，平日里叔叔婶婶提及那地方不是挺畏惧的么？今日见着了，也不过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不过那姐姐倒真的是好生漂亮。
摊前气氛又是为之一静。
他爹就坐在旁边，闻言脸色稍变，迎头给了他一暴栗，喝道，
“小兔崽子，怎么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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