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二、勾连
屠嬴也不太急着去到晋阳，最好就是狄戎刚开始攻击平阳，自己和魏氏恰好达成一定的共识，所以他也一路走走停停计算时间。
本来六七日就能走完的路，他拖拖拉拉楞是走了十来日。
平阳和晋阳中间有一道由北王南的大梁山，大梁山东面是魏氏东晋实际控制区域，西面就是平阳君姜伯约的地盘。
开始一些城镇，还在平阳的控制底下，屠嬴怎么走没有人管，待出了大梁山，沿着梁水往东北方向，就是魏氏东晋的实控区域。
屠嬴有意在每处城池逗留，他人还没有到晋阳，晋国大宰魏平安便已得到消息。
魏平安觉得屠嬴是在留意晋国的山川地理，心中不太满意，派了人先行来和秦使接洽，整日催促屠嬴加快脚程，磨磨蹭蹭中屠嬴终于来到晋阳。
晋阳城看起来没有平阳高大雄伟，虽然姜晋已经迁都几十年，晋阳周围人口城池也很密集，但奴隶流民竟然比平阳还多。也不知道魏氏是怎么操弄的朝政，晋阳居然是肉眼可见的破落。
晋侯和魏平安召集了臣将在王宫接见了屠嬴。
晋侯叔夷显然除了纵情声色就无事可做，虽然年纪才三十不到，一脸颓像毫无神采。
魏平安矮矮胖胖，倒是一脸和善模样，对屠嬴的到来十分热情，亲切得好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
屠嬴在朝堂上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是说秦侯希望恢复邦交，互派使节重建友谊。
晋侯没有表态，魏平安对秦国的提议非常赞同，三言两语就拍板定计。
在魏平安看来，西秦强晋国弱，如今秦国主动示好，哪有不应之理？
至于几十年前两国的旧怨，恰好是他魏氏趁机崛起的机缘，自己不是姜氏后人，晋侯叔夷就是木枝傀儡，交好西秦，正好利用秦国制衡齐国，晋国反而不用像以前一样在齐人面前装孙子。
既然正事没什么好说，魏平安就吩咐典客在邸店安排秦使住下。
典客，就是主管外交的官员，邸店就是给使节住宿的宾馆。
屠嬴才在邸店住下，就有魏平安的门客求见，说是大宰魏公在府上设了宴席，邀请秦使赴宴。
屠嬴早有预料，自然没有推辞，随魏氏门客坐上车驾去了魏府。
魏府外面看起来朴实，进了门屠嬴才发现内里及其奢侈，远比王宫华贵。魏平安门人食客极多，今日宴请秦使，排场也极大。宽阔的厅堂连着回廊，竟然有上百席之多。
当然，这个时空的席不是地球人说的席，都是单人的矮案，地上铺着编织的草席子。屠嬴在秦国从没见过这么豪奢的排场，甚至怀疑魏平安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看看。
“魏公晋国之柱石，晋国人才济济，嬴大开眼界啊。”屠嬴坐上西客席，拱手先给魏平安拍个马屁。
“秦地偏僻，自然无有此等贵气。”魏平安还没有说话，底下有食客就先开口损人。
屠嬴也不知道谁在揶揄自己，装作没听见。
魏平安笑嘻嘻的说：“秦使乃是贵客，休得无礼。”
然后对着屠嬴说：“秦使远来，本相在晋阳翘首以待，倒是心焦难耐。”
屠嬴知道自己在晋国路上拖延时日，魏平安有些疑虑，就说：“非是嬴有心拖延，平阳君待某尤为亲近，嬴主意未定，故此迟疑。”
“平阳姜约不敬国君，拥兵自重形如叛逆，秦使竟然如此轻视我晋？”堂下有食客大声责难。
“胡言乱语，撤席。”魏平安听见食客的说法，脸色一变，吩咐下人撤了那门客的案席，那门客也拂袖而去。
屠嬴看在眼里，知道魏平安和门客在唱双簧，目的是在给自己定调，就说：“魏公息怒，客卿之言也是在理。晋阳如眼，平阳如睑，平阳不安，晋阳恐怕也不太平。”
“秦使笑话了，本相为国殚精竭虑，有人是非不清，此后秦晋交好，平阳只是疥癣之疾。”魏平安也不掩饰平阳和自己不对付，这是明摆着的事实，无须遮掩。
“魏公说的是，皮之不存毛焉附之，平阳如今还有非分之想，却是魏公大度。”屠嬴自然是劝分不劝和。
“秦使过分了，此乃晋国内事，无须秦使言语。”堂下又有食客出声反驳。
“秦人又句哩语，隔乡不同俗，去邑不同礼。晋国有双黄之礼，秦国却无，倒是赢少见多怪了。”屠嬴来的目的就是挑拨这件事，哪里不懂顺势发挥。
魏平安不禁脸色微变，但他心机深沉，却不出声，堂下食客知道这是晋国软肋，一时无法反驳，有门客赶紧转移话题，就说：“西秦南有曾越，北有狄戎，自顾尚且不暇，却来管他国闲事。某听说狄戎善于畜犬，养成以后在家中不吠，如有旁人路过，便大吠不停，不知秦人是否也养此犬？”
这门客直接把屠嬴比喻成犬，堂下的食客听了，哄堂大笑。
屠嬴装作没听懂，就说：“秦人也畜犬，若犬只在家中吠叫，便以布袋包实，棍棒殴死，鼎镬烹煮而食。赢听说巴中夜盗善拟雉鸣，每到村落之中偷窃，便先学雉鸣，群雉起而响应，盗徒从未失手。农人惧盗贼，故而在小雉时起，便在喂食时模拟雉鸣，待到大雉时，巴雉非食不鸣，真是神奇。”
屠嬴也是机智，临场就编造出一个故事，讽刺这些门客只会在相府卖弄，堂下食客哄笑声戛然而止。
魏平安也不想把一场宴席弄得火药味太浓，于是开口说话：“秦使闻多识广，随侯有识人之明，本相却羡慕要紧。”
“魏公有江湖之怀，赢惭愧。”屠嬴就势下台，没有再做口头之争。
“秦使大才，若能长居晋城，作为两国亲睦之使，必为佳话一则。”魏平安也想试探屠嬴出使的真实目的。
“如今晋阳清平，晋侯勤恳，若是平阳君愿为晋国使节，常驻随城以为两国沟通，赢不才，敢在晋城伺候魏公左右。”屠嬴听出魏平安进入话肉，也故意透露出一点倾向。
魏平安当然听得懂，屠嬴的意思是晋国如果把平阳君送去西秦随城作为质子，他自己就在晋阳不回随城。等于双方都有人质，以此保证两国建交没有二心。
只是这人质身份实在不对等，其实没有操作的可能。
表面看是屠嬴说话没有轻重，但魏平安听得出，屠嬴的意思不是要平阳君去随城，而是表态西秦支持魏氏，不看好平阳。
既然秦使做出选择，魏平安自然安心一些。
“平阳君无有家国情义，却未必愿去。”大家都是借题发挥，谁管平阳君被当做球踢来踢去，魏平安就说。
“魏公爱国之心，赢看在眼里，晋侯如果没有不舍，平阳君于情于理都不应懈怠，赢自当禀告随侯，引兵来平阳相迎。”屠嬴这话就有些赤裸裸了，意思是说你魏平安要是真有心送走平阳君这个拦路石，西秦可以出兵相助。
“随侯如此郑重，本相却不好辜负秦国厚谊，就是随侯兴师动众来迎，晋国无有厚礼答谢反而不美。”魏平安当然知道屠嬴说什么，但西秦不会无缘无故来做好人，肯定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到时秦兵占据平阳不去，自己晋国偷鸡不成反要折了把米。
“随侯听说魏公有一奇珍，若是魏公舍得，非但无须顾虑秦兵来了不去，随侯还将东岭送回姜晋。”
本来六七日就能走完的路，他拖拖拉拉楞是走了十来日。
平阳和晋阳中间有一道由北王南的大梁山，大梁山东面是魏氏东晋实际控制区域，西面就是平阳君姜伯约的地盘。
开始一些城镇，还在平阳的控制底下，屠嬴怎么走没有人管，待出了大梁山，沿着梁水往东北方向，就是魏氏东晋的实控区域。
屠嬴有意在每处城池逗留，他人还没有到晋阳，晋国大宰魏平安便已得到消息。
魏平安觉得屠嬴是在留意晋国的山川地理，心中不太满意，派了人先行来和秦使接洽，整日催促屠嬴加快脚程，磨磨蹭蹭中屠嬴终于来到晋阳。
晋阳城看起来没有平阳高大雄伟，虽然姜晋已经迁都几十年，晋阳周围人口城池也很密集，但奴隶流民竟然比平阳还多。也不知道魏氏是怎么操弄的朝政，晋阳居然是肉眼可见的破落。
晋侯和魏平安召集了臣将在王宫接见了屠嬴。
晋侯叔夷显然除了纵情声色就无事可做，虽然年纪才三十不到，一脸颓像毫无神采。
魏平安矮矮胖胖，倒是一脸和善模样，对屠嬴的到来十分热情，亲切得好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
屠嬴在朝堂上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是说秦侯希望恢复邦交，互派使节重建友谊。
晋侯没有表态，魏平安对秦国的提议非常赞同，三言两语就拍板定计。
在魏平安看来，西秦强晋国弱，如今秦国主动示好，哪有不应之理？
至于几十年前两国的旧怨，恰好是他魏氏趁机崛起的机缘，自己不是姜氏后人，晋侯叔夷就是木枝傀儡，交好西秦，正好利用秦国制衡齐国，晋国反而不用像以前一样在齐人面前装孙子。
既然正事没什么好说，魏平安就吩咐典客在邸店安排秦使住下。
典客，就是主管外交的官员，邸店就是给使节住宿的宾馆。
屠嬴才在邸店住下，就有魏平安的门客求见，说是大宰魏公在府上设了宴席，邀请秦使赴宴。
屠嬴早有预料，自然没有推辞，随魏氏门客坐上车驾去了魏府。
魏府外面看起来朴实，进了门屠嬴才发现内里及其奢侈，远比王宫华贵。魏平安门人食客极多，今日宴请秦使，排场也极大。宽阔的厅堂连着回廊，竟然有上百席之多。
当然，这个时空的席不是地球人说的席，都是单人的矮案，地上铺着编织的草席子。屠嬴在秦国从没见过这么豪奢的排场，甚至怀疑魏平安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看看。
“魏公晋国之柱石，晋国人才济济，嬴大开眼界啊。”屠嬴坐上西客席，拱手先给魏平安拍个马屁。
“秦地偏僻，自然无有此等贵气。”魏平安还没有说话，底下有食客就先开口损人。
屠嬴也不知道谁在揶揄自己，装作没听见。
魏平安笑嘻嘻的说：“秦使乃是贵客，休得无礼。”
然后对着屠嬴说：“秦使远来，本相在晋阳翘首以待，倒是心焦难耐。”
屠嬴知道自己在晋国路上拖延时日，魏平安有些疑虑，就说：“非是嬴有心拖延，平阳君待某尤为亲近，嬴主意未定，故此迟疑。”
“平阳姜约不敬国君，拥兵自重形如叛逆，秦使竟然如此轻视我晋？”堂下有食客大声责难。
“胡言乱语，撤席。”魏平安听见食客的说法，脸色一变，吩咐下人撤了那门客的案席，那门客也拂袖而去。
屠嬴看在眼里，知道魏平安和门客在唱双簧，目的是在给自己定调，就说：“魏公息怒，客卿之言也是在理。晋阳如眼，平阳如睑，平阳不安，晋阳恐怕也不太平。”
“秦使笑话了，本相为国殚精竭虑，有人是非不清，此后秦晋交好，平阳只是疥癣之疾。”魏平安也不掩饰平阳和自己不对付，这是明摆着的事实，无须遮掩。
“魏公说的是，皮之不存毛焉附之，平阳如今还有非分之想，却是魏公大度。”屠嬴自然是劝分不劝和。
“秦使过分了，此乃晋国内事，无须秦使言语。”堂下又有食客出声反驳。
“秦人又句哩语，隔乡不同俗，去邑不同礼。晋国有双黄之礼，秦国却无，倒是赢少见多怪了。”屠嬴来的目的就是挑拨这件事，哪里不懂顺势发挥。
魏平安不禁脸色微变，但他心机深沉，却不出声，堂下食客知道这是晋国软肋，一时无法反驳，有门客赶紧转移话题，就说：“西秦南有曾越，北有狄戎，自顾尚且不暇，却来管他国闲事。某听说狄戎善于畜犬，养成以后在家中不吠，如有旁人路过，便大吠不停，不知秦人是否也养此犬？”
这门客直接把屠嬴比喻成犬，堂下的食客听了，哄堂大笑。
屠嬴装作没听懂，就说：“秦人也畜犬，若犬只在家中吠叫，便以布袋包实，棍棒殴死，鼎镬烹煮而食。赢听说巴中夜盗善拟雉鸣，每到村落之中偷窃，便先学雉鸣，群雉起而响应，盗徒从未失手。农人惧盗贼，故而在小雉时起，便在喂食时模拟雉鸣，待到大雉时，巴雉非食不鸣，真是神奇。”
屠嬴也是机智，临场就编造出一个故事，讽刺这些门客只会在相府卖弄，堂下食客哄笑声戛然而止。
魏平安也不想把一场宴席弄得火药味太浓，于是开口说话：“秦使闻多识广，随侯有识人之明，本相却羡慕要紧。”
“魏公有江湖之怀，赢惭愧。”屠嬴就势下台，没有再做口头之争。
“秦使大才，若能长居晋城，作为两国亲睦之使，必为佳话一则。”魏平安也想试探屠嬴出使的真实目的。
“如今晋阳清平，晋侯勤恳，若是平阳君愿为晋国使节，常驻随城以为两国沟通，赢不才，敢在晋城伺候魏公左右。”屠嬴听出魏平安进入话肉，也故意透露出一点倾向。
魏平安当然听得懂，屠嬴的意思是晋国如果把平阳君送去西秦随城作为质子，他自己就在晋阳不回随城。等于双方都有人质，以此保证两国建交没有二心。
只是这人质身份实在不对等，其实没有操作的可能。
表面看是屠嬴说话没有轻重，但魏平安听得出，屠嬴的意思不是要平阳君去随城，而是表态西秦支持魏氏，不看好平阳。
既然秦使做出选择，魏平安自然安心一些。
“平阳君无有家国情义，却未必愿去。”大家都是借题发挥，谁管平阳君被当做球踢来踢去，魏平安就说。
“魏公爱国之心，赢看在眼里，晋侯如果没有不舍，平阳君于情于理都不应懈怠，赢自当禀告随侯，引兵来平阳相迎。”屠嬴这话就有些赤裸裸了，意思是说你魏平安要是真有心送走平阳君这个拦路石，西秦可以出兵相助。
“随侯如此郑重，本相却不好辜负秦国厚谊，就是随侯兴师动众来迎，晋国无有厚礼答谢反而不美。”魏平安当然知道屠嬴说什么，但西秦不会无缘无故来做好人，肯定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到时秦兵占据平阳不去，自己晋国偷鸡不成反要折了把米。
“随侯听说魏公有一奇珍，若是魏公舍得，非但无须顾虑秦兵来了不去，随侯还将东岭送回姜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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