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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拨弄是非

    事情总算都过去了,元节、长宁节、科举,好日子接踵而至,皇宫内充满了祥和喜庆的气氛。

    太后和皇上在会庆殿饮茶闲谈,母子二人心情舒畅、其乐融融,不时发出笑声。

    罗崇勋见到机会来了,上前禀道:“现有一支新曲《清平乐》,献给皇上和太后。”

    刘太后正在兴头上,点头应允。立刻,几个歌女进殿歌舞表演,两个领唱的歌女歌道:

    黄金殿里,烛影龙凤戏。劝得官家真个

    醉,把酒犹呼万岁。袅袅舞彻京都,撩

    动君心风流。一夜御前宣唤,六宫多少人愁。

    这词句似乎在哪里听过,想起来了,皇上眼前掠过第一次到矾楼的场景,皇上愤怒了,也引起警惕,难道太后和宦官合谋,拿我这个皇上开涮?

    他偷偷地观察太后,似乎又不像,太后的样子像是没听过。那一定就是罗崇勋这个奴才了,贱人竟敢如此放肆,挑拨我和太后的关系?皇上大怒,心中暗道:“你这个畜生,等着我的,早晚要了你这条贱命。”

    果然,太后也是勃然大怒:“大胆奴才,你经过谁允许啦,竟敢将这种污糟东西带进宫中,就凭这一件事,就可以立即处死你。”

    罗崇勋吓得连连求饶,只是一个劲儿地解释,因为曲子好听,而且传说是柳七亲自在矾楼填的词,就没想过别的。

    刘太后叱道:“把她们赶了出去,让教坊好好管束她们,那两个领唱的每人掌嘴二十。”

    两个歌女花容失色,哭着求饶,被宦官连推带搡地赶出宫去。

    太后申斥罗崇勋,“罚你自己去开封府投案,传我旨意,让开封府重重责罚于你,你下去吧。还有,严诏开封府查禁这首词,不准在都下传播。”

    罗崇勋心中窃喜,这个主意就是程琳出的,看他怎么办吧。

    其实,刘太后心知肚明又是程琳捣的鬼,她也舍不得罗崇勋这个得心应手的奴才,这才发往开封府去接受惩戒。

    处分了罗崇勋后,刘太后吩咐将两府大臣召来。在等大臣到来之前,刘太后严厉指责皇上,你多次出宫,不良影响出来了吧,有亏君体啊。任由内侍找人作艳词,成何体统,终不成要学唐玄宗做个快活三郎吗?

    尽管对这首矾楼艳词,皇上一再解释,那个人不是柳三变,他又不知我是皇上,犯不上迎合我。而且那个假柳七是我亲眼所见,怎能将这个罪状栽到柳三变头上?

    无奈太后就是不信,太后指出艳词在汴京传播时,正是皇上几次出入矾楼之时,人言可畏,怎能说得清,就算吾也相信你,但光是吾信没什么用,市井之言如何防范?皇上怎样垂范天下?

    待到几位大臣到了,刘太后还是数落个不停,皇上扫了一眼正在旁边站立的晏殊,意思请他出面来证明。不料晏殊低头站在一边,就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也什么都没看见,神游物外一般。

    皇上干生气没办法,心想这个人真让人琢磨不透,平日对皇上的话言听计从,但总感觉若即若离,不断地向太后那边靠拢,是想脚踏两只船?哼!那个宋祁倒是个人才,通音律有才学,且耽于享乐,这种人还比较好控制。

    太后取出一份奏章递给皇上,说:“你看看这个。”正是方仲弓的请依武后故事立七庙的奏章。

    皇上越看越恐慌,“您的意思?”

    太后看看皇上,又看看众位大臣,沉声道:“刚才罗崇勋安排歌舞,皇上你也看到了,包藏祸心呀,你可能会说那是下贱之人。可你们再看看这个,这就是在朝堂上围在我们周围的官员,感觉没有,是否有内外勾结之嫌?”她尽管上了年岁了,感觉仍很敏锐,一句话就说到了事情的本质。

    太后将手中的奏章晃了晃,说道:“吾不作此负祖宗事!皇上也要谨言慎行。吾也老啦,可是不放心呀,就这一两年,吾就撒手再不管你。可你看看,你看这些奴才嚣张的丑态,一个不注意,背着你不知会干出多少坏事呢。”

    最终,她将立七庙的奏折扔到地上,当着皇帝和众大臣面表明了态度。

    刘太后的本意也不在乎词是谁作的,她在乎的是皇上,要求皇上一是要修身守正,二是要注意不被身边的宦官、宫妃和不良之人所左右或蒙蔽。她曾对驸马说的担心皇上辖制不了内侍,也是实情,不全是拿来做为不想还政的借口。

    赵祯心里矛盾重重,太后的话听在耳里,语气虽重,却又很亲切。像是在警告,像是关心又像是在交代后事。

    他打量着母亲的容貌,突然发现那苍老的颜容,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母后不容易呀,这些年还不是全靠着母后一人撑着天下,他的眼中满含泪水,起身跪倒在母亲身前:“儿再也不会办让母亲伤心之事。”

    众大臣也随着皇上一齐跪倒。

    刘太后反复指责皇上听亵词、近女色,等皇上走后,太后想着脸红,自己年轻时不也一样的任性嘛,迷得当时还是太子的真宗皇帝围着自己团团转。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年不留情?幸好太宗死得早,真宗得以继位,否则现在自己还不知在哪儿呢。

    太后心想,就拿这姓柳的开刀吧,虽然观其词确有才华,但是在这关乎国家大事上,你就是个反面人物,庸俗放荡,不合礼教。一介草民,能为国家利益作出点儿牺牲,那就是对国家的贡献,谈何寃与不寃。

    就这样,这场逾礼之争无端地竟转到一个不相干人的身上,给这个同样谨遵礼法的词人造成了严重的伤害。

    而这个人更不可能知道,宫廷内部正刮着的一场惊心动魄的关于礼乐的风暴,而在这场风暴中受到最大伤害的竟是他柳三变,而他很快就会成为刀俎下的鱼肉。

    一方是垂帘听政的刘太后,目的是要用礼制束缚住年轻的皇帝,让他不管自己在与不在,都要恪守礼制,尊崇国母。另一方是年轻的皇帝,要不顾一切地夺回并巩固自己的权力地位。他们都要在礼制的制约下明争暗斗,这种争斗只要不动摇大宋国朝的基业,伤及到谁,谁也就只能自认倒霉而已。

    母子二人想出的制约对方的点子竟然一样,都是要用礼法约束对方,似乎有点不可思议。其实没有什么可奇怪的,自从封建制建立以来,礼乐就是封建统治的基础,任何人不可逾越,包括有至高权力的皇帝本人。

    虽然历史上政权更迭不断,但每一个新上台的政权都要为自己找出合乎礼法的借口。掌握政权以后,必要修治礼乐以巩固统治基础。这也就不难理解几十天后,皇帝赵祯随口定下的天圣八年第一场礼部试题,试题就出自《周礼》一书。

    而刘太后与皇上之间也再未发生争吵,只是皇上时不时收到太后派人送来的儒家关于孝道的经典,如《论语》、《孝经》、《惟皇戒德赋》、《帝范》等书籍文章,并嘱咐他要每日诵读。

    太后、皇上那里举棋不定,大臣、宦官寻找机会火上浇油,更有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读书人还在添油加醋、引火烧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