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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

    灯火摇曳,胥棂站于人群中,身后是一箱又一箱的财物,她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说道:“南宫从此以后,不复存在,你们要去哪,要寻怎样的生活,要找怎样的自己,都可自由奔赴,身后的财物,大家按需所取,因为这些东西,本不属于我们……”

    这些财物大多是不明之财……

    “南主,你,你这是要散伙?”

    “大,大家身上的蛊呢?”

    人群顿时生起一阵嘈杂声,他们都觉得他们的南主变了,没有昔日高高在上,令人生畏的气质,而且还手刃了松本子……

    胥棂看了他一眼,又继续道:“大家身上的蛊,在我身后的紫色盒子里有解药,服下它,想去哪都没有束缚,人是为自己而活的,不要随随便便就把命交给别人,没有家,就成个家,有理想抱负,就去努力,想做什么都可以,只是不要在做恶事了,不要再跟像南宫月一样的主子了。”

    胥棂说完看向了岚峰:“没有人欠她,行恶之人,又怎让人好言相待?”

    岚峰不语,但在脑海想起了很多事,以前他与南宫月遭受的不公,且都是自讨苦吃,他们偷,被打,他们抢,被抓,几经生死,且都是自找,他也恨那些人,可他突然开始了愧疚,他讨厌愧疚……

    “总之,我不会走,这是她的身体,我要等她回来。”

    岚峰说下这句话,便不在看胥棂。

    胥棂也不看他,感觉他无药可救,只是继续交待事情,然后牵了一匹马,架马远去,岚峰也急急跟在后面。

    当天晚上胥棂和岚峰就往浙江赶,她在记忆里看见,南宫月,汪存与当地的官商是有所勾结的,之所以沿海一带倭寇海盗猖獗,这便是缘故。

    这也是她求官不应的原因。

    而且南宫月在与倭寇勾结之时,将沿海一带的兵防,路形,皆告知了汪存,如果他掀动沿海一带的官兵谋反,最有可能进攻的地方就是浙江一带,因为那里是海防要塞,并且官员清正廉洁,没有同流合污。

    只有去杭州,才能搬救兵,而且她听身边的人偶然谈起过,让倭寇损失惨重的就是浙江的海军。

    胥棂知道甩不掉岚峰这个狗皮膏药,便默许他跟着,只要他不坏事,跟着也可以,路上遭了几次追杀,胥棂发现除了自己,别人也伤害不了她,可是那岚峰偏偏逞能,给自己弄的惨兮兮,还得救他,真是的,又是个大冤种。

    胥棂找了一处破庙,歇了一下脚,见岚峰还是远远离她个五六米,而且脸色苍白难看,手时不时捂着肚子,便上前去查看。

    他见她过来,赶忙将剑横在中间:“趁人之危,小人是也。”

    胥棂不语,将剑拿开,去按他的肚子:“这里疼?”

    岚峰摇头,她又问:“那是这里疼?”

    岚峰一下推开了她的手,脸色更加难看。

    “你是不是没有吃的上饭就会肚子疼?以前饿的?”

    岚峰转过头,不看胥棂:“关你什么事。”

    胥棂笑了一声:“你应该比百里元一大,怎么比他还孩子气?他……”

    他怎么样了,我突然有点想他了……

    岚峰转过头又看向胥棂:“你认识百里元一?”

    胥棂见他整个人都紧绷着,搓了搓手,便轻轻为他柔着肚子,回避着他的问题:“我以前是个大夫,你不用在乎男女有别,我什么都见过,早就习惯了,放轻松点,现在外面乌漆麻黑的,我可不敢出去,出去也不一定能找到药,就你这个样子,我出去了,你主人的身体怕是不保了。”

    胥棂想,这个岚峰虽然是保护他主人的身体,但也是间接保护自己了,总不能看他痛死,饿死吧。

    岚峰耳朵脸庞都隐隐发着红,逐渐发松了警惕,看着给她揉肚子的胥棂,心里居然生出了阵阵暖意,就连南宫月也从未这样对待他,她连他有胃病也不知。

    胥棂感觉到头顶上奇怪的目光,抬头却只看见岚峰一直盯着火光,她将手收回:“对了,我有馒头,你可以吃点馒头,中和中和,我去给你找点水。”

    胥棂将馒头递给岚峰,刚迈出去一步,便被他拉住,胥棂茫然的看着他,直见他目光躲闪,说道:“外面太黑了,万一被蛇咬了,摔一跤,或是遇到刺客,我救不了你,你可别把我主人身体折腾坏了。”

    胥棂白了他一眼:“你要能忍疼,也可以,馒头多吃点,也可以缓解的,只是喝点热的,会更好,行了,不管你,如果不疼了就早点休息,疼的厉害,就叫我。”

    胥棂看了一眼他拉着自己的手腕,皱了皱眉,然后挣脱开,跑到一旁的席子,躺下睡了。

    第二天,他们终于到了杭州,便急急去找杭州刺史,柳无言。

    刚走到刺史府不远处,便瞧见一人,下了马车,胥棂赶紧拉着岚峰躲在墙后,但又忍不住探出头去看,下马车那人却转过了头,正正撞上胥棂偷看的目光。

    他面上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缓缓转过头,径直在穿着朝服的人走去,上完台阶,又看了一眼胥棂,便在那人的相迎下,入了府。

    胥棂收回目光,转身便往客栈回,岚峰没有看见下车的人,便疑问道:“不去了?”

    胥棂快步往客栈赶,说道:“不去了,岚峰,哪有买纸墨的?”

    “我去给你买,在客栈等我。”

    胥棂看了看岚峰,勉强笑了笑:“嗯。”

    脑袋里却尽是百里元一的画面,她知道了他一心求死,与仇人同归于尽的决心,也知道他再也不想手染血腥。

    只不过他太残忍了,偏偏要选择在我的面前自尽,偏偏要让我愧疚,难过,偏偏要让我看着喜欢的人,离去,他太残忍了……

    他还利用我,拿我的性命去冒险,他还将我扔入冰凉彻骨的海里,让我凉了心,我到底是恨他多一些,还是爱他多一些,我这是第一次开始讨厌自己的同情心。

    她情愿什么也不知道,她就不会换位思考,她就不会与他感同身受,她就不会一次一次从心里原谅他。

    可是她不知道,他从来不觉得她爱他,他只是觉得,她为他做的一切都只是想要离开他,所以他成全她。

    胥棂不会写古代的字,便叫岚峰代笔,写了一封长长的书信,派人交给杭州刺史。

    信里写道的都是,与倭寇有所勾结的地方官员,商户,还有倭寇接下来要北上的计划,并且奕国欲裂同倭寇头目汪存,于朝中之人尚有联系,欲卷土重来。

    夜里,胥棂辗转难眠,便爬到屋顶吹风,有人却悄无声息的走到了她的一侧,给她披了一件青绿色的披风,坐在一旁,开口道:“胥棂,你还好吗?”

    胥棂征了良久,才转过头去,她还没有准备好怎么再面对他,她按道理该恨他的,却再见他,满心都是欢喜。

    胥棂偏过头,将身上披风,扯了下来冷冷道:“公子,认错人了。”

    起身便走,百里元一,没有阻拦,只是望着她的背影,哀默一笑:“你应该是,无法原谅我了……没关系,我也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胥棂听到了,但她没有停步,她不能与他再有纠葛了,到时候自己回去了,留他一个人,又怎么办呢?

    她刚准备下屋顶,却瞧见,刚才爬上来的楼梯,不知道什么时候倒了下去,这起码三四米高吧,跳下去,腿不得断,而且岚峰又出去打听消息去了,这也没有人,而且宵禁唉,喊一声,岂不是要被一箭射下来?

    正当她皱着眉,冥思苦想时,有人却轻轻揽起了她的腰,带着她飞了下去。

    她抬头看见的是百里元一,他面上还是没有表情,只是多了一丝忧郁的气质,他将胥棂稳稳放在地上,然后很快松开了她,转身走了。

    胥棂心悸的厉害,他的背影多了好些的落寞。

    她突然开始害怕,他会像南宫月记忆里的那般,离开的决绝。

    然后上前拉住了他:“百里元一,我这个人从来不会干涉别人的决定,但是我希望,你活着,好好的活着,没有希望就去找希望,厌倦了朝野,就想办法抽身离开它,我现在不想你当万众瞩目的皇帝了,为别人而活,被苍生所束,你为自己而活吧,不论活成什么样,只要是活着,就有希望,就会遇见奇迹,就会找到心之所向,不要放弃,有人是爱你的,你的妹妹,你的父亲母亲都是爱你的。”

    百里元一转过身看向他,言语里像是忍了许多痛苦那般:“我要是说,你就是我活下去的希望,你就是我要的心之所向,那你……会爱我吗?爱这个破败不堪的我吗?”

    胥棂看着他的眼睛,与他一样的痛苦,她久久不言,百里元一像是彻彻底底的失了希望那般的,自嘲的笑了笑:“我是阉人,不配拥有爱,也给不了你幸福,你不爱我,是对的。”

    然后便转身抬步离去。

    却听胥棂在后面幽幽道。

    “你配的,没有人是不配被爱,或者是去爱的,你配的,无论是什么人,都配的,百里元一,我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