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缺陷
明悟记得他曾听过类似的问题，但这次的问题比那次更加繁复，适用的场景完全不同，所以在他的意识里并没有加载上一次的感觉，他依然不清楚文音音这个问题的正确答案是什么。
他说：“你很漂亮啊，可我们现在到底要做什么呢？”
文音音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反问道：“那你是否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明悟立刻说道：“我是来寻找答案的。为什么天启要不择手段迫害先知族，一定要将先知族同步进来。”
文音音歪着头，带着点俏皮，说：“我不了解天启外的事情，跟我说说你的经历。”
两个人重新并排躺下，明悟盯着发着亮光的天花板，意识陷入了记忆当中，事无巨细地将他的一生讲了出来。不知为什么，身边这个女孩让他感到无尽的信任。
明悟不知道说了多长时间，既不感到口干舌燥，也不觉得肚饿内急，便觉得有点奇异，就问道：“怎么说了这么多话我都不会觉得口渴？”
文音音答道：“要回答这个问题，就得给你详细讲述这个世界的运作机制。我就以自己为切入点来慢慢将给你听，反正在这里时间是不存在，我们可以永远地躺下去。”
他们俩现在呆的房间，就是依照文音音同步进天启世界前的住处创造的，这是她的原生记忆。
天启诞生不久后，就设立了地球事物管理局。它将最终形态的主脑安放在了北极点，然后围着主脑建造了一圈巨型的冰晶建筑，作为地球事物管理局的总部。
最开始，地球事务管理局全部由机器人管理。在处理某些与人类交际的事情上，不同生命间的隔阂就会被放大，可能会产生无可挽回地灾难。
天启通过计算，得出人类只能由自身来管理的结论。于是，它开始为事务管理局招募人类工作人员。
但是这个时候，已经有心智的人类没有谁再愿意做服务工作。他们只想被服务，要么同步进天启实现永生，要么成为神族飞向太空，要么固步自封、坚持自我。
由于所有人类的需求都可以被不断满足，所以人类都变得更加注重自我，整个种群的生育率呈断崖式下跌，几乎没有人再愿意传宗接代。
即使有少量的婴儿降生，大多数母亲也会因为抚养阶段的艰难生活而放弃亲自照顾，将新生儿交由机器人照管。
这个时候，天启每年就会筛选一批婴儿，将他们接到地球事物管理局来统一抚养，作为人类管理者的后备力量。
文音音就是其中之一，她在管理局长大，由机器人养育。她从小就展现出超越同龄人的智力，五岁之前就已经阅读了很多人类典籍，并且独有见解。
五岁生日那一天，文音音突然有了要进入天启世界的想法，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她在生日聚会结束后，就进入了交互舱，同步进了天启世界。
小文音音醒在了她的房间里，就是那间在地球事物管理局里全是白色的小卧室。她跟着记忆走出房间，发现管理局空无一人。
她在管理局里漫无目的地晃着，一模一样的场景让她幼小的心灵有了恍惚感，天启世界和地球世界是一样的？
她有一个根深蒂固的概念，在天启世界里人类是永生的，什么都不用怕。所以她并不惊慌，跟着记忆来到了管理局的飞行器发射室。
这里如记忆中一样，就连那位跟她打招呼的机器管理员都没有变化，如实地还原了现实中那次她偷偷进来时被发现了的场景，它说的是：“小家伙，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不过这次她没有怯生生地转身溜走，而是昂起小小的脑袋，对它说：“给我一架飞行器，我想要去看看这个世界。”
管理员表现出乐意的神态：“如你所愿。”
这是文音音第一次离开管理局的范围，她被地球上壮丽的景色惊叹到了。这时她才真正意识到世界并不是那座冰屋，它的广阔难以想象。她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文音音开始在地球上游历起来，时间一天天地过去，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越来越多。随着她渐渐长大，每天充斥在脑海里的感觉变得越来越混杂，就像有无数的蜜蜂在脑子里嗡嗡作响，无数的人在她耳边窃窃私语。
文音音开始感到烦闷、苦恼，做得任何事情都会有负面情绪出现，而且持续的时间超越了快乐情绪持续的时间。
终于，她不等自己继续老去，就来到了天启世界的窗口，重新选择人生。她选择了重置到刚同步入天启世界的时刻和状态。
文音音重新醒了过来，她又出现在管理局属于她的白色屋子里。她的记忆停留在进入天启世界前。第一次在天启中的人生经历已经被抹去，她被完全还原到初始状态。
当一个人回到了一模一样的过去，那么他在这个时候做出的选择必然会一模一样，就像一部电影重新播放了一遍。
文音音重新过了一遍人生，虽然与上一次在某些细节上会有差别，但最终的结果并没有改变。她第二次来到窗口世界，再次重新选择人生。
窗口世界是唯一能够与天启进行交流的地方。进入窗口世界的方法很简单，只需要闭上眼睛，默念三次“窗口”。窗口世界只有一个功能，选择要进入的世界和时间点。
文音音在第二次来到窗口时，知道了自己其实已经来过一次了，因为每次人生的选择都会在记录在窗口里。
她经过慎重考虑，决定这次带着这一世的记忆，回到天启世界诞生的时刻，想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
明悟在这里有一个点没明白，插话问道：“你刚才说可以选择进入的世界，我在窗口时天启同样这么提示过我，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
文音音想了想说：“我先给你简单说一下吧。所有人同步入天启的时候是不经历窗口世界的。你在现实世界是什么状态，同步结束后在天启里就是什么状态，你所处的位置和时间与现实一模一样。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在同步的时候就拥有了选择世界的机会。
“人们在进来时会直接进入主世界。这是由天启模拟现实的地球所创造的世界，可以说与现实一模一样，不论是城市还是自然。其他的子世界是由某些永恒族利用天启中一种特殊的物质创造的，例如这座“真言堡”就是由我创造的。
“你可以将每一个世界想象成一个集合，这些集合有时会相交，有时候会远离，这些只有创造者才能感受到。这些集合全都存在于天启主脑之中。”
明悟听了后好像更不明白了，说道：“好吧，你继续讲你的故事。”
文音音着重强调了一句：“接下来是重点中的重点，考试肯定要考。哦，开个玩笑，是关于永恒族的核心问题。”
人类的感觉是一套非常复杂的系统，由人体各个器官分泌信息素，通过神经元对大脑生成指令，让大脑处理并输出这些指令的结果。
没有人知道这道指令的具体内容是什么，换句话说人类无法解读这道指令的源信息。
比如说人的‘快乐’这种感觉通常是由人体内一种名为多巴胺的信息素引起的。公元时代的地球科学家早已描述出这种信息素的化学分子式，能够人工合成它。
当多巴胺进入大脑时，就会对相应的脑细胞发出指令，让它产生快乐的感觉，来做用于你的意识。
问题的关键来了，为什么多巴胺会对脑细胞发出快乐的指令？脑细胞是认出了多巴胺的分子式吗？
比起上面的问题，那么脑细胞是如何输出‘快乐’这项感觉的结果就更加匪夷所思了，即使是天启也没有眉目。
更别说永恒族早已抛弃肉身，想要从根源上产生‘感觉’就无从谈起。天启也没有能力模拟感觉产生的机制。
所以为了永恒族的生存，天启就从另一端着手解决问题，也就是结果端。
每个人的感觉都会存储在记忆中，天启通过扫描人类大脑的量子态，将它毫无遗漏的复制到天启世界，然后通过计算，提取每一种感觉的量子组合，然后再根据每个意识所经历的环境，瞬时为每一个意识加载与之匹配的感觉。
文音音顿了一下，问道：“听懂了吗？”
明悟意识昏昏，以他那几乎为零的科学知识储备，早已经听得去了云山雾海，答道：“之前你第一次提起时我还能想想，现在完全不懂你说的东西了。”
文音音嘻嘻一笑，就像捉弄人的小伎俩得逞了一般，说道：“你不懂没关系，其实我也不懂。你只要知道接下来的结果就好了。”
八十亿永恒族的数量虽然巨大无比，拥有的感觉记忆更是接近无穷。但是，没有了感觉产生机制，那么感觉的总数量就会有一个上限。
换句话说，必然会出现缺少感觉来匹配所处环境的情况。比如说有一个‘无设备潜水’的爱好者，他在进入天启世界之前，总是要挑战自己在不带氧气瓶的情况下能潜入海中深度的极限。
他为了完成自己畅游海底的梦想，选择同步进了天启世界，因为永恒族被描绘成是无所不能的。
他进入天启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跳进海里，向着那无尽的海底游去。在现实中，他的记录是一百二十三米。
在天启里，他很快就接近了极限深度，海水的压迫感，缺氧的窒息感，冰冷的麻木感让他差点以为自己还在现实中的海水里。
当达到极限深度时，他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了，必须要上浮海面了。但是，他的理智在说，这是在天启世界，自己不会死掉，继续向下也没有关系。
终于，他猛地一发力，下潜超过了自己的极限深度。突然间，关于潜水的所有感觉都消失了，他就像回到了海面上，可以自如呼吸，似乎周围的水都变成了空气，同时身体传来了漂躺在海面的感觉，舒适自在。
文音音问道：“你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
明悟就像一个懵圈的小学生：“不知道。”
文音音一脸无奈，就像一个真正的小学老师，娇嗔道：“一看你就没有好好听讲。”
因为这位潜水者已经是地球上潜水运动的最强者，全世界只有他的脑子里有那极限深度的感觉记忆，其他人的潜水感觉记忆比他的要少。
当他潜入深度超越了极限深度后，天启主脑里就没有能与这种环境相匹配的感觉。这时天启就会为这个意识自动匹配他觉得最舒适的感觉。
显然对他来说，自由地呼吸和飘荡在无水压的海面是他潜意识里觉得最舒服的感觉。
明悟插话到：“那他该怎么办？”
文音音说：“他已经进入了天启，没有任何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也无法再回到现实世界了。所以他选择了另外的路。”
现实中，每一个人的人生只有一次，他所过的生活和做出的选择与所处的环境密不可分。
但在天启世界不一样，只要是在主世界里，可以随时选择周围的环境。你可以随意选择任何一种人生。按照人类的数量来说，最少就有八十亿种人生供你选择，更别说每一个人还有无数的记忆，随机组合起来是无穷无尽的。
只要人们在天启世界不去做太过特异独行的事情，就可以永恒的存在着。
明悟又问：“那进入窗口世界的人很多啊，每一个人在选择世界和时间的时候，不是会改变当时世界的状态吗？那又是怎么做到不影响过去，来防止未来的变化呢？”
文音音说道：“没有任何影响，因为根本就没有过去和未来，在天启世界时间是不存在的。”
人类用眼睛去看这世界，视觉是最直观的感觉。视觉的变化造成了时间的流逝感，因此时间就被定义了。
如果你把眼中看到的东西想象成一部电影，它在随时随刻播放着，那么这部电影就会有一个进度条。出生就是电影的开端，死亡就是电影的结束。视觉是电影屏幕，其他感觉就是电影的辅助设施。
电影其实是由一幅幅连续播放的画面组成的，所谓时间，就是一幅幅画面播放的顺序被眼睛记录了下来。
在现实世界中，人眼在正常状态下能捕捉到二十四帧的画面，也就是说如果一秒钟播放画面的张数少与二十四张，人眼就能到每幅画面间的间隔，而不是一个连续的视频。
如果这个世界是一幅幅画面，以超越人眼能分辨的极限速率在播放，那么人就不会有顿挫感。
天启就是用这个方法来模拟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逝，然而本质上是它创造了无数地球世界连续的画面。
人们在窗口世界进行选择的时候，其实只是进入其中一副画面，然后从这副画面开始向后连续读取。
组成每一副画面的量子态在人们做出选择了之后就是固定的，天启只需要对每一副画面进行加载和调整就可以了。
明悟已经昏昏沉沉了，电影他知道是什么，图画他也知道是什么，可是什么图画播放成电影，什么电影由图画组成，他感觉自己的意识都要涣散了。
他问道：“这些你都是怎么知道的？我为什么要知道这些？”
文音音说道：“不是你问为什么没有口干舌燥的感觉吗？我正在给你解释呀。”
明悟用手捂住额头，说道：“我现在不太想知道了。我感觉头都要炸掉了。”
文音音哈哈一笑，用他的话来反问他：“那我们现在去做什么？”
明悟答道：“让我躺着缓缓，思考思考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文音音直接打击了他：“你没有办法思考，你所有的意识活动同样是天启对你的思想进行的即时加载。也就是说你曾在现实中有过的思想，在这里才会想到。”
明悟一脸不可置信地问道：“也就是说我失去了想象力，不能去在脑子里创造从来没有去想过的问题？”
文音音说道：“没错，不能自源性地生成新的感觉是永恒族最大的问题。想法也是感觉之一，永恒族无法做出任何推断。”
明悟不再说话了，他开始搜肠刮肚，去想着自己的一生，他想找出有没有可能的情景和观点是自己在躺在这里才想出来的。
他一个场景一个场景地回忆。他发现在天启里，自己的记忆更加清晰了，只要去回忆，那些场景每一个细节都会展现在自己的意识里，就像自己回到了那个时刻，正在亲身感受一般。
从开始调查自杀事件到现在为止的记忆是最让他刻骨铭心的，似乎他的整个人生就集中在了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
那一个个疑团不断在他的脑海里闪现，他的意识在急速运转，似乎那种拥有精神力的状态又再次回到了他的意识之中。
明悟突然睁开眼睛，看着旁边一脸好奇的文音音，说道：“我终于知道天启为什么一定要同步先知族了，并且要用那么惨烈的方式了。因为永恒族需要死亡。”
这次，轮到文音音露出了掩饰不住的震惊表情。
他说：“你很漂亮啊，可我们现在到底要做什么呢？”
文音音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反问道：“那你是否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明悟立刻说道：“我是来寻找答案的。为什么天启要不择手段迫害先知族，一定要将先知族同步进来。”
文音音歪着头，带着点俏皮，说：“我不了解天启外的事情，跟我说说你的经历。”
两个人重新并排躺下，明悟盯着发着亮光的天花板，意识陷入了记忆当中，事无巨细地将他的一生讲了出来。不知为什么，身边这个女孩让他感到无尽的信任。
明悟不知道说了多长时间，既不感到口干舌燥，也不觉得肚饿内急，便觉得有点奇异，就问道：“怎么说了这么多话我都不会觉得口渴？”
文音音答道：“要回答这个问题，就得给你详细讲述这个世界的运作机制。我就以自己为切入点来慢慢将给你听，反正在这里时间是不存在，我们可以永远地躺下去。”
他们俩现在呆的房间，就是依照文音音同步进天启世界前的住处创造的，这是她的原生记忆。
天启诞生不久后，就设立了地球事物管理局。它将最终形态的主脑安放在了北极点，然后围着主脑建造了一圈巨型的冰晶建筑，作为地球事物管理局的总部。
最开始，地球事务管理局全部由机器人管理。在处理某些与人类交际的事情上，不同生命间的隔阂就会被放大，可能会产生无可挽回地灾难。
天启通过计算，得出人类只能由自身来管理的结论。于是，它开始为事务管理局招募人类工作人员。
但是这个时候，已经有心智的人类没有谁再愿意做服务工作。他们只想被服务，要么同步进天启实现永生，要么成为神族飞向太空，要么固步自封、坚持自我。
由于所有人类的需求都可以被不断满足，所以人类都变得更加注重自我，整个种群的生育率呈断崖式下跌，几乎没有人再愿意传宗接代。
即使有少量的婴儿降生，大多数母亲也会因为抚养阶段的艰难生活而放弃亲自照顾，将新生儿交由机器人照管。
这个时候，天启每年就会筛选一批婴儿，将他们接到地球事物管理局来统一抚养，作为人类管理者的后备力量。
文音音就是其中之一，她在管理局长大，由机器人养育。她从小就展现出超越同龄人的智力，五岁之前就已经阅读了很多人类典籍，并且独有见解。
五岁生日那一天，文音音突然有了要进入天启世界的想法，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她在生日聚会结束后，就进入了交互舱，同步进了天启世界。
小文音音醒在了她的房间里，就是那间在地球事物管理局里全是白色的小卧室。她跟着记忆走出房间，发现管理局空无一人。
她在管理局里漫无目的地晃着，一模一样的场景让她幼小的心灵有了恍惚感，天启世界和地球世界是一样的？
她有一个根深蒂固的概念，在天启世界里人类是永生的，什么都不用怕。所以她并不惊慌，跟着记忆来到了管理局的飞行器发射室。
这里如记忆中一样，就连那位跟她打招呼的机器管理员都没有变化，如实地还原了现实中那次她偷偷进来时被发现了的场景，它说的是：“小家伙，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不过这次她没有怯生生地转身溜走，而是昂起小小的脑袋，对它说：“给我一架飞行器，我想要去看看这个世界。”
管理员表现出乐意的神态：“如你所愿。”
这是文音音第一次离开管理局的范围，她被地球上壮丽的景色惊叹到了。这时她才真正意识到世界并不是那座冰屋，它的广阔难以想象。她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文音音开始在地球上游历起来，时间一天天地过去，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越来越多。随着她渐渐长大，每天充斥在脑海里的感觉变得越来越混杂，就像有无数的蜜蜂在脑子里嗡嗡作响，无数的人在她耳边窃窃私语。
文音音开始感到烦闷、苦恼，做得任何事情都会有负面情绪出现，而且持续的时间超越了快乐情绪持续的时间。
终于，她不等自己继续老去，就来到了天启世界的窗口，重新选择人生。她选择了重置到刚同步入天启世界的时刻和状态。
文音音重新醒了过来，她又出现在管理局属于她的白色屋子里。她的记忆停留在进入天启世界前。第一次在天启中的人生经历已经被抹去，她被完全还原到初始状态。
当一个人回到了一模一样的过去，那么他在这个时候做出的选择必然会一模一样，就像一部电影重新播放了一遍。
文音音重新过了一遍人生，虽然与上一次在某些细节上会有差别，但最终的结果并没有改变。她第二次来到窗口世界，再次重新选择人生。
窗口世界是唯一能够与天启进行交流的地方。进入窗口世界的方法很简单，只需要闭上眼睛，默念三次“窗口”。窗口世界只有一个功能，选择要进入的世界和时间点。
文音音在第二次来到窗口时，知道了自己其实已经来过一次了，因为每次人生的选择都会在记录在窗口里。
她经过慎重考虑，决定这次带着这一世的记忆，回到天启世界诞生的时刻，想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
明悟在这里有一个点没明白，插话问道：“你刚才说可以选择进入的世界，我在窗口时天启同样这么提示过我，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
文音音想了想说：“我先给你简单说一下吧。所有人同步入天启的时候是不经历窗口世界的。你在现实世界是什么状态，同步结束后在天启里就是什么状态，你所处的位置和时间与现实一模一样。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在同步的时候就拥有了选择世界的机会。
“人们在进来时会直接进入主世界。这是由天启模拟现实的地球所创造的世界，可以说与现实一模一样，不论是城市还是自然。其他的子世界是由某些永恒族利用天启中一种特殊的物质创造的，例如这座“真言堡”就是由我创造的。
“你可以将每一个世界想象成一个集合，这些集合有时会相交，有时候会远离，这些只有创造者才能感受到。这些集合全都存在于天启主脑之中。”
明悟听了后好像更不明白了，说道：“好吧，你继续讲你的故事。”
文音音着重强调了一句：“接下来是重点中的重点，考试肯定要考。哦，开个玩笑，是关于永恒族的核心问题。”
人类的感觉是一套非常复杂的系统，由人体各个器官分泌信息素，通过神经元对大脑生成指令，让大脑处理并输出这些指令的结果。
没有人知道这道指令的具体内容是什么，换句话说人类无法解读这道指令的源信息。
比如说人的‘快乐’这种感觉通常是由人体内一种名为多巴胺的信息素引起的。公元时代的地球科学家早已描述出这种信息素的化学分子式，能够人工合成它。
当多巴胺进入大脑时，就会对相应的脑细胞发出指令，让它产生快乐的感觉，来做用于你的意识。
问题的关键来了，为什么多巴胺会对脑细胞发出快乐的指令？脑细胞是认出了多巴胺的分子式吗？
比起上面的问题，那么脑细胞是如何输出‘快乐’这项感觉的结果就更加匪夷所思了，即使是天启也没有眉目。
更别说永恒族早已抛弃肉身，想要从根源上产生‘感觉’就无从谈起。天启也没有能力模拟感觉产生的机制。
所以为了永恒族的生存，天启就从另一端着手解决问题，也就是结果端。
每个人的感觉都会存储在记忆中，天启通过扫描人类大脑的量子态，将它毫无遗漏的复制到天启世界，然后通过计算，提取每一种感觉的量子组合，然后再根据每个意识所经历的环境，瞬时为每一个意识加载与之匹配的感觉。
文音音顿了一下，问道：“听懂了吗？”
明悟意识昏昏，以他那几乎为零的科学知识储备，早已经听得去了云山雾海，答道：“之前你第一次提起时我还能想想，现在完全不懂你说的东西了。”
文音音嘻嘻一笑，就像捉弄人的小伎俩得逞了一般，说道：“你不懂没关系，其实我也不懂。你只要知道接下来的结果就好了。”
八十亿永恒族的数量虽然巨大无比，拥有的感觉记忆更是接近无穷。但是，没有了感觉产生机制，那么感觉的总数量就会有一个上限。
换句话说，必然会出现缺少感觉来匹配所处环境的情况。比如说有一个‘无设备潜水’的爱好者，他在进入天启世界之前，总是要挑战自己在不带氧气瓶的情况下能潜入海中深度的极限。
他为了完成自己畅游海底的梦想，选择同步进了天启世界，因为永恒族被描绘成是无所不能的。
他进入天启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跳进海里，向着那无尽的海底游去。在现实中，他的记录是一百二十三米。
在天启里，他很快就接近了极限深度，海水的压迫感，缺氧的窒息感，冰冷的麻木感让他差点以为自己还在现实中的海水里。
当达到极限深度时，他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了，必须要上浮海面了。但是，他的理智在说，这是在天启世界，自己不会死掉，继续向下也没有关系。
终于，他猛地一发力，下潜超过了自己的极限深度。突然间，关于潜水的所有感觉都消失了，他就像回到了海面上，可以自如呼吸，似乎周围的水都变成了空气，同时身体传来了漂躺在海面的感觉，舒适自在。
文音音问道：“你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
明悟就像一个懵圈的小学生：“不知道。”
文音音一脸无奈，就像一个真正的小学老师，娇嗔道：“一看你就没有好好听讲。”
因为这位潜水者已经是地球上潜水运动的最强者，全世界只有他的脑子里有那极限深度的感觉记忆，其他人的潜水感觉记忆比他的要少。
当他潜入深度超越了极限深度后，天启主脑里就没有能与这种环境相匹配的感觉。这时天启就会为这个意识自动匹配他觉得最舒适的感觉。
显然对他来说，自由地呼吸和飘荡在无水压的海面是他潜意识里觉得最舒服的感觉。
明悟插话到：“那他该怎么办？”
文音音说：“他已经进入了天启，没有任何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也无法再回到现实世界了。所以他选择了另外的路。”
现实中，每一个人的人生只有一次，他所过的生活和做出的选择与所处的环境密不可分。
但在天启世界不一样，只要是在主世界里，可以随时选择周围的环境。你可以随意选择任何一种人生。按照人类的数量来说，最少就有八十亿种人生供你选择，更别说每一个人还有无数的记忆，随机组合起来是无穷无尽的。
只要人们在天启世界不去做太过特异独行的事情，就可以永恒的存在着。
明悟又问：“那进入窗口世界的人很多啊，每一个人在选择世界和时间的时候，不是会改变当时世界的状态吗？那又是怎么做到不影响过去，来防止未来的变化呢？”
文音音说道：“没有任何影响，因为根本就没有过去和未来，在天启世界时间是不存在的。”
人类用眼睛去看这世界，视觉是最直观的感觉。视觉的变化造成了时间的流逝感，因此时间就被定义了。
如果你把眼中看到的东西想象成一部电影，它在随时随刻播放着，那么这部电影就会有一个进度条。出生就是电影的开端，死亡就是电影的结束。视觉是电影屏幕，其他感觉就是电影的辅助设施。
电影其实是由一幅幅连续播放的画面组成的，所谓时间，就是一幅幅画面播放的顺序被眼睛记录了下来。
在现实世界中，人眼在正常状态下能捕捉到二十四帧的画面，也就是说如果一秒钟播放画面的张数少与二十四张，人眼就能到每幅画面间的间隔，而不是一个连续的视频。
如果这个世界是一幅幅画面，以超越人眼能分辨的极限速率在播放，那么人就不会有顿挫感。
天启就是用这个方法来模拟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逝，然而本质上是它创造了无数地球世界连续的画面。
人们在窗口世界进行选择的时候，其实只是进入其中一副画面，然后从这副画面开始向后连续读取。
组成每一副画面的量子态在人们做出选择了之后就是固定的，天启只需要对每一副画面进行加载和调整就可以了。
明悟已经昏昏沉沉了，电影他知道是什么，图画他也知道是什么，可是什么图画播放成电影，什么电影由图画组成，他感觉自己的意识都要涣散了。
他问道：“这些你都是怎么知道的？我为什么要知道这些？”
文音音说道：“不是你问为什么没有口干舌燥的感觉吗？我正在给你解释呀。”
明悟用手捂住额头，说道：“我现在不太想知道了。我感觉头都要炸掉了。”
文音音哈哈一笑，用他的话来反问他：“那我们现在去做什么？”
明悟答道：“让我躺着缓缓，思考思考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文音音直接打击了他：“你没有办法思考，你所有的意识活动同样是天启对你的思想进行的即时加载。也就是说你曾在现实中有过的思想，在这里才会想到。”
明悟一脸不可置信地问道：“也就是说我失去了想象力，不能去在脑子里创造从来没有去想过的问题？”
文音音说道：“没错，不能自源性地生成新的感觉是永恒族最大的问题。想法也是感觉之一，永恒族无法做出任何推断。”
明悟不再说话了，他开始搜肠刮肚，去想着自己的一生，他想找出有没有可能的情景和观点是自己在躺在这里才想出来的。
他一个场景一个场景地回忆。他发现在天启里，自己的记忆更加清晰了，只要去回忆，那些场景每一个细节都会展现在自己的意识里，就像自己回到了那个时刻，正在亲身感受一般。
从开始调查自杀事件到现在为止的记忆是最让他刻骨铭心的，似乎他的整个人生就集中在了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
那一个个疑团不断在他的脑海里闪现，他的意识在急速运转，似乎那种拥有精神力的状态又再次回到了他的意识之中。
明悟突然睁开眼睛，看着旁边一脸好奇的文音音，说道：“我终于知道天启为什么一定要同步先知族了，并且要用那么惨烈的方式了。因为永恒族需要死亡。”
这次，轮到文音音露出了掩饰不住的震惊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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