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推断
车灯射出两束光筒，将车前的马路照亮一片。路面上斑驳的痕迹在飞速地向后退，男子将车开得风驰电掣。
车里正播放着一首歌曲，是一个声音高亢但略带沙哑的男人唱的，是一首关于旅馆的歌。歌曲的开头里同样是一个人开着车在沙漠里行驶，和他们现在的情形很像。
这首歌动人心弦，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能够让听众跟着一起堕落沉沦。男子一边开车，一边轻轻跟着哼。
他看到明恒一言不发，让自己露出一个热情硬朗的笑容，率先开口说道：“小帅哥也是去凑扑克之王争霸赛的热闹？”
明恒不带情绪地回应道：“找人。”
男子笑得更加放肆了：“吼、吼，拉斯维加斯可是有不少妙人，是个找人的好地方，或者你可以先来找我。”
他的脸上换上暧昧的笑容，用眼睛余光撇着明恒，将上半身微微探向副驾驶这一侧，伸出右手搭在明恒的大腿上，并轻轻地抚动两下。
明恒看到男子头顶上的光带陡然变亮，代表感觉的光团连成一道瀑布倾泻进他的头颅里。他那粗犷的脸庞上出现了淫邪、享受、期盼种种表情，两条大腿也跟着一紧一紧，显然已经沉沦在自己心中的欲望之中。
同时，明恒看到自己头顶上感觉光团开始加速向自己的头顶涌来，他感觉到一种初次遭遇当前情况的惶恐、紧张、无奈和十分别扭的感觉。
明恒觉得这种感觉不是他想要的。他的意识在光带上形成了一个阻滞的疙瘩，将那代表感觉的光球全都阻挡在外，不让它加载到自己的意识中。
男子的手依然在明恒的大腿上摩挲着，但是明恒已经没有任何相关的感觉，甚至感受不到他的手存在。
明恒用心审视了一下自己现在的状态，断开了感觉加载后，他又感觉到自己坐在了秦云宗的寝室里。
虽然眼里看到的是黑暗中迅速掠过的公路，但是身体却处在那静谧的高山之巅。如果他闭上眼睛，那么他就立刻置身于秦云宗之中，看到秦岭那无限秀美的风光。
明恒心中出现了一个待解决的疑问，视觉系统并不随着彩带加载来运转，阻断了彩带的运转，但是眼睛却能看到当下的场景。
明恒明白了下一个问题，他现在可以控制是否接受天启的感觉加载。一旦不接受即时感觉加载，那么将调动自己意识基态中的原始记忆感觉。
明恒看了看男子头顶越发光亮的彩带，说道：“请你把手拿开。”
长发男子吹了个口哨，将手拿起来放在了汽车档把上，说道：“啊哈，还是个害羞男孩哦。不要怕，人生就是要即时行乐，等到了维加斯，哥哥为你找一家豪华酒店，好好地心疼你一番。”
最开始，拉斯维加斯就像一颗镶嵌在黑暗大地上的星星，仅能看到一点点光亮。当汽车再接近一点，它就像被踢散的火堆，一下子摊铺在黑暗中熊熊燃烧，将半个夜空照亮地灯火通明。
明恒在城市边缘下了车，长发男子心有不甘地探出头，说：“嗨，漂亮小子，能告诉我你的地址吗？好让我去找你。”
明恒斜睨了他一眼，似乎看到了一堆被欲望感觉填满的电子云，说道：“你不会想再见到我的。”
他转身沿着光亮的街道走着，这里宛若白昼，三三两两的人群东倒西歪地在街上浪荡，显然是喝醉了。一条条彩色的带子从他们的头顶连向天空，没入无尽的黑夜中，就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操控着一个个提线木偶。
明恒敏锐地一扫，发现了一个让他意外的现象。街上攒动的人群里，有的人头上没有代表感觉加载模式的彩色丝带，他们就像真正的木偶。
他沿着金碧辉煌的街道向市中心走去，仔细观察着那些头顶没有丝带的人。他们与其他人并无两样，表情、动作、身体姿态等等都显示出是一个正常的永恒族。
短时间看不出什么端倪，明恒不做多想。他知道只需要等某个因素展现在自己面前，就能够推断出其中的奥秘了。
一座巨大的电子显示屏横越在街边一栋大楼的顶端，上面不断闪动着‘扑克之王’争霸赛的信息。比赛将在1月1日凌晨1点在米高梅大酒店的赌场举行，现在距离开赛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一幅幅照片从显示屏上闪过，那是种子选手的名单。明恒将目光锁定在一个满脸棕色络腮胡的男人上，因为他的头像下面显示的名字叫做洛根。
明恒觉得自己就像来到了一间让人眼花缭乱的开水房。四处都是嘈杂的声音，人们的喧闹声，老虎机的叮铃铃声，洗牌器的噗噗声，以及各种或轻快、或悠扬、或震颤的音乐声，全都混杂在一起，蒸腾着每一个意识。
各种霓幻的光线照耀在一张张兴奋的脸上。他们全都精神亢奋，嘴角带着笑意，眼中金光四射，专注于自己身前的设备或者牌局之上。
这里之大似乎无边无际，目光所及之处全部都是各种各样赌博设备、供人娱乐消遣的酒吧以及犹如蛛网般的光亮走廊。这就是21世纪初最大的赌博旅店里的场景。
明恒向赌场的深处走去，绕过一片片赌博设备所占的区域，去寻找到扑克之王争霸赛的主赛场。
一条红色的地毯出现在走廊上，通往一处大厅。大厅的中央已经整齐地排布好一张张呈扇形的赌博桌，大厅的周围已经挤满了摩拳擦掌的人们，看来都是要参赛的选手。
明恒撇了一眼挂在柱子上的钟表，古朴的指针显示还有五分钟比赛就要开始了。大厅深处有一处舞台，一个西装革履、发型精致的男人正在宣布着比赛的规则。
只听他最后说道：“那么，现在比赛开始。各位选手请落座，祝大家好运。”
一队身着统一制服的靓丽荷官从舞台后绕了出来，分散进入到每一张赌桌后站定，等待着选手落座。
赛场边早已按耐不住求胜心的人们一窝蜂地向场内冲去，将每张桌子边的座位填满。明恒的身边顿时变得空泛起来。
他仔细搜寻着每一张脸，并没有看到洛根那张辨识度极高的脸孔。他推断洛根这样的种子选手，不会参加这样的海选比赛。
他又想到，如果这会儿自己见到洛根，靠什么来说服他带自己去找迈克斯。这是在天启世界，自己目前没有任何制约他人的手段。
离他最近的桌子旁已经坐了五位选手，还有一个空位。明恒想或许见到洛根的时候不需要制约他，只需要和他谈谈。于是，他走上前去在赌桌旁坐了下来。
荷官递过来一块绿色的筹码，上面铸刻着1000的字样，温柔地说道：“每位参赛选手1000筹码，可以随意换桌，赢得一万筹码即可参加下一轮比赛。”
明恒点点头，示意他已经懂了，同时目光没有离开荷官的头顶，因为她没有感觉加载彩带。
荷官笑容明媚，手上动作娴熟优雅，开始给每位选手发牌。选手们都跃跃欲试，迫不及待地抓起自己手里的底牌，他们头顶的彩带在不停地输入各色的光团。
其中一个胖胖中年男人的头顶很快就灰光大盛，同时脸上出现懊丧的表情，将手中的牌往桌子上一扔，表示这一局弃牌。
明恒的记忆中早已加载了德州扑克的玩法，他看到自己这局牌运不佳，同样选择了弃牌，输掉了一百筹码。
这一局最终只剩下两个青年在对决。坐在明恒旁边的金发青年头顶红光大盛，脸上激动的神色掩饰不住，将自己的筹码全部扔到桌子中央，表示梭哈。
另一个黑发男子脸上相对平静，但是明恒看到他头顶的红光更盛，显示出他激烈的内心活动。他假装思考一阵，同样梭哈。
最终，黑发男子用四条赢了金发男子的葫芦。结果出来的一瞬间，金发男子头顶的彩带由红变灰，沮丧、懊恼溢于言表，嘴上发泄了几句离开了赌桌。
而黑发男子的脸上露出了莫测的笑容，头顶彩带的颜色也由红色转变成天蓝色。
明恒看到了代表参赛者心里活动的感觉加载模式。拿到好牌，与之对应的是激动与兴奋，感觉加载的速率和强度比平常要高很多。拿到烂牌，则对应的是沮丧与懊恼，但感觉加载的强度同样很高。
通过这个规律，明恒很快就将桌子上的人赢了个遍，手上拥有了六千筹码。他换了个桌子，继续进行比赛，刚好得到了一万筹码后，他暂时离开了赌桌。
他来到赛场外的一处吧台，坐下来等着第一轮比赛的结束。刚才的发现让他想到了一个问题，天启刚诞生时，为人类做出的广告是，只要成为永恒族，就可以让自己心想事成，达成永恒的快乐。
从扑克比赛这项活动来说，赢了会让人激动和兴奋，属于正面的情绪，是永恒族所追求。但是输了就会苦恼和愤怒，属于负面情绪，理论上这在永恒族身上是不能出现的，因为这违背了永恒族的初衷。
扑克比赛不可能所有人都赢，那么输了人，接受了负面感觉加载的人，他们是否能够通过向天启发送指令，来解除自己的负面感觉，换上更加愉悦的感觉？
明恒知道了他产生了什么疑问，归根结底，永恒族到底能不能在天启世界随心所欲？
第二轮选手的实力就要厉害很多了，各个都很沉稳，对每一张牌都仔细审慎，观察对手的表情和动作，预判对手的行动。
明恒不停注意着同一桌比赛选手的感情加载彩带，通过颜色的变化以及光亮程度来判断对手的心理活动。
他注意到，所有荷官的头顶都没有彩带。她们的一举一动似乎是由相同的程序的控制着，几乎看不出差别，专为这项活动而存在着。
明恒很快将这一桌的选手都赢了，但是要取得第二轮晋级的资格，还需要继续在这里比赛。
第二轮的规则同样简单，当在场的所有选手只剩下五位时，比赛结束。然后这五位选手和五位种子选手进行最后的总决赛。
这时，明恒的旁边来了一位中年男子。他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头发向侧后方梳得一丝不苟，眼光淡然，脸庞消瘦，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他向明恒点头致意后，就将目光投向即将开始的比赛之中。
明恒同样回以致意，但是他心中保持着对这名绅士的警惕，因为这名男子的头上同样没有彩带。
新一轮比赛很快开始，明恒将注意力都放在身旁的意识基态上。这名男子每一次都泰然自若，似乎一切都已在他的判断之中。不管是赢牌还是弃牌，都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就像在例行公事一般。
明恒的注意力被绅士男子的牌技给吸引住了。自己是靠判断对手的彩带来赢得比赛，而绅士男子似乎已经摸透的这项运动的本质，他就像是这项比赛的一部分，与那发牌的荷官无异。
“他的目的是什么？”明恒在心中发问。自己参加比赛的目的是为了接近洛根，而这位男子参加比赛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那个名叫“奖励”的神秘奖品？
明恒还在思索着，绅士男子站起身来，抱着他赢来的筹码，再次点头致意，去往了别的赛桌。似乎他看出来明恒与自己一样难缠，没必要这个阶段就在同一桌死磕。
明恒记住了这名男子，他判断出后面还会跟他有交集。终于又经过了五小时的鏖战，明恒成为了留在赛场中的五个人之一，晋级到了总决赛。
主持人宣布总决赛将在1月2日的凌晨两点举行，地点同样在这块赛场，请入围选手准时参加。
天已将明，明恒站在清冷的大街上，比起夜间的繁华与喧闹，这座城市反而在清晨时分归于沉寂，这个时间才是沉沉睡去的开始。
一丝不妙的想法开始爬进明恒的意识中，他和文音音约定的时间是在1月1日，那么她同样会在六小时前出现在这座城市。显然，她是知道在哪里找到洛根，但是已经过去了一夜，却没给自己传递任何消息。
这种情况就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文音音遇到了敌人，比如说共济会，被控制了起来。第二，文音音同样是他的敌人，将他玩弄于鼓掌之内。正如库库图瓦所说，自己并不了解文音音。
明恒觉得自己的脑子里总是会不断充斥着推演和判断，这并不是感觉加载，而是一种运算机制。
他发现天启的感觉加载机制无法为这种运算机制匹配感觉。刚才那些关于文音音会不利于自己的想法，并没有让他产生不安，也就是天启无法识别意识体的自源性思维。
那么这就产生新的问题，永恒族的意识思维是自源性产生的？还是由意识基态从记忆中提取的。
明恒在意识里不断地推演着这个问题。如果这会儿有人经过他身边，就会看到他像一根木桩一直站在广场上，直到太阳从西方落下了地平线。
明恒没有想出答案，天启世界里的一切都像谜语一样，以目前的线索不足以支持他解决问题。
明恒感觉到整个世界散发着一股腐朽溃败的气息，似乎一切都在走向毁灭的道路上。但是他并不着急，因为他知道自己迟早是要解决所有的问题。
他收起心思，重新走进酒店里。整座建筑又重新活了过来，喧闹的人群，嘈杂的设备，无一不在尽情地释放着活力。
比赛场地上的赛桌全都被搬走了，只在舞台上留下了一张巨大的德州扑克桌。一块巨型屏幕在舞台后方支了起来，上面播放着现场的实时情景。
下面已经坐满了观赛的人群，大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讨论着接下来的比赛。手里的酒杯频频相碰，所有人都在这个时刻感受到了愉悦。
明恒手持参赛牌走上了决赛桌。周围的观众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掌声。这种万众聚焦情形，让明恒觉得自己心跳加快，神经兴奋，享受着成为焦点的满足感。
他看到自己头顶的彩带已经在剧烈的闪光，表明这走上赛场的动作，就应该是激动万分的感觉。他掐断了感觉的加载，接下来的事情需要自己集中精力。
赛桌上已经坐下来了三个人，其中两个都是熟人。一个是那位温文尔雅的牌技高手，另一个竟然是载了他一程的长发男子。
长发男子抛来一个暧昧的眼光，说道：“嗨，漂亮小子，咱们又见面了。当时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一般，没想到你打入了决赛。比赛完跟哥哥去喝一杯怎么样？”
明恒平静地说道：“我对你没有兴趣。”
长发男子捋了捋头发：“冰美人，不要这么拒人千里之外嘛。”
牌技高手依然优雅地向明恒点头致意，不愠不火，看不出他心中的想法。
剩下的是一位穿着比基尼的女子，身材火爆，不时地跟场下的观众互动着，感觉就像自己在开演唱会。
最后到达的非种子选手竟然是明恒的老熟人，库库图瓦。这让明恒有点意外，因为他在预选赛时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库库图瓦身材雄壮，穿着一身皮袄，就像是从西伯利亚森林里直接穿越到了这里一般。他狰狞的面孔上挤出笑容：“明悟，咱们又见面了。”
明恒感觉上次听到这个名字似乎是上个世界的事情，他的心中还是没有任何波澜是，说道：“我叫做明恒。文音音在你们的手里？”
车里正播放着一首歌曲，是一个声音高亢但略带沙哑的男人唱的，是一首关于旅馆的歌。歌曲的开头里同样是一个人开着车在沙漠里行驶，和他们现在的情形很像。
这首歌动人心弦，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能够让听众跟着一起堕落沉沦。男子一边开车，一边轻轻跟着哼。
他看到明恒一言不发，让自己露出一个热情硬朗的笑容，率先开口说道：“小帅哥也是去凑扑克之王争霸赛的热闹？”
明恒不带情绪地回应道：“找人。”
男子笑得更加放肆了：“吼、吼，拉斯维加斯可是有不少妙人，是个找人的好地方，或者你可以先来找我。”
他的脸上换上暧昧的笑容，用眼睛余光撇着明恒，将上半身微微探向副驾驶这一侧，伸出右手搭在明恒的大腿上，并轻轻地抚动两下。
明恒看到男子头顶上的光带陡然变亮，代表感觉的光团连成一道瀑布倾泻进他的头颅里。他那粗犷的脸庞上出现了淫邪、享受、期盼种种表情，两条大腿也跟着一紧一紧，显然已经沉沦在自己心中的欲望之中。
同时，明恒看到自己头顶上感觉光团开始加速向自己的头顶涌来，他感觉到一种初次遭遇当前情况的惶恐、紧张、无奈和十分别扭的感觉。
明恒觉得这种感觉不是他想要的。他的意识在光带上形成了一个阻滞的疙瘩，将那代表感觉的光球全都阻挡在外，不让它加载到自己的意识中。
男子的手依然在明恒的大腿上摩挲着，但是明恒已经没有任何相关的感觉，甚至感受不到他的手存在。
明恒用心审视了一下自己现在的状态，断开了感觉加载后，他又感觉到自己坐在了秦云宗的寝室里。
虽然眼里看到的是黑暗中迅速掠过的公路，但是身体却处在那静谧的高山之巅。如果他闭上眼睛，那么他就立刻置身于秦云宗之中，看到秦岭那无限秀美的风光。
明恒心中出现了一个待解决的疑问，视觉系统并不随着彩带加载来运转，阻断了彩带的运转，但是眼睛却能看到当下的场景。
明恒明白了下一个问题，他现在可以控制是否接受天启的感觉加载。一旦不接受即时感觉加载，那么将调动自己意识基态中的原始记忆感觉。
明恒看了看男子头顶越发光亮的彩带，说道：“请你把手拿开。”
长发男子吹了个口哨，将手拿起来放在了汽车档把上，说道：“啊哈，还是个害羞男孩哦。不要怕，人生就是要即时行乐，等到了维加斯，哥哥为你找一家豪华酒店，好好地心疼你一番。”
最开始，拉斯维加斯就像一颗镶嵌在黑暗大地上的星星，仅能看到一点点光亮。当汽车再接近一点，它就像被踢散的火堆，一下子摊铺在黑暗中熊熊燃烧，将半个夜空照亮地灯火通明。
明恒在城市边缘下了车，长发男子心有不甘地探出头，说：“嗨，漂亮小子，能告诉我你的地址吗？好让我去找你。”
明恒斜睨了他一眼，似乎看到了一堆被欲望感觉填满的电子云，说道：“你不会想再见到我的。”
他转身沿着光亮的街道走着，这里宛若白昼，三三两两的人群东倒西歪地在街上浪荡，显然是喝醉了。一条条彩色的带子从他们的头顶连向天空，没入无尽的黑夜中，就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操控着一个个提线木偶。
明恒敏锐地一扫，发现了一个让他意外的现象。街上攒动的人群里，有的人头上没有代表感觉加载模式的彩色丝带，他们就像真正的木偶。
他沿着金碧辉煌的街道向市中心走去，仔细观察着那些头顶没有丝带的人。他们与其他人并无两样，表情、动作、身体姿态等等都显示出是一个正常的永恒族。
短时间看不出什么端倪，明恒不做多想。他知道只需要等某个因素展现在自己面前，就能够推断出其中的奥秘了。
一座巨大的电子显示屏横越在街边一栋大楼的顶端，上面不断闪动着‘扑克之王’争霸赛的信息。比赛将在1月1日凌晨1点在米高梅大酒店的赌场举行，现在距离开赛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一幅幅照片从显示屏上闪过，那是种子选手的名单。明恒将目光锁定在一个满脸棕色络腮胡的男人上，因为他的头像下面显示的名字叫做洛根。
明恒觉得自己就像来到了一间让人眼花缭乱的开水房。四处都是嘈杂的声音，人们的喧闹声，老虎机的叮铃铃声，洗牌器的噗噗声，以及各种或轻快、或悠扬、或震颤的音乐声，全都混杂在一起，蒸腾着每一个意识。
各种霓幻的光线照耀在一张张兴奋的脸上。他们全都精神亢奋，嘴角带着笑意，眼中金光四射，专注于自己身前的设备或者牌局之上。
这里之大似乎无边无际，目光所及之处全部都是各种各样赌博设备、供人娱乐消遣的酒吧以及犹如蛛网般的光亮走廊。这就是21世纪初最大的赌博旅店里的场景。
明恒向赌场的深处走去，绕过一片片赌博设备所占的区域，去寻找到扑克之王争霸赛的主赛场。
一条红色的地毯出现在走廊上，通往一处大厅。大厅的中央已经整齐地排布好一张张呈扇形的赌博桌，大厅的周围已经挤满了摩拳擦掌的人们，看来都是要参赛的选手。
明恒撇了一眼挂在柱子上的钟表，古朴的指针显示还有五分钟比赛就要开始了。大厅深处有一处舞台，一个西装革履、发型精致的男人正在宣布着比赛的规则。
只听他最后说道：“那么，现在比赛开始。各位选手请落座，祝大家好运。”
一队身着统一制服的靓丽荷官从舞台后绕了出来，分散进入到每一张赌桌后站定，等待着选手落座。
赛场边早已按耐不住求胜心的人们一窝蜂地向场内冲去，将每张桌子边的座位填满。明恒的身边顿时变得空泛起来。
他仔细搜寻着每一张脸，并没有看到洛根那张辨识度极高的脸孔。他推断洛根这样的种子选手，不会参加这样的海选比赛。
他又想到，如果这会儿自己见到洛根，靠什么来说服他带自己去找迈克斯。这是在天启世界，自己目前没有任何制约他人的手段。
离他最近的桌子旁已经坐了五位选手，还有一个空位。明恒想或许见到洛根的时候不需要制约他，只需要和他谈谈。于是，他走上前去在赌桌旁坐了下来。
荷官递过来一块绿色的筹码，上面铸刻着1000的字样，温柔地说道：“每位参赛选手1000筹码，可以随意换桌，赢得一万筹码即可参加下一轮比赛。”
明恒点点头，示意他已经懂了，同时目光没有离开荷官的头顶，因为她没有感觉加载彩带。
荷官笑容明媚，手上动作娴熟优雅，开始给每位选手发牌。选手们都跃跃欲试，迫不及待地抓起自己手里的底牌，他们头顶的彩带在不停地输入各色的光团。
其中一个胖胖中年男人的头顶很快就灰光大盛，同时脸上出现懊丧的表情，将手中的牌往桌子上一扔，表示这一局弃牌。
明恒的记忆中早已加载了德州扑克的玩法，他看到自己这局牌运不佳，同样选择了弃牌，输掉了一百筹码。
这一局最终只剩下两个青年在对决。坐在明恒旁边的金发青年头顶红光大盛，脸上激动的神色掩饰不住，将自己的筹码全部扔到桌子中央，表示梭哈。
另一个黑发男子脸上相对平静，但是明恒看到他头顶的红光更盛，显示出他激烈的内心活动。他假装思考一阵，同样梭哈。
最终，黑发男子用四条赢了金发男子的葫芦。结果出来的一瞬间，金发男子头顶的彩带由红变灰，沮丧、懊恼溢于言表，嘴上发泄了几句离开了赌桌。
而黑发男子的脸上露出了莫测的笑容，头顶彩带的颜色也由红色转变成天蓝色。
明恒看到了代表参赛者心里活动的感觉加载模式。拿到好牌，与之对应的是激动与兴奋，感觉加载的速率和强度比平常要高很多。拿到烂牌，则对应的是沮丧与懊恼，但感觉加载的强度同样很高。
通过这个规律，明恒很快就将桌子上的人赢了个遍，手上拥有了六千筹码。他换了个桌子，继续进行比赛，刚好得到了一万筹码后，他暂时离开了赌桌。
他来到赛场外的一处吧台，坐下来等着第一轮比赛的结束。刚才的发现让他想到了一个问题，天启刚诞生时，为人类做出的广告是，只要成为永恒族，就可以让自己心想事成，达成永恒的快乐。
从扑克比赛这项活动来说，赢了会让人激动和兴奋，属于正面的情绪，是永恒族所追求。但是输了就会苦恼和愤怒，属于负面情绪，理论上这在永恒族身上是不能出现的，因为这违背了永恒族的初衷。
扑克比赛不可能所有人都赢，那么输了人，接受了负面感觉加载的人，他们是否能够通过向天启发送指令，来解除自己的负面感觉，换上更加愉悦的感觉？
明恒知道了他产生了什么疑问，归根结底，永恒族到底能不能在天启世界随心所欲？
第二轮选手的实力就要厉害很多了，各个都很沉稳，对每一张牌都仔细审慎，观察对手的表情和动作，预判对手的行动。
明恒不停注意着同一桌比赛选手的感情加载彩带，通过颜色的变化以及光亮程度来判断对手的心理活动。
他注意到，所有荷官的头顶都没有彩带。她们的一举一动似乎是由相同的程序的控制着，几乎看不出差别，专为这项活动而存在着。
明恒很快将这一桌的选手都赢了，但是要取得第二轮晋级的资格，还需要继续在这里比赛。
第二轮的规则同样简单，当在场的所有选手只剩下五位时，比赛结束。然后这五位选手和五位种子选手进行最后的总决赛。
这时，明恒的旁边来了一位中年男子。他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头发向侧后方梳得一丝不苟，眼光淡然，脸庞消瘦，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他向明恒点头致意后，就将目光投向即将开始的比赛之中。
明恒同样回以致意，但是他心中保持着对这名绅士的警惕，因为这名男子的头上同样没有彩带。
新一轮比赛很快开始，明恒将注意力都放在身旁的意识基态上。这名男子每一次都泰然自若，似乎一切都已在他的判断之中。不管是赢牌还是弃牌，都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就像在例行公事一般。
明恒的注意力被绅士男子的牌技给吸引住了。自己是靠判断对手的彩带来赢得比赛，而绅士男子似乎已经摸透的这项运动的本质，他就像是这项比赛的一部分，与那发牌的荷官无异。
“他的目的是什么？”明恒在心中发问。自己参加比赛的目的是为了接近洛根，而这位男子参加比赛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那个名叫“奖励”的神秘奖品？
明恒还在思索着，绅士男子站起身来，抱着他赢来的筹码，再次点头致意，去往了别的赛桌。似乎他看出来明恒与自己一样难缠，没必要这个阶段就在同一桌死磕。
明恒记住了这名男子，他判断出后面还会跟他有交集。终于又经过了五小时的鏖战，明恒成为了留在赛场中的五个人之一，晋级到了总决赛。
主持人宣布总决赛将在1月2日的凌晨两点举行，地点同样在这块赛场，请入围选手准时参加。
天已将明，明恒站在清冷的大街上，比起夜间的繁华与喧闹，这座城市反而在清晨时分归于沉寂，这个时间才是沉沉睡去的开始。
一丝不妙的想法开始爬进明恒的意识中，他和文音音约定的时间是在1月1日，那么她同样会在六小时前出现在这座城市。显然，她是知道在哪里找到洛根，但是已经过去了一夜，却没给自己传递任何消息。
这种情况就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文音音遇到了敌人，比如说共济会，被控制了起来。第二，文音音同样是他的敌人，将他玩弄于鼓掌之内。正如库库图瓦所说，自己并不了解文音音。
明恒觉得自己的脑子里总是会不断充斥着推演和判断，这并不是感觉加载，而是一种运算机制。
他发现天启的感觉加载机制无法为这种运算机制匹配感觉。刚才那些关于文音音会不利于自己的想法，并没有让他产生不安，也就是天启无法识别意识体的自源性思维。
那么这就产生新的问题，永恒族的意识思维是自源性产生的？还是由意识基态从记忆中提取的。
明恒在意识里不断地推演着这个问题。如果这会儿有人经过他身边，就会看到他像一根木桩一直站在广场上，直到太阳从西方落下了地平线。
明恒没有想出答案，天启世界里的一切都像谜语一样，以目前的线索不足以支持他解决问题。
明恒感觉到整个世界散发着一股腐朽溃败的气息，似乎一切都在走向毁灭的道路上。但是他并不着急，因为他知道自己迟早是要解决所有的问题。
他收起心思，重新走进酒店里。整座建筑又重新活了过来，喧闹的人群，嘈杂的设备，无一不在尽情地释放着活力。
比赛场地上的赛桌全都被搬走了，只在舞台上留下了一张巨大的德州扑克桌。一块巨型屏幕在舞台后方支了起来，上面播放着现场的实时情景。
下面已经坐满了观赛的人群，大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讨论着接下来的比赛。手里的酒杯频频相碰，所有人都在这个时刻感受到了愉悦。
明恒手持参赛牌走上了决赛桌。周围的观众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掌声。这种万众聚焦情形，让明恒觉得自己心跳加快，神经兴奋，享受着成为焦点的满足感。
他看到自己头顶的彩带已经在剧烈的闪光，表明这走上赛场的动作，就应该是激动万分的感觉。他掐断了感觉的加载，接下来的事情需要自己集中精力。
赛桌上已经坐下来了三个人，其中两个都是熟人。一个是那位温文尔雅的牌技高手，另一个竟然是载了他一程的长发男子。
长发男子抛来一个暧昧的眼光，说道：“嗨，漂亮小子，咱们又见面了。当时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一般，没想到你打入了决赛。比赛完跟哥哥去喝一杯怎么样？”
明恒平静地说道：“我对你没有兴趣。”
长发男子捋了捋头发：“冰美人，不要这么拒人千里之外嘛。”
牌技高手依然优雅地向明恒点头致意，不愠不火，看不出他心中的想法。
剩下的是一位穿着比基尼的女子，身材火爆，不时地跟场下的观众互动着，感觉就像自己在开演唱会。
最后到达的非种子选手竟然是明恒的老熟人，库库图瓦。这让明恒有点意外，因为他在预选赛时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库库图瓦身材雄壮，穿着一身皮袄，就像是从西伯利亚森林里直接穿越到了这里一般。他狰狞的面孔上挤出笑容：“明悟，咱们又见面了。”
明恒感觉上次听到这个名字似乎是上个世界的事情，他的心中还是没有任何波澜是，说道：“我叫做明恒。文音音在你们的手里？”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