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往复
库库图瓦的脸僵在了那里，明恒说话的口气和他记忆中的样子有着根本上的不同。眼前的这个永恒族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台冷冰冰的机器。他的眼中闪烁着绝对地理智，毫无感情。
库库图瓦的五官开始精彩地组合着，似乎调整脸上表情是他在不停学习的事情，就好像天启无法在他做出表情的同时加载相应的感觉。
他说道：“你叫什么都可以，但是你必须跟我们走。文音音是个危险分子，你知道她正在做什么事情吗？她试图毁灭天启世界，破坏这里正在运行的规则系统。她一旦得逞，那么永恒族就会被彻底地抹去。”
明恒斜睨着眼看了看库库图瓦，冷酷地说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库库图瓦脸上的横肉抽了两抽，头顶上的彩带输入了一大团绿色光团，不可思议地说道：“如果天启世界崩溃了，你也会被抹去意识，永远地消亡。”
明恒还是那副淡然的样子：“不会的，我就是来解决这件事情的。”
库库图瓦又露出惊颤的表情，明恒的成长速度让他难以琢磨。他的手背在身后，向台下做了一个停止行动的手势。
人群中几个面目严肃的彪形大汉立刻从半起身的状态坐了回去。它们的手拢在衣服里，显然握着某种用来对付明恒的武器。
明恒看着那位头顶闪光像是一只孔雀的女选手，嘴里却跟库库图瓦说道：“收起你们的那点心思，你们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记住，天启世界里没有敌人，只有规则。我将来会去找你们的，但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
库库图瓦的额头出现了汗珠，嘴唇因为紧张而抖动着。明恒这一刻带给了他巨大的压力，让他升不起抵抗之心。
库库图瓦无法察觉的是，明恒的意识幻化出了一条光带，攀附到库库图瓦头顶的加载彩带上，然后从天启的感觉库里调出敬畏和臣服的感觉记忆，强行加载到他的大脑里。
这是明恒在今天思考时领悟的技能。他的意识可以顺着加载光带逆溯至天启的感觉记忆库，并且主动地控制那些感觉记忆。仅仅是这一次顿悟，他就已经超越了无数的永恒族。
随着明恒变得绝对理智，他开始摒弃对情感的需求。他对人和事不会再产生喜好，不会因为人类的感情而左右自己的思维。
在天启世界一切感觉都是依靠感觉记忆库的加载，他能够掐断这种加载，那么他自然地也就不再需要感觉，存在于他的意识中的就只有要完成的目标。
库库图瓦直接向主持人宣布退赛，带着他的手下离开了。明恒没有问文音音的下落，因为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能找到她，毕竟洛根同样是共济会成员。
种子选手一个个地走上台来。每一个人经过周围的观众时，人群中都会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洛根身材健硕，穿了一件无袖衫，将完美的肌肉崭露无遗。络腮胡覆盖了一大半面孔，只留下金芒闪烁的眼睛。嘴里叼着一只雪茄，一边走一边向观众挥手致意。在一声声尖叫中，他落座在了明恒的对面。
既然已经见到本人了，明恒就无需再做多余事情。他隔着桌子说道：“洛根，我需要见到迈克斯，请你为我带路。”
牌桌上的所有人都被明恒突兀的举动给吸引了，停下了动作，静静地看着他们俩。
洛根还没享受完观众的欢呼，觉得自己似乎听错了明恒的话。左右扭头看了看，确定在是在跟自己说话，然后才诧异地说：“男孩，我们好像没见过面吧？你确定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明恒不想多啰嗦什么，就要起身往洛根那边去。这时，那温文尔雅的男子突然开口，他的声音带着磁性：“既然还处在规则之中，那不如依然按照规则来办事。局部规则的改变不能改变事件的本质，让我们先进行比赛怎么样？不然下面的观众们该如果度过这个夜晚？”
明恒心中思索，这位绅士头顶没有感情加载彩带，而且能够看穿自己的状态。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明恒安下心来，既然被识破了动机，不如按照事情的自然进程来发展，反正洛根脱离不了自己的视线。
洛根这时也如沐春风地说道：“不错，让我们先好好享受比赛，如果你能够赢了我，说不定我会答应你的要求。”
明恒没有心思在意牌局的进程。他的注意力都放在洛根和那位提醒自己的绅士身上。
洛根是真的喜欢德州扑克这项运动，比赛的整个过程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赢了他就会挥手握拳，跟下面的观众互动。牌运不济的时候就会扶着额头，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输了后就一脸沮丧。
他全心全意地投入在比赛中，观众的情绪也被他调动起来，欢呼声跟着他的举动起起伏伏。种子选手的确是如明星一般有调动现场气氛的能力。
穿着高龄毛衣的绅士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姿态。每一局他都处在对自己最有利的局势中，总是能精准地判断牌局的走向，让自己处在不败之地。他不是赢牌就是弃牌，没有一局是在对局中直接输给对手。
第一个出局的是长发男子，他输完自己的筹码后，无奈地摇摇头，绕过桌台来到明恒身边，暧昧地轻声说道：“漂亮男孩，如果你还想来找我的话，那就到9028房间来找我。”
第二个出局的是那个穿着比基尼的女子，她就像明星退场一般，先走下去跟观众互动一阵，然后在一群男子的簇拥下离开了赛场。
随着比赛地进行，最终只剩下明恒、洛根和绅士还留在赛桌上。洛根吹了一声口哨，说道：“小伙子，没想到你挺厉害的嘛，势必是要赢我，对吗？”
明恒不做过多言语，他现在开始对那位绅士感兴趣了。他看不出这名男子到底是什么身份，他的目的是什么。
终于，洛根的头顶一阵光芒大放，他握着牌的手有些微微颤抖，极力地控制着脸上的肌肉不做出激动的表情。
明恒知道他拿到了大牌，结合桌面上的底牌，他判断洛根拿到了牌局里最大的组合。如果按照正常情况来说，明恒应该选择弃牌，这样不至于输掉更多的筹码。
但是，明恒已经不愿再陪着洛根继续表演下去，他想尽快地结束这场游戏。在洛根将他手上的筹码全部扔到桌面上后，明恒也跟着将所有的筹码都押了上去。
洛根再也绷不住笑意，他咧开了嘴笑出声来，一副整齐的牙齿在褐色的胡子中闪着白光：“哦，不不不，小伙子，这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绅士还是那副优雅的表情，他淡淡地看了洛根和明恒之后，同样选择押上了所有筹码。
这个举动让洛根有点不解，这位难缠的对手从来一言不发，牌好就猛攻，牌差就放弃，从来不肯露出一点破绽，然而这一局却等于将比赛的胜利拱手相让。
所有人都已下注，全场的观众在这一刻屏息凝视，将目光都聚焦在赛桌上的纸牌。
荷官宣布开牌，三个人同时将自己的底牌翻了过来。不出意料。洛根以绝对的优势赢得了比赛。
他站起身来，挥舞着双手向台下庆祝。观众们爆发出阵阵热烈的尖啸，整齐划一地喊着洛根的名字。
洛根双手叉腰，转过身来向两个对手发问道：“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快主动认输？这么有意思的比赛本来还能再持续一会儿。”
明恒面无表情，说道：“你会为我联络迈克斯的，对吧？”
洛根脸色微变，以一副爱莫能助的口气说道：“明悟，如果你加入了共济会，要见迈克斯当然没有问题。可是你现在拒绝了我们，我没有办法违反组织的命令。”
明恒并不意外，说：“你早已知道我的身份，但是却装作不认识我，目的就是为了不搅黄这场比赛。这场比赛到底有什么特殊的？”
绅士突然轻柔地说道：“这个问题或许我能够回答。我想邀请你去聊一聊，可以吗？”
明恒点点头，他已料到这位绅士的目标就是自己，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他对洛根说：“好好享受胜利的喜悦，过会儿我就会去找你。”
明恒跟在那位绅士的身后，穿过一片片五花八门的赌博区域，来到一处靠墙边的开放式酒吧里。
黄色的柔亮光线打在吧台上，显得幽静隐秘，与一条走廊之隔的赌博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里没有人，人们都不肯浪费一点点时间放在无趣的休息上。
酒保安静地站在台后，仿佛是一架机器人，明恒注意到他的头顶也没有感觉加载彩带。绅士要了两杯威士忌，然后随便找了一个空位坐了下来。
绅士举了举杯子，向明恒隔空致意，然后将小半杯威士忌一饮而尽。他放下杯子，身躯向后靠在沙发后背，做了个舒展的姿势，微微一笑，说道：“你好探寻者，你可以叫我零。”
明恒盯着零的眼睛，不做言语，等待着他的下文。明恒越来越理智，思考问题的速度呈几何计数地增长，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
零环顾四周，似乎在追忆某些事情，脸上呈现感慨的神色，说道：“你是不是很奇怪看不到我的感觉加载彩带？正如你所猜测，我没有感觉加载机制。那位侍者也没有这项机制，我们这一类人被成为迷失者。”
明恒说：“所以你们就只存在于某一个时间段。这段时间的所有经历都已存储在你们的意识基态之中，就不需要进行新的感觉加载。我判断，这段时间的主体就对应你们同步之前的某段现实中的生活。”
零的脸上出现了欣慰的表情，好像自己的某种决定已经被证明是正确的。他说：“新一代的探寻者的确不同凡响，敏锐程度前所未见。”
明恒继续说：“你和旁边侍者有着明显的不同，他不知道自己处在天启世界里，或许还认为自己是生活在现实当中。而你却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份。”
零的脸上泛起了一丝苦涩，没有直接回答明恒的问题，反问道：“你觉得永恒族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明恒直接答道：“目前我没法做出判断，这是我要寻找的终极答案。”
零说道：“不错，在我还是探寻者的时候，同样把这个问题作为终极追求在不断寻找，但我失败了。”接下来零讲述了他的经历。
零是次元10年，同步入天启世界的。现实生活中，他是一位职业扑克选手，当时四十岁，生活在北美联邦。
天启在被发明出之前，人类的科技已经非常发达。各种虚拟娱乐活动无穷无尽，人们的生活形式多姿多彩。
然而，扑克作为最传统的娱乐方式从来都没有衰败过，尤其是人与人面对面比赛的形式，总会有无数人趋之若鹜。
赌博是刻在人类基因里的习性，由于扑克的博彩性，更是让这种运动在不断变化的现实世界中，一直占有一袭之地。
职业扑克选手很多时候被人们误解，认为他们是投机分子，一生中只需要干几票大的，就可以一辈子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然而事实上并非如此。
零选择这项职业为谋生的手段，纯粹是因为一个偶然的原因，他发现自己喜欢这项运动，并且很擅长做它。
成为职业选手后，他晚上八点上班，去各大赌场参加比赛或者自己练习，一直持续到凌晨四点。每天工作八小时，一周六天。
他在工作的时候，不刻意地追求以小博大，在某一个瞬间为自己赢得更多的钱。想要持续下去，他必须每一局都保证平常的心态，认真地分析局势，从本质上了解这项运动的规则。
他的牌技越来越高，并不代表着他每一局都能赢，而是能够胜任这项工作，让自己的生活以此而为继下去。他不需要那些浮夸的生活方式，他的大部分人生都在赛桌上，与扑克打交道。
他不需要那么多金钱，这项工作成为了他找到了拥有存在感的工具。他必须做好这件事情，因为他是一刻不停地生活在现实当中。
天启的发明改变了一切，从根本上改变了人类。人们以为这会是一个永不结束的迷幻游戏，在里面会获取至高无上的快乐，所以前仆后继地同步入了天启世界。
人们在同步进来后，依靠惯性思维，组成了近乎和现实生活相近的社会。但人们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是在天启世界，应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于是，人们开始尝试。
最开始是现实中那些贵得让人望而生畏的餐厅，人们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平时都不敢想象的美食，供人们尽情享用。
商场里那些五光十色的衣服，供人们随意挑选，而且取之不尽。各种各样的娱乐设施全部供人们随意使用，一切服务应有尽有。
零同步入天启世界后，同样被这纸醉金迷、娱乐沉沦的世界迷惑住了。他放弃了自己原本的生活，不再从事扑克运动。他开始享受这奢华的人生，无所不用其极地让自己放纵起来。很快，他的第一次人生就过去了，成为了一个耄耋老人。
天启世界既然是人类的第二家园，那必然先要确保永恒族是人类才行。天启进行了严格地时间模拟，只要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必须要经历时间的更迭。
永恒族同样要体现永恒两个字，所以天启为人类提供了重置服务。人们可以回到自己想要的年纪，重新开始人生。
零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人生，如果没有特殊的原因，他将永远地这样生存在天启里，其他的人类也是这样生活，这就是最初的永恒族。
天启世界总是在循环往复，永恒族不知道绝对的时间概念，只有相对的时光流逝。所以对于某个永恒族来说，他或许已经经历了几千年的重复时光。
零渐渐地迷失在了这不断往复的人生当中。他没有朋友，没有其他能够交往的个体。因为从自身角度来讲，他所经历的一切，都不是他自己的。
他本不应该拥有这么多的人生和感受的，所以他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自己，从而他不确定跟他交往的其他人同样是不是他人。
终于，零在过完上一生的时候，他选择了抹去所有记忆，想要从零来过。严格意义上说，这同样是永恒族的一种形式。
零意想不到的是，他这次是醒在了量子海，看到了天启世界的本质，懂得了永恒族的感觉加载机制。他感觉受到了巨大的欺骗，难道所有永恒族经历的一切全都是别人的生活？
明恒在这里打断了他：“你现在是否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量子海醒来？”
零摇摇头，说道：“我心中有所推断，这也是我探寻了这么久的结果。过一会儿再告诉你，我猜你心中也有一个答案，一会儿看看我们是否不谋而合。”
库库图瓦的五官开始精彩地组合着，似乎调整脸上表情是他在不停学习的事情，就好像天启无法在他做出表情的同时加载相应的感觉。
他说道：“你叫什么都可以，但是你必须跟我们走。文音音是个危险分子，你知道她正在做什么事情吗？她试图毁灭天启世界，破坏这里正在运行的规则系统。她一旦得逞，那么永恒族就会被彻底地抹去。”
明恒斜睨着眼看了看库库图瓦，冷酷地说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库库图瓦脸上的横肉抽了两抽，头顶上的彩带输入了一大团绿色光团，不可思议地说道：“如果天启世界崩溃了，你也会被抹去意识，永远地消亡。”
明恒还是那副淡然的样子：“不会的，我就是来解决这件事情的。”
库库图瓦又露出惊颤的表情，明恒的成长速度让他难以琢磨。他的手背在身后，向台下做了一个停止行动的手势。
人群中几个面目严肃的彪形大汉立刻从半起身的状态坐了回去。它们的手拢在衣服里，显然握着某种用来对付明恒的武器。
明恒看着那位头顶闪光像是一只孔雀的女选手，嘴里却跟库库图瓦说道：“收起你们的那点心思，你们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记住，天启世界里没有敌人，只有规则。我将来会去找你们的，但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
库库图瓦的额头出现了汗珠，嘴唇因为紧张而抖动着。明恒这一刻带给了他巨大的压力，让他升不起抵抗之心。
库库图瓦无法察觉的是，明恒的意识幻化出了一条光带，攀附到库库图瓦头顶的加载彩带上，然后从天启的感觉库里调出敬畏和臣服的感觉记忆，强行加载到他的大脑里。
这是明恒在今天思考时领悟的技能。他的意识可以顺着加载光带逆溯至天启的感觉记忆库，并且主动地控制那些感觉记忆。仅仅是这一次顿悟，他就已经超越了无数的永恒族。
随着明恒变得绝对理智，他开始摒弃对情感的需求。他对人和事不会再产生喜好，不会因为人类的感情而左右自己的思维。
在天启世界一切感觉都是依靠感觉记忆库的加载，他能够掐断这种加载，那么他自然地也就不再需要感觉，存在于他的意识中的就只有要完成的目标。
库库图瓦直接向主持人宣布退赛，带着他的手下离开了。明恒没有问文音音的下落，因为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能找到她，毕竟洛根同样是共济会成员。
种子选手一个个地走上台来。每一个人经过周围的观众时，人群中都会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洛根身材健硕，穿了一件无袖衫，将完美的肌肉崭露无遗。络腮胡覆盖了一大半面孔，只留下金芒闪烁的眼睛。嘴里叼着一只雪茄，一边走一边向观众挥手致意。在一声声尖叫中，他落座在了明恒的对面。
既然已经见到本人了，明恒就无需再做多余事情。他隔着桌子说道：“洛根，我需要见到迈克斯，请你为我带路。”
牌桌上的所有人都被明恒突兀的举动给吸引了，停下了动作，静静地看着他们俩。
洛根还没享受完观众的欢呼，觉得自己似乎听错了明恒的话。左右扭头看了看，确定在是在跟自己说话，然后才诧异地说：“男孩，我们好像没见过面吧？你确定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明恒不想多啰嗦什么，就要起身往洛根那边去。这时，那温文尔雅的男子突然开口，他的声音带着磁性：“既然还处在规则之中，那不如依然按照规则来办事。局部规则的改变不能改变事件的本质，让我们先进行比赛怎么样？不然下面的观众们该如果度过这个夜晚？”
明恒心中思索，这位绅士头顶没有感情加载彩带，而且能够看穿自己的状态。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明恒安下心来，既然被识破了动机，不如按照事情的自然进程来发展，反正洛根脱离不了自己的视线。
洛根这时也如沐春风地说道：“不错，让我们先好好享受比赛，如果你能够赢了我，说不定我会答应你的要求。”
明恒没有心思在意牌局的进程。他的注意力都放在洛根和那位提醒自己的绅士身上。
洛根是真的喜欢德州扑克这项运动，比赛的整个过程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赢了他就会挥手握拳，跟下面的观众互动。牌运不济的时候就会扶着额头，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输了后就一脸沮丧。
他全心全意地投入在比赛中，观众的情绪也被他调动起来，欢呼声跟着他的举动起起伏伏。种子选手的确是如明星一般有调动现场气氛的能力。
穿着高龄毛衣的绅士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姿态。每一局他都处在对自己最有利的局势中，总是能精准地判断牌局的走向，让自己处在不败之地。他不是赢牌就是弃牌，没有一局是在对局中直接输给对手。
第一个出局的是长发男子，他输完自己的筹码后，无奈地摇摇头，绕过桌台来到明恒身边，暧昧地轻声说道：“漂亮男孩，如果你还想来找我的话，那就到9028房间来找我。”
第二个出局的是那个穿着比基尼的女子，她就像明星退场一般，先走下去跟观众互动一阵，然后在一群男子的簇拥下离开了赛场。
随着比赛地进行，最终只剩下明恒、洛根和绅士还留在赛桌上。洛根吹了一声口哨，说道：“小伙子，没想到你挺厉害的嘛，势必是要赢我，对吗？”
明恒不做过多言语，他现在开始对那位绅士感兴趣了。他看不出这名男子到底是什么身份，他的目的是什么。
终于，洛根的头顶一阵光芒大放，他握着牌的手有些微微颤抖，极力地控制着脸上的肌肉不做出激动的表情。
明恒知道他拿到了大牌，结合桌面上的底牌，他判断洛根拿到了牌局里最大的组合。如果按照正常情况来说，明恒应该选择弃牌，这样不至于输掉更多的筹码。
但是，明恒已经不愿再陪着洛根继续表演下去，他想尽快地结束这场游戏。在洛根将他手上的筹码全部扔到桌面上后，明恒也跟着将所有的筹码都押了上去。
洛根再也绷不住笑意，他咧开了嘴笑出声来，一副整齐的牙齿在褐色的胡子中闪着白光：“哦，不不不，小伙子，这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绅士还是那副优雅的表情，他淡淡地看了洛根和明恒之后，同样选择押上了所有筹码。
这个举动让洛根有点不解，这位难缠的对手从来一言不发，牌好就猛攻，牌差就放弃，从来不肯露出一点破绽，然而这一局却等于将比赛的胜利拱手相让。
所有人都已下注，全场的观众在这一刻屏息凝视，将目光都聚焦在赛桌上的纸牌。
荷官宣布开牌，三个人同时将自己的底牌翻了过来。不出意料。洛根以绝对的优势赢得了比赛。
他站起身来，挥舞着双手向台下庆祝。观众们爆发出阵阵热烈的尖啸，整齐划一地喊着洛根的名字。
洛根双手叉腰，转过身来向两个对手发问道：“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快主动认输？这么有意思的比赛本来还能再持续一会儿。”
明恒面无表情，说道：“你会为我联络迈克斯的，对吧？”
洛根脸色微变，以一副爱莫能助的口气说道：“明悟，如果你加入了共济会，要见迈克斯当然没有问题。可是你现在拒绝了我们，我没有办法违反组织的命令。”
明恒并不意外，说：“你早已知道我的身份，但是却装作不认识我，目的就是为了不搅黄这场比赛。这场比赛到底有什么特殊的？”
绅士突然轻柔地说道：“这个问题或许我能够回答。我想邀请你去聊一聊，可以吗？”
明恒点点头，他已料到这位绅士的目标就是自己，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他对洛根说：“好好享受胜利的喜悦，过会儿我就会去找你。”
明恒跟在那位绅士的身后，穿过一片片五花八门的赌博区域，来到一处靠墙边的开放式酒吧里。
黄色的柔亮光线打在吧台上，显得幽静隐秘，与一条走廊之隔的赌博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里没有人，人们都不肯浪费一点点时间放在无趣的休息上。
酒保安静地站在台后，仿佛是一架机器人，明恒注意到他的头顶也没有感觉加载彩带。绅士要了两杯威士忌，然后随便找了一个空位坐了下来。
绅士举了举杯子，向明恒隔空致意，然后将小半杯威士忌一饮而尽。他放下杯子，身躯向后靠在沙发后背，做了个舒展的姿势，微微一笑，说道：“你好探寻者，你可以叫我零。”
明恒盯着零的眼睛，不做言语，等待着他的下文。明恒越来越理智，思考问题的速度呈几何计数地增长，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
零环顾四周，似乎在追忆某些事情，脸上呈现感慨的神色，说道：“你是不是很奇怪看不到我的感觉加载彩带？正如你所猜测，我没有感觉加载机制。那位侍者也没有这项机制，我们这一类人被成为迷失者。”
明恒说：“所以你们就只存在于某一个时间段。这段时间的所有经历都已存储在你们的意识基态之中，就不需要进行新的感觉加载。我判断，这段时间的主体就对应你们同步之前的某段现实中的生活。”
零的脸上出现了欣慰的表情，好像自己的某种决定已经被证明是正确的。他说：“新一代的探寻者的确不同凡响，敏锐程度前所未见。”
明恒继续说：“你和旁边侍者有着明显的不同，他不知道自己处在天启世界里，或许还认为自己是生活在现实当中。而你却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份。”
零的脸上泛起了一丝苦涩，没有直接回答明恒的问题，反问道：“你觉得永恒族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明恒直接答道：“目前我没法做出判断，这是我要寻找的终极答案。”
零说道：“不错，在我还是探寻者的时候，同样把这个问题作为终极追求在不断寻找，但我失败了。”接下来零讲述了他的经历。
零是次元10年，同步入天启世界的。现实生活中，他是一位职业扑克选手，当时四十岁，生活在北美联邦。
天启在被发明出之前，人类的科技已经非常发达。各种虚拟娱乐活动无穷无尽，人们的生活形式多姿多彩。
然而，扑克作为最传统的娱乐方式从来都没有衰败过，尤其是人与人面对面比赛的形式，总会有无数人趋之若鹜。
赌博是刻在人类基因里的习性，由于扑克的博彩性，更是让这种运动在不断变化的现实世界中，一直占有一袭之地。
职业扑克选手很多时候被人们误解，认为他们是投机分子，一生中只需要干几票大的，就可以一辈子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然而事实上并非如此。
零选择这项职业为谋生的手段，纯粹是因为一个偶然的原因，他发现自己喜欢这项运动，并且很擅长做它。
成为职业选手后，他晚上八点上班，去各大赌场参加比赛或者自己练习，一直持续到凌晨四点。每天工作八小时，一周六天。
他在工作的时候，不刻意地追求以小博大，在某一个瞬间为自己赢得更多的钱。想要持续下去，他必须每一局都保证平常的心态，认真地分析局势，从本质上了解这项运动的规则。
他的牌技越来越高，并不代表着他每一局都能赢，而是能够胜任这项工作，让自己的生活以此而为继下去。他不需要那些浮夸的生活方式，他的大部分人生都在赛桌上，与扑克打交道。
他不需要那么多金钱，这项工作成为了他找到了拥有存在感的工具。他必须做好这件事情，因为他是一刻不停地生活在现实当中。
天启的发明改变了一切，从根本上改变了人类。人们以为这会是一个永不结束的迷幻游戏，在里面会获取至高无上的快乐，所以前仆后继地同步入了天启世界。
人们在同步进来后，依靠惯性思维，组成了近乎和现实生活相近的社会。但人们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是在天启世界，应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于是，人们开始尝试。
最开始是现实中那些贵得让人望而生畏的餐厅，人们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平时都不敢想象的美食，供人们尽情享用。
商场里那些五光十色的衣服，供人们随意挑选，而且取之不尽。各种各样的娱乐设施全部供人们随意使用，一切服务应有尽有。
零同步入天启世界后，同样被这纸醉金迷、娱乐沉沦的世界迷惑住了。他放弃了自己原本的生活，不再从事扑克运动。他开始享受这奢华的人生，无所不用其极地让自己放纵起来。很快，他的第一次人生就过去了，成为了一个耄耋老人。
天启世界既然是人类的第二家园，那必然先要确保永恒族是人类才行。天启进行了严格地时间模拟，只要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必须要经历时间的更迭。
永恒族同样要体现永恒两个字，所以天启为人类提供了重置服务。人们可以回到自己想要的年纪，重新开始人生。
零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人生，如果没有特殊的原因，他将永远地这样生存在天启里，其他的人类也是这样生活，这就是最初的永恒族。
天启世界总是在循环往复，永恒族不知道绝对的时间概念，只有相对的时光流逝。所以对于某个永恒族来说，他或许已经经历了几千年的重复时光。
零渐渐地迷失在了这不断往复的人生当中。他没有朋友，没有其他能够交往的个体。因为从自身角度来讲，他所经历的一切，都不是他自己的。
他本不应该拥有这么多的人生和感受的，所以他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自己，从而他不确定跟他交往的其他人同样是不是他人。
终于，零在过完上一生的时候，他选择了抹去所有记忆，想要从零来过。严格意义上说，这同样是永恒族的一种形式。
零意想不到的是，他这次是醒在了量子海，看到了天启世界的本质，懂得了永恒族的感觉加载机制。他感觉受到了巨大的欺骗，难道所有永恒族经历的一切全都是别人的生活？
明恒在这里打断了他：“你现在是否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量子海醒来？”
零摇摇头，说道：“我心中有所推断，这也是我探寻了这么久的结果。过一会儿再告诉你，我猜你心中也有一个答案，一会儿看看我们是否不谋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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