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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公元纪时期 平淡才是人生中的偶然

    一周后。

    一个最平淡无奇的早晨。

    狂烈的暴风雪肆虐了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它将所有的生机覆盖在了冰雪下,没有给人们留一丝苏醒的机会

    凛冽的北风呼啸着用力的拍打着窗户,它不停地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仿佛要把冲天的怨气全都释放出去,它要让所有的安定为它的不幸付出代价。

    窗框和玻璃窗之间相互作用的拉扯着,谁都不肯先低下那高昂的头,争鸣呜咽的凄厉震耳欲聋。

    凌川昏昏沉沉的从床上坐起,他看了看对面墙上的挂钟,秒针跨过数字12和分针重合的一刹,时针向右移动了一下,指在了数字8上。

    他抬起右手揉了揉太阳穴,那里酸胀和空洞。

    床头橱柜上的不锈钢杯子和装着‘细菌化石’的玻璃盒子放在一条平行线上,恰好挡住了凌川看向那里的全部视线。

    他愣了几秒,然后拿起杯子,将快要见底的水一口饮尽。

    放了一夜的水,早已失去了它的最合适的温度,透心的凉顺着干燥发烫的喉咙流进了空无一物的胃里。

    门被张狂的风扯了一下,就像是有一个极其躁郁的人对它生拉硬拽。

    凌川这才想起今天与成器约好了,要去他们父亲工作的单位湖江市考古研究所观察‘细菌化石’。

    那里有全国唯一的一台透射电子显微镜,它可以看到在光学显微镜下无法看清的小于0.2um的细微结构,并且由照相室保存下来。

    它还可以将这块亿万年前冰川下的微生物蕴藏的所有秘密,一览无余的展现在凌川的面前。

    如同一位自清水中迈着步步莲花而走到大众面前的圣洁神女的玉体,那是顶端的艺术!

    凌川穿好衣服,走进了洗手间,他站在镜子前。

    拧开的水龙头里哗啦一声,涌出的热水流进了水池中的木盆里,他静静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极度憔悴,惨白的脸将黑眼圈衬的更加明显。

    其实,从一周前凌川就开始出现只有不到4个小时是真正睡着的现象,而余下的时间,他都在不断地惊醒和困难的入睡中度过着每一个比一个世纪还要长的漫漫黑夜。

    可是第二天,他又怎么也回忆不起来,他到底做了什么梦。

    甚至连他挣扎的翻来覆去的痛苦,都仿若从未存在过一样,那清晰的缺失感让他恐惧。

    热水散发的雾气慢慢升腾起来,一点点自下而上的侵略着长方形的镜子。

    凌川突然感到脖子后面的颈窝处,又传来了那种刺痛和刺痒并存的难受,他低下了头双手扶助水池的两侧边沿。

    他以为这样可以缓解一下,可是伴随着的头疼欲裂,加剧了对他的折磨,此刻他的脑袋里就像是有一个小人儿在故意用力拽着他那根最痛的神经上下翻腾。

    “呃,啊。”滚烫的热水溢出了水池中的脸盆,越过了水池的边沿,偷袭了凌川的手背。

    被烫红的一大片,好像巨大声浪冲击的波段一般,一下一下击打着他的皮肉。

    凌川只好空出那只胀痛的手,用另一只手翻箱倒柜的寻找着那管买来却从未用过的烫伤膏。

    终于,他在抽屉的最深处拿出了他需要的药,可是它斑驳的喷码是过去的时间,它是有保质期的。

    一如当初理所应当的遗忘、不在意、无所谓和弃置,总认为那是一种正常,是一种应该,其实是一种自欺欺人。

    凌川轻笑了一下,其中包含着深深地无奈,好在药膏里负责清凉的药效还在,这让他的手背不再那么火辣辣的疼。

    这时,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随之而来的是一个高亢的男声喊道:“哥,是我,成器。”

    凌川停下了手上涂药的动作,看向门口,回应道:“快进来。”

    话音刚落下,门就被用力推开了,硕大的雪花偷偷的跟着进来的人的身后和衣服上,钻进了屋内,可是它们并不知道,温暖的炉火将是它们短暂一生的归处。

    雪花瞬间融化成了数不清的水滴,继续以另一种形态幸存在了这个世界上,这于它们来说是新的重生。

    “你怎么也不戴帽子,头发都被打湿了,快用干毛巾擦一擦。”凌川微笑着,指了指挂在架子上的毛巾,对站在面前的年龄比他小,身高和体魄却比他强大的男孩子说。

    成器胡乱擦了两下,就把毛巾扔在了一旁地上放的马扎上,笑着说:“哥,外面的雪贼大,我俩坐雪车去咋样。”

    凌川小心翼翼的继续涂着药膏,也不抬头的说:“算了吧,我还想多活两年。”

    成器挠了挠头,说道:“哥,你这是啥意思啊。”

    “诶,你那爪子咋地了?”

    凌川又好笑又好气的说:“刚刚不小心烫了一下,我这是手不是爪子。”

    “还有,你成天也就嘴上把我当哥哥,身体上可没有,每次跟你出去一趟,我都得掉半条命。”

    “就你驾个雪车去!翻车摔断胳膊和腿都是轻的。”

    成器一把揽住凌川的肩膀,用力搂了搂,讨好的说:“这话咋说的呢,哥,我是真把你当成我亲哥,不然我天天粘着你干嘛。”

    凌川把药膏放在桌上,侧头看着这个才14岁就已经比他高出半头多的一米八的大块头,说:“手放开,不去,不去,说了不去。”

    成器放开手,转了转眼珠说道:“那你请我吃一顿涮肉,抵了坐雪车,咋样。”

    凌川想了想说:“行吧,你小子馋的口水都快流到地上了。”

    “为了一口吃的,你真是煞费苦心,我要是不成全你,岂不是虐待儿童。”

    成器一巴掌拍在凌川的后背上,大笑道:“哈哈哈,你也知道我,就是喜欢吃肉。”

    “所以,这才长得这样壮实,你说是吧,哥。”

    凌川差点被这一巨掌拍出一口老血,他笑着,刚要再说什么的时候,颈窝那里的痛痒第二次传遍了全身,眩晕也随之而来。

    他向后踉跄了一步,差点被毛巾架绊倒,幸好一旁的成器反应迅速,拉住了他的胳膊,才不至于直挺挺的躺在地上。

    “哥,你咋的啦?”成器担心的问。

    凌川用力的摁住太阳穴,摇头说道:“没咋的,没事,咱们准备走吧。”

    成器皱着眉说:“你站都站不稳了,还走啥啊,好天儿再去得了。”

    凌川摆摆手,缓了缓,喘了一大口气说:“真没事儿,为了能观察到最全面的态状,我已经等了一周了。”

    “走吧,这雪下的这么大,再晚一些,回来就要天黑了,路就更不好走了。”

    成器也只能听他的,他替凌川一手抱着那个装有‘细菌化石’的玻璃箱子,一手扶着他哥,走进了风雪中。

    从舒适的温暖,走入严酷的寒冷中,逆风嗖嗖的往他们的衣服里钻着。

    两人艰难的走出院子大门时,正与街道居民委员会的工作人员相遇,然后他们相互点点头,打了个招呼后,继续向各自的方向疾步而去。

    这个工作人员是去范家院子做今天得走访工作。

    他在这个单位是专职负责这一方面的,每天的重复的内容就是为这里的每一户居民宣讲各种精神。

    平淡的如水,平凡的让人们一时都记不起他的名字。

    好像老屋子里的房梁。

    自行车的车架。

    三角形。

    某种元素。

    年复一年的工作。

    贫穷和无知。

    以及等等的这些稳定和平淡,其实都只是人生中的偶然。

    还有,这个看似平常无异的早晨。

    还有,一周前开始的病痛和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