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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惊魂之夜

    黄昏时刻,前往群英府的官道上,单迎三人所乘的马车缓缓驶向前方。临近岔路口时,杨三牧掉转车头,驶向了一旁的小道。杨三牧解释到:“最近的城镇还在五公里外,天黑之前我们应是赶不上了。前方有一处道观,今晚我们可去那儿歇息。”

    “我爹常说,世上有两种人最是无趣:一是西域佛僧,二是牛鼻子道士,西域佛僧是无趣又虚伪,牛鼻子道士就是无趣加无趣,无趣透顶。”宁开甲略带鄙夷,又看向单迎,接着道,“尤其是上清教的牛鼻子最甚。”

    单迎拿起手中的书照宁开甲脑袋轻轻一敲,骂道:“你爹是你爹,你是你。有些话,你爹能说得,你却说不得。”

    “宁师叔,反正我们只是借宿一晚,至于那观中道士是否无趣,对我们也没影响。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行上两三日便能到泰庆城地界了。”

    “那挺好!小杨,你有没有啥方法能见着群英候。”孩童的注意力天生便是不会集中太久,可群英候确实在宁开甲的心中留下了一个模糊的印象。这几日,宁开甲一有机会便会向杨三牧询问关于群英候的事情,像是永远听不厌一般。

    杨三牧回道:“这师侄确实没办法了。这事儿得讲究一个‘缘’字,说不定我们去的第一天就能看到呐。”

    三人谈话间已是来到了道观前。道观名为长青观,正是“仙界日长青鸟度,御衣香散紫霞飘”。庙观不是很大,大体呈现左右对称之状,沿中轴线,往上依次是牌楼、观门、六御殿、三清殿,东侧是平日讲经说法的云集山房,西侧便是观内道士食饭休息之所,外来香客亦是暂住于此。整个庙观从空中俯视,犹如一个“旦”字,显出一幕整洁庄严的景象。

    观前便接山门路。单迎一行人将马车停于山脚下马棚,爬上百十阶台阶,穿过牌楼,此时天色渐晚。杨三牧走到观门前,轻轻扣动铺首嘴里的门环,如此反复三四次,依旧未见门开。

    单迎三人面面相觑,杨三牧大感疑惑,说到:“奇怪,此刻还未到休息时间,怎么会没人来呢?”边说边退后,仰起头往观内看去。然而除去一堵刷得灰白的围墙,再也看不到其他。杨三牧又不死心地敲响门环。此刻,门内终于有了应答。

    门内传来低沉的声音,问道:“是谁?”

    “在下杨三牧,同伙伴从普顿而来,要去往泰庆城。行至于此,天色已晚,想借贵观暂宿一晚。不知道长可否行个......”

    杨三牧话还未说完,门内之人便拒绝道:“今日厢房已满,有所不便。诸位还是另寻他处吧。”说罢便传来逐渐细微的脚步声,似是走回观内。

    杨三牧怕那道士真扔下自己三人,那样便只得回马车将就一晚,好不难受,于是急忙喊道:“道长,还请等一等。实不相瞒,在下与贵观主樊真人相识已久,此番来贵宝观也是想着看望一下樊真人,叙叙旧。”

    渐弱的脚步声没了,不知是道士走远了还是应该停了下来。不久后,门内传来响动,紧闭的观门终是开了,方才答话的道士也是出现在了三人面前。道士不耐烦地说了句“跟我来”,便自顾自地走向观内。

    三人跟了上去。紧跟道士侧身后的宁开甲仔细观察着道士,只觉得他的面色一直过于阴鸷,深陷的眼窝配上不合适的鹰钩鼻,裸露在外的双手看起来只留一层皮肤搭在骨头上,整个人仿佛地府逃出的恶鬼。不适的感觉浮现而出,宁开甲只得用力甩了甩头,低着头跟着道士。

    道士将三人带到一间厢房,离开前向众人说到:“近日我们观主常设坛做法颇感劳累,早已睡下,只怕不能与你们会面了。今晚你们就睡这里吧。晚上不要到处走动,以免影响我们修习。明早一到,各位便自行离开吧。”

    “自然。多谢道长。”

    待到道士走后,宁开甲终于是忍不住,冷笑道:“哼,看来我爹说的也不对。这道士不仅无趣,而且还是骗子。分明有这么多空着的厢房,却骗我们说没有了。”

    单迎在门前盯着道士消失的拐角,沉思了一会儿,将门关上,对着宁开甲、杨三牧说到:“我们早些歇息吧,明日一早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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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亥末杂论》中记载着这样一个故事:都城应天,有商贾得印玺,色墨绿,刻青面虎。商人甚喜,时常环抱于身,入寝亦然。不过三日,面枯黄而形消瘦,血亏精损。再半日,横死床前,而玺色愈深。时盛夏,天朗气清,忽黑云当空,阴风呼啸,又阴兵穿墙袭来,数以万计。大恐避之,践踏死伤众多。有鬼将者握印玺,众兵皆散。

    应天城中有位读书人每谈论于此,都说着“子不语怪力乱神,正道在心又何惧鬼神”,身旁好友皆是附和。只是有一次在酒楼再次谈论此事时,却听到隔壁桌的道士说:“那印玺乃是鬼玺,能号令阴兵。鬼道发生战争,那鬼将无意间丢了鬼玺,使其流落人间。鬼玺被封了炁,刚好借助商人的精血恢复,这才引得鬼将带兵寻来。阴兵借道,生人自当回避以免枉丢了性命。”读书人听了这话,大呼“无稽之谈”,骂那道士朗朗乾坤下蛊惑人心。

    世间太过广袤,奈何人的眼界又有局限。道士与读书人谁对谁错也就说不清了。只是那道士的“阴兵借道”之说自古以来便流传着:一说便是鬼界之战,若阴兵行军途中遇上人间军队,阴阳互冲,便有部分能者显形借道,两者互不干涉;二说军队败亡后,其魂聚而不散,依旧行着生前之事,执念不消,不入轮回;三说天灾或是人祸造成大量生灵死亡,冤魂丛生,鬼界便派鬼差鬼将前去拘魂送入轮回。鬼差行这暗合天道之事,常人见了也应退避以积福德。

    “生时于世间沉浮,死后有黄土安葬”,这便是人一生最好的进程。然而月有阴晴圆缺,多少人死后得不到安息?

    厢房内,宁开甲混混噩噩地起了床,感觉自己后脑一阵胀痛。屋内空气太过湿热,让人觉着十分难受。“或许外面的空气要好很多。”宁开甲这般想着。只见他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至一人宽,准备钻出去。他怕声音太大从而吵醒其余两人,可回头一看惊觉床上哪儿有其余两人?厢房内若有活物,除去洞内老鼠,便只有他自己了。宁开甲挠了挠头,大感疑惑。湿热粘稠的空气让宁开甲有点喘不过气来,头脑又是一阵胀痛传来。

    “既然都没人还担心啥声音问题。”

    宁开甲推开了门。屋外的空气确实清新无比,喘过气来的宁开甲觉着就连关门这种无聊的举动都变得有趣起来。

    “云集山房。这便是道士门说经的地方吗?”观中散步的宁开甲不知不觉从西侧走到了东侧。看着门上那挂着的巨大牌匾,讥笑道:“不知道那个撒谎的道士在这云集山房内听了些什么,又念了些什么。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可是从这儿学得?欸,我进去看看。”

    宁开甲一只脚刚要踏上台阶,突然一阵阴风袭来,宁开甲只觉得像有无数把尖刀刮在皮肤上,一时间竟想到了书中对于凌迟处死这种刑罚的描述。阴风过后,原本高悬当空的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住,再无一丝月光能透进来。一阵“嘎吱嘎吱”并伴有厚重金属音的声响传来,那声响在这寂静的观内显得格外刺耳、可怕。宁开甲吓了一跳,赶紧躲了起来,静静观察。

    云集山房内走出许多的人,这些人或是身着粗衣、或是身穿丝绸、或是身着道服,各形各样。这些人排做四排,整齐划一地走着,然而双眼皆是无神,像是提线的木偶般。但最让宁开甲惊恐的是,他在人群中看到了单迎和杨三牧。宁开甲不解这两人为何半夜不睡觉,出现在云集山房中?又为何同这群诡异的人在一起?他们为何都是面无表情,像没了魂?

    这群诡异的人走出了道观,晃晃荡荡地向东北方走去。宁开甲则是跟在不远处,保证自己既不会被发现,又不至于跟丢。

    似乎行了几个时辰,又似乎只有一两刻。忽见一座城,城上雕刻着“幽冥地府鬼门关”七字。宁开甲远远望着那七字,大惊失色,哑然到:“鬼门关,怎么到这儿来了?传闻到了鬼门关,便不再是活人。单大哥死了?不可能!我也没死,不也到这儿了。哎,他们怎么还再往里走啊。不行,我得把他们拉回来。要真进去了。不死也得死!”

    宁开甲心一横,奔了过去,要将人群中得单迎和杨三牧拽出来。可刚跑没几步,便感觉穿过了一层奇特的能量结界,而后脑袋愈发疼痛,只觉眼前一黑,不晓人事,摇摇晃晃地跟了上去。

    鬼门关下,两旁有十八鬼王坐镇,众多森白小鬼把守,又有鬼差、铜狗铁蛇巡视,端的是铜墙铁壁,森严壁垒。众人一个接一个地来到鬼门关下,将手中的路引交给门前站立的巨大的红服鬼差。

    “你的路引呢?”鬼差问道。

    “我没有路引。”

    “你怎么死的。”鬼差又问。

    “死?我没有死啊。我没有死!”宁开甲机械地回道。

    “你没有死?”一阵刺耳的叫声传来。众鬼王同时转过头来用那猩红的双眼凝视着宁开甲,小鬼附和着红服鬼差发出刺耳尖叫声,铜狗铁蛇对着宁开甲露出满嘴一层又一层密集的獠牙。

    宁开甲忽然清醒了过来,刺耳的叫声让他耳朵发胀。再看向那鬼差,深陷的眼窝和不合适的鹰钩鼻一如在道观初见时的模样。

    红服鬼差又厉声问道:“你如何未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