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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巧授净心咒

    “守阁人?”

    单迎初次听到如此称号,虽觉新奇,心中也是暗想:“能驻守上清教重地之人,修为必定不凡,只是不知他与周真人谁强谁弱。”

    自称守阁人的中年男子仿佛看穿了单迎心中所想,说道:“这典藏阁自建成以来已历经两千七百余年,我便在此守了两千七百余年,你说我的道行较他人如何?”

    “两千七百余年!”单迎惊呼,旋即脸色一红,对着柳仝躬身行礼以表歉意,“小子唐突了,望柳真人恕罪。”

    柳仝面带微笑地将单迎扶正,说道:“无妨,我们这些老家伙是你们在上清教内接触时间最长的人,自然免不了被你们这些......好奇心旺盛的弟子拿来作比较。”

    柳仝话中并未存有丝毫怪罪之意,反而透露着一股溺爱。这股溺爱让单迎觉着两人仿佛至亲一般,因而单迎也收起了做作,大胆地说出了此前心中所想。

    单迎初来此地,虽是正经通过难生梯拜入教中,但毕竟坏了上清教收徒的规矩,他心中已将自己置于比其余弟子低一等的位置,所以时常叮嘱自己务必要小心翼翼,莫生事端。

    这股自卑且谨慎的心态此刻却在柳仝面前荡然无存,单迎心中清明,脑海中亦不自觉地想到“心诚方行”四字,于是他问道:“柳真人,长生不老真得存在?”

    柳仝说道:“单迎,我喜教人念书,你唤我一声柳先生罢,真人一词对我而言太过缥缈了。”

    “柳先生。”

    柳仝轻微点头,甚是满意,就着先前的问题回道:“大多数人修行都是为了长生久视,但存在与否却没人知道。”

    “可你不是......”

    “我只是无虑无忧,活得比别人久一点而已。”

    单迎听闻此话,心中对柳仝翻起了白眼,又突然想到柳仝可看透自己的内心,连忙定住心神,尴尬一笑。

    “长生久视,或许本身就是个美好的幻想。凡人一生不过百年,如同岁月中的匆匆过客,而修士可存活的时间远胜于凡人,于是在他们眼中,修士就是长生不老之人。可真实的情况是,如果不能成就仙人之躯,修士也只有三百年左右的光阴。”

    柳仝继续说道:“将凡人、修士、仙人这三者放在一起看,长生便是小年与大年的两相对比,长久的时间虽有助于修行,却不是修行的目的。”

    “修行的目的……”

    单迎沉默良久,细想自己来此修行的目的,只觉得心蒙迷雾,说不出所以然来。他虽通过难生梯的考验,证明了自己求仙问道的决心,此刻又有些担忧在水无活源的情况下,自己能坚持多久。

    柳仝将《翠虚篇》从袖中拿出递给了单迎,“你才正式修行,还有太多的东西要学,所以更不能急,须得一步一步地走。”

    单迎接过书本,大拇指轻轻地揉搓着,思虑许久后神色才活泛起来,回道:“多谢柳先生解惑。”

    柳仝知晓单迎心中郁结已解开大半,便未再多说,“读书去吧。”

    单迎行礼告辞,行了几步又回头说道:“柳先生,这本书……”

    柳仝见单迎欲言又止,也是知晓他意,点头道:“记得还回来便是。”

    在拜别柳仝后,单迎独自寻了个幽静的角落,仔细精读起《翠虚篇》。他此时制心一处,宛如坐定的老僧一般将自身与凡尘隔绝,神陷玄典的奇妙之中,全然不知时间的流逝。

    他在典藏阁静读了一下午,因此错过了晚饭的时间,幸亏赵庭筠带着两馒头来此找他,才不至于饿着肚子去上晚课。

    晚课选在酉时,经过一天的修行劳作,此时人已疲倦,阳气渐微,阴气渐盛,通过行晚课以达扫荡邪气、除焦静神之效。晚课的内容与早课差别不大,只一些用语有所不同。

    单迎作完晚课后,步履轻盈地回了自己的静室,坐在桌边,再次翻看起《翠虚篇》来,直至夜入二更,一阵吱吱声将他从书中拉回现实。

    原来是驱虫童子找上门来。

    只不过单迎今日并未为它们准备瓜果糕点,于是这群金色精灵在弄清状况后,朝着单迎龇牙咧嘴,发泄着自己的不满,又将室内的东西扔在地上后才翻窗离去。

    单迎看着它们不悦的背影,只得苦笑:“看来,这些驱虫童子是跟我杠上了。”说着,他起身将东西收拾好后,躺在床上沉睡过去。

    单迎在上清教正式修行的第一天便如此悄然无声地过去了。自此以后,他的日常生活便是作早晚课,早上听五术,下午读玄典,晚上接着读,直至驱虫童子亥时末离开他的静室后才睡觉。

    悠悠两月,生活虽然平淡,却并非无趣。而在这两个月内,又有两件事是不得不提到的,这两件事或多或少影响了单迎未来的修行之路。

    话说,初入典藏阁的半月后,单迎如同往常一样在角落默读玄典。

    角落位于通往第二层的房间右边,因为位置较偏僻,少有人来此,倒是让单迎能静心研读。

    然则读书此事最忌讳一知半解,更何况是关乎天地至理的修行玄典。

    单迎此前读完《翠虚篇》,便另择一本书翻看起来。他有《翠虚篇》的基础在内,读起来倒是通畅无阻,自觉有所知晓其中深意,但今日看起来,却惊觉此书所写与《翠虚篇》多有不同。

    他在纸上默写出《翠虚篇》中相关的语句,与手中之书细细对照起来,发现两者在大道上并无差别,但于细微处却是相悖而驰。

    单迎疑虑是否是自己记忆有误,于是他快步跑向书架,将《翠虚篇》攥在手里后,又急忙跑回书案前坐下,翻看起来。

    “我没记错,书中确实是这么写的。”

    他又查看起另一本。

    “可是为什么这本书却是完全不同的说法。谁对谁错?”

    单迎又看向《翠虚篇》,思虑到:“以太虚为炉鼎,烹炼铅汞,聚精气神三花。这是合乎真道,可修得仙人。”

    他的眼睛又看向另一本,“神仙之要,道在神丹。虽呼吸道引,及服草木之药,亦不能成,唯有神丹,令天地人相合。这感觉也是对的。”

    两本书对于成仙之要的说法令单迎不禁抓耳挠腮,想要证明其中一种是错的,却又找不到理由说另一种是对的;想要说其中一种是对的,却又没有理由证明另一种是错的。

    “会不会两者都是对的?”

    单迎扣着头皮,轻声自问。

    他虽能诵读玄典,却多是流于表面,故而此刻心生迷障、神烦意乱,连带着气海之中的玄黄二炁也不安稳。

    正当单迎的身体愈发燥热,一双大手扶在他的肩膀上,然后是一股清凉之气传入身体,稳住了他的心神。

    单迎回头看去,乃是柳仝站在了他的身后,于是他连忙起身,躬身喊道:“柳先生。”

    “如此焦躁,可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单迎指着桌上的两本书,回道:“这两本书中所写的修仙之要颇为不同,弟子虽冥思苦想,却始终不知孰对孰错,以致于乱了心神。”

    柳仝将那两本书拿起一看,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对于“单迎能将两本书对比起来进行翻看”这件事,他心中虽觉满意,嘴上却不能说。

    “大道三千,岂有唯一正确的说法。你此刻不知对错与否,不如再读一些,多修行一段时日后再回头看看。”

    单迎接过书籍,点头应是。只不过即便他想要再读下去,也是气息驳杂,无法静下心来;双眼即便看着书本上的字体,也是目无焦距。

    身后的柳仝似乎早有预料般,拿毛笔在纸上写了一个“静”字,然后交于单迎,问道:“你可从中看出了什么?”

    单迎摇头回道:“弟子愚钝。”

    “你心仍未静,自然看不出。屏气凝神再看。”

    单迎照做,只觉先前还是普通的“静”字,此时宛如山间明月、江上清风,透着一股安宁祥和之气,这股气直窜单迎心田,将体内的焦躁吞没殆尽。

    “你再试想着运气画出‘静’字。”

    画?

    单迎不知柳仝为何用“画”这一字,但他还是舌顶上颚,调匀呼吸,吞吐着灵气,并内观气海,调动体内玄黄二炁于脑海中设想着写出“静”字。

    只这“静”字写完,单迎终于明白柳仝为何会说“画出”。

    最后一笔写完后,“静”字便化成了一波秋水流淌,流至尽头便是俯冲直下,汇入巨大且清澈的湖泊中。单迎置身于湖泊中央,三面青山环绕,独留一面朝向天际。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单迎的五感犹如被放大一般,静静聆听着夹杂在风声中的虫鸣鸟叫、蝶蜂细语,游鱼荡漾起的水纹也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待他想要俯下身子,细看湖中游鱼时,一股巨力将他拉入湖泊,而后回归了现实。

    单迎缓缓睁开眼睛,此时他已是双目清明,心静神和,似要与周身空间相融一般。

    “柳先生,这......”

    “若是他日,你还遇到这般心绪不宁、迷障缠身的情况,大可试试这招。”

    “多谢柳先生。”

    “无需客气。”柳仝望向窗外说道,“时间不早了,你且去作晚课罢。”

    单迎看向窗外,惊觉天色已暗,想必是因为沉浸在心境中过久,误了时间,于是他匆忙向柳仝告辞,拔腿跑出了典藏阁。

    等到阁中再无他人时,柳仝身旁兀地出现一道虚影。

    虚影问道:“你这么看好他?”

    柳仝笑道:“学得很快,不是吗?”

    “是挺快的。不过......”虚影停顿一番,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他身上潜藏着可怕的东西,若是心性不稳,深入魔道,你不怕养虎为患?”

    柳仝拿起书案上写着“静”字的纸张,满不在乎地说着:“他可不会是幼虎,倒是块有瑕疵的美玉。”

    “随你怎么想吧,反正不关我事。”虚影说完,便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

    柳仝未理会来无影去无踪的虚影,只是看着手中的纸张,有些可惜地说着:“这个‘静’字还是写差了点。”

    灯火照耀下的典藏阁,幽幽传来磨墨的声音。

    柳仝在纸上写出一个“净”字,然后颇为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下次,教他这个字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