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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流水桃花

    一场混战后,使得竹剑堂与淀阳一脉在护卫事宜上变得更加谨慎起来,从下午开始,竹剑堂甚至是将整个堂口的弟子都调了过来。

    吴穿杨在吴芳面前也是挨了整整一天的责训,直到傍晚时,他才狼狈的从竹舍中走出来。看到竹舍外目光失神的洛紫衣时,吴穿杨的心中微微的叹了一声,他动身来到洛紫衣的身旁,出声问道:“你还好吧?”

    洛紫衣稍稍的回了回神儿,她扭过头看着吴穿杨,声音发哑的答道:“我没什么……掌门呢?他现在如何?“

    吴穿杨庆幸的笑道:“还好,没有伤及到心脉,否则……“

    “没事就好……是我小瞧曹俊的手段了。“洛紫衣有些自责,当时若不是她执意这般安排,陈河最后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吴穿杨叹着气安慰她道:“毕竟是和当年苏掌门能够齐名的人物,若不是后来许师兄前来,只怕是你我联手,都未必是曹俊的对手啊。“

    洛紫衣深有体会的点着头,提及许师兄这个称谓,她的心中忽然似意识到了什么一般,赶忙又问身边的吴穿杨道:“对了,你说许师兄带谢家那丫头出去了这么久……他们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吴穿杨摇着头道:“应该不会吧,许师兄武功那么厉害……或许他们……”

    正说着,前方小院的竹门突然被推开,两人应声抬头,但见小院门口处,一身白衣的许君意此时正一手牵着神色似有变化谢玉扬向他们走过来。

    吴洛二人连忙起身向许君意行礼道:“见过许师兄。”

    许君意笑了笑,他带着谢玉扬来到这二人的跟前,然后一脸和煦的对这二人道:“今晚这里就由我来守着吧……你们先回去歇息,顺带着在帮我跟蓝师姐那边传上一句话。”

    吴洛二人闻声,脸上顿时怔住,他们面面相觑的问着许君意道:“许师兄,你要我们跟蓝师姐传话……莫非是……”

    二人惊愕的看着许君意身旁的谢玉扬,紧跟着又将疑问的目光转到了许君意的身上。

    许君意点头淡笑着,迎着二人的目光,他不紧不慢的从腰带处拿出一颗翠绿色的珠子来。

    “此为青云珠,乃是竹老当日在苏家时亲自交予掌门手中的淬阴信物……你们今夜便持此珠将我所说这话转告给蓝师姐……自即日起,苍岚山庄二小姐谢玉扬继任淬阴长老,凡林中淬阴弟子,明日清晨,尽数前来此处,向新任淬阴长老执礼效忠!”

    “这话是许君意让你们带来的?”

    女人坐在窗前,她手捧一卷古籍,她高高发髻下,那雪白的脖颈就好似是透着晶

    亮的光彩一样。

    洛紫衣站在女人的身后,她有些滞愣地点头道:“是,是许师兄所说。”

    “哼,这么多年不理门中事务,如今一回来,竟是将命令下到了我的头上……”女人放下手中的古籍轻轻的笑道,她转过身,神色似有深意的看着身后略显僵硬的洛紫衣。

    “你与曹俊交过手了?”

    “啊?”洛紫衣神色似有仓惶,她连忙回过神儿来道:“是……不过,我没能赢过他。”

    女人笑道:“毕竟是当年能与苏止明一较高下的人物,你胜不了也是正常。”

    “倘若下次相遇,我定能胜他。”

    “那就下次再说咯。”女人微微的翘起嘴角,她来到洛紫衣的跟前,深深的看着其道:“过去的就让他都过去吧,你是我淬阴一脉中最为我看中的师妹,我不想你的一生都是活在他的影子当中。”

    洛紫衣点着头,她抬头看着自己面前的师姐,微微的答应道:“我知道了,那明天的事情……”

    女人说道:“就按许君意的意思来吧,正好,明天我也去走走,看看马剑霜到底给我找了个什么样的弟子回来。”

    ……

    幽深的竹林当中,一切皆已妥当,唯有在最边缘处的几块黑暗中,还有人在不甘地做着最后的安排。

    “……都这个时候了,曹师弟就莫要这般犹豫了。”柯不足略带尬意的笑着,当年在竹林时,与他摩擦最多的便是这个曹俊,然今日自己争夺竹林权力的最后,与之合作的竟也是这个曹俊。

    此等天意轮回,真是令人感慨万分啊!

    听那柯不足言语,曹俊心中亦是忿忿不甘。日前竹林大战时,若非自己疏忽大意挨那陈河一脚,那最后到来的许君意又怎能够伤到自己。

    曹俊心中暗叹,他抬起头,迎向柯不足那期许的眼神,心中埋藏无尽怨气道:“柯师兄,今日刺杀已是我最有把握的一次了……你就莫要再抬举我了。”

    “怎么能说是抬举呢。”柯不足道:“难道你费尽心思的从北地而来,就只为这么一个结果?”

    曹俊笑了笑,他侧身指着身后不远处的唐山水道:“这不还有唐门的人嘛……即便今时刺杀不成,这来日却也方长啊。”

    “那既有来日之心,曹师弟为什么就不能与我合作一把呢?”

    曹俊道:“呵,当日如果不是许君意念在同门之谊饶了柯师兄你一命,今日你还能在此和我谈合作吗?”

    一听这话,柯不足的脸上顿时蒙上了一层寒色。这曹俊是在故意在揭他此前的伤疤啊。

    见柯不足神色有变,曹俊又一次笑道:“柯师兄,你我本就是敌人,如今谈合作事宜,你不觉得怪异吗。”

    柯不足轻叹地笑道:“想不到人称竹林三杰的曹师弟,遇事时竟是这般的幼稚……难道你就不想听听我要拿什么条件与你合作?”

    所谓恩怨都只不过是一己私利罢了,五年前,曹俊能够为了利己而害死苏止明,难道今日就不能为一己之心而放下那往日不值得一提的小恩怨吗?

    柯不足淡淡的笑着,他成竹在胸的看着面前的曹俊。果不其然,才不过两息的时间,那曹俊便已是开口向其问道:“既然柯师兄这么说,师弟我心中倒还真是好奇起来了……”

    听闻曹俊此言,柯不足心中便已清楚此事成功几何了。他微微一笑,靠近曹俊的身前,低声细语的道了句:“之前从北地逃回来的沈远行……现在就在我的手中……”

    ……

    次日清晨,当太阳还未从山崖之下照亮这蜀中的山林时,竹舍中,已经昏迷了整整一夜的陈河总算是醒了过来。

    整整一夜无意识的瘫躺,令这少年身躯恍如老朽,他微微抬了抬身子,然后稍稍的将脖子往一旁侧了侧。刚转过双目,却看见身旁的床沿上正趴着一个娇若落英的少女。

    陈河顿时一怔,他看着身旁略显憔悴的沉睡少女,那彷徨的心中不知怎的,就好像是忽然回到了以前在淮河岸边生活时的心情一样。

    他伸出手,轻轻的覆盖在少女冰冷的手背上。大概是在梦中有所察觉吧,就在少年将手刚覆到少女的柔荑上时,那少女便从梦中悠悠的转醒。看见面前少年无恙,姑娘心中之前担忧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再一次宣泄了出来。

    “你怎么哭了?”少年着急的问道,他想从床榻上侧过山安慰旁边的少女,但刚一翻身,那才止血的伤口上,一种撕扯的疼痛瞬间令他咧开了嘴。

    见此,少女赶忙道:“你别动,我去喊洛师叔他们……”

    “别……我没事!”陈河连忙阻拦住谢玉扬,这两天,他好不容易才见到谢玉扬一面,若是再把其他人叫过来,这还怎么跟谢玉扬好好的说上一会儿话呢。

    见少年如此,谢玉扬心中软软的是答应了下来,她回到陈河的身边,将那滑下去的锦被稍稍的往少年身上拉了拉,然后问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少年笑着答道:“没事了,一会儿天亮了我还能打套拳法给你看呢。”

    少女嗤笑道:“就你那点拳法有什么好看的。”

    两人暂时忘却伤忧的笑着,烛火轻摇的竹舍里,他们的身影就好似两只冬天里抱团取暖的小猫一样。

    “陈河,我能问你个问题吗……那时,你为什么会帮我挡那一下?”

    少女的目光就好似天上的星辰一样,她深深的看着陈河,期待着从他的嘴中问出那个自己想要听到的答案。

    陈河怔怔地看着谢玉扬的表情,此前,他很少在她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色。那种仿佛大人一般的眼神就好像……此刻她将要决定着什么人生大事一般。

    “我……”陈河支支吾吾的看着谢玉扬道:“我们不是说过的吗……我学了武功就应该保护你的……”

    “就只是这样?”少女迫切的看着陈河,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就再没有其他原因吗?”

    陈河看着谢玉扬的眼睛,他有些慌乱道:“我……我……”

    见着少年说的这般费力,少女的手指亦是紧紧地抓着旁边床榻上的被褥,她死死地看着少年,那深切的眼眸就好似要看透少年的心一样。

    终于,少年开始说了这么一些话:“我……我怕就像上次那样再也看不到你了……”

    一说起这个,少年的眼前就仿佛是回到了那夜在荒野时,那团黑雾将自己与这面前的女孩分隔开的情形。

    他有些心有余悸的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出来这么久,我爹娘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消息……如果连你都不在我的身边,我真的……我真的不知道我……玉扬,我想让你……我想跟你……我想在你跟前!不管什么事情,只要能在你身边……我想永远的在你身边。”

    这断断续续的,陈河自己也想不明白自己想要说什么。从本质上来说,他现在还只是一个渔家少年而已,若是没有几月前的那场意外,在这样的时代中,他根本不会与谢玉扬有任何的交集。

    然而就算是现在有了交集,有些话……却真的是很难说出来啊!毕竟他还只是一个十岁孩童啊!

    “我明白了……”谢玉扬点着头,她或许明白了一些陈河的心理,可那些话终归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啊。

    都说女子早熟,更何况谢玉扬原本就是一个天资聪颖的孩子呢。她看着面前这个似羞又恼少年,忽然间,她用一种只有在大人之间才会用到的说话语气问陈河道:“那你喜欢我吗?”

    那一天,东方的红日才刚染红蜀中的山头。竹舍里的少年呆呆的看着面前这个含羞期待的女孩儿,就好像是昏暗的山林中忽然吹来的一阵暖风一样。

    少年抬起头,他迎着少女的目光,在无人知晓的某个时段中,他郑重的“嗯”了一声!

    1261年,是蒙古王族忽必烈即位的第二年。这一年,在蜀中的山林中,有两个孩童用一种大人的方式约定了他们的未来……

    这一年,混乱了五年之久的竹林终于向天下宣告,他们将在新任掌门带领下的回归……

    同样是在这一年,在南宋的建康城外,有一件将要改变陈河终生的事件正逐渐的浮向江湖……

    腊月中旬,在经历了无数折磨之后,陈河终于是将自己的淀阳诀修炼至了第三重。

    在竹林开山建派以来,门中曾经出现过很多的天才,但是像陈河这般能在半年内连跨三重的竹林武者,整个山门中,也就只有淬阴一脉的那位新长老——谢玉扬了!

    “……不得不说,这马剑霜是给我找了个好弟子啊……只是可惜了,她是副掌门,这么好的天赋终究也只能是到淬阴的第四重而已。”

    蓝莫香无奈地叹着,那神情就好像是看着一把绝世名剑被人当作了烧火棍一样。

    洛紫衣在一旁掩嘴笑道:“这两孩子青梅竹马,心性又都纯良,有他们在,竹林一定能够恢复师父当年在世时的雄姿。”

    蓝莫香点了点头,她看着林中正在打坐运起的少女,转眼间,她开始刻意压着嗓音问洛紫衣道:“云野山庄那边传来的消息确定了吗?”

    洛紫衣稍犹豫了下答道:“确定了,苏家与长孙家那边也已经派高手过去了……此番我过来也是想问蓝师姐,这件事需要告诉掌门吗?”

    蓝莫香摇头道:“暂时还是不要传到掌门那里……一会儿你去通知竹剑堂,让他们也派些高手过去,争取能赶在除夕之前将这件事情处理好。”

    洛紫衣点头道:“我知道了,那云野山庄的誓盟大会呢?罗庄主那边还在等着我们的回复呢。”

    蓝莫香道:“此事你问许君意便可,在掌门还未明晓是非前,门中的这些事务你去请示他便是。”

    “是,那师姐,我就先告退了。”洛紫衣抱着拳,她悄悄地看了眼不远处的谢玉扬,然后缓缓的从蓝莫香所住的竹舍中离开。

    从林中归来时,已是傍晚,看着院中竹台上打坐运气的少年,洛紫衣的心中忽然生出些烦躁的心思来。

    她上前推开院门,才往里迈进一步,那个将自己身子隐于阁窗后的许君意却忽然探出头来问道:“来了。”

    洛紫衣抬头看了那许君意一眼,她稍稍沉了沉气,然后抬着手中的饭盒道:“该吃饭了。”

    “稍等下吧,掌门那边的功课马上要完了。”

    洛紫衣没有接话,她来到竹舍,将竹桌上的琐碎收拾一番,然后打开饭盒,将其中饭菜一一摆上桌来。

    许君意从书房出来,看着厅堂中这个身含冷厉的女子,他略微笑着问道:“可有什么消息要传于我?”

    洛紫衣抬头往许君意的身上望了一眼,紧跟着又转目朝院中少年的身上看了看,她沉声道:“建康城那边的消息已经确定了,沈远行确实是在柯不足的手中。”

    “哦……这事吗?此事在昨日的时候长孙家便已经飞书和我说过了……不知道蓝师姐那边怎么说?”

    洛紫衣心中暗叹道:“蓝师姐说,一切都由许师兄做主。”

    许君意顿时笑着道:“蓝师姐对我还真是信任啊……既然如此,门中就还是和往日一样……”

    “师兄要将此事瞒着掌门吗?”

    洛紫衣忽然看着许君意问道:“如果掌门问起来……这件事情我们应该如何向他交代。”

    许君意眉头一挑,他看着洛紫衣道:“你觉得我们应该要怎么交代?”

    “至少我们得应该让掌门知道这件事情,那毕竟是他的父母!”

    “那只是他的养父母!”许君意正色道:“如果他现在只是一个生活在长孙家亦或是苏家的少年也就罢了,但他现在是竹林的掌门,有些事情他必须舍弃一些出来。”

    洛紫衣似嘲似讽的笑道:“所以我们就让他舍弃养育之恩?”

    “那你还有别的办法吗?难道让他按照柯不足的手段,亲自前去救那两个与他命运不相干的人吗?”许君意冷冷地笑道:“竹林五年内乱,好不容易才有了如今的局面,唯今之计,只有让他赶紧练成渡阴诀,这掌门的位子才能坐稳……至于那些可能影响到他掌门权力的外事,就顺势推出去吧。”

    洛紫衣微微一怔,虽然那些道理她也不是不明白,但是听到“与他命运不相干的人”的字眼时,她的心底仍是生出了一些寒意。女子默默地放下手中的餐具,她缓步来到院中。萧瑟的寒风从远处而来,在少年的脸上留下一坨坨暗红的痕迹。洛紫衣有些心疼的走到少年的身边,她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柔声道:“掌门,该吃饭了。”

    少年睁开双眸,看见身旁的洛紫衣时,他眼神中顿时欢喜道:“洛师叔,你好久没来了。”

    洛紫衣笑了笑,她拉着少年的手掌从院中向竹舍走来,两人边走边道:“前些日子受了些伤,顺便外出办了些事情,今日才刚回来,怎么样,你的武功现在练得如何了?”

    陈河欣喜地向洛紫衣炫耀道:“我现在已经练到第三重淀阳诀了……对了,还有洛师叔你教我的拔剑术,我现在也已经能斩出剑气出来了。”

    “是吗?那一会儿吃完饭你练给我看看。”洛紫衣将盛好的米饭放在陈河的面前,至于一旁的许君意,她却是看也不看一眼,就好像这屋中根本没有其他多余的人一般。

    许君意淡淡的笑了一声,他起身道:“既然洛师妹来了,那今晚便由你在这里陪着掌门吧。”

    见许君意要走,陈河赶忙道:“许叔你要走吗!”

    许君意笑着向陈河挥了挥手,刚要走出竹舍时,旁边的洛紫衣却忽然道:“许师兄乃是长辈,所做之事当记得人情二字,可不要让掌门白叫你这一声许叔啊。”

    许君意怔了怔,他回过头来看着洛紫衣,良久才笑着出声道:“既然掌门到了竹林,那就是我们竹林的掌门,没有什么许叔不许叔的,我等所做不过是为了竹林,为了天下罢了。”

    洛紫衣倒未他的理会这番说辞,她坐在陈河的身边,沉默的给自己也盛了碗米饭,在这一方小天地里,她那清冷的气质就如是这里的主人一般。

    不过说起来,这一片小竹舍还真是洛紫衣为自己所寻得一方天地啊。

    ……

    眼见新年将至,本就是遍地才子佳人的建康城在此间也更加的热闹起来,尤其是夜幕降临时,在那秦淮河两岸,画舫荡漾,灯火通明,无数的莺莺燕燕就好似戏曲里的喜鹊一般。

    在那火红色的光芒里,那些个往里日一派才子模样的少年郎们此刻像是被人抽了脚筋一样,歪歪斜斜的飘荡在如雪脂般的香艳群中,朱纱轻曳,小船慢摇。一阵香风撩来时,但见那江面深处,所漂浮着的却尽是令人不堪之景。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咱们大宋的才子啊,还真是没有多少长进啊!”

    苏语轻轻地叹着,她放下手中的纱帘,然后拿起一封刚刚从外面送来的密信拆开看了两眼。

    “这许君意倒是狠心啊,难道他就不怕小淮以后和他们竹林对着做吗?”

    一旁的勾魂使一声不言的又递过来了一封信。苏语稍稍愣了一下,忽而笑道:“这是长孙家的来信吗?”

    勾魂使道:“是的。”

    “这老狐狸,他不去劝他那孙女婿,转来给我写信作甚?”

    勾魂使答道:“大概他们也劝不动许公子吧。”

    苏语轻轻一叹,她将手中的信放下道:“如今的竹林百废待兴,身为其掌门的陈河,自然也是要少些外面的牵扰才是……这一点许君意倒是十分的清醒,只是凭什么让他在旁边看着,而难题却是交到了我们这里?”

    勾魂使有些疑惑,她稍稍壮着胆问道:“不知许公子在信上是如何说的?”

    苏语叹着道:“和之前竹林传来的信件一样,说是我们如果不能在除夕夜前将事情处理好,那么他们竹林便要在背后推波助澜一把了。”

    勾魂使惊道:“难道……难道他们还要杀死那对夫妇不成!”

    苏语摇着头无奈道:“那还能怎么办?总不能让小淮被那柯不足就这么牵着鼻子走吧!”

    勾魂使深以为然,以陈河如今的年纪与本事,倘若他真的被柯不足以此引来建康城,那可就真的是步入了险境啊!

    但是,那对夫妇毕竟也是陈河的养父母啊!

    勾魂使有些为难的看着苏语道:“小姐,那……那我们该怎么做?”

    苏语扶着额头沉思了一会儿,道:“魔刀使那边查得怎样了,有没有消息传回来?”

    勾魂使道:“暂时还没有,建康城是云野山庄的地盘,我们苏家除了在这里有几家商铺外,几乎再无别的布置,所以想要查探消息,还是比较费时的。”

    “那就等消息来了再说吧……终归是小淮的养父母,我们苏家可做不到竹林那般绝情啊。”

    说罢,苏语便从桌前站起,婀娜的身姿来到阁窗前,盈盈的目光好似一汪秋水一般望着眼前这座繁华眼里的城镇。

    “说说誓盟大会的事情吧。”

    听得苏语的质询,勾魂使连忙如实答道:“此番誓盟大会云野山庄已是筹备多月,据族中探来的消息,已经应邀前来的世家门派共有三十余家,这其中就包括青城、龙虎、罗浮等一众名派,除此之外,江湖上还有传闻说,那已经多年不入世的天域似乎也要派人过来。”

    “天域?”这个地方倒是让苏语心中留了神,自从当年秦欲殇创建竹林以来,天域与中原之间就已经多年不曾往来,怎么这次忽然起了这般传闻?

    勾魂使向苏语解释道:“这还只是江湖上的说法,至于所谓的天域之人……江湖上暂时还未看到行踪。”

    闻言,苏语笑道:“估计是有人随口杜撰吧……说说竹林与剑阁吧,此番誓盟大会,他们是如何看法?”

    勾魂使想了想,道:“竹林门中派阀众多,如今形势刚稳下来,估计少主是不会前来了吧,至于剑阁……据族中探子的回报,最近几年,剑阁在北方的形势并不乐观,此番誓盟大会,想必他们那边应该是不会派人前来了吧。”

    “这么说来,我们苏家的赢面岂不是很大了。”苏语微微的笑着,作为南方武林中的两大世家,除了竹林与剑阁,能与其作为敌手的也就只有长孙家了。如此形势,也难怪苏语心中会这么乐观。

    不过勾魂使心中对此还是有些疑虑,她向苏语问道:“眼下情况确实如小姐所说这般,只是……竹林之中那么多派阀,若是来了其他人……”

    不等勾魂使那边说完,阁窗前的苏语便已经回过身说道:“除非是小淮过来,否则,即便是竹老来了,那也是我苏家的敌手!”

    苏语斩钉截铁的说着,作为苏止明之后一手稳住苏家形势的女子,她的野心可不仅仅只是照看住苏家而已啊。

    ……

    夜深时,洛紫衣从竹舍中披衣而出,在山野的星空下,她抬头仰望,但见夜幕中,明月斜下,万千星辰犹如神明一般恍惚的闪烁着。

    参考星辰位置,洛紫衣大概的推算着时辰:“这会儿应该是刚过子时吧……”

    洛紫衣轻声的叹着,她抬起头,看向院落的门口。在那冰雪还未彻底消退的小门扉前,只见一个纤细的小身影就好像夜中精灵一般悄悄地站在那处。

    “你来了。”洛紫衣淡然地笑着,今天从林中归来时她就知道,这个人今晚一定回来……只是没想到,她会来得这么早。

    “今天我与蓝师姐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那人点点头,紧跟着她用娇细的声音道:“洛师叔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洛紫衣笑道:“我是竹林弟子,有些事情我只能奉命行事,所以也只能想个办法通过你这个副掌门来向我隔壁那位传传消息了。”

    那人轻轻一叹,她从夜幕中缓缓地走出来,在这片皎洁的月色下,她的容颜就好像是悬于冰雪上的清冷雪莲一般。

    谢玉扬轻轻的摘下身上的斗篷,她望向洛紫衣问道:“敢问洛师叔,你要随我一起去叫醒陈河吗?”

    洛紫衣摇摇头道:“不必了,这大晚上的,我还有些困,就先回房睡去了,至于你和掌门……我这一晚上睡得实在踏实,所以此刻应当是我在梦游吧。”

    说罢洛紫衣转身回房,在那扇竹舍门彻底的关上之前,她忽然明眸一笑,那芳华刹那间,一切就如那天上绚丽的星辰一般。

    谢玉扬默默地向着洛紫衣的房间拜了拜礼,她望着身前不远处那座被黑暗所笼罩的竹舍,这一刻,她仿佛是回到了那一场雨后,她与少年在淮河岸边的树林中摸索逃亡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