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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武官林懿正在街上散步。

    此时正是一天的黄昏,今日的云不多,但也足够映衬出夕阳独有的辉煌。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这是百姓生活的常态,林懿饶有兴致的观察着街上的摊贩准备收摊,这象征着一天生活的结束,又或许是另一种生活的开始。林懿想到这里,不禁笑了一下。

    “什么事这么使人高兴啊,上尉大人。”路边的一个声音打断了林懿的思绪。林懿转头一看,却是他所熟识的一个木工的匠人。这匠人是如何认识林懿的呢?这一切都归结于林懿的作息习惯。只要有空,每隔一日的黄昏时候,人们常常可以看到这名武官出来散步,即便是下雨天也不例外,久而久之,这个人每没出现反倒成了一种怪事。这个习惯,林懿已经保持很久了,按他自己的话来说,是为了养生长寿。而如此有规律的作息,自然也会引起周围人的注意,人们起初会窃窃私语,但很快便习以为常了。逐渐的,林懿便和这条街上的很多人熟识了,这位匠人便是其中之一。

    “今天的卖了多少东西出去?”林懿问道。

    “唉,不多,不多,也就那样吧。”

    林懿并不相信这个回答,他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的木工作品比平时少了不少。

    “你确定么,我看最近可是销量大增了呢。”

    匠人只是谦逊的笑了笑,没有回答,可林懿可以肯定的判断,那眼神中所蕴含的喜悦是真切的。不过既然匠人没有回答,林懿也就没有追问下去。两人简单的寒暄便做了告别,便各忙各的去了。

    黄昏的太阳逐渐落了下去,掩藏于地平线之下,可太阳的光芒依旧能够勉强的照亮大地,此时的街道相比林懿来时已经冷清了不少,林懿正准备回返,却看见黄昏的光影中模模糊糊有一个人影向他走来。

    这个人影并不高大,并且显得有些瘦小,而林懿是身材魁梧,孔武有力的。虽然光线较弱,但林懿还是辨识出了这个人影。而这个人似乎也看到了林懿,这从他的举动可以判断出来。

    这位便是林懿的同学廖合了,而与作为武官进修的林不同,廖在学院里工作。学院是帝国中央设立的研究循环的机构,无数聪明的大脑都为之效劳。不过这个机构带有很强的垄断性质,他主宰了对于循环的认知,并严格限制着有关循环的知识的流动。虽然神之长子发现了真理,并经由使徒之手广泛传播,但这种力量对于帝国的秩序完全是一个异类。帝国的统治者们最初将其看作一种新出现但不值一提的民间信仰,直到这种力量逐渐壮大起来,并爆发了引起社会动荡的事件。从那之后,一个帝国设立的统一的机构掌管并控制了这一切,军队被派出去加速这一进程,真理被封存入学院,世人所能得到的,只是伦理的表象。

    学院声称自己正在践行神之长子的道义,但多数人并不关心。只有少数贤者得以直接接触循环,大多数学者只能基于一种表象进行研究。

    “果不其然,你就在这里。”廖合对林懿说,他身上透露出一种似乎对林十分了解的自信。

    “你的运气不错。”林懿回答。两人并肩行走,廖合在学院中的职位和林懿在军队中的职位差不多,而作为生活在帝国首都的人物,他们都有机会参加一些重要的活动。尽管他们在这些活动中只能处于非常次要的地位。

    “你应该知道,不久学院内部将会组织一次重要的讨论会吧。”

    “是的,我作为京畿的武官将会被派去保证这场会议的安全。”

    “你可知道,这次人们将会讨论什么吗?”廖合故意想要吊起林懿的兴致。

    “我可不知道,”林懿笑笑说,“你们这些学者的工作我没有兴趣,军人的职责是维护帝国的稳定。”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廖合答道,“你们这些死板的军人恐怕不会明白这种重要的发现,世界是这样的神奇。”

    “这又是怎样的偏见啊,”林懿回答道,“彼可知兵法千变万化,出奇制胜?在我看来,循环并没有那么神奇,不过是一种难驾驭的东西。你们说这是什么世界的本质,可我就生活在这世界上,我并没有感受到多少不同。你们学者受到学术好奇心的驱使,并不比军人高在哪里。”

    “你的话……有一定道理,但我觉得还是应当开阔一下眼界,如果可能的话,我建议你去听一听那天的讨论。”

    “擅离职守可是罪过。”林懿毫不妥协的回答。“再说,你们学者的事务不是内部机密么,你怎么会向我这样的外人透露。控制循环是皇帝的要求,也是让人民过上安稳的生活。”

    “我只是建议,毕竟,现在也很安稳吧,而且这个会也算不上什么开天辟地的意义……”廖合有些不想多说了。

    林懿见状,便住口不多说了,不过他在内心里却想,混乱正是从安稳中出生的,在和平的年代人们往往容易放松警惕,历史已经无数次证明了这一点。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才是真正的真理。

    两人之后又聊了点生活的事情,很快便来到了林懿的家门口,两人在门口又聊了一会,此时天色已经暗下去了,月亮还不够明亮,街上的道路昏暗,林懿坚持要送给廖合一盏蜡烛,但是廖合也不知道是出于客气还是什么,很快就离开了。

    望着友人离去的背影,林懿叹了一口气,转身便走入了家门。一天又结束了,每天似乎都差不多。

    打开门,林懿的妹妹,林铃,一位妙龄少女,便热情的迎接了他的兄长。林铃比林懿要小得多,受父母关怀的时间也更短,在林铃成长的过程中,林懿既是她的兄长,又有些像她的父亲。上尉武官的薪资养活了这个家庭的生活,当然最艰难的时日已经过去了,那时候林懿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官,拿着十分微薄的薪资,生活十分拮据。那时多亏了林铃,家中才显得井井有条。

    在共同成长之中,林铃对于兄长是十分依恋的,她在学校受到的教育,也是一种传统的淑女的教育。在熟识的旁人看来,林铃简直是从古典传说中走出来的“完美”的女子,不仅聪慧,还对各种技艺十分娴熟,只不过这位少女大部分的时间都身居于闺房之中,出行时也很少像外人展示自己。因此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们身边还存在着这样美好的人。

    林氏兄妹之间也有很深的羁绊。林懿虽然作为武官,但其工作更多涉及理论层面,往往需要长时间的在书房中研究。可林懿是十分重视林铃的意见,他发现林铃虽然不想他那样有那样的积累,但是总是能够提出一些让他眼前一亮的想法。这似乎是一种天赋性的感觉,也让林懿产生了一丝丝自卑。他也因此总想对林铃的生活提供一些指导,有时几乎到了病态的地步。不过林铃似乎很能理解兄长的这种用心。两人之间,总的来说还是很有默契的。

    在林懿现在的人生中,没有谁能比他的妹妹带给他更多的幸福了,这是一种纯粹的无私的爱。林懿喜欢打量林铃,有时即便林铃发现了,他也不回避。对于这种注视,林铃并不会觉得难受,因为这不是一种旁人的凝视,而更多是一种亲人关怀的眼光。毕竟,林懿是看着林铃长大的,他看见一个咿呀哭泣的婴儿如何成长为一位翩跹少女,自然是时常感到惊奇的,尽管这一过程对他来说并不陌生。

    凭着这种爱,林懿在林铃身上似乎发现了一种永恒的美,这种美是超越容貌而体现在举手投足之间的。这位在外界开来严厉而威严的武官,其实也曾有着不同寻常的一面。每当他对一件事务感到厌烦时,他总会想到他的妹妹。这种美好的感觉使得他觉得自己重复的工作具有了永恒的意义。

    每当兄长回到家,林铃总是表现的十分周到,一切的动作似乎都恰到好处,没有丝毫的做作的成分。而林铃则会按照近乎兄长兼父亲的形式来询问林铃一天的成果。这些举动,或许会引得外人非议,但如果人们理解这种经历,确实能够感同身受的。

    尽管在金钱方面已经不像过去那样拮据,但林氏兄妹依旧保持着简朴的生活习惯,有的人或许会指责林懿在这方面显得太过保守了,毕竟,他的妹妹正值如花似水年华,怎能不好好打扮一番。事实也确实是这样,林铃目前的打扮使得人们很难看得出这身着装下藏着一个美人。可是,林懿在这方面毕竟是无知的,毕竟他本人的性格是简朴的,并将其奉为善。他从心底厌恶那种招摇的作风,也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妹妹成为那样的人。他相信,林铃会引起那些真正具有美德的人物注意,就像那些美好的传说中的典型一样。

    “你相信世界会逐渐变好吗,铃?”

    “是的,我相信。”